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眼的男人◎

  女儿给自己带回来止痒液, 简直让虞韵初哭笑不得。

  瞪了眼萧凛白,以眼神暗示他以后悠着点,虞韵初收下女儿的一番心意。

  可是, 没来得及说什么, 棠棠就踮起脚问:“妈妈, 让我给你抹吧?”

  虞韵初根本不痒,完全没有抹的必要。

  更何况, 那个地方昨晚刚被萧凛白吻过, 怎么都感觉不大对劲。

  纠结了会儿,虞韵初不知要说什么, 萧凛白站出来替她解了围。

  “交给我来就行了。”

  棠棠的眼睛眨巴眨巴, 像大人似的口吻说了句:“一遇上我妈妈的事情, 你总是格外积极。”

  “………”怎么这都被她发现了?

  难道他表现得过于明显了?

  萧凛白不由轻咳,解释道:“喜欢一个人, 就会出于本能要对她好。”

  “哎哟哟。”棠棠假装捂住半边脸,“我怎么突然有点儿牙疼。”

  她当然是开玩笑了,眼睛里尽是揶揄的笑意。

  虞韵初和萧凛白对视一眼, 让他别当着孩子的面聊这种话题。

  萧凛白却不那么想。

  他身为爸爸, 就是该让女儿明白,男人怎样做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

  提防渣男, 要从娃娃抓起。

  -

  回华安后,虞韵初又开始忙了。

  萧凛白连着三天没见她, 连抽空吃顿晚饭的时间都没有,表现得比他这个百强企业的总裁还要忙。

  那晚过后,两人的关系好像仍然停留在原地, 萧凛白误会他们更进了一步, 但虞韵初冷淡的态度又让他恢复了清醒。

  她真的只是拿他当发泄欲.望的工具, 仅此而已。

  如果虞韵初重新喜欢上他,不会是这种表现的,他能感觉到。

  哪怕是暑假期间,棠棠也没闲着,上午去辅导班,预习新学期的内容,下午上兴趣班,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虞韵初不想让她这么累,可周围的父母都在卷,对女儿不严格,只会让她远远落于人后,没有一技之长,出门也会被嘲笑。

  柳美伶照例是每天去接棠棠到她家,盯着她吃饱饭,给她辅导两小时的功课,然后再让林颂芝接过去。

  新版图刚刚开拓,虞韵初如今把精力全放在事业上,无暇带孩子,还好奶奶和姥姥配合得天衣无缝,让她省了不少心。

  这晚,林颂芝要去参加聚会,给萧凛白打了电话,让他把棠棠送回家去见下妈妈。

  从电话里,不难听出林颂芝很不高兴。

  再忙也不能不管孩子了。

  萧凛白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回了句:“阿姨,她已经被母亲的身份束缚多年了,如今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挺好的。”

  “小白,你能这么想就很好。”林颂芝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试探他,接着说道:“韵初从小性格就要强,说她学习成绩下滑,她高三硬是逼着自己彻夜看书,超常发挥考入名校,我和她爸知道她一贯自律,对她也是放心的。”

  果然,母亲唠叨归唠叨,还是会站在女儿的立场。

  萧凛白岂会不了解虞韵初。

  她有时比男人表现得还坚强,说她不行,哪怕牙咬碎了也会坚持下去,证明给你看。

  “我待会儿给她打电话说,你晚上会把棠棠送过去,让她先别忙了,早点回去。”林颂芝紧接着又说。

  萧凛白一听正好,他本来还在想没机会见到虞韵初,这下刚好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棠棠最近一直住在姥姥那边,她知道妈妈很忙,也不会觉得委屈。

  虞韵初曾经给足了她安全感,所以哪怕暂时忽略她一段时间,也不会觉得妈妈不爱自己了。

  晚上,萧凛白从他妈那里把棠棠接走,在路上让棠棠给她妈妈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但电话不是虞韵初接的,而是一个男生。

  “虞姐的手机落我这儿了,我正要给她送去。”

  对面的人是黎潜,萧凛白对他的声音很敏感,自然一下就听出来。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虞韵初的手机为什么会落在他那里,两个人做什么了?

  很难不多想,萧凛白的思绪飘忽数秒,等回过神便听见黎潜再次开口:“那我要送到家里吗?”

  这话让人莫名听出几分别的意味。

  萧凛白顺势应下,“我在,你送过来吧。”

  “嗯。”黎潜只答了这么一声,末了还交代,“虞姐喝了酒,你可以帮她煮一碗醒酒汤。”

  若说之前萧凛白还脑洞大开想过他会不会是同性恋,那么在听完这句之后,想法完全打消了。

  如果他对虞韵初没感觉,绝不可能讲这种话来挑衅他。

  也许他已经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连自己都未曾觉察。

  电话挂断后不久,虞韵初就回来了,好几天没见棠棠,她激动地抱住她又亲又揉脸蛋。

  见她对棠棠那么热情,对自己却视而不见,萧凛白难免有些吃味。

  等反应过来,他都感觉很好笑,自己居然会吃女儿的醋?

  虞韵初放开棠棠后,说去洗个澡,她一身的酒味。

  萧凛白自然闻见了,他一句话没能跟她说,紧攥着的拳头垂在身侧,凝视她的背影,直到人进了浴室才缓缓松开。

  虞韵初这个澡洗的时间有点儿久,在浴缸中,她闭上双眼,让自己完全沉浸在温暖的水中,直到感到压力和疲惫仿佛被冲刷而去,心情变得轻松愉悦才结束。

  洗完后她擦着头发出来,身上只围了条浴巾。

  白皙的脖颈到肩膀一览无余,锁骨凸起得很性感,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地披散,阵阵发香混合着体香蔓延出去,整个屋子里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芬芳气息。

  “棠棠回屋了?”

  虞韵初只在客厅停留不到几秒,见棠棠不在,不等萧凛白回答,转身回卧室换衣服。

  两分钟后,换上一条米白睡裙的她重新走出来,丝绸质地,显得人非常雍容华贵。

  见她头发还湿着,萧凛白想要帮她吹干,可是话还没说出口,门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

  猜到是谁了,萧凛白看了眼虞韵初,问她能不能先去房间。

  她这么美丽又妩媚动人的一面,自然不想被别的男人看到。

  “你又管不住自己的占有欲了?”虞韵初完全不觉得她穿得暴露,径直过去开门。

  萧凛白快步跟过去,在她开门之前进行阻拦。

  二人视线交汇,气氛焦灼。

  虞韵初抬头看着他,嘴角勾起嘲弄的笑。

  “我都还没睡你,就自动代入男朋友的身份了?你可没资格管我。”

  萧凛白明明最清楚她讨厌的是什么。

  男人没自信才会对女人管东管西。

  她穿个睡裙被异性看到就破防了?那她活到三十多岁,难道连穿衣、交友都不自由了?

  看到虞韵初眼中的坚韧,萧凛白慢慢的缩回了自己的手。

  “抱歉。”他对虞韵初说完,转身回客厅。

  虞韵初的余光捕捉到他落寞的身影,眉头微皱了下,转而开门。

  她知道黎潜看到她手机落下一定会送过来的,所以连电话都没打。

  今晚,黎秋亲自下厨,请她过去吃饭,虞韵初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这小妹妹的一番心意,尤其是听说她之前从来没有做过饭,就更不能拂人家面子了。

  门开的一瞬间,黎潜正要喊人,在看到湿发披肩的虞韵初之后,话音顿时哽在喉间。

  平时,虞韵初妆容精致,打扮得成熟性感,从外形上一下就能看出两个人的年龄差距。

  然而现在,她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衬得眼神都很无辜清澈,又穿着那么宽松舒适,家居风格的睡裙,显得软软糯糯的,像……棉花糖。

  黎潜已经完全傻掉,不知要说什么。

  喉结上上下下滚动几次,才勉强发出一声“姐”的音。

  “还要麻烦你专程来一趟,谢了。”虞韵初把手机拿过来,客气地问:“要不然进来喝杯水再走?”

  黎潜当然想进去。

  可是他想到之前打电话,那个男人还在这里,他该以怎样的身份进去?

  自卑使人退缩,黎潜抿了抿唇,低声回答:“不用了,太晚了,我得赶紧回家。”

  虞韵初也没勉强,“那路上小心。”

  讲完,她带上门,把手机往玄关柜上一放,走进客厅,坐到萧凛白旁边的沙发。

  “你是不是也该走了?”她问得很直接,话音外明显是赶他离开的意思。

  萧凛白敛眸不语。

  从他身上弥漫出的低气压拉低了整个客厅的温度。

  还好,在气氛如此僵硬的时刻,棠棠跑出来破冰了。

  “妈妈,你看我画得怎么样?”棠棠拿着她的画作冲虞韵初的方向跑去。

  虞韵初接过一看,上面是一家三口,左边是萧凛白,右边是她,中间的是棠棠,很容易就看出来。

  “你怎么会想到画这个呢?”

  “绘画老师给我们布置的作业,画一幅《我的家》。”棠棠又拿去给萧凛白看,认真打量他一番,嘀咕道:“我好像把你画得太丑了。”

  萧凛白的心情本来就很低落。

  看到棠棠的这幅画,也不知哪根神经被撩拨到,眼眶涌上强烈的酸胀感,有一种刺痛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你画得很好。”他抚摸着棠棠的头,小声夸赞:“爸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馨的画。”

  画上的他们一家三口坐在草坪上,旁边有大树和鲜花,背后面有风筝在天上飞。

  萧凛白感觉自己要哭了,眼眶已经开始湿润,他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这脆弱的一面,别开头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儿没完成,先走了。”

  他走得很匆忙,没给人一点心理准备。

  棠棠莫名其妙地皱眉,不解问妈妈,“爸爸怎么突然就走了啊?我怎么感觉她不高兴了呢?”

  女儿真的有一双洞察之眼。

  虞韵初不想回答。

  她也很疲惫了,于是摸了摸棠棠的后脑勺,转移话题般对她说:“我们上床睡觉吧,妈妈好几天都没给你讲睡前故事了。”

  棠棠“哦”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爸爸。

  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很难过呢。

  -

  下楼之后,萧凛白步行走到小区门口,坐进车里。

  走这一路,情绪完全没有缓解,反而膨胀得越来越厉害。

  他动作慌乱地从车的储物盒里翻出安定片,吃了一颗,之后给他的姐姐萧晚晴打了电话。

  接通后,萧凛白没有出声音,还是对面的萧晚晴率先问:“你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很不对劲啊!”

  “姐………”

  萧凛白不知该怎么问。

  他只是想找个女性聊一聊,分析一下虞韵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真的走进她的心里呢?他已经完全束手无策了。

  萧晚晴明显察觉到萧凛白情绪不对,她让他有话直说,不需要跟她藏着掖着。

  当然,萧晚晴了解她这个弟弟,哪怕天塌了他都不会跟她诉苦的,有什么情绪只会自己默默吸收和消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萧凛白又沉默很久,他拧着眉心,组织了很久的措辞,才缓缓出声问:“占有欲强对女人来说真的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吗?”

  果然。

  夜里打来电话是要咨询情感问题。

  萧晚晴并不意外。

  她思考了一下,知道萧凛白问出这个肯定是在虞韵初那里受挫了。

  萧晚晴只想着要该怎么回答才能不伤害到弟弟,由此,她语塞了很久。

  萧凛白也并不着急。

  他并不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只是胸口像被潮水灌满了,堵得很难受,急需有个出口来宣泄。

  “占有欲强当然是在乎一个人的表现,对你所爱之人来说,能提供给她安全感,这毋容置疑。”萧晚晴缓缓出声,接着又说道:“但如果过度表现的话,会让对方感觉自己喘不过气,好像私人空间被侵占,失去了自由,毕竟我们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生活中不应该只有情情.爱爱,还要被许多其他的事物所占据,作为另一半,首要做到的是该怎么给对方减负,而不是添堵。”

  萧晚晴话音落下,试探性问对面,“你觉得呢?”

  “姐,你说得我都明白。”萧凛白降下车窗,让晚风吹进来,“只是,我要怎么控制自己的占有欲,不让它失控,在我不想让它跑出来的时候能够及时阻止?”

  萧晚晴其实想说,只要你别太爱对方就好,但很显然,萧凛白不可能做得到。

  事关本性,很难找到解决方法。

  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容易回答,萧晚晴只能说:“要不然这样,每次当你占有欲要发作的时候,你就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默背一首古诗?”

  “………”这可真是个实用的好建议。

  他姐是不是拿他当机器人了?他要能如此自由地切换思想,还用得着来问她?

  “我姐夫的占有欲怎么样?”

  “呵。”萧晚晴冷笑了声,“我倒希望他能多吃醋,可就他那比宇宙还大的广阔胸怀,我跟男的说话,他都只当我们是哥们。”

  “看来我问错人了。”萧凛白发现了盲点,“我应该去问姐夫的。”

  “………”萧晚晴沉默不语。

  还真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要向陶志勇请教爱情问题,但愿他不会把这个单纯的弟弟给带到沟里。

  -

  翌日。

  萧凛白把刚出差归来的陶志勇单独叫进办公室。

  “姐夫,坐。”

  很少见萧凛白对他这么客气,陶志勇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感觉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

  屁股一挨到座椅,陶志勇便先发制人问:“我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

  “怎么会呢。”萧凛白微笑着,起身绕到陶志勇的后面,“我只是忽然想到,我姐这么难搞的人都能被你追到手,想必你在爱情方面一定很有建树。”

  要跟他聊这个的话,那后背可得坐直了。

  陶志勇的脸上顿时浮现出骄傲,“真不是我吹,想当初上学那会儿,你姐可是赫赫有名的校花,连外校的男生都想一睹芳容,追她的人排到了法国,但——”

  拍了拍胸脯,陶志勇昂起下巴说:“就是这样一个魅力四射的女人,最后被我娶回家了。”

  萧凛白曾在两人的婚礼上听他们讲述过爱情经历,如今也忘得差不多了。

  “那你认为,你成功的关键在于哪点?”拍着姐夫的肩膀,萧凛白不着痕迹发问。

  “当然在于我心大啊。”陶志勇哼了声,“那些男的受不了你姐的臭脾气,看她任性妄为,感觉自己拿捏不住,只有我不一样,无论她怎么对我发脾气,我都只认为那是爱我的表现,我俩在一起后有人追她,对她示好,我只会骄傲这么有魅力的女人是我女朋友。”

  听完姐夫的这一番话,萧凛白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大智如愚”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怎么做到无视我姐的追求者的?只靠给自己洗脑吗?”沉默了会儿,萧凛白追问。

  陶志勇转了转眼珠子,小声回答:“其实哪有不吃醋的,只不过偷偷躲在背后流眼泪罢了,让你姐觉得我是一个大度的男人,给她树立伟岸形象,这样她自然觉得我和那些小心眼的男人不一样,在她心目中从此更加特别了。”

  小心眼的男人……

  萧凛白突然被内涵,想说出口的话全哽在喉咙里。

  偏偏陶志勇还问他:“你说那些小心眼的男人傻不傻,当着女朋友的面吃醋有个屁用,只会让她觉得你在无理取闹,聪明的男人应该早就学会背后发疯,表面示弱,这才能精准拿捏女人敏感又脆弱的心!”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萧凛白感觉自己好像懂了,但还是没掌握到精髓。

  什么才叫精准拿捏?能不能开一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