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无聊吗?”威兹曼蹲在地上,掐了掐少年满是胶原蛋白的脸,笑着说道。

  他也注意到了后面那两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却也没回头。任由那二人打量着,脑海里还伴随着001的隔空传话。

  津岛修治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的人,刚刚他也看到了一向强势的父亲和骄傲的兄长,看起来都光鲜亮丽了很多,并不像是他之前所认识的人。

  这个时候他甚至有些羡慕哥哥,他一向是比较害怕人多的环境,更不可能像哥哥那样挺直了背站在众人之间介绍自己。

  但是是自己提出想来的,津岛修治握紧拳头,手指攥紧,感觉到指甲碰触到手心的触感,企图忽略内心泛起的慌乱。

  他可不能永远这么弱小,不然就连津岛修治自己都会厌恶自己。

  就像对老师承诺的那样,津岛修治要做第一个勇敢的胆小鬼。

  “老师,我看到那位黑泽先生了。”津岛修治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轻咳了一声,瞥了眼和黑泽站在一起的那个外国女人,转头看向威兹曼,镇定道:“他今天是来签订合同的吗?”

  “不是他,据说他们老板派了新的交接人来签订协议,他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威兹曼说道。

  “那他旁边的女人,他们是同事?”津岛修治微微蹙眉。

  看起来两人很熟悉,而且在他看来,黑泽先生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对于对面的那个金发女人却又透露着尊敬。

  威兹曼有些诧异的看了津岛修治一眼,他听001说过,这个时候刚入职没多少年的琴酒对于一直跟在乌丸莲耶身边,被他所重视的贝尔摩德一直都是很尊敬的。

  只是没想到津岛修治却也能看出来。有时候他真觉得这孩子就算进了黑手党,也绝对是第一把手。

  天生的敏感和观察力,这是其他人得不到也羡慕不来的东西,却也是津岛修治一直在企图躲藏的。

  “应该是的。”威兹曼说着,却听到了脑海里001的声音,“宿主,森田二郎要去洗手间,琴酒也跟了过去。”

  听到这个,青年眸子微沉,勾起嘴角,拍了拍津岛修治的肩膀,“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先去个洗手间。”

  说罢,威兹曼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起身跟了过去。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威兹曼边走边问001道。

  “伏特加在洗手间里面埋伏着,琴酒跟了过去,两人手里都拿着消音枪。”001提醒道,却又感慨,“他们还真是大胆啊。”

  “你也知道他们是杀手啊。”威兹曼抬眉道,双手插进兜里,仿佛散步一般,迈着轻盈的步伐跟了过去。

  森田二郎从厕所隔间里出来,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慢条斯理的洗着手,心里倒是想着今晚的合作,却并未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他刚刚和黑泽先生交流过了,但是那个男人一直用“一会儿就知道”的话来搪塞自己,打着机锋。

  森田二郎自认为不是什么心思简单的人,津岛原门右卫一定是向黑泽说了什么。毕竟森田家提供不了那么多的医疗器材,但是津岛家却可以。

  可惜失去了一次刺杀的机会,之后再找机会可就困难了。

  这么想着,森田二郎从镜子里只看到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戴着黑色的礼帽。

  这么熟悉的装扮,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那位黑泽先生。

  只不过森田二郎此时也无心打招呼,而且这人也配不上让自己去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的看了身后的人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却没想到转身的瞬间,一个东西抵在了他的腰后。

  森田二郎的心突然悬了起来,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是什么了,一把木仓。

  津岛原门右卫这是等不住了?

  “津岛那老匹夫派你来的?”森田二郎故作淡定道,“说吧,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尽力的将视线直视前方的空白墙壁,企图有人会来洗手间看到面前的一幕,眼睛却又忍不住瞥向身后的这个人。

  如果活下去,他也一定要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但是前提是,他能活着出去。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背后的人却没有说话,直接用木仓把他抵在了墙边。

  “森田先生。”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森田只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人物。

  “黑泽先生!?”像是极为不相信面前的人会是琴酒,森田二郎的眼睛睁大,忍不住破声道,“怎么会是你?”

  “震惊吗?”琴酒用枪顶了顶自己有些低的帽檐,墨绿色的眼眸残忍的看向森田二郎,“你该去问问津岛原门右卫,他给的东西打动了我。”

  “你的意思是?”森田二郎紧紧蹙眉惊慌的盯着面前的高大男人,心里慌乱惊恐却又摸不着头绪。

  所以说是津岛那老匹夫和黑泽合作,结果两人准备干掉自己?

  “你们难道不怕警察来吗,森田家的社长死在这里,我相信这个大新闻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新闻吧?”森田二郎故作淡定的说道。

  这话倒是让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笑了,不屑的抬眼看向森田二郎,“森田二郎,你好歹也算是黑手党出身了,怎么感觉思想如同幼儿一样。要是我想杀你,你觉得我会让我的手上沾你的血吗?”

  “你的意思是?”听到琴酒这么说,森田二郎脑子里所有凌乱的思绪一瞬间连在了一起。为什么当初合作的时候先找森田家,为什么选定津岛家而又让森田家也出席这次会议。

  这一切仿佛都在面前这个男人的算计之中。

  不过能拉津岛一起下地狱倒还是不错,值了。

  想到这里,森田二郎认命般的闭住了双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扭曲的笑容。

  “森田先生,我觉得津岛先生可不想和你一起死吧。”青年无奈却又轻松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绝望而又冰冷的氛围。

  他怎么会来?

  琴酒的眸子缩紧,迅速转身,将手木仓对准来人。

  走廊这里,一个名为“正在打扫,请勿进入”的黄色标识摆在路口。

  虽然路过的来人并不明白为什么举行宴会的这天也会打扫,却也只是去了别的洗手间,也并不知道什么危险的场面正在这里上演。

  “哦呀,你想进去吗?”不知从哪里出来的贝尔摩德斜倚靠在墙壁旁,看着准备进来的津岛修治,对着他挥了挥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指,“这可不行哦,已经写了禁止入内了。”

  贝尔摩德说着盯着面前的人的动作,她看到了威兹曼跟随琴酒一起进了洗手间。当然她很感兴趣也很好奇,威兹曼会做什么让琴酒会放下对森田二郎的杀心。

  做不到的话,也没有进他们组织的必要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少年也悄悄跟了过来。

  “那如果说我非要进去呢?”津岛修治抬眼,鸢色的眼眸静静的盯着面前的女人,声音轻飘飘却不容忽视。

  “那当然也不能进去。”贝尔摩德轻笑一声,她是真的很对面前见过两三次的少年感兴趣。

  和威兹曼那种如海洋般平静却又能仿佛容纳无数喧嚣的眼神不同,少年的眸子里如同死水一般平静,盯得时间长了甚至会产生压迫的感觉。

  在她看来,如果让她好好培养的话,少年绝对会成为组织里不亚于琴酒的存在,甚至还有可能超越自己的位置。

  而威兹曼,在贝尔摩德看来,他本身就没有那么简单。

  她的直觉告诉她,青年背后的身份绝对超乎她的想象。

  贝尔摩德微微屈身,看向津岛修治,红唇张开,“或许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小男孩?”

  “津岛修治。”津岛修治也看出了这个女人眼中对自己的好奇,而他也知道一向引以为傲的表演天赋在这个女人面前将不会起一点儿作用,“您呢?”

  “津岛修治。”

  贝尔摩德重复了一遍少年的名字,点了点头,听到少年问自己的名字,轻笑道:“你和你的老师真像啊,都喜欢这么礼尚往来。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你可以称我为温亚德。”

  温亚德?

  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但是可以先记住。

  津岛修治心里这么想着,抬眼看向贝尔摩德,“那么我能进去了吗,刚刚老师也进去了。”

  “哦,是吗。我怎么没看到?”贝尔摩德装傻说道,身体倚靠在那里,显然今天是不可能让少年过去,她笑着转移话题道,“说起来我倒是蛮喜欢你的,小男孩。考虑做我的学生吗?”

  “我的老师只有一个。”津岛修治蹙眉看着面前的贝尔摩德,眉毛轻轻的挑起,仿佛挑衅般的问道,“而且你是要教我如何用枪吗?”

  看着终于露出了獠牙像是小兽一般的津岛修治,贝尔摩德忍不住笑了声,果然还是看出来他们是做什么的了,她挑衅般的看了津岛修治一眼,“对啊,我可以教你用枪。而你的老师呢,你又对他了解多少?相信你也能看出来,他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吧?就像现在,威兹曼在里面不知道会发生意外,而你却也只能被我挡在外面,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女人说罢甚至还耸了耸肩,装作无事般的挥了挥手,“不过也没事,反正你也是个小孩子罢了,对吧?”贝尔摩德说罢,眸子里满是笑意和趣味的盯着津岛修治,看着少年会做出什么反应。

  可是贝尔摩德没想到的是,这些问题处处戳在了少年的痛处之上。

  是啊,如此弱小的他能做些什么呢?

  这正是津岛修治夜夜思考的问题,但是他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而阻挡了自己的思考。

  而与此同时,洗手间内。

  威兹曼看着琴酒对着自己的木仓,无奈笑道:“黑泽先生,您这也太危险了吧?要是被警卫发现了,肯定会被公安带走的。”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青年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害怕或紧张,反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威兹曼,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琴酒并没有收起木仓,想到今晚贝尔摩德告诉他的话,他只觉得心里升起一阵烦躁,挑眉看向面前的人。

  “要说的话,我是看到黑泽先生的背影才跟来的。”威兹曼诚恳道,而面前的男人立马扳动了扳机。

  “我本来是想问问黑泽先生关于工作的事情。没想到会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威兹曼无辜的举手道,他歪头看向被伏特加用木仓怼在墙上,一脸惊恐又仿佛看到救星一样看着自己的森田二郎,重复道:“很抱歉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森田先生。不过我觉得津岛先生应该没有和您一起赴死的这种奇怪想法。”

  “怎么会是你?!”

  本来以为看到了救星,结果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家庭教师,森田二郎只觉得更加绝望了,也懒得和他计较话里面的刺。

  “所以呢,你会怎么反应?”琴酒拿着木仓,慢慢的靠近青年,残忍却又带着好奇的问道,“是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还是想像被猎人抓住的猎物一样拼命,却也只是无力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或许可以有其他的选择吧?”威兹曼抬眼看向琴酒,凑到男人的面前轻声道:“比如说黑泽先生不杀森田先生,同时愉快的和津岛先生达成交易。贝尔摩德小姐也是这么觉得的。”

  青年说罢退后了一步,好整以暇的看着琴酒的反应。

  “贝尔摩德?”

  听到苦艾酒的名字,琴酒皱眉看向威兹曼。

  那女人怎么这么草率,连在组织里的名字也告诉威兹曼了?

  这是直接想把威兹曼当做自己人了?

  “这么说的又怎么样?”琴酒继而说道,瞥向紧紧的闭着双眼,等待死亡的森田二郎,“他死了岂不是更好。”

  “他死不死其实和我没关系。”

  青年仿佛根本没感觉到自己说出了多么疯狂的话,他指了指森田二郎,勾起嘴角,“就凭他当年的发家史,也只是死有余辜罢了。但是我在乎的是他什么时候死。我可不想让您把津岛家也扯进来,就算您会是我未来的上司。”

  听到这话,琴酒倒是认真的打量了威兹曼一眼。

  青年和之前总是带着笑容一脸温和如同棉花一般任人揉捏样子不同,青年眼底闪过的疯狂倒是让琴酒也忍不住兴奋起来。

  如果这就是贝尔摩德所说的东西的话,那么确实很有趣。

  “但是你会怎么阻止我呢?”琴酒说道,“先拿出资本来再找我说辞吧。”

  “是他挑衅的,你也看到了,001?”威兹曼耸了耸肩,对001说道,“所以该下定决心了吧,比如让我一招制服琴酒。”

  把达摩克利斯之剑召唤出来实在是有些大惊小怪了,而且酒厂他还没待过,怎么也得研究一下他们正在研究的药品才暴露身份吧。

  “好吧,只此一次。”001叹了口气,“就这一次嗷。”

  它也知道不能让威兹曼总暴露身份,便也只好同意了。

  琴酒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人,却见青年的嘴角勾起笑意,得意的看着自己。

  一瞬间,琴酒只感觉到了自己手中的枪突然被夺去,就连自己的太阳穴上都被人拿枪怼着。

  “所以呢,黑泽先生,这个诚意怎么样?”威兹曼歪头在琴酒耳边,有些调皮的说道,“考虑一下吧,我可一直想被您背后的公司录取呢。”

  从进酒厂的那时起,琴酒都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有一刻会被被人用枪怼在太阳穴处。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自己居然成了被猎物反杀的猎人了。

  倒是真是和贝尔摩德说的一模一样,是啊,能帮津岛原门右卫挡住子弹的人怎么可能属于普通人?

  这种人就应该属于酒厂。

  “老大。”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场面的伏特加连忙将枪对准了威兹曼。

  而作为旁观者,森田二郎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画面。

  等等,这不是津岛家一个普通的家庭教师吗?

  “放下吧。”琴酒看向伏特加说道,“毕竟以后还要相处。”

  伏特加无奈却也只能放下了枪。

  “森田,管好你的嘴。”琴酒淡淡的瞥了森田二郎轻声道。

  “是,是。”森田二郎连忙应道,“在下一定不会多嘴。”

  威兹曼放下了枪,扔给了琴酒。

  “那么期待你的加入。”琴酒接过枪,看向威兹曼。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轻蔑和不在意,这个时候已经全无了。

  “我也如此期待着。”威兹曼鞠躬说道,看着琴酒和伏特加大步走了出去。

  威兹曼转身看向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的森田二郎,举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您没事吧,森田先生。受惊了吧,用我扶您吗?”

  森田二郎看着青年温和的模样,欲言又止,心累的挥了挥手,”不用麻烦您了。”

  “正如黑泽先生所说,这件事就劳烦您保密了。”威兹曼笑道,“我很相信您。”

  “是,放心吧。”森田二郎立马点头道,他彻底看出来了这几个青年人完全不好惹。

  但是这岂不是也是说,津岛原门右卫也不知道威兹曼的真面目,把青年拱手送给了黑泽。这么一想,森田二郎心里升起了一丝诡异的安慰。

  “那就麻烦您了。”威兹曼看着森田二郎奇怪的模样,耸了耸肩。

  而门口还在对峙的贝尔摩德和津岛修治却听到了身后哒哒的皮鞋声。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扭过身去。

  而津岛修治见面前的人放松,连忙冲了进去。

  “结束了吗?”贝尔摩德也看到了津岛修治的动作,也没在意。

  毕竟一切都结束了。

  “贝尔摩德,你太自以为是了。”琴酒瞥了一眼贝尔摩德,想到苦艾酒轻易的把名字告诉威兹曼便有些不满意,停顿了一秒,便向外走去。

  贝尔摩德奇怪的看着琴酒的背影。

  等等,自己这是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津岛修治看着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威兹曼,停下了脚步,仔细的打量着青年。

  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老师!”见少年向自己跑来,威兹曼连忙蹲了下去,抱住了津岛修治,甚至因为少年像是小炮弹一样的冲击,差点向后仰去。

  听到少年激动的声音,威兹曼忍不住笑了,“这么激动啊?”

  “嗯嗯。”津岛修治诚实的点了点,鸢色的眸子里满是欣喜,没有半点儿的隐藏。

  贝尔摩德看着相拥的师生,倒也勾起了嘴角,冲威兹曼无声的说了句话,摇曳生姿的向大厅走去。

  那句话是:“欢迎你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