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清送走两个为升职加薪而努力奋斗的年轻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莫名觉得房子空荡荡的。

  他想,大概是无所事事久了,突然又有了新下属逐渐充实起来,现在再闲下来就显得格外乏味。

  他抬头看了眼表,已经临近中午了,虽然还不太饿,但也是时候去吃个午饭了。

  毕竟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总不能连午饭也一并落下。

  *

  “先生,您的拉面!”

  清水清低声道谢,夹起几根面条,试探性地尝了一口。

  “很好吃,谢谢。”

  店长大叔爽朗地笑起来,很满意这位客人的反应。

  清水清快速地吃起来,要趁着味觉还正常的时候多吃几口,速战速决!

  “大叔!给我一碗拉面!”

  挂在门上的风铃叮铃叮铃地响起,玻璃门被推开,一个警察装扮的男人走进来,店长熟练地应了一声,又探头看了眼门口,没看到第二个人,疑惑道:“长发小哥呢?今天没一起来吗?”

  松田阵平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他是这里的熟客了,拄着脑袋答道:“萩那家伙啊,被扣在医院里了。”

  “受伤了吗?很严重吗?”店长面露担忧,他的店开在警视厅附近,很多警官都会来这里吃拉面,如果说是在医院,那大概率就是因为什么任务而受伤了。

  “嘛……不要担心,他很快就可以和我一起来吃大叔你做的拉面了。”松田阵平摆摆手,让对方宽心。

  “那就好,等他回来我免费给他加叉烧肉……”

  “啊!我也要!!”

  “你这小子,你又没有受伤住院!”

  坐在角落里的清水清转头看了看正和店长有来有回地拌着嘴的警察,依稀觉得有点眼熟。

  当视线挪到那头黑色卷毛的时候,他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害他莫名其妙做了全身检查的警察。

  那天他明明只有右手受伤,本以为顶多也就包扎一下手,结果那群医生不知道听警察们说了什么东西,硬是拉着他要给他做全身检查。

  他嫌麻烦想走,黑发卷毛突然出现把他拦住,局面一度僵持,最终他被迫做了一场没什么意义的检查。

  最终医生们得出的检查结果是,除了右手,他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

  随后护士小姐又递给他一张住院单,让他留院观察一天,清水清觉得这真是多此一举,但是那个卷毛莫名其妙地一直盯着他,他就又签了那张住院单,准备躺一会儿就悄悄离开。

  但是在悄悄离开的路上,医院的一楼大厅,他和卷毛警官神奇地相遇了,又无奈回到了病房。

  后来直到绿川来接他,护士小姐才愿意松口,放他光明正大地离开。

  清水清:……真是一段不值得回忆的记忆。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不准备再和那个麻烦的家伙产生什么交集。

  但那已经晚了。

  松田阵平敏锐地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虽然转瞬即逝,但是的确存在过。

  他环视一周,视野中突然捕捉到一抹银色,眼睛亮了亮。

  是那天在公寓大楼救了研二的那个人!

  事后他们本想去找那个人表达感谢,却发现对方只在住院单上填了姓名年龄这种基础信息,联系方式、住址什么的一概都被跳过了。

  松田阵平三两步跑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想起那人是听不见的,于是在对方扭头看过来时,他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

  清水清一阵无语,怀疑起这个人又是想干嘛,但还是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松田阵平自来熟地坐下。

  两人互盯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清水清干脆继续吃起拉面来。

  “你这小子怎么突然换座位了,差点没找到你!”店长大叔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尴尬的气氛,他把一碗拉面放在桌上,“你的拉面,给你加了叉烧!”

  “谢谢大叔!”

  “还有,不要随便打扰别人吃饭啊你!”

  “我才没有!”松田阵平一顿,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悻悻补充道:“我就是想和他交个朋友而已。”

  “没有打扰。”清水清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嘴,看向店长,微笑着说:“拉面很好吃,谢谢您,我还会来的。”

  说罢,他起身准备离开。

  松田阵平一愣,猛地站起来,“你……你会说话?”

  清水清皱眉,并不想和这个警察多言,语气冷淡地反问:“为什么不会?”

  “你也能听到声音?”

  清水清懒得跟他多纠缠,也知道是自己那天听觉失灵时的反应被误会了,含糊地说道:“……现在可以。”

  他绕过眼前黑发卷毛的警官,准备离开。

  松田阵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当视线触及那只缠着厚厚纱布的手掌时,他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快速松开了手。

  松田阵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至少也给我留个电话号码什么的吧。”

  清水清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不要。”

  在一旁围观的店长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地笑道:“追求别人可不是这么追的!松田警官,你这样搭讪可不行啊!”

  松田阵平转头惊恐道:“怎么可能是搭讪?!我就是想交个朋友而已!!”

  他额角青筋微跳,又快速说道:“还有!大叔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去帮其他客人点餐啊!”

  “还不好意思上了。”店长切了一声,跑去接待新来的客人,边走嘴里边念叨着:“年轻真好啊,年轻人啊……”

  “都说了不是搭讪!”松田阵平冲着店长的背影大喊道。

  他把注意力转回那个银发青年身上,才发现人已经不在原地了,他四处张望了一番,才在店门口发现了那个身影。

  然后他看着那个人……一头撞上了玻璃门。

  撞到了门上???

  松田阵平:???

  清水清抬手摸了摸额头,又疑惑地伸出手向前探了探,指尖触碰到一片冰凉,他判断出那大概是玻璃门。

  他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视线里只出现一片模糊的白色,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右手上缠绕的纱布。

  我的视觉出了点问题,他想。

  但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了,他甚至分出心判断了一下这次大概是个什么程度。

  上次在训练营是近视两百度左右的样子,只有远处的东西看不太清,没什么大影响,不过这次似乎格外严重,毕竟他现在已经看不清街上的行人了,眼中的一切都化作为一些模糊的彩色光点。

  他的五感失灵问题是很有随机性的,有时候只是一项感官出问题,有时候也可能是两项三项一起失灵,而且失灵严重程度也很随机。

  举个例子的话,上次爆炸时他能听见爆炸时的巨响,但是听不见别人同他说话时的声音;再比如前几天,他在训练营等车来接,那时只是看不清远处开来的车辆,而现在他连近距离的东西看起来也很费劲儿了。

  “啊喂喂……你怎么回事,好好看路啊。”松田阵平走上前,无奈道:“玻璃上明明挂了提示物了吧,这里。”

  他伸出手指敲了敲那块提示牌,示意对方看过去。

  清水清一脸冷漠,表示自己根本看不清那根手指。

  看着对方油盐不进的模样,松田阵平一阵语塞,但是想起这是好友的救命恩人,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露出笑容,心道我忍了。

  清水清继续一脸冷漠,在视觉失灵到约等于深度近视的情况下,他完全看不到这位松田警官变化莫测的表情,只能从声音判断出他大概是心情不爽的。

  实际上,他连对方的五官都已经看不清晰了,只有一团模糊的光影,幸好那头黑色的卷毛还算有点存在感,虽然已经看不出自然卷,但是足以让他勉强认得出面前这个人是谁。

  这种突发状况下他可没办法独自回到安全屋了,得找个人来接他一下才行,他想了想自己少得可怜的通讯录名单:

  boss——总不能让老板来给自己干活吧,pass。

  琴酒——每次打电话过去都在做任务,他没空,pass。

  绿川——今天才给他分配了任务,失策了,pass。

  贝尔摩德——那家伙还在美国当大明星呢,pass。

  朗姆——垃圾,去死,pass。

  清水清慢半拍地想起,自己其实好像真地没有朋友,通讯录上的那些人准确来说,明明都是上司、下属和同事。

  他想起黑发卷毛刚刚凑过来时说的那句“想和他交个朋友”,突然觉得,要不,现交个朋友试试?

  虽然是个警察,可他又不是没接触过警察,而且这个警察长得还挺合他眼缘的。

  “松田警官……”于是清水清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还想和我交朋友吗?”

  成就成,不成就给琴酒打电话!

  “说实话,并不是很想了,因为……”

  松田阵平看着正朝空气自顾自说着话的银发青年,沉默半晌,往旁边挪了几步站到对方面前,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咬牙切齿道:

  “因为我在这里啊!”混蛋你看哪里呢!!

  松田阵平感觉自己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