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是粤菜的重要发源地, 尤其讲究菜式清鲜、爽、滑嫩。本地人吃饭爱去三种地方,第一是私房菜,特点是每户人家都有一两个拿手菜式。
第二种就是夜茶, 大排档, 吃的就是镬气,用猛烈的火力保留食物的味道及口味。
而第三种,就是林鸿晖邀请陆源来的地方,农庄,农家乐的一种。
陆源到的时候, 正值傍晚时分,农庄外的停车场, 已经停满了饕鬄食客的车,拖家带口过来的人们都三三两两地四散在农庄的周边玩乐。
挂着粤港澳三地车牌的全黑色定制版宾利飞驰缓缓驶入农庄, 吸引了所有在农庄周围钓鱼摸鸟的食客注意。
紧跟随在宾利后面的,是两辆路虎揽胜,以及一辆不显眼的老皇冠。
一共四辆车,无一例外全是粤港澳三地通行车牌。这说明车子可以自由通行在广东, 香港,澳门这三个地方,且不受限制。
很明显, 这是有哪位港圈的大佬来了。
如此大的出行排场,使得好奇的食客们都不约而同地翘首以盼着,连农庄的老板都惊讶着走出门口,想想看看是何方神圣。
不多时,四辆车全部停稳下来。为首的那辆宾利驾驶座上率先下来了一个男人, 恭谨地为后座之人打开车门。
众人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男人动作利落地下车,眸色桀骜, 衣着讲究,穿着黑色绣有暗纹的流金衬衫,手腕带着昂贵的腕表。
他下车的同时,另一侧的路虎也下来了好几个人,统一穿着整齐的黑西装。看表情与动作,像是专业的保镖。
陆源慢悠悠地扫过周围的这些人,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正欲点烟,就见到农庄门口走出来一个人。
他看着五十多岁左右,两鬓虽然斑白,但精神奕奕,穿着一整套玫红色的唐装。看到陆源,还对着他招了招手。
陆源鲜少有出行排场这么大的时候,以至于林鸿晖见到这两排保镖,愣了一愣。
最后是陆源主动寒暄,“林叔,好久不见。”
林鸿晖瞅了眼站在陆源左右的阿景和阿武,又上下地打量着陆源,发现他一点事没有,看不出什么所以然,问道:“怎么出车祸了?处理得怎么样?”
陆源把烟又放回了兜里,随着林鸿晖的脚步,与他一起进了农庄里面,边走边说。
“没什么事,只是报废了一辆车而已。”
陆源语调轻松,仿佛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一样。林鸿晖追问:“是意外吗?还是什么?前段时间你才刚被人暗算,这次又……”
林鸿晖顿了顿,拍了怕陆源的肩膀,“不知道这两次的事是不是有关联,你自己要小心点!”
陆源淡淡回应,“嗯。”
阿景和阿武一前一后跟着陆源,而剩下的八人则是从一进门就分散开来,在农庄的各处检查是否有隐患。
进到内院,这里是类似四合院的布局,正中央有一个硕大的人工莲花池,边上的一座琉璃瓦顶凉亭下,坐着三个皮肤黝黑的外国人。
他们见到林鸿晖领着一个年轻男人进来。而这个男人身前身后都全是保镖,如此有牌面,他们瞬间知晓了他的身份是谁。
是港圈叱咤风云的玉石大亨,陆源,也是他们这次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想要与之达成合作的人。
以往从源头买卖宝石,从来都是卖家市场,因为好货不等人。这很考验买家的财力,而且不容易达成长期的合作。
陆源不一样。
他财力雄厚,在珠宝业是称霸一方的存在。财力这一方面就不用过多担忧,不仅如此,他的生意路子铺的非常开,全世界都有,所以对宝石的需求量大,会持续性地买。
几乎所有宝石的源头矿商都会希望认识他,给自己谋个出路。这次他们也是得益于林鸿晖的引荐才能和陆源见面。
见陆源过来,三个外国男人立马站起了身,迎了出去,用刚学会的中文说。
“陆总,久仰久仰。”
林鸿晖引荐道:“阿源,这位是南非来的珠宝商,Zoey,旁边两位是他的助手。”
陆源打量了一下这三人。
衣着光鲜,体型高大,皮肤黝黑,是典型的黑人血统。
从前他也和许多南非的珠宝商有过交易,这位Zoey是他第一次见。
他勾唇笑笑,“你好。”
生意场上,位尊者先伸手。
陆源伸出右手,Zoey立马双手握住,面带微笑。此次他不远万里从南非来到中国,辗转多轮才终于见到陆源,必须要使得生意落成。
林鸿晖与农庄的老板小语两句,示意上菜,然后对陆源道,“天色不早了,先吃饭,边吃边聊。”
随后他又和Zoey说,“你远道而来,带你尝尝我们中国的特色菜,保证你食过返寻味。”
从他们的对话中,农庄老板得知这位年轻男人的身份不凡,原来是港圈叱咤风云的陆源,不敢怠慢,亲自带领着他们越过莲花池,准备去往吃饭的餐厅。
餐厅是用竹子搭建而成的平房,分了上下两层,下层是就餐区,梳凉通风的同时,还能兼顾欣赏外面的风景。
上面是大片露台,边缘种植许多花花草草。
陆源正要越过门槛准备进去。
忽然,阿景和阿武皆身形敏捷一动,将陆源前后围住,千钧一发之间,阿武冲挡在陆源的身前,凌厉一脚,将高空落下的花盆一脚踢碎。
泥土和花盆的碎瓷片随着阿武的动作立即朝四周蹦了开来,吓到周围的食客大声惊呼,纷纷找地方躲避。
“源哥!”阿景连忙上前查看陆源的情况,见他除了衣领上沾了一些泥土以外,其余并无大碍,松了一大口气。
陆源慢条斯理地将领口上的脏东西拍开。
农庄老板吓得满头冷汗,看了看这乱糟糟的一地泥土,哆嗦着上前,“对不起陆总,可能是今天花盆摆的太出来,刚好又刮点风,才会不小心掉了下来。”
陆源看了他一眼,老板神色惶恐,不像是演戏。今天是他第一次和他见面,动机先不说,看他那小市民的样子,也不像是有胆子会谋杀他。
他抬起头看了眼二楼。一排整齐的花盆里面,就只有他这个位置的那盆掉了下来。
他才刚到顺德,一天时间都不到,就已经连续两次遭到袭击。
好样的。
看来是有人想将他杀之而后快。
林鸿晖气冲冲地过来,先是看了眼陆源,才对老板发难,“你有无搞错啊,点做野噶,甘嘅事都有?系唔系唔想系顺德捞啊!”
农庄老板在心中大喊冤枉。
他这花盆摆在这里好几年了,风吹雨打都没有事,怎么今天有大人物来,就发生了这种事。
他连连道歉。
保镖已陆陆陆续续上到二楼查看情况,不一会儿就有了消息,跟陆源汇报道。
“老板,花盆底下发现挪动的痕迹,应该是有人故意挪动了花盆。”
言下之意,这不是意外。
陆源挑了挑眉,看着林鸿晖。
“怎么办,林叔,好像有人很想要我的命。”
Zoey三人听不懂粤语,但也猜得到事情不简单,默默退在一边不敢出声。
林鸿晖焦躁地看了眼老板,吼道,“还不快去报警。”
“是是是。”
“阿源。”林鸿晖面向陆源说,“要不今晚不在这里吃了,走吧,去林叔家。”
陆源一脸不以为意,甚至径直走进了农庄的包间,“怕什么,我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还想看看对方会有什么招数。
林鸿晖了解陆源。他心志坚定,决定的事从不轻易改变。所以便也不再多说,招呼Zoey三人过来,一起在包厢落座。
阿景和阿武依旧尽心尽责地侯在陆源的左右,导致整个饭局的气氛尤为僵硬。
Zoey端起酒杯,学着在中国学到的敬酒礼,站起身来给陆源敬酒,“陆总,敬您一杯,祝您财源广进。”
陆源淡笑,拿着酒杯跟他轻轻一碰,但并没有把酒喝下,而是转眸看向攒局之人,林鸿晖。
“这酒不错,酱香十足。”陆源端起酒杯闻了一下,抬眉时,眸色往阿景看去。阿景立刻会意,快速从车里拿了一瓶新的酒进来,倒入醒酒器,并把陆源手里的那杯酒给换了。
众目睽睽之下,陆源将酒桌上的酒全换了,才不紧不慢地说,“林叔,我这么做,不介意吧?”
他明知故问,做了才来问介不介意,林鸿晖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借坡下驴,无所谓道:“无妨,你的酒比我的更好。”
陆源摊了摊手,对着Zoey举了举杯示意,幽幽道:“没办法,要杀我的人实在太多。”
Zoey听不懂这么复杂的中文,只是觉得酒桌上的气氛很微妙,他扫了眼林鸿晖,林鸿晖若无其事地开口,“阿源,Zoey手上有一颗黄钻石,想问问你感不感兴趣。”
纯天然的黄钻石数量稀少,如果Zoey拥有的钻石颜色饱和度很高的话,陆源会考虑入手,这也是他来顺德的原因。
陆源开门见山道:“如果是好货,我自然想要,不过嘴上说说没意思,得让我看看东西。”
Zoey喜出望外,立马回答:“没问题,不知陆总今晚可有时间?今晚我就带货过来。”
以陆源的财力,跟他要价,比卖给其他珠宝商可赚的空间更大,而且如果可以和他长期合作的话,那他未来的销路都不用发愁了。
陆源应道:“可以。”
饭局结束。
Zoey邀请陆源前去商务KTV,在那边歇息片刻,他马上把宝石带过来。
男人谈生意,最喜欢去的场所就是各种商K、酒吧、茶室。作为顶豪的陆源,对此已然是司空见惯。
包厢里,他神色自若地抽着烟,老卢来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陆源把烟摁灭。
他一接到陆源的电话就赶来顺德了,但电话里他没说是什么事。他一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后,说:“阿源,催的这么急,有什么好关照?”
陆源看着大腹便便的老卢,一进包厢就驾轻就熟的点了个公主,和她腻味起来。他嫌弃地转开眼,一旁也有公主想接近陆源,但见他这副厌恶的模样,全都不敢靠近。
“喂喂。”陆源睨着老卢越来越过分的动作,说:“今晚不是我场子,你点了我可不负责买单。”
被陆源这么一说,老卢恍惚了一下。
是咯,这里是顺德,不是港城,陆源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受人邀请。
于是他赶紧追问。
“阿源,大晚上的是怎么了?我可是连夜驱车三小时到的这里。”
陆源指了指门口,“有个南非佬,手里有个大货,请你帮忙把把关,怎么,没空?”
老卢哈哈一笑,“阿源叫到,我哪敢没空。”他看了眼门口,没有人来,包厢里也只有陆源,还有阿景和阿武两尊门神。
“人呢?”
“去拿货了。”陆源揉了揉眉心。
酒吧老板知道这里来了大人物,专门挑了最好的公主过来招待,其中有几个女孩子看起来非常的年轻,陆源咋一眼,竟觉得有点像他家里的那个小屁孩。
他不在家,家里那小孩不知道跑哪里疯玩去了,一整天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问候一下。
不过仔细想想,也幸好宁双梨没有跟来,否则就今天遇到的一连串的事,肯定吓得她不轻。
老卢和几个公主一起喝酒玩骰子,喝到兴起的时候,还缠着人家女孩子要微信。
微信?
他认识宁双梨这么久,都没有她的微信。
作为雇主,家里的保姆不加他的微信,不保存他的电话,每天想的都是到点走人。
令他一阵烦躁。
陆源闭上了眼睛,想摒弃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好好捋一捋今天所发生的事。
可当他阖上眼的那一霎,脑海里就像是在放幻灯片一样,不断地重复着昨晚他亦真亦假的梦境,那种软糯的触感,还有女孩若有若无的发香味,就像是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事一样。
他睁开了眼,入目是昏暗的氛围灯,隔壁的老卢正抱着公主嘻嘻哈哈地笑,他听着一阵烦躁,转头看去,发现那公主的年纪和宁双梨差不多,也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家里那小孩满脑子都是去这玩去那玩,不知道玩的有多疯,可能等他回到港城,她连他是谁都忘了。
陆源手里握着手机,他上下滑动着通讯录,找到了宁双梨的名字,动作微微一顿,似在思忖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