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自从叫人去砍了萧授院子的柏树,那是萧授请他去他不去,萧授到潇雨院来他不见,萧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院子里的柏树被人给砍走,说是要拿去做家具。

  萧授很是后悔,果然,萧景就是个倔驴性子。

  “大人,您啊也别恼,左右啊就是几棵树,再买来种上就是,不然把这树桩给磨平,当成凳子也是使得的,区区几棵柏树能入了我们侯爷的眼,那也是它们的福分。”黄青带着潇雨院的小厮们提着斧头拎着锯子去砍树时,还给萧授说了这么一通话。

  萧授听完之后,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反正都得是他这个当爹的给儿子低头。

  把自己儿子给得罪了,进不了自己儿子的院子,连萧筝都进得去,他这个当父亲的都进不去。

  萧筝进门时还很是疑惑,向花团问道:“父亲为何不进来?”

  自打萧筝安分下来,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偶尔出门和自己的小姐妹们聚上一聚,这府里的事情,她已经很久没有关心过,自是不知萧景和萧授之间又闹出了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四小姐今天来得巧,正好宫里赏赐了些东西,四小姐挑些看得上的带回去。”花团轻轻揭过萧授的话题。

  萧筝不像她爹心眼多,花团这么说了她就信了。

  如今越发冷了,萧景已经点起了炭盆来,用的仍旧是宫里赏下来的银丝碳,半点烟都瞧不见,萧景去看他的新家具进度到哪了哪一步,吹了冷风,回来就坐炭盆前了。

  “侯爷,四小姐来了。”花团打着帘子让萧筝进了屋。

  “二哥哥,京城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我吃着还不错,给你也带了一份过来。”萧筝规规矩矩地给萧景行了礼。

  “外边冷吧?快过来烤烤火。”萧景招了招手,“这阵风大得很,怎么就挑这个时候过来了?该等风止了再来。”

  萧筝不作妖了,对萧景也恭恭敬敬的,还时不时的就往潇雨院送些东西,萧景跟这个妹妹关系倒是比以前好上许多。

  “走一走才好,日日都在屋子里待着,人都闷得慌。”萧筝说。

  萧景笑了笑:“你说得也是,对了,宫里来了赏赐,我正好想叫你给你送些你用得上的过去,没成想你便来了,挑一挑吧,喜欢的都拿上。”

  萧筝拘谨道:“二哥哥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赏赐是给二哥哥的,我不好要的。”

  萧景:“不用跟我客气,宫里来的赏赐本来就有不少东西合你一个小姑娘用,像那水红色的料子,你穿着肯定比我一个男人穿着好看。”

  萧筝局促地笑起来:“那我谢过二哥哥。”

  “对了二哥哥,我来时在潇雨院的门口瞧见了父亲。”萧筝还是关心自己亲爹的,“二哥哥和父亲吵架了?”

  萧景:“嗯,算是,不过我也没那么生气了,我砍了他院子里的侧柏。”

  萧筝吓得手帕都掉了:“二哥哥把父亲院子里的侧柏给砍了?”

  萧景:“???”

  不就是几棵树?有什么大不了的?

  萧筝解释起来:“我以前听母亲说过,父亲院子里的柏树是请高人算过才种下的,高人说只要柏树一直长,父亲的官途就会一直好。”

  可这象征着萧授仕途命运的柏树,让萧景给砍掉了,甚至还要打成家具。

  萧景顿口无言,原来他砍掉的是萧授的心肝宝贝。

  不过萧景还是对萧筝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想着什么都信神仙。”

  萧筝认真听教:“哦。”

  萧景忍不住又道:“这柏树我砍了,可是没有烧掉,而是很好地利用了起来,应该也无甚影响。”

  萧筝:“利用起来了?”怎么个利用法?

  萧景:“我找了木匠,把树给打成家具,正好,你出嫁时不得带东西?我让木匠给你打个梳妆台好了。”

  萧筝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不敢要,真的不敢要。

  萧景把萧筝给吓唬得够惨,萧筝无比庆幸自己已经看明白了形势,再也不和萧景对着干,不然搞不好她的下场就是那几颗柏树的后尘。

  不过萧景给她打梳妆台,还是让萧筝很是动容。

  原本大户人家的女儿,嫁妆都是要早早开始准备的,之前余氏也一直在准备着,只是自打萧链犯下大错,被萧授给赶回书院去,又在去书院的路上折了两条腿,余氏就很少再想她嫁妆的事情了。

  萧景能够关心她,让她感到了一丝温暖。

  萧筝现在对自己的认知无比清晰,她是个女儿,这一辈子就只能图嫁个好人家,她知晓父亲的意思,父亲是希望自己可以嫁入世家大族,将萧家的地位也拔高一截,而母亲一向是听从父亲。

  后来自己那不成器的兄长不再得父亲看重,而现今京城的局势也是风云变幻,父亲分给自己的目光已经越来越少。

  萧筝经过了一系列的事,也看得明白了不少,这个家里,最多的就是凉薄二字。

  送走了萧筝的小景,窝在炭盆前舒舒服服地看了会书。

  梨花自从冷下来就不在屋子外面睡了,今天生了火,院子里的树枝和屋顶直接失宠,梨花趴到了萧景脚边,和萧景一起烤火。

  “侯爷,厨房来人说今个晚上吃暖锅,食材都备好了,全是新鲜的。”花团进屋说道,“侯爷不是最喜欢在冬天吃暖锅?”

  萧景举起手里的书晃了晃:“胡说,我明明喜欢吃的多了去了,区区暖锅,怎么能担得起一个最字?”

  花团抿唇而笑,走到萧景跟前,给了萧景一封书信:“侯爷,将军来的信。”

  萧景一下就蹭了起来,把书塞给花团,自己迫不及待地将信拿过来打开。

  周允枫一走就是好久,也没个消息传回来,终于等到了周允枫的信,萧景难掩激动的心情。

  【小景,暌违日久,拳念殊殷,我已经率军抵达南境,关宁军也汇入我手下。】

  萧景兴奋地狠狠揉了两把梨花,把梨花揉得喵喵叫。

  【多亏你资助的十万两,关宁军在南境很好,已与南狄军队交过手,我方胜,打了对手一个出其不意,第一战便振奋军心。】

  萧景扬起了嘴角:“打得好。”

  【我至南境后整顿军务,巡防检查,还要与当地官员协商,事务繁多,一时不得空写信给你,是我之过,祈蒙见恕,今日终于得了闲暇,便写了这封信予你。】

  萧景心里都暖了起来,周允枫真是太能令他心动。

  【算算日子,京城已经很是寒冷,你要穿厚些,出门在外更是,切不可让自己生病,你本就惧冷,能躲在家里便不要出门,有事可以差采苓去办,自己要好生保养。】

  “真操心,还是像一个老父亲。”

  【虽盯着你养身子几月,可不知效果如何,卫太医给的药膳方子你用上,切勿亏待自己,要是需要,便再请卫太医过府,我愿你身长健,如清竹劲松,青春长久。】

  萧景乐起来:“周允枫还同我说,他除了兵书,别的学问都做得很一般,明明这么会说话,可不是一般。”

  【我已估算过此战,今年除夕已然赶不回去,你要像我说的那般,自己好好过年,等着我回去,待我回去,我就年年岁岁守着你。】

  【书短意长,不得尽数,惟愿你我如星月,常相见。】

  “花团,替我磨墨,我要给周允枫写回信。”萧景把周允枫写来的书信叠好放回信封里,装进自己收纳用的匣子里。

  周允枫在信里说很想他,他也很想周允枫,他也要告诉周允枫,自己很想。

  萧景给周允枫写了回信,那送信的人是周允枫手底下的,萧景还特意多给了些赏钱,还问了他有没有地方可住,若是没有的话,自己可以安排。

  “侯爷放心,小的有落脚的地方,今天休息一晚,明一早就回南境去。”

  萧景:“此行辛劳,务必保重。”

  冬天了,就连送信都比之前更难了。

  等把写给周允枫的回信交给送信的人,萧景才回屋子里去,准备用晚膳。

  厨房把暖锅和食材都给送了过来,采苓顺势往里面投了点参片,正煮着。

  “厨房都送了些什么过来?”萧景移步往餐桌走。

  锦绣:“新鲜切片的猪肉和羊肉,从河里捞起来的鱼,还有好些蘑菇和蔬菜。”

  “赶紧让我看看。”

  萧景往凳子上一坐,眼睛才看见那切好的肉片,鼻子就闻到了一股令他反胃的气味儿,萧景转过头就干呕起来。

  “侯爷!”锦绣连忙去扶萧景,“这是凉着了肚子?”

  萧景摆手:“我睡时裹得和蚕蛹似的,着凉的概率小得很,而且我是闻见了生肉的味道想吐。”

  采苓把萧景扶起来:“侯爷,我们先去一旁,我给你把个脉。”

  萧景手按着胸口,想要将闻到生肉的不适压下去。

  将萧景扶在椅子上靠着,采苓才给萧景把起脉来,只是这脉把着,让采苓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质疑。

  “侯爷,再换一只手。”

  萧景把手换过去:“怎么了这是?”

  采苓搭上萧景的手腕,把出来的还是一样的脉。

  “不对啊,侯爷是男子,并非小哥儿,我怎么会把出滑脉?”采苓喃喃道。

  萧景:“???”

  什么玩意儿?滑脉?是他想的那个滑脉?

  “采苓,除了怀孕,还有什么情况是可以把出滑脉来的吗?”萧景颤颤问道。

  他胸口没孕痣,不是小哥儿,他更不是女子,怎么可能怀孕?

  采苓沉思片刻,道:“如果说体内有痰浊或者食欲不振也可以把出滑脉来的,只是侯爷并没有这种情况。”

  萧景和锦绣也陷入了沉思。

  “我于千金一道上并不擅长,不如请卫太医来诊断一番?”采苓没少听说这个卫太医,卫太医可是太医院的高手。

  萧景颔首:“锦绣,派人去请卫太医来一趟。”

  锦绣立即应下就去了,这把出个滑脉来,他们谁都无法安心。

  “若是怀孕,闻到生肉的味道会感觉恶心是常见的,不排除侯爷是胃受了凉。”采苓出言安抚着萧景,“侯爷别想太多。”

  萧景很难不去想,万一待会卫泓来也把出个滑脉,那要么是他有问题,他应该是个小哥儿,没孕痣的小哥儿,要么就是周允枫成了神仙,能令他怀孕。

  这不是纯属扯淡?

  “侯爷,这暖锅都送了过来,不如奴婢先将食物都煮进锅里去,侯爷吃点儿。”花团本来还在忙,得了锦绣的消息立刻就奔了过来。

  花团和萧景是同款表情,都想不通萧景为何会把出滑脉。

  “也行,就算是我真怀了个孩子,那不也得吃饭?”萧景看得看,纠结了一会决定先填饱肚子。

  花团把生肉都给煮到了锅里去,又将盘子给撤走,才请萧景回餐桌前用餐。

  没了生肉,萧景一下就不感觉反胃了,看着暖锅里奶白色的汤汁,还吸了吸鼻子。

  真香。

  “侯爷,奴婢已经差黄青去请卫太医了。”锦绣回了屋内,禀道。

  “那等着卫太医过来,我们先用晚膳。”萧景确实不像食欲不振引起的,他胃口好得很,食指大动。

  萧景先喝了一小碗汤,滚热的浓汤喝进肚子里,人都暖和了起来,再去动暖锅里烫好的猪肉、羊肉和鱼肉,汤汁都裹进了肉里,鲜美异常。

  “冬日里吃暖锅是真不错。”萧景开开心心地吃起来,跟忘记了他疑似怀孕这码事似的。

  花团和锦绣瞧着萧景这万事平静的模样,都放宽了心,萧景还是比她们想的要顽强,早就已经不是她们初到丞相府时,看顾的那个瘦巴巴的小孩子了。

  “这暖锅和边关的味道有所不同,我今天沾侯爷的光,吃了个新鲜。”采苓满足地喟叹一声,“真好吃。”

  萧景好奇:“边关的暖锅是怎样的?”

  采苓:“边关的东西都不如京城里的精致,暖锅呢都是下大肉,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几块肉就能把一个碗给占满,而且京城里的碗都不如边关的大。”

  萧景含笑问她:“那你喜欢京城的美食吗?”

  采苓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喜欢啊!京城有可多边关见不到的好吃的。”

  萧景看采苓,都生出了些老父亲心态:“那带你去吃京城的好吃的。”

  卫泓是在萧景刚用完晚膳后赶到潇雨院的,这一到潇雨院卫泓就火急火燎地跑向萧景。

  “侯爷是有哪里不适,下官给侯爷……”卫泓的话在看见一个容光焕发的萧景之后卡喉咙里了。

  不是,说好的身体不适呢?这哪里像是身体不适?

  萧景:“卫太医你愣着做什么?来把脉。”

  卫泓提着自己的箱子,困惑上前:“侯爷,您这瞧着真不像是生病。”

  萧景无辜道:“我也没说我是生病啊。”

  他只是疑似怀孕了而已。

  卫泓来都来了,这脉肯定要把的,况且萧景手都伸出来摆好了,这还能让萧景缩回去?

  “下官看看啊。”卫泓坐好,抬手给萧景把起脉来。

  把脉把着,卫泓左边的眉毛跳了起来。

  “侯爷,换只手。”

  萧景配合,又把另外一只手递了过去。

  然后卫泓右边的眉毛也跳了起来。

  “侯、侯爷,您这这这这……这是喜脉啊!”卫泓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不对啊,萧景明明是男子,怎么会把出喜脉来?

  “侯爷,您是小哥儿伪装成男子?”卫泓尝试着问道。

  以萧景以前的经历,作为一个小哥儿的确不安全,伪装成普通男子也是有可能的。

  萧景坦诚:“卫太医,我真没有。”

  卫泓痛苦抱头:“那总不能是下官把错了脉吧?”

  他在太医院干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把错脉呢!

  萧景这就是喜脉!就是喜脉!

  萧景心里升起一点点歉意,看把卫泓给吓成了什么样,真是罪过罪过。

  “要不这样,卫太医,你明天把诊脉结果,说给我姐姐听,看我姐姐如何说。”萧景道。

  要是他真有什么秘密,那最清楚的人无疑是他姐姐。

  卫泓又冷静了,对啊,可以跟皇后娘娘打听,皇后娘娘肯定什么都知道。

  “那臣明日就去见皇后娘娘,禀明此事。”卫泓拱手。

  萧景:“卫太医,无论我是不是真的喜脉,你都要守口如瓶,明白吗?”

  卫泓瞬间下来一滴冷汗:“是,下官明白。”

  是啊,要萧景真的是怀了个孩子,那这个孩子是谁的?萧景总不能自己跟自己生孩子。

  卫泓一下子就想到了如今人在南境的周允枫。

  他好像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

  卫泓真想把自己这双眼睛给戳瞎,叫你看那么多不该看的!

  “花团,给卫太医拿封点心,送卫太医出去。”萧景转头吩咐起来。

  正巧今在百兴斋买了合时令的点心,可以送给卫太医,也好让他压压惊。

  等把卫太医送走,关起门来,花团和锦绣才忙不迭地问:“侯爷,您是如何想的?”

  萧景一派风轻云淡:“我猜想我大抵是个小哥儿,只是你们也知我出生时不是时候,许是我姐姐为了保护我,才一直没让我知道。”

  锦绣不解:“侯爷分明没有孕痣,小哥儿胸口都是有孕痣的,而且越是鲜艳就意味着越能绵延子嗣。”

  花团也是绞尽脑汁地想,她们在宫里都呆了那么多年,见了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和勾心斗角,本以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结果,萧景怀孕这大场面,呵呵,她们还真没有见过。

  “你们何必想那么多?”萧景反过来宽慰起了花团和锦绣,“怀了便怀了,这可是我和周允枫的孩子。”

  他和周允枫血脉相连的孩子。

  等周允枫回来,发现自己肚子都鼓了,里面还有个孩子,肯定会吓一大跳吧?

  萧景不禁乐起来。

  作者有话说:

  萧景:等我吓孩子他父亲一跳,wu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