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梨醒来的时候是被热醒的, 全身热烘烘。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入目是穿着深蓝色丝绸质地睡衣的男人。她微微一怔,继而抬眸, 陆源的俊脸近在咫尺。
他双眼紧闭, 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皮,呼吸平缓,下巴上长了一圈青色的胡茬,看着有点倦怠。
双梨想翻个身,但陆源的手环抱在她的肩头, 将她抱得她很紧,她不敢乱动, 怕惊醒了他。
陆源睡得很熟,如果是换作在平常, 他闭目养神的时候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感知到。
但现在,她这样动弹他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应该累了吧,毕竟昨晚他忙到半夜才回来。双梨侧躺着没有再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陆源的相貌看起来很年轻, 一点都不像是三十岁的人。双梨有时候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比她大十二岁。这也就意味着在他读大学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六岁的小屁孩。
他们之间相差这么多,陆源真的会喜欢她吗?如果不喜欢她, 他又为什么做这一切?
这些问题就像是猫爪在双梨的心里没轻没重地挠着,痒得很。
她和陆源的第一次见面,她就打了他一拳,偏偏还是打在了他的伤口上,后来还弄得他伤口发炎。陆源脾气乖张, 霸道又不讲道理,那段时间她只想着要逃离他。
没想到现在他们会同睡在一张床上。
昨晚的雨已经停了, 外面阳光明媚,热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耀进来。陆源醒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女孩窝在他的怀里,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
“一大早玩躲猫猫?”
陆源将被子掀开,露出了女孩通红的脸,小鹿眼略显慌张和羞涩。
他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到脑后,“你早醒了?”
双梨嗯了一声,扭捏着转开脸,“我、我起床去了。”
她推开陆源的胳膊下床,穿上拖鞋后回头看了眼,发现陆源坐在床上,左手扶着右手手臂,英眉微拧,像是在缓解什么。
她担忧着凑近一看,“陆叔叔,你怎么了?”
陆源抻着手臂没说话,一晚上抱着的姿势血液不流畅,麻了。小女孩凑近他身旁看着他,露出担心的表情。
他坏笑了一下,“手臂被你睡麻了,怎么办?”
昨晚他用右手支在她的脖子后面睡了一晚,动都没动过。小女孩果然心疼了,小手抓着了他的胳膊,力道轻柔地揉捏着,“那我把帮你捏一下。”
女孩的力道很小,对于陆源来说她这点力气跟挠痒痒没多大区别。而从双梨的视角看,他肌肉紧实,她用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捏动他,反而自己的手还发酸。
陆源揉了揉她的脑袋,“行了,洗漱去吧。”
他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就大大方方地开门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他的生物钟都会在八点将他叫醒,而现在已经九点了。
双梨洗漱完出来时,打开门刚好撞见陆源。他已将睡衣换下,穿了一套灰色西装,脚上穿着黑色皮鞋,戴着领带和腕表,头发往后梳起成大背头,步伐沉稳,身材挺拔,给人一种稳重和可靠的感觉,与刚才他在床上倦怠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深邃的眸光充满智慧,让人无理由愿意臣服他。
当这位远筹帷幄的港圈大佬下楼时,客厅里的众人都齐刷刷地看过去。
双梨跟在陆源的身后,从他的后侧探头,发现一楼的客厅坐满了一屋子的人,她惊讶极了。
定睛一看,站着的几个是熟面孔的保镖,沙发上坐着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是刚来瑞丽第一天请吃饭的大叔,双梨记得陆源管他叫老卢。
见陆源这么晚才起来,老卢暧昧一笑,朝陆源挤眉弄眼,“年轻就是不一样,真能折腾啊。”
双梨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看了看陆源,陆源却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朝老卢使了个眼色,“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老卢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开个玩笑都不行,这么清纯吗?
三米宽的圆木转盘餐桌上,摆满了餐盘,香气四溢。陆源在主位坐下后,阿景和阿武才跟着落座。
按照礼仪惯例,座次规矩一般以右为尊。以右为上座,以左为下座。因为上菜时多以顺时针方向为上菜方向,靠右坐的人因此要比靠左坐的人优先受到照顾。
在以前,阿景都坐在陆源的右手边,但今天他把位置让了出来给双梨坐。
早餐是米线还有饵丝,糯米饭以及鸡蛋粑粑,都是瑞丽当地的民俗早餐。光是搭配米线的配料就满满登登地摆了一圈。
众人皆落座,等待陆源起筷。
在陆源夹起一块鸡蛋粑粑放到双梨的碗里后,大家才开始动筷子。
坐在下座的老卢毫不客气地拿了一碗米线吃了起来,陆源问道,“你怎么来了?”
老卢笑笑,“最近闲的发紧,寻思来你这里找点事干。”他看着陆源,“阿源,你这回来瑞丽是干嘛来了?卢叔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有些话忍不住想提两句,现在缅甸内战全面爆发,瑞丽又与缅甸接壤,你这……”
老卢欲说还休,他问的这个问题刚好也是双梨想知道的。
陆源千里迢迢从香港来到瑞丽,是为了做什么呢?总感觉没这么简单。吃米线的间隙,双梨也抬眉看着陆源,想听听他的回答。
陆源却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吃过早餐,双梨给雪姨帮忙收拾桌面,门外又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他皮肤黝黑,身形瘦削,眼神带着一种紧张的怯怯感。而另一个人,则是一身运动装的男青年,戴着眼镜,看着像是文化人,没有阿景和阿武那种职业保镖的感觉。
来人正是胡老三以及阿景安排在云南跟进线索的负责人,李文彬。
昨晚等了一晚上都不见陆源下来,阿景就将众人遣散了,安排在今天会面。
时隔这么久再次见到陆源,胡老三才发现他的身份根本就不是普通买家那么简单,是港圈玉石大亨陆源,他恭敬地称呼道:“陆总。”
陆源坐在沙发抽烟,李文彬站在他的跟前,对着他九十度鞠躬,“陆总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跑进周海强的工地私挖土方,导致您要从香港专门过来处理,浪费您这么多时间!”
陆源无所在意地挥了挥手,现在说这种话毫无用处,“你把土方都挖开了,就没有什么发现?”
李文彬摇头,“什么都没发现,土方都是一二类土,连块硬一点的石头都没有。”
陆源接着把目光移到了胡老三的身上,他眼神锐利,胡老三打了个哆嗦,说道,“陆总,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卖给您的那块石头真的是我在这个工地做小工的时候捡到的。”
老卢听了会儿,听出了点所以然,大概明白陆源是在找什么,他拧着眉坐在陆源的旁边,“阿源,据我了解芙蓉靑翡翠一直以来都只产自缅甸的帕可坑口,而帕可坑口早就绝矿了。”
言下之意,他这是在做无用功。
但陆源不这么认为,事出必有因,如果胡老三没有说谎,那肯定是其中有什么是被他忽略了。
做工程,涉及到土方开挖运输,无非就是浇筑基础,需要用到水泥沙石等原料。
陆源一根烟抽完,问李文彬,“周海强怎么施工的?”
李文彬想了想回答说,“现场搅拌混凝土施工,没有用商品砼。”
现场搅拌混凝土与商品砼之间的区别,一个是需要现场用水泥、砂子、碎石和水混合在一起形成混凝土,而商品砼则是在搅拌站就预先生产好,通过混凝土运输车辆运送到施工现场进行使用。
既然这样,陆源心中已经有了判断,“周海强的沙子,碎石从哪里买的,有没有查过?”
阿景接话道:“查过的,要去看看吗?”
此时双梨端着茶盘出来,给众人分茶,刚好听到阿景的话,陆源这是又要出去了吗?她佯装若无其事地将茶杯递给他。
“嗯。”陆源颔首。女孩低垂着眼眸没有看他,在他接过茶杯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来云南的这段时间,除了去夜市的那次,基本上他都在外面跑动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如果跟着他东奔西跑,去沙场采石场这种男人堆的地方,非常惹眼不说,还舟车劳顿非常累。
陆源把茶喝完放下杯子,做了决定,“阿武,你去备车,准备好要带的东西,阿景,你就留在这里。”
阿景愣了愣,把他留在这里?
作为陆源的左右臂膀,阿景从来没有试过被陆源撇下的经历,刚想说些什么,就看到陆源站起了身,朝厨房过去。
他一下就想通了,陆源把他留在这里,其实是让他陪着小梨。
陆源的想法也确实如阿景想的一样。在他眼里阿武是个大老粗,做事没有阿景细心,双梨又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把阿景留下陪她是最合适的安排。
厨房没有人,陆源接着往楼上走,女孩的房门没有关,雪姨半弯腰给双梨敷药,药膏是她自己熬的,现在晾凉了才给双梨敷上去。
药膏的味道不怎么好闻,双梨蹙着鼻子,雪姨眼尖看到了门外的男人,赶紧三两下把药膏敷好走人。
药膏的颜色是墨绿色的,敷在脸上非常诡异,双梨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半边脸,“你找我有事吗?”
陆源站在她身前盯着她,双梨干脆背过身去,“你、你别看了,很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