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礼星开着车先送秦儒月和程美珍到了楼下, 和他们告别过后,才开着车驶入了车库。
在地下车库绕了一圈才稳稳停在了车位上,虞满推开门, 秦礼星扭头看了她一眼, 也下了车。
车库空旷安静,脚步声叠加响起格外的明显。
“虞满。”
虞满停下脚步扭头看他,秦礼星一个大跨步便跟了上来,二人齐肩走着, 秦礼星说道:“今天这顿饭, 你开心吗?”
虞满不明白秦礼星为什么会这样问,不过想着他在餐桌上替她解围的样子,她点了点头:“挺开心的。”
秦礼星扭着头一直看着她的脸, 虞满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秦礼星道:“我只是在想, 让你开心的是哪一件事。”
饭桌上, 虞锋林忙着和他哥搭线,叶舒偶尔附和两句, 其他时候更加关注虞悦,唯一的那一次还是让虞满尝试那道菜的时候。
一看就是随口一说,一点也不真心。
虞满道:“你帮我回绝叶舒的时候,我很开心。”
秦礼星微怔了下, 虞满笑眯眯道:“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谢谢, 谢谢你,秦礼星。”
让她拥有了短暂的靠山。
“小事。”秦礼星回道:“下回自己拒绝,别受气。”
虽然他知道虞满在私底下不会让自己吃亏,但在明面上, 他也不想让她吃亏。
好歹也是他看上的……合作伙伴,就得和他一样拽上天才行!
虞满笑了声, 答应道:“好。”
*
家宴过后,大家都进入了繁忙的新年收尾阶段。
虞满也忙,之前请秦礼星帮她找的老师在年前有几节课,她一边上课一边往医院跑。
齐越清醒的时候并不长,但情况还算是好,偶尔虞满过去,还能和她说两句话。
只不过齐越总让她不要来医院,让她好好忙自己的事情。
但虞满确实也放心不下齐越,只是表面答应,但依旧风雨无阻。
新年临近,街上都热闹了许多,树上挂上了灯笼和彩灯以及一些中国结,虞满走在街上,她准备去医院之前去给齐家母女二人买些年货。
今年新年,齐越和齐翊只能在病房里面过年了,她今年过年要和秦礼星一起去老宅过年,应该是看不了她们了,最快也得过完年才能看见他们。
虞满深吸一口气,今天她好不容易有一天时间的休息,等会说不定还能和齐越说说话。
尽管她的老师从清醒之后就并不是想见她。
虞满往生活超市里面走,只不过刚走了两步,口袋里面的电话便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齐翊打来的消息。
她和齐翊很少打电话,一般都是微信沟通,这打电话过来,虞满心一跳,赶忙将电话接了起来:“小翊姐,怎么了?”
齐翊那边的身影有些嘈杂,偶尔还能听见一些喇叭的声音。
齐翊的声音从手机喇叭里传来,她道:“满满,你现在是去医院了的路上吗?”
“是,是怎么了吗?”虞满第一反应便是齐越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翊道:“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我们不在医院了。”
不在医院?那在哪儿?
虞满正要开口询问,那头的齐翊却率先解释了:“我妈身体好很多了,不想新年待在医院,我现在和她回家的路上。”
离开前连她都不愿意再见一面吗?
齐翊声音也有些低迷,但还是和虞满继续说道:“满满,你的心意,齐老师都知道了,她昨天清醒的时候和我说,并不想见你,你也不用特意回来。”
“你现在有了更好的生活,有了家人,满满,自己在雾城,好好过,等我……”
齐翊顿了下:“就先这样吧,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她不给虞满说话的机会就将电话挂断了,虞满听着电话里头的忙音,机械性的拿下来,随后又抬起手给对方回拨了电话过去,但齐翊已经不接了。
虞满这一瞬间是有些迷茫的,
她的双腿宛如绑住了千斤重的水泥,动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走到了路边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她报了医院的名字。
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虞满付了个起步价下了车,司机嘀咕了一句奇奇怪怪的人,一踩油门就走了。
虞满以最快的速度上了住院部,果不其然,齐越住的那间病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她们的东西全部都消失不见,是真的走了。
她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回神,她想不明白,齐越为什么不想见她?
“小虞,你真的来了呀。”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虞满扭过头看去,是一直照顾齐越的那个护工,护工走上前来,她依旧是笑着的:“小齐让我转交东西给你,我正打算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来了。”
护工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张银行卡,虞满认得,真是前段时间自己给齐翊的那一张卡。
护工将卡递还给了虞满,她在这里当护工许多年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都清楚。
她看着面前的雇主,想了想还是说道:“偶尔齐老师清醒的时候也会和我聊一两句,偶尔也会说起曾经的事情来,她说她这辈子没什么遗憾,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女儿也成人了,你也过上了好日子,她觉得她这一辈子是值得的。”
“你也别太难过了,只要没有遗憾,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
虞满谢过了护工阿姨,慢吞吞的下了楼。
她站在住院部的亭台上往外面看去,天气预报预告了好几天的雪最终还是落下了。
虞满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她下着阶梯,却因为心不在焉脚踏空了一下,整个人中心都往旁边到,周围没有支撑的东西,她直接摔了下去。
手掌擦在了地面上,她闷哼一声,身体的疼痛让她大脑停止了几秒思考,在回过神来,便自己一个人爬了起来。
她看了看手掌,左手擦出了几条血丝,不严重,唯一严重的,估计就是她刚才踏空的左脚,骨头传来了钻心的疼痛,估计是扭到了。
虞满叹息了一口气,雪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慢吞吞的想要往住院部里面走,里面有凳子可以坐下,但她看着面前的阶梯,突然又不想上去了。
这阶梯,好长,她也好累。
她收敛了眸,转过身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好在住院部门口修建了不少供人休息的地方,雪约下越大,虞满找了个面前能遮点雪的亭子。她一瘸一拐地坐下,低着头,目光重新落在左边脚踝上,疼痛还在刺激这她的神经。
天气冷,脚疼,心也累。
虞满呆坐在亭子里愣神,却一点也不想动,她想躲进被窝里面好好的睡一觉,谁也别打扰她。
有匆匆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但很快又慢了下来,估计也是来躲雪的。
虞满没兴趣,也没抬头。
直到那个人停在了她的面前。
面前的人穿了一双男士运动鞋,这运动鞋虞满见过,秦礼星昨天就穿过,限量版新鞋,现在稀罕的不得了。
秦礼星。
虞满猛地抬起头,站在自己面前的,果然是秦礼星。
她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惊讶,她道:“你怎么……”
她还没问完,面前的人就打断了她。
“也就几个小时不见,这么狼狈?”秦礼星身上脑袋上也有些雪的痕迹,他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块手帕,给虞满擦了擦头发和她的肩上湿意。
擦完之后将手帕重新塞进兜里,然后随便的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
虞满瞧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想要问得问题重新说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秦礼星道:“路过,看着下雪了,想着你在这边,就进来了。”
虞满轻眨了一下眼,语调有些干涩问道:“所以你是来找我的吗?”
秦礼星觉得她有点奇怪,他说道:“我不找你找谁?”
他又看了眼周边的环境:“你不是怕冷吗?怎么在这里坐着。”
“老师和齐翊出院了。”虞满解释道:“老师想回家过年。”
秦礼星重新将目光看向虞满,现在才发现这会儿的虞满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他在她边上坐了下来,替她这挡了一侧的风:“怎么了?”
虞满却已经调整好了,露出了与之前无异的神情:“没事,我们回去吧。”
秦礼星轻啧了一声,说实话,他很不喜欢别人讲话说半句留半句,而且也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虞满已经站起了身,他的目光一直在虞满身上,自然也看见了她的怪异。
秦礼星皱着眉头,问道:“你手怎么了?”
虞满下意识就将左手往背后遮了一下,秦礼星却已经伸出手来,干燥温热的手掌圈住了她的手腕,左手受伤的痕迹就暴露在了他的眼前,红了一大片,也有一些狼狈的痕迹。
虞满不太适应秦礼星直白的目光,她想要将自己的手收回来,但秦礼星抓得紧紧的,她这才说道:“刚刚下住院部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摔了一下,没事了。”
秦礼星抬起头看她,瞧着她淡然地样子,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松开了虞满的手:“还有哪儿伤着了?”
虞满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踝:“左脚可能扭到了。”
秦礼星立马低头去看她的左脚,他吁了口气:“看医生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缓缓就好了。”虞满并不是很在意,她从小摸打滚爬的时候太多了,这点伤,歇会就好了。
秦礼星却轻哼了声,他也站起了身:“能走吗?”
虞满点了点头,她坐了会儿,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但她刚迈出一步,左脚又是一阵刺痛,她不自觉就弯了膝盖,这次却没有站不稳,因为有人更快的搂住了她的腰,给了她一个支撑的力量。
气味更先被察觉,秦礼星身上有好闻的木质香,很小众,却以外的适合他。
“嘴硬。”
虞满听见秦礼星嘀咕了两句,下一秒他就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上来。”
虞满看着他的背,没有动。
秦礼星等了一会儿,正要转头就感觉到自己背上多了一些重量,虞满趴了上来。
他定了定神,轻轻松松地就将她背了起来。
秦礼星将她往上掂了掂,他道:“怎么还这么轻?”
虞满没听清,她在秦礼星耳边问道:“你在说什么?”
秦礼星噢了声:“没事。”
他背着虞满走得飞快,急匆匆的,连飞扬的雪也只是路过了他们。
秦礼星背着虞满去了门诊,挂了个医生的号,让医生看看虞满的脚踝。
鞋和袜子脱下的时候才发现脚踝已经高高肿起,秦礼星在一旁轻呵了声:“还说没事。”
虞满不说话。
医生开了细致的检查,不过好在检查下来也没什么大事,养两天就好了。
秦礼星将她放在了椅子上,又去帮她拿了药。她看着秦礼星忙前忙后的身影,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她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很少有被照顾的时候,但这次,是秦礼星在照顾她。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做起事情来也格外的顺手。
没一会儿秦礼星就提着药回来了,一边走还一边拿出袋子里的药看了看,看看上面的标签,将药的用法都记下了。
他走到虞满面前,将药袋子递给了她。
虞满接过,也低下头看着袋子里的药,粗略的看了眼,都是涂的药膏。她正要抬头,一件外套却先披了下来。
秦礼星今天穿了见中长款的大衣,带着木质香的大衣遮在了她的头顶上,她看去,他身上现在只有一件白色的毛衣。
秦礼星没说话,只是又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简言意骇道:“上来,车在外面。”
虞满手指拢了一下她身上的外套,他的衣服很大,将虞满几乎都笼罩在了衣服之下。
她默不作声地又爬上了他的背,秦礼星将她背了起来:“自己抓稳,摔了我不会负责的。”
他说完就大步的背着她往外走去,他们出来时,外面还在飘雪,而且周边已经能看见一些白色的积雪。
虞满的下巴搭在了秦礼星肩上,雪落下来,也只落在了秦礼星的衣服上,她被背着,似乎感受不到寒冷。
她在秦礼星耳边问道:“秦礼星,你不冷吗?”
有风夹着雪吹向他们,秦礼星吊儿郎当道:“你抱紧点就不冷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他比虞满抗冻多了,这点冷对他来说没什么感觉。
“好。”趴在自己背上的人还当真小声地答应了,她收紧了自己的手:“这样可以吗?”
秦礼星感觉自己都要升温了,两条腿都像是要打架一样,过了几秒后才说道:“随便。”
背上的虞满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在他耳边嘀咕道:“秦礼星,你还没说,你怎么到医院来了。”
“不是说了,路过。”秦礼星道:“然后看见了一只狼狈的兔子。”
“我不狼狈。”虞满又收紧了一些自己的手腕:“你的衣服很暖和。”
秦礼星轻笑了声:“那你可得遮好了,这件外套六万,掉地上可就报废了。”
虞满感觉自己身上都是秦礼星的木质香,闻言,她默默抬手捏住了衣服的一角。
背后的虞满不说话了,秦礼星继续背着她往外走。
没一会儿,虞满又在他耳边说道:“谢谢你,秦礼星,这么贵的衣服都愿意给我遮雪。”
尽管她隐藏的很好,但秦礼星还是听出她语调里有些……哽咽。
秦礼星语气温柔了些:“我就随口一说,掉地上就掉地上吧。一件衣服而已,你要是乐意,衣柜里还有更贵的,随便你遮。”
“秦礼星。”虞满低声喊了他的名字。
“嗯?”秦礼星想扭头看看趴在自己身上的虞满,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一边走一边等虞满开口。
马上都要走到医院门口了,他才听见虞满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你是在安慰我吗?”她问。
说实在的,虞满直白的询问总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虞满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她说道:“我很开心。”
虞满眼眶红了一圈,她是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她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会不愿意见到她,也想不通明明找回了家人,可她还是像个孤儿
虞满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真的很失败,她踽踽独行,单枪匹马地成长到现在的年岁,到头来却还是什么都没得到。
她贴着秦礼星的背,隔着衣服她似乎都能感受到秦礼星的体温。
如同一团火,她忍不住又想收紧一些自己圈住他的手臂,但理智回笼,她又将手松了些。
总不能给秦礼星带来困扰,他今天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他心软了。
他是个好的合作伙伴,她也要懂的适可而止。
秦礼星刚想说话,却感觉自己的脖子划过温热的水珠,背上的人动了动手臂,将那滴水珠擦掉,似乎并不像让他知道。
但实际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他安静了下来,没开口,只是默默地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还真是个倔骨头。秦礼星心想,连哭都是消了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