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事实上在此之前,在路西菲尔再度出现在这精灵的驻地,于沙得拉眼中出现之前。在那虚无的空间之中,在面对着那精灵女子以斯帖之时,路西菲尔同样问过了那近乎相同的、同样的问题。
以斯帖其实早已经给出了答案。
现而今,于晨星的光辉与威严之下,沙得拉同样对此做出回答,无法有任何的隐瞒。
有似乎存在于光、存在于圣光及迷雾当中的身影显露,出现在路西菲尔的身后,将这炽天使长揽入到怀中。
属于路西菲尔的指骨似是在那身影的掌中被把玩。
战战兢兢冷汗直流却又极是好奇之间,沙得拉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向上瞥过一眼。
正对上一双没有任何悲喜及波澜的,极是璀璨的眸。
那是一双再是璀璨不过的金眸。
面容与身形俱是模糊在那某一瞬间,这精灵王分明是睁大了眼将那身形的样子及模样印入到了脑海中的。只是不可名状不可言说,等到沙得拉俯下身垂下眼想要去做出回想之时,却发现那脑海中空荡荡的,并没有半分印象及记忆。
无声无息且无形的力量影响,直至本源。于是那些隐秘的、想要被隐藏的、甚至是施加了咒法和封印的东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被沙得拉一点点倾诉出来,没有任何的隐瞒。
主的目光之下,所有的一切俱皆是真实。
没有隐秘。
但一切的发展与初始却又较之以以斯帖之所了解和知道的,较之以那黑暗和混沌重新降临到这大地,要更早更早。
所有的一切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里,于无声无息间发生。
“所以上一次同天国之间联系是什么时候呢?精灵一族呈上相关的贺礼。”
沙得拉皱眉,属于这精灵王的智慧与睿智似乎是在失去,衰老与死亡不可避免的将他的生命力侵蚀。
以致于沙得拉絮絮叨叨的,呈现出某种不安与迟疑。
搜肠刮肚,似乎是要将那个日期自回忆之中寻找。
只是下一刻,一只手分明是至于神明掌中,叫主所把玩。一只手却捏着那精灵母树的枯木,以指尖缓缓摩挲而过似乎是百无聊赖的路西菲尔开口,准确无误的将那日期吐出。
“是诸天的一次大循环,第二次的创世庆典开始之际。”
日理万机分明是负责那天国中诸多事宜的路西菲尔殿下在很多时候,于很多事情上,较之以负责记载天上地下诸多事情拉结尔更加的清楚和明白那诸多种种的来源始末,以及那发展。
并且,永远不要试图怀疑一个炽天使、一个撒拉弗,特别是这诸天使中最是聪慧与富智计者的智慧及记忆。
即便那很多事情的发生看似是并不起眼。
但当晨星高悬于空中,对这位殿下的追逐或许是一种本能。可是当那叛乱被掀起,尚且愿意追随并且做出反叛者......那神明之最完美造物或许因主而得到完全,却并非仅仅只是因为反照那主的光芒,而得到璀璨。
只是这样的道理于现阶段而言无疑是叫人不知道与不解、无以被言说的。
又或者说这造物与造主之间的纠缠便注定了,剪不断理还乱,自那一切开始的最初,属于彼此之间的线条便被连接,无以做出任何的分割。
“对,是那个时候。”
沙得拉似乎是极惊愕又似乎是极迟钝的点了点头,对路西菲尔口中的答案表示认同,而后继续言说。
精灵母树早已经开始走向衰败与死亡,便是在那诸天的一次大循环,在那第二次的创世庆典结束之后。
受邀参加庆典且自天国归来的精灵王向着族人们传递过那来自天国的问候及赏赐,传递过神明的意与旨,以及来自于天使们的美好祝愿。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充满了欢欣与愉悦,都是在美好中进行。
有精灵载歌载舞,乐曲飘扬,经由精灵的巧手所酿造的酒液被捧出。
这似乎是一群深受神明宠爱且得天独厚的、没有忧虑的生灵。
只是当自天国中回返的精灵王喝过一位又一位族人递过来的美酒,而后面带笑意的推拒过不少酒意上头的精灵们冒昧的邀请,而后避开族人,缓缓行至那精灵母树之下时。在那精灵王的眼中却看到,眼前的精灵母树正在走向衰败、枯萎,走向被污染的、黑暗的境地。
“精灵母树生出问题,而我们,无能为力。”
神情与面容似乎俱皆是带上了悲伤的沙得拉如是言,缓缓将那过往所倾诉。
即便在这精灵王的目中,在那目光的最深处似乎带着几分挣扎。
仿佛是有所顾虑。
但这样微不足道的顾虑与反抗在神明的眼中,从来便不值一提。
精灵一族从来便不是一种擅长于繁衍的生灵,而他们的生育能力,亦不优秀。又或者愈是强大与优秀的生灵,在生育与子嗣一道上往往愈是艰难,很难生出后代。
合乎心意的后代。
这似乎是在造物与生灵被创造的最初,经由至高的主之所定下的限制。
即便是恶魔,是黑暗中的生灵,是那些背弃主的存在。
这是一个近乎无解的难题。
恰如同昔日的威利克斯所言,恶魔与黑暗中的生灵在后代的繁育上或许有几分独到,亦不吝惜于留下各种各样的、不同的子嗣。但一个冷血且无情的事实便是,恶魔与黑暗中的生灵们对于子嗣的定义,或许同这世间绝大多数的造物并不相同。
那是消耗品,是财富,是炮灰,是奴隶,甚至是那身份与地位的体现。
却独独,不是那血脉相连的、可以做为继承者与接替者的存在。
又或者说这样的存在在他们的定义中,少之又少。
便如同那浪里淘沙,很难有真正的被留下。
是恶魔以及那黑暗中的生灵对此、对那可以被称之为后代的接替者与继承者全然没有半分的情感和期待吗?
不,并不是的。只是因为,那些经由恶魔与黑暗生灵生育出来的绝大多数子嗣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破缺品与残次品,并没有足够的价值与利益,值得他们投诸以过多的关注。
恰如同生存在地狱之中的,或是头上长角或是身后有尾巴的,像牛像羊或是像其余生灵的恶魔,其实并不会同大地之上那些未曾开启智慧的兽类们而共情。
经由主之所定下的界限,不可以被破除。
那些强大的恶魔及黑暗中的生灵们或许不缺乏子嗣,却绝对是缺少合乎他们心意的、叫他们满意的子嗣。
当然,对精灵而言重要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重要。
至少在精灵母树出现问题之前,确实是如此。
当有精灵死亡之后他们的灵魂会再度回归,回归到精灵母树的怀抱。而后在漫长的洗去记忆和孕育之后再度归来,回到这世间。
因而纵使生育艰难,但精灵的数目虽然不曾有过多的增多,却同样不曾有过多的消减。
自始至终,属于精灵的出生方式,一直有两种。
或是经由父母的爱情结合而成,或是自然的、由那精灵母树之所孕育。
在这之中,自精灵母树中走出的精灵,其实占大多数。
但,精灵母树出现了问题。
起初,并没有什么精灵察觉。因为早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第一时间,精灵王便将所有的一切封锁,务必不使其泄露分毫。
然后开始寻求问题的解决。
“我曾走过很多地方,寻求过很多方式,但,一无所获。”
沙得拉弯下腰,埋起来头,以手抓住发,发出痛苦且悲伤的言语。
“你们未曾上报过天国,亦未曾寻求过主的帮助及救赎。”
路西菲尔摇头,冷淡且理智的指出其中的空缺与疏漏。
“不,”
沙得拉下意识的做出反驳。
“精灵一族与天国之间的联系和通讯被关闭,所有的祈祷皆如同泥牛入海,并不曾得到任何回应。”
隐隐然之间,这精灵王的双眼一阵泛红,恰似是有血与火在蔓延,有象征着堕落的气息与色彩在沙得拉的周身传递。只是在对上路西菲尔的眼那瞬间,好似是有冰冷的雪水自面前兜头而浇下,直叫沙得拉陷入到一阵本能的恐惧。
唇角嗫嚅,于路西菲尔身侧,神明那望过来的平淡无波的金眸之下,沙得拉开口,便要将接下来之所发生的种种吐露。
但在那某一瞬间,路西菲尔却是轻笑,而后一针见血的指出道:
“其实你们早已经背叛了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在那创世庆典结束之后,回到精灵族中。”
“我从这精灵母树的树枝上,看到了你的血,弑亲,弑父生灵的血。”
背弃神明,背离生命。
精灵母树的枯萎和衰败,本就与精灵族、同这位精灵王之间脱不了干系。
若非是如此,精灵一族同天国之间的通讯又如何会被隔绝,而有关于精灵的祈祷,又如何会得不到回应。
因为这本就是有罪的、背弃了主的生灵啊。
有过往自然而然的,在路西菲尔眼前展开。
那是属于沙得拉内心深处的、被隐藏了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