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美珍和保姆进了屋, 她拉着虞满的手,笑着道:“本来我是想着去儒月那边住几天。但给他打电话,他说他昨天就去外地出差了, 我一个人去那儿住着怪冷清的。”
虞满听秦礼星说过, 秦儒月也住在小区里,只不过他回来都很晚了,所以很难碰上。
程美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我主要是怕打扰你们小两口,可是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虞满笑道:“奶奶, 您就住这里, 热热闹闹的。”
保姆听着他们的话,提着箱子轻车熟路去了客卧铺床,秦礼星看了一眼客卧, 还好刚才两个人把东西都转移了。
秦礼星坐了下来, 就听见程美珍道:“你让人送点新鲜的菜来, 晚上奶奶给你们露一手。”
程美珍一直紧紧地抓着虞满的手,她问道:“手这么冰, 是不是穿少了?”
秦礼星抬起头,虞满的手一直都很冰,之前二人牵手的时候就发现了,只不过一直没在意, 这会儿奶奶点出来了, 他才想到,房间里并不冷,中央空调都是24小时开着,在家里他穿一件T恤都够了。
但是虞满好像一直都穿得很多, 出门也是,里三层外三层似的将自己裹的紧紧的, 有些时候他都感觉自己和虞满不是一个季节的。
他正在愣神时,便听见虞满温和道:“我从小就这样,其实一点也不冷,等会就暖和起来了。”
程美珍道:“身体还是虚了一些,我过两天让人送点补品过来,你补补。”
虞满笑着应下。
程美珍又问道:“对了满满,我还没听你说过你的养父养母呢,他们身体还好吗?他们家还有其他的孩子吗?”
秦礼星也看向虞满,虞满说道:“他们挺好的,有一个弟弟,比我小八岁,已经上高中了。”
她似乎并不想在这上面多说些什么,回答完后就问道:“我听礼星说,您喜欢去寺庙里,是吗?”
程美珍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带走了,她道:“是啊,礼星爸妈走了之后,我和他爷爷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有个人就提议我们去庙里拜拜,抄经念佛,这个习惯也就这么留下来了。”
虞满道:“是啊,心烦的时候去抄抄经,确实会心静很多。”
瞧着二人说起了拜佛的事情,秦礼星不说话,瞧着腿坐在一旁玩手机,但不知道怎么,手指却点开了虞满的微信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如同她人一样,干干净净,几乎都是一些花草树木,或者偶遇的小猫小狗,各式各样的天空夕阳,文案也无非是一句上班下班,上课下课,偶遇碰见。
他百无聊赖地当着人面刷了起来,虞满的朋友圈并没有上锁,但很简短,没一会儿秦礼星就刷到了她的第一条朋友圈。
依旧是一张配图,是从便利店拍的,玻璃门外,是难得见到的一次雪夜。
【真冷,最不喜欢的季节又来临了。】
那时候的情绪要比现在外泄许多。
秦礼星将手机关上放在了一边,抬起头看向虞满,虞满还和程美珍聊着,只要程美珍开口,她就不会让话落在地上去,每一句都好好回应着。
说着说着,程美珍又把话头指向了秦礼星,她道:“他小时候可皮哦,我拿他没办法。有一天干坏事被他爷爷教育了,还要背着书包离家出走,我跟着他出去,结果他拿着压岁钱去学校里找他哥了。他哥知道来龙去脉后,又教训了他一顿,气的边哭边回家,找到我说长大后要当警察,把他爷爷和儒月都抓进去。还说从此以后再也不理他们俩了,结果第二天事情就忘记了。”
秦礼星有些不乐意道:“都几百年的老黄历了,您怎么还反复的翻出来说呢?”
这应该算是小少爷人生污点之一,更可怕的是,还会被人反复的记起。
他对上虞满的眼睛,她眼里含着笑,可嘴角却紧绷着,一副想笑,但又碍于什么,只能憋着的样子。
秦礼星起了身,不耐烦道:“想笑就笑,憋坏了我可赔不了。”
虞满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想笑。”
二人的目光一直对着,秦礼星哼了声,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虞满问道:“你去哪儿?”
秦礼星道:“妨碍您笑了,我出去面壁思过一下。”
虞满想说什么,程美珍却道:“别管他,每天讲话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我这还没出去呢,就不能避着点我吗?”秦礼星的声音从玄关处传过来。
程美珍和虞满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等听见关门声后,都齐齐笑出了声。
秦礼星出去没多久,就手里便一手提了一袋食材回来了。
保姆将东西提进了厨房,归类了一下,就开始打理食材,程美珍道:“我做的肉酿他们兄弟俩都很喜欢。满满,等会你也多吃一点,瘦不瘦不重要,健康才重要。”
虞满道:“好,我帮您。”
二人手挽着手往厨房走去,一瞬间,客厅里面又只剩下了秦礼星一个人。他靠在沙发上,想了想,也起了身走向厨房,半倚在厨房的玻璃门上,瞧着三个人在厨房里面有说有笑的。
这会儿显得他还挺多余。
秦礼星双手抱臂,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虞满身上,她正在认真的听程美珍讲话,为了方便做事,刚才一直披着的头发也用一根黑色的发圈扎了起来,露出了她修长的脖子。
虞满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秦礼星,他估计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惹人注意。
很快,秦礼星离开了厨房,没有视线盯着的虞满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秦礼星盯着她看的频率从他回来之后就变高了,有些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兴趣,有些时候又有些疑惑,就好像在观察某个手办一样。
可自己看过去,或者询问的时候,他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不成是想看看她敬不敬业?
看来还是得找个时间和他聊一聊才是。
秦礼星回到了主卧里,他本来想换件家居服,自己出门回来之后,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他走进衣帽间,拉开衣柜,却看见衣柜被分成了两半,他一半,虞满一半。
明明刚才就是他自动分出衣柜,但当真看到二人的衣服挂在一起,心里还有些别扭。
他伸手拿下了家居服,将衣柜合上,站在衣帽间口,目光一一扫过主卧里每一处角落,都多了一些不是他的东西,不过虞满的偏好也是黑白灰极简的颜色,放在他东西的旁边也并不突兀。
秦礼星走到床头柜前,虞满真的是做到了极致的细,就在奶奶敲门的五分钟前,她还在网上下单了一些用品,当着他面,塞进了床头柜里。
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看着她面不改色的做着这些事情,他总是有一些割裂的感觉,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太多。
还好,还好自己敏锐的洞悉了一切,但这也越发的让他想要知道摘下面具的虞满。
他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还有些期待,期待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真正的那个虞满。
*
晚餐的准备工作做好了,程美珍说要露一手,就怎么也不肯把大厨的位置让出来,心情愉快的做了一大桌菜。
保姆在备完菜后,秦礼星就给她放假了,三人坐在餐桌旁,程美珍乐呵地给虞满夹着菜,催促着她多吃一些。
眼看着碗都要冒尖了,程美珍还乐此不疲,恨不得虞满一个人就把桌上可口的饭菜一扫而光。
虞满道:“奶奶,我真的够了,您也吃,别光给我夹菜呀。”
程美珍道:“好好好。”
说着,又给虞满夹了一点菜在碗里。
“得。”秦礼星开口道:“这顿饭吃完,随机饿死一个秦礼星。”
程美珍瞪了他一眼:“好端端的,说什么话呢,快呸呸呸。”
秦礼星在二人的注视下,将脸转向一边,不多不少,呸了三声。
程美珍这才满意了:“年纪轻轻,成天把死不死挂在嘴上,看来真的要好好收拾收拾。”
说完又看向虞满:“你可别跟他学。”
虞满微笑着点了点头:“好的奶奶。”
秦礼星学道:“好的奶奶。”
惟妙惟肖的,程美珍没忍住,乐呵了。
虞满看着秦礼星,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这一顿晚饭吃得十分轻松愉快,饭后,虞满又去客卧陪了程美珍一会儿,程美珍这两天体力消耗了不少,今天又坐了许久的车子,早就有些乏了。
虞满从客卧出来,扭头看向半掩着的主卧,主卧里面的灯亮着,透过半扇门洒落在外面。
她伸手将客厅的沿灯关掉,深吸一口气后,才往卧室里走去。
浴室传来了些许水声,秦礼星这会儿正在洗澡。
虞满也去衣帽间拿了自己的睡衣,走到外面洗了个热水澡,等她回房间,秦礼星也洗好了。
二人对望了一下,虞满走进去,顺势将门关上了:“吹风机在哪儿?奶奶睡了,我进去拿吹风机会打扰她。”
秦礼星朝着浴室抬了抬下巴:“柜子里面。”
虞满道了谢,走进浴室里面,从柜子里面拿出了吹放机,房间里很安静,秦礼星双手撑在床上,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吹放机的噪音这么大呢?
隔着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吹放机的声音陆陆续续地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停下,虞满从浴室里面走了出来,她头发柔顺地落在肩膀上。
秦礼星喉结微动,他道:“你睡姿应该不差吧?”
虞满道:“很老实。”
秦礼星嗯了声:“一人一边。”
可虞满却道:“不用。”
秦礼星可是好不容易开了金口愿意让出自己一半大床,结果虞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看向虞满,她的睡衣也有点大,穿在身上还是感觉有点空荡荡的,他抿了下唇:“那你准备睡哪儿?外面沙发?奶奶早上起的可比我们早多了。”
虞满没回答他,而是直径走向了衣帽间,她刚才放东西的时候就发现了,衣帽间的过道很大,可以直接打地铺,她和秦礼星也算是隔了一个空间,不算太尴尬。
不过刚才他倒是提醒到了,奶奶起的比较早,所以等会还得把门反锁上,虽然她知道程美珍不会无缘无故的打开主卧的门,但难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发生,为了保险,还是得锁上。
秦礼星见虞满去了衣帽间后大半天都没出来,疑惑地走了过去,只不过还剩两三步时,又停了下来,他朝着里面喊:“我过来了。”
虞满在里面回应:“过来吧。”
秦礼星这才再次朝着衣帽间走去,刚走到衣帽间门口,就看见虞满跪在地上套被套。
“你……?”秦礼星茫然。
虞满没看他,她捏着被角站起来,抖了抖,被套就套好了,套好之后,她才道:“我打地铺就行。”
打地铺这件事对于秦礼星来说也超出认知范围内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身边的人打地铺,更何况还是女孩子。
他看着虞满十分坦然地从柜子里又掏出了一个枕头,她盘腿坐下道:“还好这里面有多余的被子和垫子。”
随后发觉秦礼星一直没有开口,她手没停,抬起头看向站在外面的秦礼星:“看着我做什么?睡觉吧,明天奶奶说想要去逛逛,咱俩都得去。”
她将塞好的枕头放好:“对了,帮我关下灯,谢谢。”
秦礼星听见这句话之后,似乎才将自己的声带找了回来。
他道:“我睡这里。”
他还不至于让一个女孩子打地铺,秦礼星作势要进来,虞满却做了个停得手势。
秦礼星站在原地,虞满道:“不用觉得别扭,我睡眠质量一向都很好,再差的环境我都能安心睡着,而且这里不算差,也很暖和。”
她就差把你睡不惯这几个字说出来了,秦礼星其实自己也知道,他要是睡在上面,估计今晚都不用睡了。
虞满说完,便准备躺下了,她冲着秦礼星摆了摆手:“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对了,顺便把门反锁一下,以防外一。”
秦礼星抿着薄唇,伸手将灯衣帽间的灯关上,离开了衣帽间口,也听着虞满的话,将卧室门反锁了。
虞满缩进了被子里,准备刷会手机。
没一会儿,主卧的灯也关上了,房间里面安安静静的,谁也不打扰谁。
虞满打了个哈欠,她今天也累了,没看多久就将手机放在一边,目光却正好对上了角落里的行李箱,行李箱里,藏着她今天带回来的,没拆开的文件袋。
她微抿了下唇,收回了思绪,裹紧了被子闭上眼酝酿着睡意。
床上,秦礼星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不明白,虞满为什么会那么坦然的就做出打地铺这件事情,更何况他还主动的说了将床分给她一半。
他侧过身,脸正好对着衣帽间的入口,房间里昏暗,他却觉得自己看清了衣帽间的一切。
特别是躺在地上睡觉的虞满。
秦礼星又翻了个身,脸对着窗外,闭上眼强制着自己入睡。
五分钟后,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脑袋再次看向衣帽间,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捋了一把头发,揭开被子下了床,趿拉着拖鞋重新走向了衣帽间。
虞满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脸,她睁开眼,就看见秦礼星单膝跪在自己边上。
她大脑宕机了一秒:“嗯?什么事?”
秦礼星面无表情道:“去床上睡。”
虞满吁了口气,翻了个身背对着秦礼星,大脑又休眠了,她含糊道:“有病,别烦我。”
秦礼星瞪圆了眼,虞满刚刚,是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