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得了萧菁懿旨的一众太妃都到了长信宫来请安。

  不得不承认,贵气养人,萧菁当初刚入宫没多久就成了贵妃,三年来恩宠不断,后来还怀上了皇子,坐上了太后的位置,即使是城阳公主叛乱,谋害了李迎,她直接禅位给了周允枫,仍旧是皇太后。

  可她们这些太妃就不一样了,本来李懿就没有多少宠爱分给她们,后来李懿驾崩,她们就成了太妃,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庶母,可这自古以来,哪有无权无势的庶母说话的份?后来大渝成了大宁,她们留在皇宫荣养本就没有这种先例,总是心惊胆战,怕哪天就被赶出去宫去,要么发配去守皇陵,要么送去当尼姑,总之,都是凄苦一生。

  萧菁坐在高位,神采飞扬,她们依旧坐在下方,愁眉苦脸。

  “哀家出宫休养了一段时日,也许久不见各位姐妹了。”萧菁并未一上来就问责,而是宛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以闲聊开头,“不知各位姐妹过得可还好?”

  温太妃作为太妃之首,答道:“谢太后关心,我们都过得挺好,皇后殿下心胸宽广,特意交代了不许克扣我们的份例,要是有敢胡来的,定会重责。”

  萧菁微微笑道:“那便好。”

  温太妃是个明事儿的,她只提萧景而不提周允枫,就是因为之前那个,试图勾引周允枫,成为新帝的妃子。

  那可是活生生的教训,岂能不记住?

  萧菁:“皇后是心善,可有的人,不愿意领皇后的心意。”

  温太妃神情一顿,这又是哪个作死的要连累她们?

  “哀家不在宫里这些日子,想找哀家说话的人还不少。”萧菁眸色冷淡,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想要撺掇哀家,你们是以为你们的脑子足够聪明,还是哀家足够愚笨?”

  萧菁此言一出,太妃们纷纷跪地请罪。

  有的是单纯地害怕自己被连累,往后余生就要吃苦,有的则是做贼心虚,怕萧菁将她给逮出来算账。

  “昨个有个不懂事的太监,闯进陛下和皇后的寝殿,控诉了哀家,皇后今早才差人来告知了哀家,哀家也在想,那个太监和你们其中的谁有关系。”萧菁语气森森,“今天哀家就把话放在这儿,再妄图离间哀家与陛下皇后之间的关系,扰乱这座宫城,哀家就拿她开刀,整肃这座宫城。”

  太妃们纷纷称是,无人敢反驳个一字半句。

  萧菁能够坐上贵妃的位置,又一步一步到皇后、太后,哪里会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更何况她弟弟身怀有孕,可金贵着,她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扰了她弟弟的心神。

  “好了,起来吧。”萧菁警告完众人,才让她们起身落座。

  “你们在这宫里住着,只要不想着生事,陛下和皇后便不会对你们如何,哀家自然也不会,要是你们受了委屈,也大可以到哀家这里来说明,哀家别的不管,你们还是要管上一管的。”萧菁训斥完了众人,又安抚人心。

  年长些的也就罢了,年轻些的跟萧菁差不多的年龄,自然是不想在宫里受尽磋磨,虚耗一生,只是她们谁的主意都可以打,唯独不能打周允枫的主意,更不能动摇这江山。

  这是底线。

  “我等定会谨记太后教诲。”温太妃说,“也请太后放心,我年龄长些,懂的也多谢些,会对各位妹妹多加照顾。”

  萧菁很满意地点点头。

  长信宫这边把太妃们给叫来一顿警告,那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什么意思,反正啊,想用离间计是不可能了。

  而萧景得知萧菁还骂了太妃们,也只是一笑带过。

  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以为离间对他们能管用。

  “这世间多的是人以为为了权力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周允枫给萧景夹了一块芙蓉鸡片,“休管他们,且让自己开心就是。”

  “我近日无聊得紧,都没什么好玩的。”萧景撒娇,“周允枫,你给我想点乐子。”

  周允枫:“不是最近沉迷于胎教?给孩子念书么?”

  萧景一本正经:“这天天都念书,我怕咱们孩子日后厌学,这可不行。”

  周允枫思索起来:“那话本呢?我让人出宫去寻些新的话本?”

  萧景摇头:“话本也还是书,上面还是有字?”

  周允枫忍痛:“要不要下棋?”

  萧景撇嘴:“我又赢不了,没意思。”

  连下棋都不下啊……

  “不如让曲莹莹和宗关玉进宫,陪你一块聊聊天?”周允枫问。

  萧景拍手:“这个主意不错,我还真许久不曾见过他们了。”

  说着,萧景压低了嗓音:“正好,我也打听打听宗关玉和表兄之间如何了,说不定宗关玉以后还能成为我表嫂。”

  周允枫用指腹轻轻擦去一点酱汁:“好,那我下旨,让他们明天进宫陪你,就在御花园?御花园的花应该还没有凋谢。”

  春光正好,约好友在侧,确实不错。

  就这么,周允枫下旨,让曲莹莹和宗关玉第二天进宫。

  这进宫要讲的规矩可多,宗关玉是个稳重的,魏国公并不担心,曲莹莹他爹娘追着曲莹莹耳提面命。

  “你和皇后殿下交好是一回事,可如今身份不同了,你可千万不能冒犯,知道吗?”

  “还有,进了宫之后要注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别像你一天到晚在家里似的,野得不像话。”

  曲莹莹捂住耳朵:“女儿听到了,父亲母亲,你们真的好啰嗦呀。”

  曲莹莹爹娘:“……”

  臭丫头,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曲莹莹和宗关玉进宫是第二天的事情,这一天萧景的客人未至,倒是武国公进宫来面见周允枫了。

  “武国公怎么会忽然进宫求见?”萧景赶紧给周允枫扯了扯被他抓得发皱的衣裳,“真是奇怪,武国公不是说抵抗叛军受了累,要休养吗?”

  武国公深知自己一朝从武安侯变成了武国公,太过惹眼,所以基本上不怎么出现冒头。

  “许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我去见见,等我回来再给你按。“周允枫捧着萧景的脸,偷了个香。

  萧景捶他:“赶紧去,别让武国公久等。”

  周允枫去接见武国公,武国公瞧着身体还挺健朗,两眼也有神,只是带着些愁绪。

  “臣,参加陛下。”

  “国公不必多礼。”周允枫扶住武国公,“李福安,赐座。”

  李福安立即就把搬了一张凳子来:“国公爷,您请。”

  “谢陛下。”武国公谢了恩方才落座。

  “国公爷这会进宫,可是有要事?”周允枫开门见山问起。

  武国公也没拐弯抹角:“臣此次进宫,是为一事求陛下。”

  周允枫挑了挑眉,能让武国公在这个世间点进宫,难道是因为他儿子赵问平?

  “不瞒陛下,臣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自小不爱武功,偏偏喜欢舞文弄墨,可他也没弄出个什么成就来,去年吃了亏,下定决心要考中进士,今年春闱还真叫他考中了,只是名次靠后,也没什么好说的。”武国公就想不明白,他儿子怎么不像他?

  “所以国公是希望朕做点什么?”周允枫猜测,以武国公的为人,应当不会是要给他儿子开后门吧?

  武国公实诚道:“吏部在安排这些进士去处时,看在臣的面子上,给臣那没什么本事的儿子安排了一县县令,臣自己的儿子臣知道,他要真当了县令,非得整出岔子来。”

  出岔子捅娄子都不要紧,要紧的是赵问平是武国公的儿子,将来还要承袭武国公的爵位,而武国公在平叛上出了大力气,到时候难免会惹出些非议。

  非议自然是要针对周允枫这个皇帝的。

  武国公当了几十年的臣子,该懂的不该懂的,他什么不懂?要论在这朝堂为官的年份,就连萧授这个丞相都不如他多。

  周允枫也明白了武国公的意思,以赵问平的水准,真强行给他安排一个县令的官,他的确是做不下来的,他就连吵架都吵不过萧景,赵问平真打眼了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想萧瑞,还只是萧授的侄子,考的还是一甲第四名呢,都要避避风头,赵问平作为武国公的亲儿子,榜上有名,可排名低,那自然也该避,而且是避得离众人视线越远越好。

  “国公的意思朕都明白,也请国公放心,这点小事朕还是能办的。”周允枫算是应承下了这件事儿,把吏部尚书给叫进宫提点一番即可。

  “臣,多谢陛下。”武国公真心谢恩。

  也亏得周允枫是个拎得清的,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要是摊上个不灵光的,指不定给萧瑞还有赵问平开后门呢。

  得了周允枫的承诺,武国公心里都松缓不少,他也不求别的,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要真能从地方小官做起,以后出人头地也就罢了,若是不能,老老实实继承爵位,只要不作死,差不到哪里去。

  送走了为了儿子煞费苦心的武国公,周允枫又折了回去。

  “和武国公谈完了?”萧景抬头,“他为了赵问平来的?”

  周允枫抱起萧景,坐到自己腿上:“还是小景聪明。”

  萧景靠着周允枫,懒散得跟没长骨头一般:“除了赵问平,也想不到武国公会为了谁进宫求见。”

  要说赵问平能考中,萧景是真没有想到,赵问平确实搬弄诗词歌赋的能耐比干正事强得多,不过能把那么多考生都给比下去,还是有点东西。

  “躺床上我给你按按腿?”周允枫轻声问。

  萧景勾住周允枫的脖子:“你抱我。”

  周允枫抱起萧景走向床,将萧景放到床上。

  卫泓说怀孕之人容易抽筋,平时可以多按摩,周允枫听到了心里,因而会给萧景按腿。

  萧景目前还没有遇到抽筋的情况,只是周允枫不敢大意,据说抽筋很痛,能把人从睡梦中给痛醒不说,余痛消散不下去,就会持续影响到人休息,要是第二天起床之后还痛,走路都得一瘸一拐。

  周允枫不想萧景受那么多罪,因而处处照顾妥帖,显得花团和锦绣都没有多少用处,就连采苓这个学医的,都没有用上。

  “要是让天下人知晓,堂堂皇帝跟伺候大爷似的给我按腿,怕不是要嫉妒死我。”萧景枕着软枕,嘴角含笑。

  “谁要嫉妒谁尽管嫉妒,左右我也只会给你按腿,不会有旁人。”周允枫的按摩手法一直都很不错,去年也给萧景按过,今年越发精进。

  萧景的肚子被踢了一脚,惊呼一声:“这孩子,应和你呢。”

  周允枫将脸贴到萧景肚子上:“看来咱们的孩子也认为我说得对。”

  萧景:“那你再说一句,看他应你不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