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四周的烟酒味还未散。

  随晏冷不防惊醒,从包厢的沙发上爬起,迷迷糊糊,四处找手机。

  砰——!

  蓦然,包厢的门被撞开,发出一声巨响,吓得随晏心脏猛跳,差点摔下沙发。

  段司宇站在门口,戴着副墨镜,面色极差,“你说要来鹭城区发展事业?你的事业就是吃喝玩乐,每夜烂醉?”

  “我......”随晏心虚,“我这不是,先融入这边的圈子,再想该怎么发展嘛......”

  凌晨,段司宇接到段玉山的电话,刚接通就是一顿臭骂,说他带头不学好,把随晏拐带到鹭城,天高路远,连续几日失联,害自己被随母叨得心烦。

  “他一个成年人,用得着我拐带?”

  表面上这么说,段司宇心道:您要是知道随晏对您闺女的心思,恨不得让随晏永远别回北城。

  随晏没做成过什么事,就连那酒馆也是。

  签公司后,段司宇再无时间去表演,客流量就此锐减。

  随晏也不知找个新人接替,造个新的人设留客,等他后来再去关注,已无力回天,前几年赚的全吐了出去,酒馆只得低价转手。

  有些人就适合当吉祥物,比如随晏,就不要想歪点子,想了必然会破财,每日享乐才最安全。

  “出来。”段司宇招手。

  随晏站起身,脚步虚浮往外走。

  浓烈的酒精和烟味靠近。

  段司宇蹙紧眉,翻出口罩戴好,丢给随晏一套新衣服,“去洗手间,把味道消干净了。”

  随晏撇嘴,到水池边洗了把脸,换掉酒臭味的衣物,跟着段司宇上车。

  车上不止一人。

  周澜开车,叶思危在副驾驶,神采奕奕,衣冠整齐,门开时,还朝随晏抬手打个招呼。

  反观自己,头发乱着,一身狼狈。

  随晏不太自在,当着外人面终于要脸面,坐上车后安分闭嘴。

  “现在住哪?”段司宇不耐提醒,“地址。”森*晚*整*理

  随晏忙不迭输入住址,不解,“不去你那儿?我还以为,你是受命抓我回去。”

  “你有什么资格住我那儿?”段司宇轻哂,“房产证上有你名字?还是钱你出了一半?”

  “行行行,就颜烟有资格,你们就是在我那酒馆遇见的,我还算半个月老呢......”随晏嘀咕,“居然对月老没一点感激之情。”

  月老。

  段司宇无声轻嗤。

  他和颜烟之间,从来没有缘分之说,除了第一次的偶然。

  住址是个五星酒店,随晏订了足足半年套房,费用快赶上段司宇在‘南雨小窝’对街购置的洋房。

  车驶入停车场。

  随晏正准备下车,段司宇先落了车锁。

  “干什么?”随晏疑惑。

  “我给你指条路,”

  段司宇摘掉墨镜,“你现在去低价收一家MCN公司做准备,鹭城区里多的是这种小作坊。准备好之后,给‘南雨小窝’或者辛南雨本人做推广,就是你的下一个任务。”

  随晏怎么听,怎么觉着奇怪,“辛南雨是谁?颜烟那家民宿的老板?我都没接触过这产业,我又不会。”

  段司宇耐下性子解释:“就和你那时天天忽悠客人,逢人就说我背景高深,清高落魄,造个神秘人设,把学生全吸引到你那酒馆里消费一样,相似的原理。”

  这么一解释,随晏懂了,但仍质疑,“这能有得赚么?他那民宿在孤岛上,谁愿意去住啊?”

  西岛只是小,用孤岛来形容,未免太夸张。

  “你不做,我就找别人做,到时候‘海滨旅社’定在他那儿拍,热度高了,钱就去别人兜里,你一分别拿。”说着,段司宇打开车锁,一副懒得再辨的模样。

  “好好好,我做我做!”一听钱要被别人薅走,随晏急了,“我马上就去准备,行了吧?好兄弟有钱一起赚,你跟我客气什么?”

  仿佛已经看到钱进兜里的场面,随晏下车后,没回套房,而是精神抖擞出行,真去开始准备。

  车驶回西岛。

  周澜开着车上轮渡,叶思危则跟着段司宇,上了私人游艇。

  为个复合,房买了,游艇买了,车也跋山涉水运过来,大费周章。

  现在还画大饼,忽悠人家没有定论的事。

  游艇启动,叶思危阴阳怪气问:“我怎么不知道,节目组改了拍摄地点,把拍摄定到那民宿了?”

  “这是你的任务。”段司宇说。

  “我的任务?”叶思危冷哼,“我一个打工仔,有权利左右节目组的决定?你当我是玉皇大帝。”

  段司宇嗤笑,“你是没有权利,但是你会画饼,你不就把宇亿梦忽悠来收购这破公司?”

  叶思危语塞,这点他确实没法反驳。

  当年这唱片公司,规模不大,段司宇之所以答应签,是因为他承诺,坚决不干涉段司宇的任何决定与私事。

  可正所谓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就这么个小公司里头,竟也有内斗。

  叶思危跟二老板的侄子斗得天昏地暗,眼看要被架空,这时偶然知晓段司宇的背景,他偷摸联系人家里,去跟宇亿梦谈判。

  最终宇亿梦答应注资,二老板和关系户被踢出局,叶思危混得风生水起。

  也正是从此时起,段司宇和家里的关系逐渐缓和,顺利恢复。

  “我是会画饼......”

  不等他说完,段司宇打断,故技重施,“你不想谈,我就找别人去谈,你不想要翻倍的奖金,总有人想要,我又不会逼你。”

  万恶的资本家血脉。

  不当老板也有一股资本家的臭味。

  叶思危只好妥协,“行,我找时间去跟节目组谈,你最好在这之前把民宿的热度炒起来,不然我空口画饼,没人会搭理我。”

  游艇到码头。

  段司宇下船,单手低头看手机,率先走在前,步步生风,傲慢得眼里装不下任何人似的。

  叶思危三步并两步,窜到段司宇身旁,看其手机里到底有什么。

  这边发过去早安,那边颜烟根本没回复。

  叶思危幸灾乐祸,“偷偷搞这么多操作,莫名其妙,还不如直接送礼物。”

  “蠢人才只会送礼物,”段司宇斜眼一睨,“我是在参与他想做的事,挤进他的生活,抢夺他的注意。”

  -

  下午三点时,三人群里忽现一条消息。

  【Duan:晚饭后开会,事关南雨小窝的改造问题,收到请回复@所有人】

  【辛南雨:收到!】

  【Duan:@Yan】

  收到消息时,颜烟正坐在阳台上,大半月以来,第一次打开个人电脑,整理不同民宿、酒店及餐馆的管理规范。

  段司宇像有使不完的劲,一旦参与某件事,就一定得做出点成果,不然就再来一次。

  颜烟轻叹口气,回复。

  【Yan:收到。】

  又一次,三人坐在桌前吃晚饭。

  这顿里,颜烟爱吃的菜肴又多不少,就像是段司宇从前订的外送,装进盘子里,连摆放都相似。

  饭后,辛南雨率先说:“经过一整天的调整,我已经恢复好了,你们有任何批评与建议,畅所欲言,不用顾忌我的感受。”

  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颜烟知道辛南雨很乐观,所以不惊讶。段司宇听了,反倒稍稍高看其一眼。

  “你自己是什么想法?”颜烟问。

  “我一开始想做民宿,就是想给别人提供一个安全的住处。我刚被赶出家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租房,被黑中介骗了三个月房租和押金,朋友报警上门去讨要,对方才把钱还给我......”

  辛南雨意识到把话说远了,忙说:“实在做不了民宿,改成餐厅也可以。”

  “没法改成餐厅,”段司宇无情反驳,“你房子的占地面积本身不够大,放不了几张餐桌。”

  颜烟思索片刻,给出不同意见,“实在要改做餐厅,面积不是问题,可以在花园里放餐桌。”

  辛南雨没来得及高兴。

  颜烟话锋一转, “但是,开餐馆不像民宿,一个人能勉强应付。采购,备菜,接客点单,烹饪,清扫,这一系列流程,你无法独自完成,必须招人,这样人工成本会增高。”

  闻言,辛南雨长叹口气,恢复的斗志在一瞬枯萎。

  辛南雨这边正难受,而旁边,段司宇似笑非笑,一看就是有鬼点子。

  颜烟数次侧视,对上段司宇的视线,终于忍不住说:“你有什么想法,请直接说。”

  “西岛留不住旅客,那你就创造条件,把人留下。”段司宇高深莫测。

  “怎么创造?”辛南雨问。

  “轮渡会在十点停,那你就找个有私人游艇的人合作,民宿加出海套餐,打包一起卖,反正码头那儿这么多游艇,停着也是浪费。”段司宇说。

  辛南雨根本没想过这个办法,因为实在离谱,“我上哪儿去找有游艇的人?”

  “我知道谁有私人游艇。”

  “谁啊?”

  段司宇正要说自己,却敏锐发觉,颜烟的眼神有一丝奇怪,那是种复杂的眼神,不易察觉,他看不懂。

  焦虑性障碍。

  段司宇蓦然警惕,迅速在脑海里复盘,刚才的话里,哪一个元素可能引发焦虑。

  “谁有游艇?”见他不说话,颜烟也看向他问。

  那丝奇怪转瞬即逝,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段司宇一顿,冷不丁改口,“随晏有,他的游艇现在就停在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