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那女人转头问身后的小宋,“这到底是谁手受伤了呀?我怎么瞧见某人奴役伤员,跟大爷似的还要人家喂饭啊?”

  小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没关系的。”骆笛笑了笑,看向那女人,觉得她好像和聂轩景关系不一般。他谨慎地问:“请问你是……?”

  那女人只是看着聂轩景笑而不答。

  聂轩景也望着他,眼神深邃,眉宇间像是有什么在凝结,过了好一会儿,聂轩景紧皱的眉头松开,眼帘垂下,再度看过来时眼里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缓慢地叫出那女人的名字:“池藻。”

  那女人笑了笑,走进来站在他身边道:“我还怕你伤了脑子连我都不认得了呢。”

  而骆笛还在一头雾水地问:“迟早……迟早怎样?”

  聂轩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出声。倒是池藻大方地伸出手,笑着道:“池藻是我的名字,池塘的池,水藻的藻。我是轩景的经纪人。”

  “你好,你的名字很好听!”骆笛将手里的勺子放下,也伸出手与之轻轻交握了一下。

  池藻转向聂轩景,“你感觉怎么样?听小宋说,你好像……”

  “我没事了。”聂轩景打断她的话,准备下床道,“去办出院手续吧,小宋,订机票,我们明天回去。”

  池藻拦住小宋,向聂轩景道:“出什么院?你是脑震荡你知不知道!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聂轩景平静地望着她:“过两天不是还有个代言么?”

  “我已经跟人家公司说了,你受伤了暂时拍不了,他们说可以再等半个月。”池藻将他按回床上,叮嘱道,“所以你就先好好养伤吧,脑子别留什么毛病。”

  聂轩景总算不再坚持要出院,沉默地坐在床上,眼帘垂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骆笛觉得,从池藻来后聂轩景身上好像又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大约是紊乱的记忆被理好了,这种变化无疑是好的,而他,又从聂轩景全身心唯一信任的人变成了一个多余的家伙。

  心情有些莫名其妙的低落,骆笛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病房。

  站在镜子前,骆笛望着自己,一个俊秀挺拔的大小伙儿,平日里总是满面明朗,一双眼睛眼角微微弯起,即使不笑也像带了一分喜意。而现在,这双明朗的眼里却像罩了片淡淡的云翳,有些说不出的不开心。

  骆笛心里奇怪,这是怎么了?

  他觉得聂轩景很奇怪,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他完全摸不清规律。但他觉得自己更奇怪,好像聂轩景身上每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被他很快敏锐地捕捉,并且每回情绪都会受影响。

  他是个很难被别人影响情绪的人,一般来说,他的开心和不开心都是自己给的。别人的行为,除非是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不然很难影响到他。但聂轩景仅仅是一个笑容就能让他一整天拥有好心情,而聂轩景一个冷淡的眼神、一道沉默的背影又会让他情绪莫名地低落。

  骆笛用探究的眼神问镜子里的自己:为什么?

  因为聂轩景是自己的“男神”?他又不是什么狂热的追星族。

  镜子里的人也茫然地望着他,表示真的不知道答案。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冲过去?”

  骆笛回到病房门口正打算推门的时候,听到池藻这样问,他下意识觉得这是个自己很关心的问题,不由自主地脚步一顿。

  “你说什么?”这是聂轩景的声音。

  即使看不见人,骆笛也可以想象他此时的表情,一双眼睛向上看人,眉毛微微挑起,看起来有些有意无意的勾|引。

  “别装傻,”池藻语调有些严肃,“我听小宋说了,本来就不关你的事,那个骆笛摔下来的时候是你自己屁颠颠冲上去,才把你自己整成这个样。我就问你,你当时为什么要冲上去?——别跟我说你是见义勇为!”

  她问的正是骆笛想要知道的,他有些紧张地贴在墙壁上,屏住呼吸等着聂轩景的回答。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聂轩景好像轻轻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我想说的都被你说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见义勇为?别用这个敷衍我,你什么人我能不知道?”池藻轻哼了声,语气里淡淡的嘲讽,倒是朋友间的那种语气,“不痛不痒的忙你或许会帮,但见义勇为这种事就不可能指望你会做,你这家伙……”

  聂轩景反问道:“……所以,你觉得呢?”

  “轩景,我不是盘问你,不说作为经纪人我需要了解你的情况……我们认识也有几年了,也算是朋友吧?你就当一个朋友的关心吧,”说到这里,池藻顿了顿,语气有些迟疑地道,“我是说,你对那小孩……?”

  聂轩景道:“你是说骆笛?”

  听到自己的名字,骆笛全身紧绷,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然后就听到聂轩景非常平静非常淡定地接着道:“我是挺喜欢他的。”

  我是挺喜欢他的。

  是挺喜欢他的。

  挺喜欢他的。

  喜欢他的。

  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平平常常地组合起来,却像是集齐七颗珠子可召唤神龙一般,突然有了神奇的魔力,“嘭!”地一声在骆笛心里炸开了烟花。

  五颜六色,噼里啪啦。

  骆笛顶着一脑门的烟花,拄着拐杖逃开了。

  逃到医院门口被护士拦住了。骆笛才反应过来,对了,他现在还不能出院。

  不能出院不能出院不能出院。

  骆笛脑子里一直念叨着这句话,也不知道自己这么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干嘛,直到他再度踱到病房门口才突然想明白了:他还要住院,聂轩景也住院,他们俩一个病房,那就意味着他还有一段时间和聂轩景朝夕相处。

  朝、夕、相、处。

  骆笛嘴角刚刚翘起,又被自己强行按下去,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严肃点!事情还没解决好不许擅自开心!

  不过,心里真的好乱,如果说之前只是心里飘来一片阴云的话,现在根本是擂起了一千只战鼓。乱得他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骆笛住着拐走到医院后面的花坛边坐着,拿出手机漫无目的地翻啊翻,鬼使神差地打开微博,更加鬼使神差地发了一条:

  横玉公子:男神说喜欢我怎么办?[疑问]

  发完了骆笛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删了。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半天,最终还是没删。算了算了,反正除了简乐乐谁也不认识他,发表点心情怎么了。

  骆笛翻了翻自己的微博主页,这才发现自己微博里多数都是些转发,这唯二自己发的两条居然都和聂轩景有关。

  不一会儿,那条微博下面有了评论。

  网友1:男神,又见男神。。天惹!小横玉这是铁了心要出墙?!

  网友2:【素简公子】还有三十秒抵达现场

  网友3:横玉横玉你好长时间没出现了,抱住!以及,被男神喜欢了还等什么?如果是我的话就什么也不管先请男神来一发了~

  网友4:报告!我要来两发!

  网友5:我申请三发!(其实你们在说什么我都不懂,请看我纯洁的眼神~)

  网友6:所以说男神到底是sei?[抓狂]

  骆笛正看评论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手机里来了条短信,发件人是【乐乐】。

  简乐乐给他发的短信?骆笛赶紧打开——

  “骆笛同志,你这苗头不大对啊,有情况了?赶紧向组织交代!”

  这个八卦精……骆笛笑了笑,干脆回了个电话过去。

  “笛笛!”简乐乐瞬间接起,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想到了什么又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现在不忙吧?我怕打扰你所以发的短信。”

  “嗯,剧组今天放假。”骆笛没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她,免得她瞎担心。何况为了避免不良影响,剧组方面也是封锁消息了的。

  听说他有空,简乐乐便开始放心大胆地盘问起来了,“笛笛,你一定要告诉我你说的那个男神是谁,还有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她话说得有些霸道,却不讨人厌,语调里有几分习惯性撒娇的感觉。

  骆笛现在正想跟人说说心事,也不避着她,简短地把他和聂轩景相识以来发生的一些小事一件件讲出来,其中模糊处理了受伤的事,只说在他有困难的时候帮了他,另外,也没说出聂轩景的名字。

  “笛笛……”简乐乐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复杂地问,“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什么男神了吧?”她不再追问那个男神到底是谁,只是从骆笛提起那人时的语气中感到有些不妥。

  骆笛一愣,然后回答道;“当然,我是他的粉丝啊。”

  “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简乐乐急了,有些语无伦次,“不会是我在网上经常跟你开玩笑把你带歪了吧?不是,我是说,我当然不歧视同性恋,你就算和男人在一起也没关系,但是——”

  简乐乐深吸了口气,然后才尽量用冷静的声音继续说下去,“但是,你不觉得,你那个男神是在故意‘撩’你吗?你一直都太单纯,把它当了真,可人家说不定是个风月老手,只不过是在玩弄你的感情,跟你闹着玩呢!”

  骆笛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