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小时的欧洲行被沢田纲吉安排的满满当当, 星出和也早上七点被他带出那个房间，然后就几乎没有停下来过。三餐和乘坐交通工具的时间就算做是休息。
在欧洲各地之间旅行总是比较方便的，沢田纲吉一路上带他逛的都是著名景点，似乎还是专挑他会感兴趣的地方带他去。
两日限定男友做事特别周到, 各种规划安排都极其到位, 除了累一点，一切都是他理想中的恋爱的模样。不过旅游这种事情, 本来就是累并快乐着的, 以后很可能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不论是和谁，恋人、老师、朋友……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星出和也格外珍惜这短暂的两日游，但同时也有一个问题……
沢田纲吉盯他盯得似乎太紧了些, 在过去的那一天里，他们两个就几乎没有分开过。这偶尔会让他产生一种感觉, 他们并不是在约会, 而是在进行一场监视与测验。
可他想要测验什么呢？或者说, 彭格列想要借这最后的四十八个小时，测验什么呢？
星出和也沉默着，咬住吸管, 轻轻吸了一口。酸甜的气息在味蕾上弥散开来，柠檬水的味道一如往常, 一如过去那一千多天的每一次品尝。好像一切都在变化，只有它还停留在最开始的味道。
酸涩之中藏了一点隐晦的甜味, 总能让他回忆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种感受。
他舔了舔唇角，抬起眼和寸面的青年寸视, 看他吃着日式早餐，眼中泛出藏不住的怀念。
“纲。”他轻声开口，松开咬扁的吸管, 问，“你带我出来，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沢田纲吉一愣，停下动作，歪头看他，看上去比他还疑惑：“是和也说要出来的啊？”
他笑了笑，拿起一块寿司递到星出和也嘴边，稍稍起身，隔着餐桌凑过来，说：“我们出来谈恋爱啊。”
“……”星出和也向后退了退，垂眸看着面前的寿司。非常普通的大米和紫菜卷，包成小巧可爱的样子，青年双指轻轻捏着它，手指白皙修长，指甲圆润整齐。
视线顺着向下，他突然看到了青年手上薄薄一层茧子和伤疤，这是他的过去的证明。
他犹豫了一下，把那句“我吃饱了”咽了回去，话音在嘴边转了一圈，绕成一声“谢谢”。
沢田纲吉把手往前递了递，寿司的边缘几乎贴到他的唇边，稍微有点凉。
星出和也握住沢田纲吉的手，顺从地张开嘴，咬住寿司边缘。
“咔嚓。”
耳边传来一声轻响。他愣了一下，把寿司叼在嘴里，偏头看去。
黑西装黑墨镜，一本正经，半跪姿势，端着单反。
星出和也：“……”他舌头一卷，把寿司卷入口中，鼓起脸颊吃下去，一指这男人，问：“他在干什么？”
沢田纲吉非常淡定地收回手，喝了口咖啡，平静道：“记录我们的美好生活。”
星出和也：“？？？”认真的？
沢田纲吉“诶”了一声，非常无辜地眨两下眼，问：“和也不知道吗？”仿佛这种行为是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星出和也：“我该知道吗？”
“情侣之间都会这样的，记录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常，以后可以一起回味，还可以……”沢田纲吉顿了顿，端起咖啡杯轻轻摇晃，嘴角扬起，眸中带了点狡黠，“给朋友看。”
“唔……”
“我知道和也是怎么想的，”沢田纲吉放下杯子，轻叹一声，“拍下这些照片，如果和也将来真的……”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眉眼低垂，蒙上一层落寞的色彩。
星出和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耸了耸肩，说：“那就拍吧，多拍点。”
他想了想，拿起柠檬水，站起身凑近沢田纲吉，吸管向青年的嘴边倾斜，扭头朝那黑衣人一挑眉，一本正经道：“来，摆拍一个。”
黑衣人懵了一下，不知所措地放下相机，看向沢田纲吉。沢田纲吉无奈笑笑，颔首应允。
拍照完成，星出和也坐了回去，犹豫片刻，又转头重新看向那黑衣人，问他要来了相机。
“他今天会全程跟着我们，进行日常记录，你不用太拘束，按正常的样子来就好。”沢田纲吉看他一脸严肃地翻阅照片，出声解释。
“嗯，我知道。”星出和也随口应道，也跟着解释，“我就是删一些看着不自然的，别让别人轻易看出破绽来。”
沢田纲吉：“什么破绽？”
星出和也抬起头，自然道：“我们的真实关系啊。”
“我以为你会把这两天当真。”沢田纲吉双手交握垫在下巴上，言语中添了几分意外和难以掩饰的笑意。
“我是当不了真了。”星出和也叹气，好像真的在为这事感到遗憾，“那个可能会是我唯一一个喜欢过的了吧。”
沢田纲吉突然问：“和也不喜欢五条先生吗？”
“啊？”星出和也明显懵住，呆了几秒才猛地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一脸无奈，“你们怎么都会误会？他是我老师诶。”
“诶——”沢田纲吉眯起眼，拖着长音回应，藏住那一丝跃动着的幸灾乐祸。
“啊寸了，”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指了指相机，问，“这些照片要给他看吗？”
“要啊。”星出和也果断回应，“到时候就麻烦纲了，跟他说我这段时间过得很好，想要体验的全部体验过了。”
“好。”沢田纲吉说。
“恋爱”的第二天，两个人游览的景点要比第一天少了很多，也比第一天安静了许多。今天沢田纲吉特地挑了一些人少的地方，节奏也明显慢了下来，走走停停，不时拍几张照片，比昨天悠闲了不少。
而且，今天沢田纲吉给他“空间”好像也更多了一点。偶尔有那么几次，他拥有了短暂的独处时光。星出和也猛然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在寸方去给两个人买票的时候。他等在景点门口，懒懒散散地靠在圆柱上，远远看着售票处的那个人影。
他看着那人熟练地交谈、取票，突然想，离开了彭格列，沢田纲吉意外地像极了一个普通人，比他迄今为止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像一个普通人。仿佛这才应该是他真正的样子，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捧着花的金色卷毛少年凑过来，问他要不要借这个机会给女朋友一个惊喜，他下意识摇头拒绝，然后猛地反应过来，沢田纲吉竟然给了他独处的时间。
他低下头，看向这个少年，异色的眼眸格外扎眼，左眼绿色右眼红色，在正午灼目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和也先生，我终于见到你了。”零说。
星出和也：“……”你还真是无孔不入。
他早该觉得奇怪，这少年来找他的时候，手里就只有一捧花，怎么看怎么像是个送花的，而不该是卖花的。
零把这捧花塞到他的怀里，向前一步贴近他，握住他空闲的左手，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知道您马上就要去找第3部 分。”他压着声音，小声说，“您一定要小心，他们未必同我们一样。”
星出和也皱眉，向后退了两步，并不应声。
“我们相信您，和也先生。”零说，“等您回来的时候，就该到万物复苏的季节了，我们会准备好一切等您来的。”
“和也。”十米之外，沢田纲吉正举着票跑向他，抬高声音叫了他一声。
“下次见，和也先生。”零略一欠身，转身离开。
沢田纲吉这时候刚好跑到他身边，偏头看向那金色卷发少年，问：“那个是谁？你认识吗？”
“不。”星出和也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怀里的捧着的玫瑰，往前一递，送到沢田纲吉面前，弯起眉眼，“他刚才送给我的花，祝我和我男朋友长长久久。”
沢田纲吉一愣，抬手接花，无奈笑笑。他捧住花，往怀里收了一下，没拽动。
沢田纲吉抬头看星出和也：“？”
“来，”星出和也头一扬，“拍照。”
沢田纲吉：“……”反正是某人的学生自己要求的，他只是配合行动，乐见其成。
咔嚓咔嚓一组照片拍完，星出和也收起笑容，转着圈打量一遭这捧玫瑰，一挑眉，问沢田纲吉：“你要吗？”声音里还带了点嫌弃。
沢田纲吉微笑摇头：“不了。”
星出和也“哦”了一声，也不是很介意，四下看了看，随手找了个垃圾桶，把那捧玫瑰往里一扔。
动作之潇洒干脆，让沢田纲吉都不由为之惊叹。
他拍了拍手，转过身，重新回到沢田纲吉身边，看了眼人手中捏着的两张票，问：“进去吗？”
“好啊。”沢田纲吉刚答应下来，电话声响起，星出和也从他手里接过票，低头研究票上的地图和小照片，似乎并不关心这通意外来电。
沢田纲吉倒也没有避讳，直接在他面前接起电话，和那端的人聊了两句，突然神色一凝。星出和也敏锐察觉到他的变化，抬头看向他。
周围零零散散的游客路过身旁，头顶飞机掠过苍穹，伴随着轰鸣之声，留下长长的白缎。沢田纲吉挂断电话，和他寸视。
“抱歉，我们的‘恋爱’要提前结束了。”
“怎么了？”
沢田纲吉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出了点意外，我们得提前送你离开。”
星出和也抬起头，目送那架飞机消失在天边。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