米迦勒不知道路西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觉得他的想法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不过倒是正好符合他目前的方向。
直到路西法将这个宝石交到他手上，米迦勒才意识到他还是把问题想太简单了。他是来镜中世界寻求阻止毁灭和世界不断重复轮回方法的,没想到能够让他撞到并不应当属于这个世界应有的力量。
阿托恩曾经说过,只有这一次的米迦勒是变数,这样的说法很合理，就事实来说也确实是这样。只是，包括米迦勒自己都忘记了……如果这个变数是一开始就存在，只是从未恢复过作为人类记忆的话,那么又是怎样？
现在米迦勒知道了，也确认了他的猜测。
米迦勒从一开始就是他自身，并不存在第二个,只是其他的世界他是和另外一个灵魂不分彼此,一起使用着名为大天使长的身躯。
拿着宝石的手微微收紧，引起路西法的注意：“怎么了？这个力量不够你使用吗？”
米迦勒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想要质问路西法的心情给压下,勉强微笑道：“不，很好的力量，恰好是符合我力量体系的。”
路西法露出了了然的神情：“我也是这么觉得,虽说你的力量是火焰,但是这个宝石中的力量和你的可以相辅相成,给你成为神再添一份力。”
“比起这个。”
米迦勒略微思考片刻，才盯着眼前的人说：“你本来就已经打不过我了,现在又将新的力量给我,这样对你来说不是弊大于利？”
路西法冷冷一笑：“米迦勒,你不会觉得我会明知道有你驻守的情况下，还会傻乎乎的去攻打神界吧？”
“那之前……？”
路西法沉吟：“那是某些蠢货自以为是,和我可没有关系。听说他们去找神界麻烦的时候，你其实并不在场。”
米迦勒点了下头：“我确实是不在，只是雷米尔在战后会给到我关于新做的附魔容器的反馈，恶魔们攻击的事情我自然也会知道。”
路西法笑了笑：“你觉得，让那些恶魔一次次的去攻击你，能不能提高你对于神器的研究？”
米迦勒心领神会，微笑：“倘若能够提高我的研究精准率的话，魔王陛下打算怎么样？”
路西法好似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语气冷淡：“那我将他们送给你当礼物就好，反正都是一些成不了事的蠢货。”
原来是被遗弃的棋子啊。
那些恶魔。
即便作为神明，米迦勒也自认为不是什么圣父，自然不会去同情这些恶魔，倘若是没有为非作歹的话他还会给予一些怜悯，遗憾的是不是。既非善，抬头自然没有插手路西法和上帝之间纷争的想法。
想到这里，米迦勒浅笑：“那很好，请务必这么做。”
米迦勒虽说欺骗了路西法，可是那是测试的必要性，并不是他真的针对地狱的恶魔，很多时候为了达成目的牺牲一部分东西，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路西法自以为已经拖延了足够的时间，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了，就准备送客。
没想到——
米迦勒开口道：“我该回去了，时间久了上帝恐会起疑。”
路西法顺着这话往下说：“是该如此。”
直接在宫殿里打开通道，米迦勒离开得也十分快速。
他知道对方是在给恶魔们抢时间，所以一开始也极为配合，也没有问路西法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打开通往这里的通道，只当是对此毫无兴趣。
米迦勒来的时候很爽快，离开也没有任何拖沓。
在他的背影随着通道一起消失在视线中，路西法才沉下脸。米迦勒，比他所想的要难对付得多，他本以为尽可能的说出想要帮助对方的话，这位大天使长就会逐渐认可他，也会减少对于他的警惕性。然而……直到离开了，米迦勒其实都没有说出测试神器以外的任何事情，这让路西法只能将准备好的录音水晶给砸了。
“米迦勒，神界大天使长，我们——来日方长。”
巴尔和阿巴顿先后从宫殿另外一道门走过来，跪在了路西法面前：“陛下。”
路西法微微合着眼：“让人将这些给收了。”
除了茶，米迦勒并未碰过桌子上任何东西，若是刚刚开始谈话路西法还会去思考缘由，是不敢吃还是单单不喜欢吃，这两者差距很大。
巴尔看了眼没有动过的点心，又见魔王将目光停留在了上面一会儿，大致上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
“陛下，还在神界的时候我有听说过一个故事。”
路西法睁开眼，眼神示意他继续。
巴尔轻声道：“那应该是一个虚构的故事。故事中有着地狱，地狱中有魔王哈迪斯，据说那个时候人类和神可以随便去地狱，但是会在去之前被告知——不能吃地狱中的任何东西，就算是一滴水都不行。”
听到这里，路西法顿时来了兴趣：“因为会被毒死？”
巴尔否认：“会被永远留在地狱。”
路西法听到这里，轻蔑地一笑：“巴尔，你不会觉得米迦勒会相信子虚乌有的事情吧？”
巴尔：“大天使长贵为神界战神，自然不可能相信这个故事。”
路西法：“所以嘛……”
巴尔后面那话，差点让路西法裂开。
“可是，这个故事是大天使长让人杜撰的。”
路西法：“……”
他好郁闷，为什么大家都是大天使长，只有他在努力为了神界发展认真干活，而米迦勒却可以随心所欲的做喜欢的事情？上帝太偏心了！
米迦勒走出通道，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谁在骂我？”
他本以为，回来以后需要扫除剩余的恶魔，却想不到在他回来的瞬间，那些恶魔的气息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西法做得？
带着一丝不确定，米迦勒还是重新打开了结界，明亮而温暖的结界一下子再度覆盖住地面上全部的地方。
以防万一，他还是在结界里检查了一遍，发现恶魔倒是没有，不过多了一些其他东西。反正不管什么东西，结界内有意识的只能有他和亚当，其他的……自然被踢出结界。
摸着莫名着地的屁股，小小的堕天使哇哇大哭，试图引起结界内大天使长的注意力，可惜对方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往结界中央而去。
【将他放出来。】
得到了米迦勒的指令，神器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嗡声音，一道光从里面倾泻而出，化为了一个睁开眼的青年。
“亚当。”
不让对方有所察觉，米迦勒柔声问道：“你是不是要睡觉了？我看你都困得在眼皮子打架。”
对于他人的善意，亚当并不是感觉不到，可是来自于这位大天使长身上的善意，他不能说很真实，但是也不算是作假。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明明是假的但是却也是真心这么问得。
米迦勒知道，亚当作为上帝第一个创造出的人类，有着纯粹无垢的灵魂，对于外界的感知也格外的灵敏，所以他知道如何把握尺寸不会让对方怀疑。
亚当垂眸，想了想摇头道：“不了，我还没种地，不然明天就没有吃的了。”
说完这话，他就拿着铲子离开了。
目送着亚当这个人类离开，米迦勒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中，重新将那些神器给放到一起，看着他们相互吸引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米迦勒双手负于身后，眼中倒映着不同神器在移动。
之前触摸到神器就会有记忆，米迦勒就琢磨着是不是盯着这些神器看，可能也会触动记忆的封印？也许这么傻站着可能没有意义，不过偶尔放空自己也是有必要的。
自从他拥有了人类记忆以来，似乎就一直都很忙碌，没有什么时间彻底的空下来。
等等！倘若当初的光明神并没有陨落，那为什么会变成人类？或者说——他人类的记忆是被人动了手脚？但是这么一来，对方又是图什么？
想得脑壳疼了，米迦勒甚至会产生一个不可能的错觉——他可能不是光明神，只是和对方有关系而已。
修谱诺斯的话不可信，剩下十一个神有没有叛徒不好说，可是就算没有他们的话也不可能全信。
记忆可以造假，灵魂可以分割，身体可以重塑……这么一想，他都不知道有什么才是真的可以相信的。
不，有一样东西可以相信。
毁不掉，也无法篡改其内在的东西的……神器。
光芒笼罩的房间中，米迦勒有点昏昏欲睡，虽说他随时睡着也没有关系，可他想尽可能保持着清醒状态。
也不知道处于这样的状态过去了多久，亚当没有来打扰他，他也没有拿出怀表去看世界，就让自己始终保持着昏昏沉沉又有点清醒的样子。
【米迦勒。】
一道声音，犹如惊天巨雷，将他给彻底惊醒。
米迦勒慢慢睁大眼睛，很快脸上的茫然就退去，剩下的只有漠然和沉静。
【什么事情？】
这个声音是直接作用于脑中，米迦勒想也知道到底是谁能够这么做了。
神界第七层，金色双眸的神面无表情：“带着亚当回神界。”
米迦勒错愕，他这是听错了还是？
【可是人界？】
神明开口道：“无妨。”
【是。】
内心就算疑虑再多，米迦勒也不可能没有理由拒绝那位。
他的结界没有问题，不会有人怀疑其构成条件，假冒亚当的事情上帝知道了，却并未指责他，他猜测应当是知道为了骗过恶魔。
米迦勒摸出怀表，估摸着下界以来过去到了多少时间，发现并没有很长。
数月，按照人类的话来说甚至还来不及孕育一个孩子，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他带着亚当回去，米迦勒是真的弄不明白这个神到底想做什么。
米迦勒伸出手，那些围绕着的神器回到他的手中，消失在掌心中。
他推开门，找到了几公里外的亚当，和他说：“吾神让我们回去。”
亚当“啊”了一声，而后用十分小心翼翼的语气道：“米迦勒，吾神找我们做什么？”
“我不清楚，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你。”
这个想法很正常，他本就是神界大天使长，并没有一直给亚当当保镖的义务，就算是上帝对他再有意见，也不会浪费他的能力在保护别人上面。
带着亚当来到了第七层，米迦勒听着上帝的话，整个人傻眼了。
“去创造属于人类的未来，亚当。”
高坐在神座上面的神，声音空洞，却带着几分束缚力：“与夏娃结婚，生儿育女。”
米迦勒：“……”
这原来不应该是对于触发了禁忌的惩罚？还是他记错了？如果不是，那他到底是为什么让亚当一直处在保护之中？
上帝将刚刚创造的人类夏娃，送到了亚当的面前。
而这仅有的两个人类，现在正面面相觑。
直到上帝不耐烦了，他们才摸不着脑袋的离开神界，前往了人界。
上帝从高处走下来，停在了米迦勒的身旁：“你在想什么，我的大天使长？”
这话让米迦勒有点毛骨悚然，却又觉得没有道理会这样。
可是怎么听，他都觉得“我的”两个字有点怪异。
抛开这种违和感，米迦勒低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可能会很苦。”
上帝捏住了米迦勒的下颚，迫使他看着那双金色双眸：“我早说了，有些记忆你根本不需要，那只会对你产生困扰。”
米迦勒仰头，无声地笑着，却并未开口。
这般不挣扎，也不反驳。
神明松开了金发的天使，冷着一张脸：“罢了，你向来随性。”
并没意识到这话的不对劲，上帝背对着米迦勒走到了上方。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米迦勒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来了，这个说话的口吻像谁。
只是——为什么在这个世界，还会存在那个？
没有证据，米迦勒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之后，上帝又和他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让他回去继续研究神器。
就好像——研究神器才是这位大天使长真正的工作。
带着不能理解的心情，米迦勒回到了第六层的宫殿。
早在之前，他的宫殿就已经收拾妥当，只是他一直在研究，几乎不怎么回去。
对他而言，这个宫殿特别的陌生，不能给他任何熟悉感。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米迦勒侧过头，望着那朝着他奔过来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让开，让对方扑了个空。
“不是吧？这么久不见，你就这么对我的？”
加百列摔在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从地上爬起来后连连抱怨：“我只是想给你一个热情的拥抱。”
米迦勒挑眉：“大可不必，有事说事，没事就退下。”
加百列骂骂咧咧了一会儿，因为语速特别快，还夹杂着一些米迦勒忘记的差不多的神语，反而不知道到底在咒骂什么。
“雷森*晚*整*理米尔说你之前给的训练计划很不错，我见你特别博学，就想着问问你一些安排。”
米迦勒一愣：“什么安排？”
加百列怒视他：“当然是庆贺吾神创造世界的庆典了。”
当初翘掉所有活动的某位：“……你确定问我？”
要不是知道眼前的人精神正常，米迦勒真的想把他脑袋给撬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一些什么？泥浆吗？连基本的智商都没了！
“我知道你向来不参加，可是当初是有路西菲尔在，现在他不在了自然是由你来操办这种活动啊。”
什么？路西菲尔堕天以后，他还有这种工作？
不，不管他怎么思考，都是完全没有印象。
米迦勒觉得，他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搪塞这个工作。
好在他确实是有着其他任务，于是他走上前，鼓励加百列：“吾神要求我尽快研究出最新附加了神术的配饰，庆典的事情你自己去忙乎吧。”
加百列瞪大了眼：“不是吧？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弄过这种事情。”
想了想，米迦勒决定找一个倒霉鬼陪他：“梅塔特隆知识渊博，问他准没错。”
是的，哪怕是当初的世界，别人有问题也是找梅塔特隆，而不是找他这位只知道战斗的战神。
加百列拳头敲了下手掌：“对啊，梅塔特隆可以和你一起研究，那么他其他方面知识也不会欠缺很多。好的，我这就去找他。”
临行前，他祝福米迦勒：“希望下次见面，我可以看得新的配饰，我建议这次用项链。”
米迦勒：“……”
之所以是耳钉，是因为方便，项链什么的就别想了。
神界第七层，上帝的脚边出现了一个影子。
“我在人界看到了他布置的结界，和我所知晓的区别太大，要不是还有拉结尔的存在，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搞错了对应各个位置的大天使了。”
上帝眼睛都不眨一下：“米迦勒是战天使，他存在的意义就是牵制路西法，从而达到光暗平衡的目的。”
影子冷哼一声：“可惜的是，你的这位大天使长，我至今没有看到他展现出光明一侧的力量。光力量可能会使用，但是作为祭品来说还欠缺很多。”
上帝沉默了一会儿，才几乎无奈的开口道：“一定要牺牲他吗？”
“不然路西法也行？他们之中你总要选择一个。”
见神并未回应，影子轻声在他耳边低语：“米迦勒，你的大天使长，他可是知道世界会崩坏的，为此配合你研究神器不是吗？”
神不语，只是抬眸。
影子声音越发的低沉：“既然他有着为了世界毁灭研究的想法，那么什么都不要做，只要付出自己的生命，那么不是反而更加简单了？”
“你可是神，没有人可以违抗你的命令。”
上帝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让影子知道了他的想法。
“将已经开封的宝石给他，让他觉醒光明力量，之后你就不需要再继续轮回了。”
“你已经受够了这样的轮回了吧，哈尼雅。”
这个名字，像是触及了神的心弦，他死死盯着影子：“住口！不要喊这个名字！”
影子冰冷的笑声，在其耳边回荡。
“你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原来的光天使阁下。”
随着恶魔一样的低语，影子和神明都悄无声息。
每日除了研究还是研究，米迦勒开始有一点暴躁了，他要研究的神器可不是加强力量的东西。
第一百次，手中的配饰被他捏成了粉末，迎上梅塔特隆吃惊的目光，米迦勒扶额：“我休息一下。”
梅塔特隆意识到了，米迦勒精神状态不太好，便问道：“需要我和吾神说下吗？”
“不必。”
米迦勒沉入了深层的梦境。
这一次，和普通的做梦不同，他看到那片熟悉的海洋，还有那碎裂染血的宝石。
“吾神。”
悲伤的呓语，在不远处响起，却无法神听到一丁点。
光明神弯腰，捡起地上的宝石，手指抚过那裂痕，看着它一点点的恢复如初。
大雾弥漫，神的身影隐入其中，再也不见。
眼前一黑，很快地又明亮了起来。
米迦勒望着这个背影，也是之前做过的梦的后续。
“今天我要储存记忆，普通的容器是肯定不行的。”
光明神转过身，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我要用我的骨头，作为支撑记忆的脉络。”
米迦勒浑身一冷，隐约觉得他应该醒过来，而不是继续看下去。
他本能地，想要拒绝接受这些。
光明神手指灵巧的，虚空抽出一根骨头，以自身的光明力量将之给变成了项链的模样，在其间点缀着漂亮的宝石和纹路，丝毫看不出痛苦的神情。
米迦勒低喃：“原来项链……是这样做成的。”
难怪，他怎么测试，就算是注入了神血，容器也只能循环里面的力量，而且次数有限，不能完成他想要的循环。
光明神做好了项链，低语：“这样只够放记忆，不够放力量。”
于是，他又滴入了自己的血。
看到这里，米迦勒已经彻底明白了。
那面镜子能够支撑一个世界，恐怕也是用了神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