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方统领到丞相府了。”

  萧景正在用早膳呢,就听见花团来报。

  “那正好,请方统领到我这里来,一起用顿便饭。”萧景道。

  花团:“黄青已然问过方统领,方统领说自己用过早饭,就不到侯爷院子里打扰,只等着侯爷就是。”

  萧景:“……”不是,方武星这催他上工来了啊?

  “且让人去回方统领,就说我即刻便到。”萧景加快了用早膳的速度,这人在自个家门口等着呢,他要是去得晚,多不合适。

  萧景紧赶慢赶地用了早膳,又披上了披风,换上了更暖和一点的鞋子,才领着锦绣和采苓一道出去。

  方武星就在门口处等着,萧评这个管家陪着,方武星不进去,那也不可能真就将人给晾在大门口。

  “侯爷,这一大早就又出去啊?”萧评见了萧景,便问起。

  萧景:“出门半点事儿,父亲呢?可在家?”

  萧评愁眉苦脸道:“比侯爷您还出门出得早呢。”

  萧景一想也是,萧授在这紧要关头,能不忙碌么?

  “侯爷,我已经将司徒皓所有结亲的人家以及他已经出嫁的孙女外孙女的夫家都给排查了一遍。”方武星见了萧景,抱拳道。

  萧景回了礼:“方统领辛苦。”

  方武星:“这都是职责之内,谈不上辛苦,倒是接下来还要请侯爷再去司徒府进行审理。”

  说到底司徒家犯事的只有司徒皓一个人,没有李懿的旨意,即便是禁军也不能将所有跟司徒皓沾亲带故的人都给抓起来,更何况这些人里面说不定还有杨氏这样的可怜人,只是哪些人是真无辜,哪些人是假无辜,还需要评判。

  “好,我们这就去司徒府。”萧景登上马车。

  锦绣和采苓陪着一道,上了马车采苓就忍不住和萧景聊起来:“这禁军的办事速度还真是快,不过一晚上的工夫就办好了。”

  萧景:“禁军是天子近军,无论是林鸿大统领还是方统领也都是有能力有才干的人,加之如今形势严峻,事事都要当作把脑袋悬在大刀下来办,自然不可能办得不好。”

  李懿只是要死了,还没死呢,只要李懿还活着,下面这些人就等拼了命地查城阳公主,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真让城阳公主回了京城,入主皇宫,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完蛋。

  京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各方都被调动了起来,没看见萧授天蒙蒙亮就出了门?

  萧景也担心城阳公主作妖,不过他相信周允枫会带着军队守好大渝国土,南狄军队不会是大渝军队的对手,他们要防的,还是城阳公主下黑手。

  萧府离司徒府并不算远,马车没一会就到了地方,萧景踩着马凳下了马车,再次打量起司徒府的门面。

  好端端两朝元老,一国栋梁,却偏偏搅弄着自己国家的风云,真是像今天这天气,黑压压的,令人不爽。

  “走吧,我们进去瞧瞧,又多了哪些新面孔。”

  方武星连夜抓到司徒府上统一看押的人不少,前厅都不够这一大群人呆的,方武星干脆没让这些人都聚集到一起,而是分散开来,萧景要提审谁,再把谁传唤至前厅。

  “侯爷,司徒皓的三个女儿及其丈夫,还有公婆都在,司徒皓出嫁的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在,孙女也孙女婿也在。”方武星简单地给萧景说了一下人员。

  萧景坐下,琢磨了一番:“先让司徒皓的三个女儿和她们丈夫过来。”

  方武星一抬手,就有禁军的将士去传人。

  司徒皓的三个女儿携同他们丈夫来到前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之间很是尴尬。

  “这位是祥庆侯,见过祥庆侯。”这些人可不认识萧景,还是方武星开口介绍了萧景的身份。

  六个人站了三排,小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才行礼:“见过祥庆侯。”

  萧景挥袖:“各位坐下说话。”

  六人迟疑着在两旁落座,都不敢坐得随意,后背都没有挨着椅子,挺得直直的,像个衣架子。

  “你们到了司徒府,想来也知晓了你们父亲司徒皓被逮捕一事。”萧景开口说道。

  说完,他就观察起了这六个人的神情。

  司徒皓的三个女儿神色有些奇怪,既有放松也有紧张,还有几分愤怒,而她们的丈夫神色各异,心里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昨夜回到家中,听母亲和哥哥嫂嫂们说过了。”坐在最前面的那个说道。

  萧景看向她:“除了司徒皓被抓,还同你们说了什么?”

  这大姑娘垂下头去,紧抿着唇,不想再说话。

  萧景给了方武星一个眼神,方武星当即会意:“侯爷问话,装聋作哑做什么?还不快快回话!”

  方武星一介武人,这么震声一吼还挺吓人。

  “母亲只说家里遭了难了,父亲被禁军抓进了大牢里,还意图谋反,别的倒是没说什么。”这司徒大姑娘回话道。

  萧景扬眉,看来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司徒夫人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昨晚我们到了司徒府,就见岳母和兄嫂们吵成了一团,我们并不知前因后果,也没好问他们究竟为何吵,而且禁军把守,难免害怕,因而我们也不敢多听多问。”司徒大姑娘的丈夫鼓起勇气,对着萧景说道。

  说完,他还握住了司徒大姑娘的手,看着二人感情很不错。

  萧景再一一扫过其他人:“那你们呢?”

  “我们和大姐姐基本差不多。”最小的那个小声道。

  萧景:“我听说,你们的生母在生下你们之后都被司徒皓杀死,你们可知此事?”

  司徒家的三个姑娘一下就捏紧了衣裙,看来是清楚此事的。

  “那敢问各位可知晓为何司徒皓要这么做?”萧景接着问道。

  然而她们皆是摇摇头。

  “不瞒侯爷,父亲自我们小时候起就对我们的要求极为严格,稍微有他不满意的地方,就会罚我们抄书亦或是别的,直到我们姐妹三人嫁为人妇。”司徒二姑娘说道。

  萧景是越发揣测不透司徒皓了,他莫不是真的脑子有病?

  “那请你们三位说一说,司徒皓是怎么和你们家里定亲的。”萧景微微一笑,“司徒皓做事很奇怪,本侯希望能从你们的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萧景望着司徒大姑娘的丈夫:“就按照次位来吧,你先说。”

  司徒大姑娘的丈夫不假思索:“是我主动求娶的我夫人,当时我请我父母上门提亲,我岳父没怎么挑剔我,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怪不得夫妻二人感情好,原来是求来的姻缘。

  “那在你们成婚之后,司徒皓可有让你去给他办过什么事情?”萧景问。

  大姑娘的丈夫沉吟片刻,摇摇头:“不曾,我官职低微,对我夫人是一见钟情,说实话,我那会都没有想过岳父能看得上我。”

  不让“自己的儿子”当官,一个女婿官职很小。

  司徒皓不希望他的“家里人”进入官场,或者说进入官场也只能是个小官,而无法当上大官,当上大官对司徒皓有什么弊端?

  萧景再问另外两人:“你们呢?”

  “我家里是个落魄贵族,空有伯府的爵位,要权力没权力,要银钱也没什么银钱,我也很奇怪为何会被岳父大人看中。”二姑娘的丈夫一脸困惑道。

  萧景:“那司徒皓可让你给他办过事?”

  这人想了想,突然一扽拳:“我想起来了,还真有,岳父曾将几处外地的产业交给我,说是对我的支持。”

  萧景:“什么产业?”

  “这、我又不擅经营,虽说是交给了我,我也没有去管过,而且当女婿的从岳父那里拿体己,说出去也不太好听,我这再手头紧也不好意思真去插手,反正、反正每年到我手头上差不多有三千两银子。”

  二姑娘转过身瞪住自己丈夫:“你为何从来没跟我说起过此事?”

  “我、我是真的要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那三千两银子我每年就给自己留下了五百两,剩下的都送还给岳父了。”二姑娘的丈夫喏喏道。

  二姑娘气极,她这个丈夫永远都是这样,凡事不与她商量,她就说她父亲为何会看上这么个草包,敢情也没有把她这个女儿当女儿。

  “一年三千两……”

  司徒皓这女儿和萧授是同龄人,粗略来看,司徒皓经过他女婿的手,倒腾了起码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方统领,去查这些产业,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有,再翻一翻司徒府的账本,看看有没有这些银子的来去。”萧景沉声道。

  方武星:“是,我这就去。”

  萧景问到了第三个:“应该不用我再重新问一遍了,你该答的就答。”

  刚说完,这三女婿就给萧景跪了,看得他夫人一脸茫然。

  萧景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有什么,说。”

  “侯爷,我和二姐夫情况差不多,都是岳父主动把我夫人嫁给我的,而在夫人与我成亲后,岳父就在我们回门那日将他找去单独说话,给了我一份盐铁的经营。”

  三姑娘一下就站了起来,颤抖的手指着自己丈夫:“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她此时与她二姐是一般的想法,本以为她们下嫁是父亲不希望她们受婆家磋磨,哪里知道她们下嫁,就是给自己的父亲当工具使。

  萧景的眸光立刻冷了下去:“盐铁不得私自经营,莫非你不知道?”

  “知、知道……”

  萧景怒而拍桌:“知道你还敢?”

  司徒皓还真是会挑人,这什么无视大渝律法之人?

  “我、我本来也不敢啊!可是岳父大人说,有他运作不会出事,而且这么多年也的确没有出事……”

  三姑娘听得自己丈夫此言,眼前一黑,跌坐回椅子上。

  “采苓,给她看看。”萧景道。

  采苓绕到三姑娘身前:“夫人,我给你把个脉。”

  “多谢。”三姑娘疲惫揉额。

  采苓给她把了脉:“就是气着了,没什么问题。”

  等采苓把完脉,萧景又接着问:“你也同他一样,把盐铁的大头都孝敬给了司徒皓?”

  “正、正是,盐铁利润高,一年少则八千两银子,多则一万两银子,我给自己留两千,剩下的全部给了岳父。”三姑娘的丈夫声音越来越小。

  萧景气笑了:“你又给司徒皓孝敬了多少银子?”

  “差不多……十万两。”

  萧景感觉自己也要昏过去,司徒皓仅仅是通过他两个女婿的手就经转了十几万两银子,这十几万两银子,怕不是真给城阳公主送了过去。

  “不过盐铁的营生停了几年了,岳父说是他如今不在朝堂上了,有些事不那么好做。”

  萧景冷笑:“别以为只收拾司徒皓不收拾你们,自己想办法把你们占据的那部分银子给拿出来吧,否则少不得你们要去跟司徒皓作伴!”

  司徒皓太会挑人了,这两个都是猪油蒙了脑子,还真能瞒,一瞒这么多年,连他们自己妻子都不清楚这码事儿。

  后面少不得要闹一场夫妻离心了。

  萧景这会气上心头,不想再去审剩下的人,就让禁军的将士们按照他的这一套去审问,只需要把结果告知他即可。

  这六个人也让禁军将士给带了下去,他们要吵只管吵,别在他跟前吵就行。

  “侯爷,这情况不妙啊。”锦绣等人都走开之后说道,“司徒皓不知搞了多少银子,而这些银子,要是都给了南狄,那周将军他们在边境要面临的压力,或许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锦绣一说,采苓也担忧起来:“就这么两个人就有十几万两银子,司徒皓这些年不会搞到了一百万两雪花银吧?”

  “到了这一步,也是时候全面清查了,待会我就同方统领说,让他向陛下汇报此事,看陛下如何定夺。”萧景摆了摆手,“我这两天算是看累了,司徒皓这人,捉摸不透。”

  锦绣:“等此事毕,侯爷可得在家里好生歇息歇息才是,本来侯爷的身子骨今年才养好一些,千万别累坏了。”

  累坏了别说周允枫心疼,她们看着萧景也是会心疼的。

  萧景朝锦绣展颜一笑:“有你们看着我,我会好好的。”

  他现在可不想求死了,他要好生活着,和周允枫一起,长命百岁。

  “我们今天回去就给侯爷做药膳吧,我之前也给人做过药膳,又有卫太医留下的好方子,定然能将侯爷养得面色红润,神采奕奕。”采苓道。

  萧景粲然:“好好好,做好了我们一块吃,都要养得滋润才行,好过冬。”

  说起冬天,这天气渐渐地冷得厉害了,不知南边如何。

  周允枫,等这个冬天过去,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

  大雁北归之时,我在春光里等着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