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
双梨不自在地挪了下肩膀, 陆源拧眉看她。他前侧的刘海有几条耷拉了下来,衬衫皱巴巴,一身风尘仆仆的味道。
睡觉之前贴着退烧贴睡, 现在睡醒感觉好很多了, 双梨把退烧贴拿了下来,“我真的没什么事,我退烧了的。”
陆源把手抽开,拿起一边的抱枕塞在双梨的后背让她依靠,揶揄道:“怎么这么笨, 别人为难你不知道反击?”
双梨努努嘴,“严小姐是方先生的亲戚, 不管再怎么样,我们现在住在人家家里, 该给的面子也是得给的,不能做的太过分,让方先生夹在中间难做。”
陆源满不在乎地哼笑,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没想到小屁孩还懂点人情世故。
双梨又问:“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很久吗?”
陆源稍一沉默, “快的话,这两天就可以离开。”
“噢……”
陆源低头看了女孩一眼,瞧着脸色不是很差, 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床,给她整理了一下被角。
“睡觉吧。”
接着他起身走到窗口帮女孩关上窗,正好看到在楼下的人。他嗤笑,继而下楼,出到了别墅的花园, 慢悠悠地抽着烟。
他的脚步声吸引到了那个人。
严羽原本站在这里等司机把车开过来,结果车还没到, 陆源忽然来了,她微微惊喜了一下,“源哥,昆明这边景点挺多的,你要是有空我带你去逛逛怎么样?”
陆源笑了下,故意走近了她一些,独特的冷调香薰味瞬间侵入严羽鼻子,她怔在了原地,心跳砰砰,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些粉红画面,却不成想,陆源直接一口烟雾喷在了她的脸上。
严羽被呛的咳嗽起来,满脸不解,陆源语气森冷,“严小姐,在玉泉的面子上,这次的事我不跟你计较。”
严羽顿时明白陆源说的是什么,也联想到他刚才的忽然离开是去看了那个女孩。她很不解,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至于让陆源这样吗?
“源哥,你喜欢她什么?”
陆源眯了眯眼,“这个问题跟你没有关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经过别墅楼下时,抬头看到女孩房间的灯已经熄灭。
夜空暗淡,闪耀星辰点缀在深邃的夜幕,徐徐的晚风无影穿梭,簌簌的烟灰拂落在陆源的袖口上,他没有整理,因为忽然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蹦出了一个词。
喜欢?
这个词之于他,非常陌生,在他十八岁遭遇人生的重大变故后,他以为以他这种多疑寡恩的性格不会喜欢任何人,也不会对谁毫无保留的付出。
人性复杂,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任何关系都经不住考验,他深信这一点。
可偏偏宁双梨,在被张松和胁迫着要出卖他时,如此娇小柔弱的人儿居然紧牙关,一声不吭抗住了,宁愿忍受钻心痛苦都绝口不提出卖他。
他很意外。
他对宁双梨根本算不上好,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剑拔弩张,他还曾把她困在家中不让她走,但她就像是忘了他是怎么对她的。
真是一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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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刚洗漱完的双梨就听见自己的房门被敲响了。打开门,门外是穿戴整齐的陆源,今日他一反常态没有穿衬衫西裤,而是一身简约的灰色休闲装。
陆源看着女孩呆愣的样子,直接抬手按在了她的额头上,“嗯,没烧了。”
双梨眨了眨眼,怎么也料想不到陆源一早来找她是做这事。
“赶紧收拾好,今天带你出去玩。”
这话一出,让双梨兴奋地亮起眼睛,“真的吗?”
陆源睨着她,“楼下等你,快点。”
“好。”
双梨赶忙关上门,换了一套衣服,下楼的时候遇到俞灵,她问:“走得这么急,去哪里呀?”
“出去逛逛。”说话的是陆源。双梨跟在他身边,笑着点了点头。
俞灵和方玉泉对视一眼,明白了过来,应该是昨天小梨在家闹了不愉快的事,所以今天陆源才特意带她一起出去。
陆源带着双梨出了门,开车的人是他,双梨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美丽的花卉绿化,昆明是花城,到处都有鲜花,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将要去哪儿,侧头观察了一下陆源开车的动作,发现他完全没有用到导航,对这里的路况好像很熟悉。
“陆叔叔,你经常来云南吗?”
“嗯。”陆源微微颔首。
云南是重要的玉石集散地,他时常会来这边洽谈生意。瞅了眼女孩兴致冲冲的样子,“还难不难受?难受要说话。”
“不难受了,吃了药好多了。”双梨说,“我们这是去哪里玩呀?就我们两个去吗?”
“怎么,你还想有几个人来?”
“就、好奇问一下。”双梨看着前方的路况,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我觉得你太忙了,你怎么会有时间出来玩呢?”
陆源没回答这个问题,轻车熟路地把车开进一个会馆。
下车的时候双梨抬头看了眼,发现这是一个座茶馆,整体都是中式建筑,以四合院为布局,中庭是假山瀑布,非常有意境。
陆源一下车,立即就有茶艺师上前朝他问候。
“陆总好。”
双梨与陆源前后脚进去,茶艺师也管她喊了声阿诗玛。陆源领着双梨穿过长长的围廊,就到了一间用竹子布局的茶室里。
在进去之前,陆源声线柔和,对着女孩说,“这是我开的茶馆,今天你就在这里玩,等我忙完了带你去逛夜市。”
说完他就打开了那扇竹门,双梨往里一看,就见阿景和一个黑人老外坐在茶桌的两侧。
这个黑人老外是双梨第一次见,忍不住多看了眼。
见源哥带双梨一起来了,阿景闪过一丝吃惊的神色,但很快恢复如常,然后招呼双梨在茶室的沙发坐下,给她端去了一杯茶。
房间里点着檀香,非常好闻,余调是带点甜的梨香,双梨猜测,这可能是鹅梨帐中香的味道。她打量了一下茶室里的摆设,四周的架子上摆着很多茶叶,中间的位置是一张阔大的会客桌,显然是经常用来招待客人。
今天阿景难得也在,还有一个陌生的外国人,陆源估计是要谈点很重要的事,所以双梨没有靠近茶桌那边,就在沙发这里拿起桌面上的茶叶介绍看着。
Zoey不断用余光打量着双梨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见陆源带女人出来,还是这种生意场合,说明对方应该对他很重要,忍不住又看了看。
猝然间,一股冷飕飕的凉意像毒蛇一样从脖子往上爬,Zoey打了个冷战,侧过头时,对上了陆源危险的眼神。
Zoey赶紧收回眼神,正话道:“陆总,您交代我做的事昨天已经谈成了。”
“说来听听。”
“我按您的意思,给了五百万让老板娘去找这个手镯,见到是货真价实的现金之后,她没做什么怀疑就同意了。”
“嗯。”
一旁的阿景问,“源哥,是否需要布置下一步棋?”
“不急,太急躁容易露馅,她的行踪你跟进好,不要出什么纰漏。”
“好。”
双梨的眼睛在看书,耳朵却忍不住听陆源说话。看上去,他好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她这个外人坐在这里,合适吗?不怕她泄密?
不过仔细想想,一些不对劲的事其实早就开始了。陆源根本就不像是来和同学叙旧的,因为他除了晚上回来方家,其余时间都在外面,而方氏夫妇对此也没有任何微词。
一般来说到别人家里做客,不都是要陪着主人家的吗,怎么陆源是这样的?
好像,好像,他是借叙旧知名,掩盖自己来云南的真实目的。
阿景站起来准备离开,“源哥,我这就去安排。”
“嗯。”
阿景离开后,茶室里就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双梨明显感觉到气场冷了下来,以至于她连翻页都不敢翻得太大声。
陆源默不作声地用开水沏茶,Zoey瞧着他的动作,也意识到陆源应该是有话要对他说,故意支走了阿景。
Zoey坐立难安地等了几秒,陆源提着紫砂壶,将泡好的茶倒了杯给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Zoey,你是怎么和林鸿晖认识的?”
这个问题有些出乎Zoey的预料,他实话实说,“我来中国之后,就在广东一带找买家,是林鸿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这件事,主动找上了我,说可以介绍我认识您。”
陆源接着问,锐利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去农庄吃饭,是你挑的地点还是他挑的地点?”
Zoey用蹩脚的中文解释:“他挑的,我对顺德一带并不熟悉,和您见面的那晚,是我第一次踏足顺德。”
这话一落,茶室陷入了长久的宁静之中。陆源喜怒不形于色,Zoey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女孩的到来,打破了这个硬邦邦的局面。
“陆叔叔……”双梨走到陆源的身侧,“我能出去走走吗?”
很明显陆源是在谈一些很隐秘的事,连阿景都不在这里,她就更不应该在这里了。
陆源看了眼女孩的样子。今天穿了一条长裙,上身搭配了一件长袖的薄款外套,看着能挡风也能保暖,起码不至于吹点风冷到又开始发烧。
“出门右拐有个食斋,想吃什么就叫师傅给你做,不要走的太远。”
“嗯好。”
出门后,双梨按照陆源所说的地方走,右拐是一座石桥,一座木结构的小房子就矗立在那里。迎接他们的那位茶艺师刚好也在,见双梨来了,她面带微笑上前问,“阿诗玛,请问有什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