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前，我们还在感叹没有法师。”
克林特总结了最近这段时间的生活：“而现在，法师们已经要弄出世界末日了。”
洛基也被分到了一把椅子，他坐在明显是临时拼凑来的旋转座椅上，露出很无辜的笑容：“我倒是觉得还不错——至少你们现在应该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是洛基，显然。”
斯塔克翻了个白眼：“那个预言听起来也没出什么大错。”
屠神者格尔目前还被冻在远古冬棺形成的巨大冰块当中，这种高密度魔力所制作的冰块很难融化，神盾局的探员们将他连人带兵运送到了一处孤岛监狱暂时关押起来，等待进一步的处置。
而永恒龙所制造出来的区域范围时停效果只能维持七天，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在这七日之内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否则世界表面的物理法则就将毫无意外地裂开，高浓度的魔力回归地表，杀死绝大多数生活在地球上的普通人。
“总而言之，我们需要想个办法将破裂的世界外表重新缝起来。”
斯特兰奇总结道：“否则就全完了。”
“一切？你的意思是说连阿伏加德罗常数也会发生变化吗？”
斯塔克忍不住插嘴，而这个问题显然不是对方能回答的，于是斯特兰奇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先自己跳下去试试看，如果还有命活着的话。”
“宇宙当中也有其它固定空间的手段，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个人推荐你们去一趟尼达维，那里能够产出质量稳定的空间锚。”
洛基耸肩：“不过和矮人做生意要提供等价的交换物，他们那儿可不收美金。”
“那只能让世界的裂痕不再扩大，无法将它彻底修复。”
斯特兰奇提出反对意见：“未来的你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
“那不是未来的我，那只是我的某个变体，你得分清楚这种区别。”
“总之——那也是洛基，我们真的要在这个细节上浪费时间吗？”
塞尔温低着头按手机，在他敲打屏幕的过程当中，斯特兰奇和洛基之间又进行了数轮基于复杂魔术理论的辩论，直到克林特忍无可忍地举起了手。
“劳驾。”
他说：“你们这些法师在讨论问题的时候能不能考虑考虑普通的参会人员？从最开始我就没有听懂你们几个在说什么。”
“至少进行一点最基础的科普。”
班纳也忍不住点头：“说实话，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一头雾水过了。”
赛尔温放下手机。
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讲解呢？
他想了想，决定从星球的构造开始说起。
“帮我个忙。”
塞尔温拖了个旋转座椅过来，坐在洛基的旁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能用法术做出幻象。”
洛基很想说，他根本没打算给这群中庭人做幼儿科普，更何况他们还是索尔的朋友——但对方已经削下一小撮头发递到他的手边，还露出很期待的表情，他就只能扯了扯嘴角：“仅此一次。”
习惯的力量真可怕，他原本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和睦地和这群复仇者同处一室，但在某位自作主的张医生建议下，他还是走进了这个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的房间。
简单来说，人类所居住的世界只不过是星球的表层。很久很久以前，地球的自然环境当中拥有大量的魔力，也存在各种各样的幻想生物生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地表的环境逐渐变得更加适宜人类生存，而需要大量魔力的幻想种则逐渐迁移到了星球的内部。
洛基很配合地做出了一个显示星球表里的幻术模型。
“但是有些时候，这种规律会被打破。毕竟人类生活的世界只不过是蒙在星球表面的一层织物，偶尔就会产生孔洞、破损或者空间重叠——我之前生活的地方就是类似的情况。”
塞尔温说：“过去的地球是一片空间非常不稳定的地方——正因如此才能成为各界沟通的枢纽，这也是米德加德（Midgard）这个词的起源之一。”
粗略划分的话，地球目前可以被区分为人类生活的表侧、更下层的妖精域以及遥远的星之内海。世界表里由特殊的固定装置进行锚定，极少数的人类手里还拥有着能够沟通妖精域的方法。
至于内海，那在现代魔术师的眼里近乎于是个传说了。
“你说的内侧，是指物理意义上的地下？”
斯塔克抬脚点了点地面：“准确一点，是地下多少公里？”
斯特兰奇张了张嘴，想要谴责他的这种多余的抬杠行为，但没想到塞尔温竟然真的给出了相对准确的数值：“地下80到400公里的地方，用物理手动挖掘的话，到达这个尺度就是极限了。”
“莫霍面之后，古登堡面之前。”
在场的大部分人受教育水平都在线，娜塔莎一下子就报出了准确的数据：“苏联在上世纪50年代曾经启动过探索地下的项目，但那时也才挖了12公里而已。”
“就是那个历经24年，传说曾经钻到了地狱里的项目？”
班纳问。
娜塔莎点头：“只是没想到在别的地方竟然有着更远的记录，当年那些工程师们如果知道这件事，兴许会坚持得更久一些。”
考虑到人类物理手段的极限，星球的内部仍旧是世人难以触及的禁区。
塞尔温专注地听着大家对于“古登堡面下面是否就是所谓的星之内海，毕竟地震横波完全消失，说明这里至少应该是液体”这种偏向学术性质的讨论，而索尔则冲着洛基招了招手，表情十分忧虑地把自己的弟弟——目前看来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招呼了过去。
“我还以为阿斯加德命中注定的新王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便宜兄弟。”
洛基在索尔的旁边坐下，在心中打定主意，如果对方现在提起冰霜巨人的事，他就狠狠给他一刀：“我猜即便是你的脑袋现在也应该能想明白，有可能导致诸神黄昏的罪魁祸首不是我。”
“呃，噢，我不是在想那个。”
索尔恍恍惚惚地问：“你真有了一个孩子吗？我是说，你的那个养子，咳，龙……”
他抓了抓后脑勺，艰难地组织语言：“父神一定会很惊讶，而且估计很难感到高兴……你以后要带你的孩子一起回到阿斯加德生活吗？金宫里以前还从来没养过龙呢。”
洛基：“…………”
不愧是索尔，一句话中自然而然就带了三个让人恼火的点。
他只能咬牙切齿地保持着微笑：“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那不是我的孩子——那只是在获取龙蛋壳的过程当中意外而来的副产物。”
“通常来说，龙蛋壳里都会孵出龙。”
索尔说：“就算你再怎么活用那条银舌头，也没法改变它未来可能会管你叫父亲的事实——噢，父神在上，真难以想象，我这么年轻就已经要当叔叔了，我还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呢。”
洛基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刀，感谢阿斯加德人强悍的恢复能力，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他们来说痛几个小时就能恢复。
不过耶梦加德确实也是个问题——从它母亲的体型就可以看出，这头龙最后会成长到相当惊人的体格……它最好还是能够自立一点，安安分分地待在米德加德的内部，而不是想要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就算想要去其他地方，也别是阿斯加德。
总之别想有什么耶梦加德·洛基森。
交流过孩子的话题并且为此挨了一刀之后，回想起洛基这段时间的奇妙经历，索尔也向塞尔温道了谢：作为医生，他的那一缸龙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听说过你的战斗，塞尔温吾友，竟然能和浩克打成平手，毫无疑问你也是一名优秀的战士。”
金发的大块头露出很欣赏的表情。
“我是个医生。”
塞尔温和对方伸出的那只手握了握：“很高兴认识你。”
洛基的视线瞥过去——似乎每个人都很高兴认识索尔。感受到来自不远处的注视，医生很好脾气地偏过头，却发现对方盯着桌子上的一个咖啡杯出神，就好像那上面的海拉鲁纹章logo真的蕴藏着什么难以阐明的秘密。
“那是《塞尔达传说》限量发售的马克杯。”
塞尔温说：“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新周边的发布会。”
“还是不用了。”
洛基看上去很有礼貌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
世界即将裂开这种级别的灾害总算不至于再让时钟塔置若罔闻，塞尔温向大家举起手机，时钟塔现代魔术科的君主表示，他会派遣一位内弟子来到美国，重新锚定被撕裂的空间。
“我们只能帮忙将那片空间稳定下来，后续的修复工作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
对方在邮件当中写道：“如果你们认识对人类态度友善的神灵，也可以咨询一下他们的看法。”
“对人类友善的神灵”，大家齐齐转头去看索尔，只见对方表情略显尴尬地抓抓后脑勺，说：“我没什么特别的看法——我也不知道那应该怎么办。”
众人：“…………”
还是那个熟悉的索尔，就不应该对他抱有期待。
“不过你是怎么联系到他们的？”
以视频通信形式参会的尼克·弗瑞十分惊讶：“神盾局曾经有好几次想要和时钟塔沟通，结果都非常地……”
他咽下了一连串脏话：“非常地不尽人意。”
具体来说就是傲慢、无礼，非常不把他们这些人当回事，仿佛根本认不清楚到底是谁一直在勤勤恳恳守护着世界的和平。有可靠统计表明，和时钟塔沟通的那段时间里，神盾局的电话报修数量都急剧上升。
“是比较私人的联系方式，直接对接那位君主本人。”
塞尔温说，他刚刚就是在给那位君主发邮件：“他们偶尔会找我买一点龙产品——蜕下来的皮之类，还有粪便、脱落的牙齿……龙的浑身上下都具备高浓度的魔力，对魔术师而言是一种很难得的炼金材料。”
简直是坐拥一座可再生的金山啊，克林特羡慕地说道。
根据那位君主提供的机票信息，他的弟子会在两天之后搭乘航班抵达纽约，然而复仇者们根本不想等太久，斯特兰奇更是表示情况紧急，如有需要可以直接走伦敦圣殿的快速传送通道。
“没想到竟然连卡马泰姬都已经介入其中了。”
对方很是客气地恭维：“我还以为有至尊法师出手，传承自遥远维山帝的魔力体系，根本没有我们这些现代魔术师插手的机会。”
斯特兰奇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塞尔温的手机。
随后电话里的声音离得远了一些，君主埃尔梅罗二世似乎是在给某人临时授课：“至尊法师，卡玛泰姬之主，三圣殿的执掌者，是镇守地球不受多元宇宙侵害的守卫……Master古一以人类的精神活过了五百年以上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灵魂和意志力都没有被损耗殆尽，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强者。”
电话另一端的伦敦，格蕾低声惊叹：“我们是要和这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见面吗？”
“嗯，虽然不知道那位大人为什么会将这种事情交给我们来解决……但能有亲自面见至尊法师的机会，我也觉得很意外。”
埃尔梅罗二世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是难能可贵的课外实践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
格蕾点了点头：“塞尔温先生也会在吗？”
“就是他的电话——能让那个人从沃克麦尔离开，长久地掺和到外侧的事务中来……看来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埃尔梅罗二世将对话重新放在耳边：“抱歉，稍微耽误了一会儿……你刚刚是想说什么来着？”
“呃，我是想说。”
塞尔温看着斯特兰奇的眼睛，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至尊法师已经换代了，古一前段时间不幸离世……之前法政科的人来过至圣所，所以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收到了消息。”
“…………”
手机的另一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师父？”
等待片刻之后，格蕾惴惴不安地叫了一声。
“你说什么？”
埃尔梅罗二世的嗓音立即拔高，震得塞尔温不得不将手机挪得远了一些。惊呼过后传来的是一连串的抱怨：“难怪之前法证科那边开始流传一些奇怪的流言……难以想象，魔力源流与神相连的至尊法师为什么会突然去世啊！”
听着对方的反应，尼克·弗瑞的心情舒服了很多：大概是淋过雨之后就想把别人的伞撕了，现在总算轮到那些高塔当中的施法者们体会他当时的感受。
“所以现在地球是没有受到保护的吗！”、“什么？新的至尊法师才入门不到半年？”，电话另一端传来一连串塞尔温早已料想过的反应，等待埃尔梅罗二世原地发疯完毕之后，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总算可以冷静下来重新参与讨论。
“圣枪的投影可以让那附近的区域重新被固定，但这不足以彻底解决问题。”
他说：“想要让那片区域正常化，你们必须要找到能够将世界缝合的手段。”
“缝合？”
斯特兰奇觉得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关键词。
“就像外科手术那样？”
“不错的比喻——就像外科手术那样。”
*
众人对君主的想象多种多样，史蒂夫幻想的是那种传统甘道夫式的白胡子法师，而斯塔克则倾向于头戴尖顶帽子身披斗篷，是《哈●波特》里面的经典形象。
“说不定未必保持着人类的形态。”
班纳的猜想更大胆一些：“比如半人马。”
毕竟作为时钟塔权力最顶端的十几人之一，在大多数时候，他们根本不会和普通人有所接触，活得像是某种童话故事。
而实际上，除了对方那一头很醒目的长发以外，这位君主看上去和任何一个普通英国人差不多。
反而是复仇者们这边显得很热衷于奇装异服。
“我之前就说了，见面的时候最好是穿平常的衣服……”
见到眼前西装革履的青年，史蒂夫·罗杰斯有些尴尬地抱怨——他把国旗穿在身上的紧身衣打扮令格蕾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意识到自己这种打量有些冒昧之后，她又迅速一拉兜帽，将半张脸重新藏了起来。
“这就是我最常穿着的衣服。”
套在战衣里的托尼·斯塔克却显得很自得，他很确信自己的新闻已经漂洋过海传到了英国——而从斯特兰奇的态度上来看，这年头就算是法师也会上网。
“没错，师父的其他弟子偶尔也会谈起有关于您的事……”
格蕾肯定了他的说法：考列斯的房间里还有钢铁侠的周边。
托尼顿时萌生出一种自己周边销量超过美国队长的得意。
埃尔梅罗二世则是很正式地和尼克·弗瑞握手，真正见面之后弗瑞发现，眼前这位君主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傲慢，若非一开始就挑明身份，他根本想象不到这样的人会是时钟塔权力顶端的十二人之一。
“其实比起君主，对我来说更重要的身份是讲师。”
埃尔梅罗二世笑了一下：“就像是Mr.塞尔温更愿意当个医生一样。”
“我知道，这年头法师都是副业。”
弗瑞咕哝着。
根据他的说法，此次的世界固定工作由他的内弟子格蕾全权负责，自己只负责进行讲解和指挥。这种态度一度让大家显得有些忧虑——那毕竟只是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小姑娘，体格似乎还没有彼得·帕克壮实，很难想象如此年轻就要承担这样重要的工作。
“只论魔力储量的话，她和她的那个礼装已经超过至圣所大部分的法师了。”
斯特兰奇看着格蕾，视线扫过心脏的位置：“没有依赖任何外界力量就能形成这种规模……真了不起。”
格蕾露出有些羞赧的表情，能够被至尊法师如此肯定实在是有些超乎她的意料。“地球法师们”这边交流的氛围不错，而更远的地方，索尔十分疑惑自己的兄弟为什么没有参与其中。
“我以为你会很喜欢和别人交流法术。”
索尔十分警惕，根据经验，他的兄弟看上去很安分的时候往往预示着暴风雨之前的平静：“你不会还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怎么会呢？你明知道这一次引来麻烦的究竟是谁，我只不过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洛基耸耸肩：“米德加德式的法术和我使用的不一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你最好是这样。”
对于法术一窍不通的索尔将信将疑地闭上嘴，转身走进人群当中。他穿着地球最常见的短袖衫和工装裤，收敛起雷霆之力以后，看上去和任何一个普通的中庭人一样。
洛基环抱手臂，注视着不远处索尔的背影——他很快就加入到了大家的聊天中，似乎是有谁讲了个笑话，于是金发的大块头也跟着其他人一起笑了起来，就连笑声也像是滚滚闷雷。
塞尔温则是很自然地站在法师群体当中，时钟塔来的那两位显然也是他的熟人，医生略微侧过身子，认真倾听戴兜帽的少女，两人表情之中有着久未见面却不曾消散的熟稔。
……原来是这样。
“孤身镇守在沃克麦尔”的说法和抵达地球开始的一系列意外让他产生了多余的错觉，竟然让他误以为这位医生没什么社交，而实际上，他与地球的英雄和法师们相处起来都很融洽。
赛尔温的耳朵动了动，回过头——他对视线总是敏感，可这一次判断似乎又出了错，自己所注视的方位明明空无一人。
*
少女手中的礼装据说是终焉之枪（Rhongomyniad）的投影，和作为蓝本的圣枪一样具有维系世界内外的功能。
“……在下，还是要强调一遍。”
格蕾说话的腔调在复仇者们耳中有些和索尔类似的、脱离时代的口吻：“即便是圣枪的影子也没有办法让世界的裂痕愈合，我只能将眼下这种状态「固定」下来，接下来还要靠各位去寻找缝合的办法。”
他们此时就站在老洛基所造成的空间裂缝边缘。考虑到这里极度异常的大气魔力浓度，包括埃尔梅罗二世先生在内，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将自己套进了特制的宇航服当中，只剩少数几个还暴露在空气里。
这种场面多少显得有些滑稽，而且按照托尼·斯塔克的抱怨，还很缺乏美感。
于是他宁可临时熬夜给自己的钢铁战衣增加适用于宇宙环境的生命维持功能，也不肯将自己套在神盾局统一提供的制式安全服当中，“那看上去就像是将自己塞进了一个愚蠢的沙丁鱼罐头，只有不太聪明的人才会这么干。”
一下子扫射到了一大片人。
洛基冲着那个巨大的陷坑伸了伸脖子，永恒龙所造成的时停效果还在继续，斯特兰奇此前丢进去的三明治悬停在半空当中，一点都没有向下偏移。
“这就是局部时间扭曲所造成的效果。”
埃尔梅罗二世无愧于讲师的身份，此时很自然地对他的内弟子讲解了起来：“有一部分来自于神代的龙会拥有干涉时间的力量，传说当中，他们中的一部分甚至具有窥见平行世界的力量。”
时间在这片区域里并不是均一流动的，越是靠近核心区域，时间的流速就越慢——“就像是从外界去观测黑洞一样，这里形成了小规模的时间井（time well）。”
“……听起来，像是天体科会去研究的内容。”
格蕾谨慎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在大多数人都已经完成过自我介绍的当下，洛基出现在此处就显得格外突兀。好在当事人一点也不显得尴尬，他顶着格蕾略带怀疑的眼神，自我介绍说他是“因为一些意外滞留在地球上的外星人”，碰巧也学过一些法术，出于好奇就跟过来看看。
这也太可疑了，格蕾想。
但师父和塞尔温先生都没有阻止对方的意思，因此她也只能暂且先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专注地握紧亚德的鸟笼。
“那么，请大家退后到安全的距离内。”
少女向众人颔首示意，见大家都退到安全范围以后，微微阖上眼睛。
空气当中的魔力迅速躁动了起来。
现代中庭人在理论上不可能牵动如此庞大的力量，洛基看了对方一眼，又若有所思地打量塞尔温——这两个人所带来的魔力特性都有着类似之处，混杂着龙的气息。
随后，咏唱开始了。
“十三拘束，圆桌会议开始。”
「Seal Thirteen Decision Start.」
魔力构筑的洪流之中，少女的声音低得近乎于耳畔的呢喃。
然而伴随着她每说出一句话，空气当中的魔力浓度就拔高一重，层层封印解开之后，原本像是个鸟笼一样的魔术礼装终于展现出了自己原本的形态。
——洛基看得很清楚，那是类似永恒之枪于冈格尼尔的东西，那个中庭小姑娘的身形几乎要被强光所吞噬，下一秒，这股力量被强行灌注进空间的缝隙当中，引发了更加剧烈的震荡。
“就像是当年苏联人在用核武器灭火。”
娜塔莎喃喃道：“我还以为自己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这种场面了。”
即便是对于神秘学一无所知的人，在面对眼前这种场景的时候也很难不感到震撼，伦戈米尼亚德掀起的强风让穿着厚重防护服的众人都忍不住倒退了几步，塞尔温站在距离格蕾最近的位置，额前的头发和衣摆都被吹得上下翻飞。
就连索尔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而洛基也在心中暗自惊讶。
这就是米德加德，在遥远的岁月里，这里曾经是众神共同举杯的乐土，彩虹桥的光辉照耀九界，而人与神的距离也远比想象当中要来得亲近。如今时间流转，大部分的中庭人已经失去了过去的传承，却仍旧有少数还保留着亲近神秘的特性。
比如龙，又比如无数人与龙构建的传说。
光辉散尽之前，洛基隐约听到了从裂缝深处传来的叫声，巨龙的低鸣从幽邃遥远的底下一路传到他的耳畔，像是一声叹息。
*
圣枪伦戈米尼亚德以摧枯拉朽的气势锚定了附近的空间，遏制住了过量魔力向外逸散的趋势，但这片土地仍旧需要被划定为禁止通行的区域——此处的空气魔力浓度已经达到了会对人类的身体产生不良影响的程度。
“听上去像是一种化工污染。”
克林特说：“比较讽刺的是，这才是真正的纯天然无污染。”
他的冷笑话没有得到大家的欢迎。
附近的一条高速公路以道路检修之类的理由暂时禁止车辆通行，但这显然不是能够长久起效的做法——稍远一些的地方恰好有条货运铁路，沃克麦尔原本隐蔽的入口让人很难迷失，可倘若这里有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难免会有人好奇过来看一看。
索尔表示，他对此毫无办法：以前遇到这种麻烦，如果是洛基导致的，他会勒令对方去解决，比如归还给希弗一头漂亮的金发；如果不是洛基导致的，他会请求对方帮忙想想办法，比如从索列姆手中夺回他的缪尔尼尔。
……虽然代价是他们两个一起女装，还被母亲用法术拍照留念。
总之，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他的人生选项不外乎如此两种，而如今命运很显然开了个新玩笑——犯人是洛基，却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一个。
屠神者格尔（的冰块）如今被关押在一处行迹罕至的孤岛监狱当中，零下55度恒温封冻，且周围有无数个高清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监视，一旦冰块有即将融化的趋势，就要迅速通知到尼克·弗瑞本人。
……不过其实通知他本人也没什么大用，弗瑞目前最希望这群总是非法入境的北欧神能够直接将这个麻烦带走。
关押或者处刑都无所谓，总之别留在地球上。
索尔对此很赞同，在他的眼里，米德加德也是一片需要被保护的土地；但洛基并不想自己也被这样带回去，他在复仇者基地的顶层和索尔爆发了一场争吵。
“你应该回阿斯加德。”
索尔往前迈了一步，皱起眉头注视着对方。
“我可以去我想去的任何地方。”
洛基扯了扯嘴角：“你也已经看过了，不住在金宫里并不会让我立刻死掉。”
“正因为我已经看到了。”
索尔似乎总能被他的兄弟说服，可这一次却没有让步：“……那看上去不是个很好的结局。”
洛基不说话了。
索尔虽然是个知识不进脑子的蠢货，但在某些时刻却有着惊人的敏锐。
老洛基成功在诸神黄昏之后活了下来，甚至一直坚持到了时间的尽头，但在生命结束之前，他仍旧……还在想家。
哪怕阿斯加德从来都不是他真正的家。
虽然现在的洛基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出他“可以自由前往宇宙中的任何地方”，但看过了年迈的另一个自己，他就不再那么有信心这种心态能一直坚持到自己的暮年。
不过至少现在，此时此刻，他还不想立刻就回去面对奥丁那张脸。
洛基显得很抗拒，表现出些许恼火：“反正现在真相已经很清楚，我又不是那个会毁灭众神的人，待在别的地方又有什么关系？”
又不是几千年以前，他像是个随身携带的包裹一样被带着走来走去，或者偶尔一部分时候，被扔来扔去。
“但如果你想要生活在中庭，就必须要遵守中庭的规矩。”
索尔有点犹豫：“而如果想完全合法地生活在地球，对于我们而言并不那么容易……相信我，我在这方面格外有经验。”
他当初被奥丁丢到地球上的时候闹出了不少笑话，堪称一段大都市艰难求生的当代史诗。
“我又不是你。”
洛基立刻说。
尽管他们看上去剑拔弩张，但双方都很默契地开了那个根本的问题——冰霜巨人，领养关系，以及暂时还留在洛基手上的远古冬棺。索尔有些焦躁地踱步，大多数时候，他并不是他们当中负责缓和关系的那一个：“留在中庭当然也没什么不好，但……”
他没忘记自己弟弟对于米德加德的评价，至少几个月前，这里在对方口中还是一片充斥着低等蝼蚁、只适合被神统治的地方。
“你至少要找到一个愿意让你留下来的地方。”
索尔说。
这不是多余的忧虑——考虑到米德加德最近才刚刚通过了《外星人引渡条例》和《不受欢迎的外星访客名单》，再联想一下他的兄弟几乎跌至谷底的个人风评，这种担忧就显得非常有必要。
“我可以住在沃克麦尔。”
洛基脱口而出，甚至说出口的时候还被自己的条件反射惊讶到一秒。
第一句话出口之后，银舌头的辩解就愈发流畅了起来：“那里中庭人很少，用蘑菇圈进行传送交通也很方便……而且我和塞尔温医生已经是朋友了。”
洛基可以确信，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格外真诚，但他的脸色在看向门口的时候迅速僵硬了起来——塞尔温将门推开了一半，另一只手抱着个纸袋子，袋里装了几条面包，恰好看向他们的方位。
见鬼，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龙的血脉会让他的听力是普通中庭人的数十倍，至少刚刚那句话，他肯定是听得清清楚楚。
“是队长——他出去慢跑回来以后顺路买了些面包，据说是他以前就很爱吃的老店。”
医生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说道：“他让我上来给你们两个带一点，顺便提醒你们别忘了晚饭。”
尽管地球的危机尚没有彻底解决，但大家仍旧打算一起吃顿饭，缓解一下此前紧张焦虑的情绪。索尔是复仇者联盟当中的一员，自然要参与其中，这就像是阿斯加德过去无数场战争胜利之后的庆功宴，英雄们在光辉灿烂的大殿里畅饮麦酒，分享着黄金苹果，度过一整个喧嚣的夜晚。
除了被索尔强行拉过去的那几次以外，洛基很少参与其中，尽管他作为法师和“众人的军师”经常在后方活跃，但千年的时光里，大家似乎都默认了这种属于战士的场合不应该有诡计之神的加入。
而他也早就习惯了这样，那些粗鲁的、不够体面的聚会本来也不是他的兴趣。
但塞尔温还在看他。
视线越过索尔，精准地落在他的身上。
“上次一起去的那家店好像也支持外送业务，我叫了他们的外卖。”
医生说：“之前都没来得及问你爱吃什么东西，地球上的饮食文化还蛮复杂的。”
对方从纸袋当中掏出长条面包，给他和索尔一人塞了一个。能从美国队长小时候一直开到现在的店铺水准果然很高，热气腾腾的面包散发出松软的麦香味，让洛基也忍不住对接下来的晚饭产生了期待——哪怕他对餐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印象不佳。
“还有，他说得没错。”
在索尔走过去的时候，塞尔温轻轻拍了拍这位金发大块头的肩膀：“沃克麦尔是片好地方，就是平常没什么人来……毕竟那里的魔力浓度不太适合普通地球人定居。”
洛基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于是医生转过头来笑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毕竟我们确实已经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