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加入门派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会儿大家还用着药草的名字,也不会不够取。

  辛夷在睡梦中来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

  这里有很多的大方块,上面有着五彩斑斓的景象,坐在前面的人穿着奇怪,嘴里还念叨着“八个”之类的话语。

  她随意看向一个屏幕,里面放着她们五毒教的景致和各个人物。

  人来人往的空间中,不断有人穿过她的身体,仿佛她不存在一般。

  辛夷觉得这样正好方便她到处看看,多收集一些信息。

  走过无数个方块后,她来到了一个充满香味的地方。

  里面坐着一个人,辛夷想着反正也没人看到她,于是大胆地坐在对方身边,看着她手里的那一小块方块。

  然后就见到了对方看鬼一样的神情。

  拿着方块的人嘴里说着什么“扣死”“还原”,一边想要拉过她的手。在穿过几次都没拉上后,对方捂住嘴巴,开始到处求神拜佛。

  还没等辛夷说些什么,她就被拉入了一个充满着符号的房间,见到了一个人。

  或许对方并不能称之为人。金属光泽的身体与脸,银色头发上有着不断穿过的电流,眼珠能够扭转出不同的角度。

  辛夷看到这个画面差点晕过去,好在这几年锻炼出的强大心智让她没有在这里倒下。

  两个生物在这片空间中看着对方,谁也不让着谁。

  最终还是对方先拜下阵来,走到辛夷面前,解释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若不是你…算了不说了,反正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有关这个世界的秘密,现在,你得跟我做个交易。”

  沙哑的声音从对方口中传出,辛夷反问:“我凭什么跟你做交易,这应该算是你的失误吧。”

  对方冷笑一声,随手划出一道屏幕,上面出现了辛夷熟悉的人。

  “我动不了你,我还动不了她们吗?你要是不答应,信不信我随手就能把这几个人给抹杀掉。”

  眼见辛夷还在犹豫,他从那些最为边角的人开始下手,然后又随意的捏出了新的人物。

  如今的她到底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在看见一个个与她有着一面之缘的同门弟子被这样抹杀了生命后,连忙答应了这个交易。

  她甚至被吓得连内容都不看,在对方讶异慌乱的眼神中直接签了。

  “不是,你怎么直接签了。”辛夷看见这个奇怪的人头上的银线开始冒烟,嘴里不断的念叨着“完了”。

  她小心翼翼的问:“签完了就可以走了吗?”

  然而对方完全没有理她的意思,不断地摸索着自己头上的银线,身上的金属也开始失去了光泽,挥挥手就让她出去了。

  经过这一晚后,辛夷就发现自己不管伤成什么样子,到第二天早晨就会恢复原样,身上的痛觉也被调低,除非是剧毒,不然她根本感觉不到。

  过了几天,那个人骂骂咧咧的给她塞了一堆注意事项,让她不要把这些透露出去,同时把她身体的变化也描述了一遍。

  “虽然不知道对你来说是不是好事,永生不死的代价就是痛感的降低,每天凌晨四点…你们应该叫什么时辰来着?反正早上会恢复原状,你自己注意点。”

  于是她用杨梅作为引子,向师父与同门揭开了这个体质。

  现在,辛夷在一个相似的夜晚下,向神明坦白了自己的秘密。

  条例当中只框定了自己所在的世界,于是辛夷便将这一切和盘托出。

  “钟离先生,其实我一直有点愧疚,”辛夷低着头,看着地上被踩出来的脚印,“那一年的新娘是我,但我被救走了,所以新娘就是另一个女孩了。”

  “她的母亲不知道做了什么,让我成为了新娘,但我不会迁怒那个女孩。”

  辛夷近乎冷静的说着曾经的往事,“这一切的源头都不在我们三个人,而是一个无形的牢笼,将所有人困在里面,谁出去了,谁就是异类。”

  “自然就没有人出去了。”

  摩拉克斯安静的做一个倾听者,在辛夷不出声后,递给她一个呈扁平长方体撞的浅碧色物品。

  “这是?”辛夷握着手上冰凉圆润的物品,发出疑问。

  摩拉克斯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眼睛中带着看不清的情绪,“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我也没办法阻止你,那就只能保证你的安全了。”

  “不管你的痛感有多低,痛就是痛,下去以后保护好自己。遇到危险,就喊我的名字,我会找到你的。”

  黑金色的布料被褪下,露出了宽大的手掌,覆盖在了这份物品上。

  随着一点金光闪过,玉制的物品消散在两个手掌之间,辛夷感觉自己周身好像被看不见的屏障给笼罩着,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的手指动了动,指腹擦过了另一个人的掌心后瑟缩回来,一动不动。

  等陌生的手掌离开后,辛夷还看着自己的掌心愣神,被摩拉克斯的话拉回了现实。

  “这是我的玉璋护盾,海之魔神是打不破的。”

  摩拉克斯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在辛夷崇拜的目光中只剩下一句“保重自己”。

  他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眼神,没看见辛夷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苹果和一个橘子。

  “钟离先生,你搞反啦,”她将两个水果放在摩拉克斯面前,“应该是你先收我的贡品,然后再回应我才对。”

  “这也是你之前教我的,怎么这次就忘了呢?”

  辛夷双手叉腰,装出一副说教的模样,“你这样好心的神明是会被骗的,下次得坚守自己的原则才行。”

  在清冷的月光下,她再次见到了钟离先生的微笑,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个场景,搞得像是给她送终一样。

  辛夷赶紧甩开这个念头,感觉天上的星星都明亮了许多。

  她真是幸运呀。

  *

  仪式在两天后举行,辛夷需要了解的更多,同时还要给自己缩骨和易容。

  她晚上模仿曹清的行事与姿态,白天到处打听前几任新娘的信息。

  曹心来到村庄的时间是五年前,她的女儿不过四岁,知道的不多,辛夷便用了点东西,从村里的其他人口中套出了所有的消息。

  消息真真假假,但人的名字与名单不会出错,辛夷将新娘的名单与其父母的信息整合,另一些存疑的只有村里老人讲述的话语归到另一处。

  名单上乱七八糟的姓氏看的她头疼,志怪里面受害的人数让她心惊。

  这么一个小村庄,每年溺亡的女孩竟有五六个,但这里的人竟然都习以为常,认为是海神不满足新娘,于是又抓了几个可心带走了。

  午饭之后,辛夷拿着整理好的消息与三人一同分享,看看能不能多推测一点信息出来。

  摩拉克斯扫了一眼后,指着上面这些名单的父母道:“这里头有大半的父母都是外乡人,或者有一方是外乡人。”

  这些名字的姓氏与取名方式都能反映出这种状况,除去()娣这种形式外,这里的大部分人都遵从着水的结构来取名。

  或许是为了表示对海之魔神的尊敬,本土的人士大多姓海,外来的便五花八门了。

  如曹心原本的姓是田,而她的丈夫姓海,名沙。

  辛夷立马接道:“选择外乡人的孩子,可以凝聚起村民内部的团结,能够保证每年的祭品供应。”

  刚刚说完,辛夷又摇摇头,“可这村子里又哪里来的这么多外乡人,她们难道自己不团结吗?”

  坐在一旁的曹心传来微弱的声音,在两人点头后才略微大声的说了自己从前的经历。

  “海之魔神只管自己庇佑的村庄,不会让这里起风浪,所以我们沿海的这一片要是遇上了什么天灾,基本都是往这个方向走。”

  “我所在的村子便是如此。当时我有着一手养珠技巧,是村子里急需的物品——海之魔神每年都要收缴一定的珍珠才行。所以我当时刚来村子,想要过上好日子,便将自己会养珠的事情报了上去。”

  曹心一边说,一边在桌上画下附近几个村庄的分布示意图。

  “当时村里的养珠场恰好出了问题,我帮忙解决后,已经是接近两个月的事情了。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我发现不论是我的父母,还是从前与我交心的朋友,都开始疏离我。”

  大抵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曹心的话变得断断续续,眼眶也开始泛红,“她们都说我走了村长的路子,不要这些老乡了。不论我怎么辩驳,她们都不愿意相信,我也只好开始试着跟本村的人打交道。”

  “然后我就在不断的裹挟下,结婚生子,小清也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确定成了新娘。没有人愿意帮我,我也只好悄悄的攒下一些东西,规划路线,带着她逃出来。”

  说完后,房间里沉默了下来,摩拉克斯敲了敲桌面,总结了村民的行为。

  “分而化之,这是他们维持自己绝对地位的办法,也是不让自己的孩子去做新娘的办法。我之前听你说去往平原的路被封住了,看来是为了断绝你们逃跑的念头。”

  他在桌上朝着归终的领土画了两条线,一条平坦的路被封锁,另一条要绕过天衡山等一系列险阻才能到达。

  随后他看向辛夷,继续问,“你有没有调查过海之魔神是从什么时候要女孩的,在这之前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辛夷翻了翻记录的资料,念了出来,“第一任新娘是在三十年前,在这之前的大事是南边山上的村子合并了过来……”

  “因为旱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