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雅纳萨亚自小被娇养长大的小人鱼来说，这样的条件着实艰苦。
军部高层也知道，却别无他法。
客观条件在那摆着，这已经是他们力所能及所做到最好的了。
要知道，一次海水运送的代价可不少。
好在颜熙在某方面来讲也属于娇养着长大，但身为太子，教育上就不可能娇惯着。
就是体能训练是苦就足以让他学会忍受这个词，更别提长大些后，被父神派去前线，跟在将军身边见识真正的战争。
那时候，条件可比现在好多了。
对这些过往一无所知的众人，见颜熙面无异色的走近泳池，看底下已经开始泛起了污浊的海水，心里难免有些佩服。
而佩服的同时又有些自责。
他们基地连照顾好一条人鱼都做不好。
颜熙不清楚他们的想法，视线略过在阳光下泛着波光的水面，已经不再清澈的海水很快顺着排水口被清倒了干净。
紧接着，很快有人驾驶着清扫机到泳池边。
水管对准泳池，强劲的清水冲出，重刷着泳池是每个角落。
看着这幕，不得不说，颜熙是心理上还是有些舒适感的。
他能接受自己用的海水一天天变脏，能接受在后期只短暂的将尾巴在水里跟涮火锅似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觉得没问题。
曾经的经历让他将那些不适感压在心底，不露半分。
这里是他主动，并且强制下跟过来的，这里是战场，不是帝星，他不能带给顾渊麻烦。
但看着眼前的清洗行动，那些不适感也被一并清了去，让他不由翘了唇角。
正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测试海水的顾渊，一撇眼，就见到这一幕。
漂亮的桃花眼含着笑意，很浅，合着唇角那一尾弧度，在在的显示着小人鱼的好心情。
轻轻捏了捏掌心的手，他问道：
“要去看看吗？”
说着，用眼神示意另一片区域停着的辆大型罐装车。
那里有几人正在交涉，还有人已经看向他们这边，似乎在等顾渊过去。
颜熙点了点头。
“一起。”
对这种罐装车颜熙有些好奇。
在帝星时他用的海水是每天换的，他也见过来运送海水的工具。
那是艘很大的舰艇，除了前舱是控制室，其他区域都用来对接大型储藏箱。
这个储藏箱他从沐那里听过些，据说含有最新洁净保鲜技术，造价昂贵，但确保所运输的食品亦或者像他家这样的运输海水的，绝对不会二次污染，且就是一个月的运输期都能保证和当天进入储藏箱时一样的状态。
海水入水箱时，有专用水管接入。
他还挺喜欢看自己的水箱壁被海水灌满时的过程。
特别是他在里面等着海水冲过来时，就像曾经小海浪打在自己身上，很舒服，彷佛回到了海里一般。
不知道这辆车是不是能带给他这种体验？
走近后。颜熙好奇的看了看眼前的大车，心底刚起了念头又很快被自己否定掉。
泳池的大小在那，车子的水管恐怕也给不了那么大冲力。
歇了心思，他走到顾渊身边，这会儿已经开始水质测试。
测试很简单，抽样取出三份海水，分别放入三台测试机下进行检测。
之所以三台测试机，也是怕万一哪台不够灵敏。
颜熙在顾渊家的次日，眼睛就过敏了的事高层也是知道的。
那还是经过人鱼保护中心检测过的海水。
检测很快，五六分钟的时间，三台几乎同时吐出了报告纸，结果也是相同。
顾渊仔细看了下，见没问题，立马安排人降海水放入泳池。
正如颜熙所预料的，海水从罐装车被导出时的冲击并不大，至少没法冲出个小浪花来。
但闻到熟悉的海洋气息，精致的脸庞上扬起明媚的笑。
谁也没想到会忽然看到人鱼露出笑容来，一个个呆愣愣的，然后很快获得了他们长官醋意的冷眼。
众人：……
给了属下们一个警告，见他们识相的低头，顾渊揽着颜熙的腰低头问道：
“要下水吗？最近你都没怎么下去过。”
颜熙看了眼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心里有些痒痒的。
可顾渊刚经历过战争，是不是该先帮他清一波粟？
“现在是海水最干净的时候，天气也好，下水补充下水分，好不好？这几天你已经开始不舒服了不是吗？”
看他纠结的样子，顾渊一下想到了其中的缘由。
想到小人鱼那句霸气十足的“你是我的”，顾渊心底空旷了数十年的地方被填得满满的。
他的熙熙不是空口白话。
他是真的一直将自己放在心上。
闻言，颜熙便不再纠结。
顾渊说的对，这是海水进泳池后最干净的时候。
这会儿不下去什么时候下去？
“那我先下去游会儿，你去忙吧。”
点了点头，他朝顾渊摆了摆手，道。
“没事，我可以再陪你一会儿。”
现在午休时间，他还能陪他在这边用餐。
“我让程一程二把午饭送到这来。”
说着，也不等颜熙回答，顾渊朝陪同属下吩咐了句，就见那人快速离开。
见状，颜熙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直接跳入泳池里。
水花溅起的同时，一条长尾破水而出。
蓝银相间的鱼尾在摆动时水花四溅，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幻彩，美得让人窒息。
很快鱼尾落回水中，再也没有刚才那般大的动作。
顾渊知道，这是因为颜熙不敢。
泳池的海水就这些，长尾拍打下，水会大片的溅到岸上，海水的补给至少十二天。
真的玩爽快了，池子里海水量可会缩减不少，后面几天会很难。
心里微微有些疼。
从出发开始，他每一刻都想着尽快解决战事。
不仅是为了他的国家，也为了他的伴侣。
他想尽快让颜熙回帝星。
他的娇娇小人鱼不该在这里吃苦。
泳池里，颜熙舒服的潜下去游了个来回，很快游到顾渊在的地方。
两手抓着泳池边缘，抬头看向顾渊。
“很舒服。”
桃花眼眼尾弯弯，笑意浸染着眉眼，脸上的表情惬意里带着几许兴奋。
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是单纯的想和他分享快乐。
顾渊从他自水中探出头后就整个人定住了。
原本他还庆幸颜熙下水时没有将衣服脱掉，可眼下的情景却让他觉得还不如赤果了上身。
颜熙今天上半身穿了件白衬衫，纽扣扣到喉咙处，这会儿因着入水，湿了的白衬衫已是呈现半透明的贴在稍显瘦削的身体。
偏偏这人还在朝他笑。
轻轻软软的声音，入在耳里，让顾渊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幸好，只是错觉。
抬头再次扫了眼周围，见下属都低着头，他干咳了几声道：
“那先游一会儿，估计待会饭菜就来了，吃好后休息会儿再下去，今天你有一下午的时间。”
“好。”
应了声，颜熙再次潜入水中。
往下看，清澈的海水里，渐变蓝的长鱼尾一个轻微摆动，小人鱼已经游了好远。
那身白色的衬衫随着颜熙的动作被水浪推动着衬衫下摆摆动着，偶尔露出一节白皙来。
那处细嫩的腰肢，连接着漂亮的鱼尾，水色下显出几分奇异的旖旎。
墨色微闪，当初情热期时，两人在颜熙浴室里做的事全数闪过脑海。
又一次，鼻尖感觉到一股热流。
顾渊擦了擦，然后快速从裤子口袋里拿了纸巾，擦干净后，立马起身扔进了垃圾桶。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声响，是程一程二送饭过来了。
顾渊朝泳池喊了声：
“熙熙，先吃饭。”
很快，水底一抹蓝色游过，到了顾渊这边。
颜熙没有完全出水，而是双手在泳池边用力一撑，坐了上来。
鱼尾继续浸在海水里，补充着许久没有补充的水分。
顾渊在他上岸时就迅速将自己的外套脱了罩在他身上，引得颜熙不解的看他。
“今天挺热的。”
顾渊：……
顾渊：“我知道。”
顿了下，声音变轻，他凑到颜熙的耳边低声道：
“可是这样的你太过诱人，我不想给他们看。”
眼见因着自己的话开始挑眉的颜熙，顾渊大着胆子补了句：
“你是我的。”
“这样诱人的老婆，只有我能看。”
闻言，颜熙眸光微动，一声几不可闻的“嗯”，他伸手穿好了顾渊的外套。
顾渊没有错过那声很轻的回应，眼见着他穿好他的衣服，目光触及小人鱼红了的脸颊，顾渊的心情比阳光还灿烂。
这边你侬我侬的一起吃着午餐，被人忽略的远处，已经完成任务的罐装车车主正看向这边。
“你在干嘛？怎么还没走？这里是军事重地，不允许长久逗留，不知道吗？”
男人正看着，突然一声训斥传来。
原来是守卫注意到车子一直停着没离开，过来看看。
“长官，我只是看看人鱼对水的适应度，这也是上面吩咐的，抱歉，我马上离开。”
男人立马弯腰道歉道，脸上尽是勤小慎微的恭敬。
来人皱了皱眉，又觉得对方说的确实没什么不妥，而且也只是远远的看。
于是他摆了摆手，让人离开。
这里的动静不大，不过还是引起了顾渊的注意，铺展开的精神力稍稍投放了些注意力，看了始末后，便没有在意，认真的陪着颜熙用餐。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不久的将来，他会为今天的错放悔得恨不得能揍死现在的自己。
是他亲口劝说着颜熙下水，是他明明都注意到了端倪却亲手将人给放了。
而现在，他正吃着颜熙回夹给他的菜，心神荡漾。
老婆真好。
男人离开前隐晦的和某个方向的人交换了下视线，然后立刻唯唯诺诺的上了车离开。
午餐后，顾渊就没法再继续陪颜熙了。
虽然之前已经做过战后报告，但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休整时间结束，他该去前面了。
边境城区的某家酒店里，男人坐在床上，听着电话里的报告，刻板的声音带着几分满意。
“你做的很好，我已经让人在你住的房间放了张不记名卡，里面有三百万星币，现在，离开这里，不管你去哪，越远越好。”
电话里，对方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高亢，男人没有理会，直接挂了电话，而后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少爷，海水已经成功送进去，颜少当即就入了水，是的，没有被发现，是，收到，属下会尽快将他带回。”
帝星，肖家，肖赫飞将手机扔到一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这时的帝星已经入夜。
从高楼的落地窗往下看，底下拍成长龙的车队彷佛正在搬家的蚂蚁。
作为帝星，乃至雅纳萨亚最繁华的中心城区，夜里的景色才是最美，最令人难以忘怀的。
远远望去，彷佛接连于天际的洛河江水，上面数量邮轮进行着灯光秀，还有四处林立的高楼大厦都亮着着，有的商场墙面就是光屏投射的立体图像，上面播放着时下热门的广告。
肖家的产业就在这些大楼中间，可见其家世雄厚。
可以说，军部的世家就没有缺钱的，光看顾渊这个草根出身的元帅就知道了。
肖赫飞作为肖家二少，不论是出身，还是从小到大的经历，几乎没有什么事让他有过挫败感。
可是这次无意间的遇见，却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彷徨。
到他这个年纪，很多军官早就领养了人鱼，他本该也是其中之一，只是军功够了，可总没有遇上让他觉得想试试是人鱼。
有时身边人看不过去了劝说，他也只是以顾渊都没急，他急什么的话给挡了回去。
可是谁能想到，到最后，好不容易心动一次，对象却是顾渊的人鱼？
这难道就是他总将顾渊做挡箭牌的报应吗？
目光沉沉的看着窗外的夜景，指尖摩挲着酒杯，脑海里都是第一次遇见颜熙的那幕。
即便是现在，他还记得当时揽着那节腰肢时的触感，还有颜熙回眸看他时，他被震撼到到那抹惊异。
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
更别说是喜欢上一条人鱼。
但凡时间再往前推进些，有人和他说他马上会对一条人鱼动心，他都能把人给教训到讨饶。
他？追求人鱼？
那是不可能的。
见惯了兄长朋友们对人鱼的热衷，结果一腔热血只换来冷脸，他就觉得很不值得。
至少他不觉得自己会放下尊严去做那些要人鱼欢心的事。
他会试着领养一条人鱼，但和情爱无关，纯粹的利益交换，至少不用像身边人那么卑微到了尘埃。
可现在，真的遇到了那条让他想领养的人鱼，自己却把曾经鄙视的事都做了个遍，连被对方送进了监狱进行短期改造，都没能让他断了心思。
没人能理解为什么当初万般看不上追求人鱼，试图让人鱼喜欢上自己的他们的肖赫飞，为什么在真的动心后做得比他们还彻底。
肖赫飞同样不能理解自己。
可是不理解归不理解，对颜熙，他依旧恨不起来，明明他们之间从初见就没有留下过什么美好回忆，可依旧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深爱。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每到深夜，想得到他的心思越发的深根。
于是他决定为自己博一把。
他不相信颜熙会多喜欢顾渊。
不过是救命之恩的雏鸟情节罢了。
至于颜熙对他的排斥，他觉得不过是顾渊的手段而已。
他要为自己创造机会，也为颜熙创造机会，他们需要一个了解的过程。
可惜顾渊对颜熙的保护不可谓不严密。
等再看到颜熙时，竟是他和顾渊登记伴侣信息的消息。
那晚，他喝了一整夜。
也是第一次醉了一整夜。
最可笑的是竟然有人试图伪装自己是颜熙爬他的床，笑话，自己深爱的人，又怎么可能认错。
哪怕仅有那么一次的亲密接触，属于颜熙身上的味道依旧深根于记忆里。
说不清那是怎样的香味，淡淡的，带着点海面的阳光，又似薄荷的冷香，清新怡人。
自从那夜后，想得到颜熙的心思更重了。
于是他找上了瞿蔓瑶。
他知道她喜欢顾渊，两两合作，各取所需。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能这么废物！
竟然会被瞿夫人看出异样来，这种废物也难怪这么多年了，连顾渊一个余光都没得到。
想到自己差点葬送是计划，肖赫飞的脸色变得阴郁。
不过很快，他的眼里笑意轻轻散开，温和了眉眼。
仔细看，那双眼里尽是溺死人的柔情，叫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差点失败也只是差点而已，很快，他就会来到他身边。
他们会24小时在一起，他会发现他能做的比顾渊更好，他会喜欢留在他身边。
到时他会明白，他们两只是缺少一个认识，深入的机会。
唇角微勾，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肖赫飞看向外面的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不等他回应，就听到一声：
“二哥，是我。”
“进来吧。”
“二哥，我忙好了，走，今晚我让人带了几个新晋花旦，什么风格都有。”
来人是肖赫飞的表弟，是肖长生妹妹的儿子，经营着帝都最大的娱乐公司。
这幢楼便是属于他，也曾经属于肖家。
后来在其母出嫁时被肖长生作为嫁妆陪嫁送给了妹妹。
自从上次短期改造的事后，肖赫飞就被肖长生塞给了这个吃喝玩乐超会的侄儿。
对于二儿子对颜熙的迷恋和执着，他只认为就是生活过得太单调，见过的美人太少。
所以给侄子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肖赫飞忘掉颜熙。
这位表少爷也确实尽力得很，自肖赫飞出狱后就一直被粘着，每天都是吃喝玩乐，过得精彩。
肖赫飞知道表弟肩负的任务，听他这么说也只是扯了扯嘴角。
＊＊＊
边境基地，这几天颜熙每天都会在中午去泳池里游上几天。
只不过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颜熙入水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哪怕下面的人再怎么仔细维护，露天总免不了灰尘，池子里海水的清晰度开始变低。
这天，短暂是把尾巴在池子里浸了会儿，颜熙就回回了住处。
关上门，快速洗了个澡躺倒在床上，困意袭来，眼皮一点点变得沉重起来。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忍不住感叹，最近他真的越来越嗜睡了。
颜熙醒来是被一阵剧警报声惊醒的，自从他随军过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到一级警报,想到前两次的事，他连忙坐起身来。
只是不知是不是睡久了，身体软软的没有支撑力，差点又摔回床上。
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这体力必须练起来了，他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整个心思都挂在了顾渊身上。
下床来到门外，背靠在门框上缓解着身体的不适，一抬头，他就再也看不进其他了。
那是…什么！？
瞪大的眼死死的望着空中的庞然大物，颜熙的脸上已经不是震惊能形容的。
他从没就见过那么大凶兽，耳边警报声外就是凶兽的怒吼声。
比山还粗的四肢在空中践踏着，只是看，就是扑面的压力。
这样的凶兽一旦落地往他们的方向奔来，恐怕只一脚就能毁了这里。
正想着，旁边有人跑来，声音里满是焦急：
“少夫人，跟我们走，星兽来了，我们必须尽快撤退，长官他们拖不了多久，快！”
闻言，颜熙微微一怔：
“它是星兽？顾渊在阻挡这只星兽？”
程一闻言，一边带着颜熙后退，一边应道：
“是的，少夫人，不用担心，长官他和星兽/交手过许多次，不会有事，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你，让长官安心对敌。”
颜熙：……结果还是成了累赘。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颜熙默默感知了下自己的域。
精神力铺展开去，他注意到了不对劲。
“那边也是你们的人吗？”
程一程二同时顺着颜熙的视线望过去。
只见大概十五人左右的小队穿着几乎要融于夜色的衣服正往他们的方向赶。
星兽来袭，大家都在乱中有序的遵从上级命令行动着，可方向都是往外撤。
怎么有人还往里来？
何况还是往家属院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