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的林子墨,与林子墨本身,原本是一生一死的两个人,可穿越后,林子墨竟然诡异地包含着这两种原本无法共存的状态,由于没有被人观测到,而一直处于叠加态。

  直到暂停时间的琥珀缔造了这个特殊的空间,干涉到林子墨的存在形式。

  简单点讲,就是在盒子里原本存在的那只薛定谔的猫,如今变成了林子墨。

  究竟是生还是死,在被观测到的那一刻,就必须有了答案。

  “林子墨!”琥珀焦急地大喊一声,她下意识地想要解开能力,可契约者本能的理性思维又在不停地告诉她,一旦将时间重新流动,自己可能会永远也无法按照原定的计划达成目的。

  她慌乱地看了眼如同蜡像般定格在原地的李舜生,咬紧下唇,陷入纠结中。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个面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舜生的脑海中。

  尽管此刻是停滞的时间,就连思维也停留在上一秒,可李舜生就是感知到了那股无人察觉的力量。

  那是个熟悉的界面,曾经属于林子墨,后来机缘巧合,李舜生也见到过。只不过从希望之峰学院的副本出来之后,那个系统就像当初突兀地到来一般,悄然消失了。

  如今,它再一次出现在李舜生的面前。

  【因宿主遭遇生命危险,自动保护装置已启动,世界线合理计算中,计算完毕,滴,无人应答,宿主无法接受任务,默认队友顺位接受,副本正式开启。】

  出什么事了?

  李舜生悚然一惊,从这些毫无感情色彩的机械话语中读出不妙的讯息,他猛然回头,如同快要将脖颈拧断般用力,可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纹丝不动。

  就连眼珠都无法转动,仿佛是灵魂被囚禁在一个玩偶中,思维在脑海中肆意狂乱,而肉-体平静如路边的一块石头。

  他拼命瞪大双眼,可这是徒劳的,目视前方的视线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方向,这种无力如窒息般袭来,李舜生仿若回到了五年前,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林子墨。

  他在心里咬牙呼喊着男人的名字,没有声响,也听不到回音,那个总会偏着脑袋,弯起眉眼望向他的男人,此刻如同消失般,彻底没了音信。

  突然,一段绿色的发丝出现在眼角边缘的视野中。

  是琥珀!

  这是琥珀的能力,李舜生恍然大悟,这是在暂停的时间领域内。

  可是,林子墨到底怎么了?

  思绪混乱如麻,李舜生只能盯紧面前那个冒着【......】六个点的面板。

  等待的时间极其难熬,一瞬间就像经历了无数的日夜,李舜生不明白这个莫名而来的系统有何目的,他只知道现在,能够带给林子墨一线生机的,只有这个简陋的面板。

  “滴——”

  三行小字缓缓浮现在任务列表中——

  任务:拯救**(***)

  奖励:无

  失败:无

  【请注意,因执行对象身份特殊,将会采取合理方式投放。】

  下一秒,黑暗袭来,灵魂像是被钓钩挂起,随着无形的力量,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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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今天的午饭还是那个硬的要命的面包,那我宁可饿死也不要吃!”

  孩童稚嫩的声音从前方响起,跟随着一声巨大的“嘎吱”声,像是在家里胡闹的小孩砰地把自己砸进弹簧床。

  李舜生眨眨眼,一排如同军队内整齐划一的高低床排列在眼前。

  他匆忙地环顾四周——屋内昏暗压抑,借着木板缝透来的光,他看清房间的全貌,如同学生宿舍,放满了床铺,很明显是个休息的地方。

  此刻屋内空荡荡的,屋外不时传来叫喊声,有教官般严厉的怒吼,还有孩童的痛呼。

  一个训练基地。

  李舜生活动着四肢,发现自己大咧咧的杵在过道里,他仰头查探四周的监控器,闪着红点的仪器证明了它的良好运转。

  他毫不犹豫地潜入墙壁旁的阴影里,躲在死角处。

  “啊。”躺在床上的孩子又开始自言自语:“那个家伙不会被罚吧,说是来找我,结果却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小孩在床上翻了个身,悉悉索索的声音透露出他内心的纠结,从李舜生的角度望去,恰好能看见小孩搭在床外的一截胳膊,在昏暗的环境下如同莲藕般白皙,像是发着光。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林子墨人呢?

  李舜生不敢轻举妄动,上次的副本经验告诉他,首先摸清楚自己身处的环境是最明智的举动。

  可是如今面前只有一个孩子,这该怎么摸清?

  在床上翻滚的小孩终于停下动静,腾的坐起身,好似下定了决心,插着兜,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外走。

  李舜生不由得心急,脚下挪动步伐,发出了轻微的地板摩擦声。

  可就是这细微的响动,却引来了正要离去的孩子的注意。

  穿着小号训练服的小孩蓦然转身,身形如眼镜蛇般骤然弹出,转眼间便冲到李舜生的面前。

  手里不知何时早已捏紧了匕首,小孩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对准李舜生,却在最后下手前止住了动作。

  “你不是这里的人。”他瞪着圆眼睛,瞳仁明亮,像是第一次见到麻雀的猫,既新奇又忐忑,想伸手碰一碰,却又纠结着没下手。

  李舜生原本已经准备好了反击的姿势,没想到临到头来了这么一出,小孩的身手称得上迅猛,别说是同龄人,就连放到成年人里也能叫做优秀,可在“黑色死神”面前,还是逊色一筹。

  见对方能够交流,李舜生松了口气。

  他蹲下身,双手在耳边摊开,掌心朝前,一副投降的姿态,双眼直视着小孩颜色分明的眼眸:“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能跟我说说,这里是哪儿吗?”

  “不小心?”小孩皱了皱眉头,困惑的表情倒有几分可爱,他顿了顿,抿住嘴唇,似乎在脑海里考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大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李舜生盯着他的脸看了几秒,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古怪。

  “喂!”小孩对视线极其敏感,当即就后退了两步,把好不容易落下两厘米高度的刀重新向前递。

  “你......”

  战术靴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靠近,门被轰然推开,紧随着的是一连串骂骂咧咧的脏话,足有一米九五的黑人教官如同一扇黑色铁门,轰隆隆的推进。

  李舜生倏地起身,如同游鱼般落入另一侧的床铺下方,毫无声息。

  小孩慢半拍的扭头看了眼,他很清晰地看到了李舜生在唇前竖起的食指,没有点头,也没有表态。

  教官走到他面前,极大的身高差,让这个名叫托森的教官只能看到小孩的头顶,他似乎也习惯了这样居高临下地姿态,口吻强硬:“出去训练,别让我说第二次。”

  “我肚子疼。”小孩也没选择抬头,相当自然地平视前方,目光恰恰好戳在对方的裆部,神色认真又专注。

  托森没说话,头上的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你以为自己训练成绩好就能为所欲为了是吧?”

  小孩抬了抬眉毛,终于舍得仰起头,瞅了眼高大健硕的教官,“我没这么想,再说,我成绩也就那么回事,就比大家好一点点吧。”

  托森气结,自打训练基地里来了这么个学员,自己每天能气死八百回,骂也骂不动,打又打不死,天天想着办法偷懒,偏偏成绩还不错。若是说极好,那按着天才的待遇放任一下倒也罢了,可每次检验训练结果时,测出来的数值也不过比第二名好了那么一点。

  说起来,最擅长的远距离射击项目,还被新来的一个小孩打破了记录。

  要把他当做天才对待,对于托森来说,实在过于艰难。

  “要么禁闭,要么训练。”男人一脚踹在小孩腿上,硕大的土灰色鞋印盖在军绿色的裤子上,小孩摇晃着身躯跌坐在地。

  要知道,他用全力的一脚,能把合抱的树踢断,这下只用了五成力,但也够一个孩子受的。

  “唔。”小孩皱起五官,痛楚的神色浮现出来,被地面擦伤的掌心渗出血迹。

  托森注视着男孩,他的表情在对方痛呼时舒缓开来,别人的痛苦就像他快乐的养分,原本焦躁暴怒的情绪平复,他难得露出一个笑。

  “快点爬起来,收拾收拾跟上。”对于托森来说,一点小小的肢体惩罚简直习以为常,他扭身向外走,似乎一点也不怀疑小孩的举动。

  小孩一言不发的用清水冲洗了伤口,扭头一看,那个奇怪的人居然还在,而且不知何时,已经从床下爬出,站在自己身后。

  “你要是想逃出去的话,最好在我走了之后再这么做。”男孩在裤子上蹭了蹭湿润的手,星星点点的红色和洇成深色的水渍像迷彩一样挂在那里。

  李舜生盯着男孩瘦削的后颈,问道:“刚才你明明能躲过去......”

  “你好烦啊。”小孩不耐地摆摆手,“管得多可容易折寿哦,今天我就当没看见你,你要是被抓了,也当不认识我,咱俩就算互不相欠。”

  “等等!”李舜生一把握住男孩的肩膀,还未成熟的骨架幼小极了,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捏断。

  “干嘛啊?如果被感动到了,想要带我一起逃命的话,那大可不必,我可不想被抓回来之后挂在太阳下......”

  李舜生望着撇起嘴角的男孩,两粒小小的,如同黄豆般的小坑在两颊时隐时现,他难以置信,又不能不信自己心中的直觉,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你,是叫林子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