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叹，沉声道：“和也不乖哦。”
星出和也身体一僵，头埋得更深。
五条悟抬手，轻轻按在他的头上。他手指冰凉，少年不由得颤抖，蜷缩得更厉害。沾着雪水的黑发柔软，头发的主人随着他的动作吐出了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漫天大雪落在他们身上，少年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望他，和一年前他们初见时一模一样。
那时候，五条悟刚刚处理完一个在市区作乱的特级咒灵。他在巷子里把那咒灵解决掉，刚一转身，面前掉下个少年。
他无声无息地摔在地上，双手插入积雪中，低垂着头，连一声吃痛的轻呼都没发出。刘海垂下遮住眼睛，墨蓝运动服浸着暗红血迹。五条悟低下头，看向地面。少年周围的雪掺入殷红血液，向周围漫开。
受到了咒灵的攻击？还是……
他正思索，这少年已闪电般伸手，猛然握住他的手腕。
五条悟怔住，有些惊愕地望向抓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腕骨凸起，手指纤细修长，白皙的手背上，青色血管因用力而微微鼓起。炽热通过掌心传递到他的手腕，热度向指尖和小臂蔓延。
很奇特的感觉。
他睫毛颤动，视线顺着少年的手臂上移，落在他的脸上。这少年此时恰巧抬起头，赤红的眼眸燃起漫天大雪中唯一一点亮色。
五条悟心里一颤。
自从无下限术式成为被动技能后，他已经有八年没有体会过这种猝不及防被人触碰的感觉。手腕被包裹在温热的掌心中，他缓缓抬起手，按住少年的头，手底的触感柔软。少年歪了歪头，和他对视，眼神单纯，不藏丝毫恶意。
“哥哥……”他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
五条悟看着他，手沿着头发向下滑去，搭在对方的颈间，他抚摸少年的动作轻柔，可环在颈间的五指却又逐渐收紧。
他拥有六眼，能看穿他人的术式。所以他很确定，这少年有咒力，却毫无术式。
那就很奇怪了。他究竟是怎么毫无征兆地破掉自己的防的？
少年似乎并没有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仍是那副乖巧的模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前逐渐蒙上一层水汽。五条悟半眯起眼，手指力度放松，凝视着少年白皙脖颈上鲜明的红痕。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吐出几个轻飘飘的字音，揉在风里：“不知道……”
赤瞳中的水汽愈积愈多。
“我……我没有地方去，”少年声音哽咽，恳切地望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像小狗一样，“你能帮帮我吗？”
五条悟的视线从少年身上移开，落到他身侧的雪地上，他左手周围，铺开一片暗红。
半晌，他翘起嘴角，语调轻松：“好啊。”
衣袖被拽了一下，五条悟猛然回神，星出和也正看着他。
这双眼睛的颜色……好像比一年前暗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五条悟微怔。
“老师。”星出和也又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软着声音道，“穿件衣服，别冻着。”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掉套在身上的外套，递到五条悟面前。
害怕他被冻到？这还真是……令人意外。
少年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眼眸中透着几分讨好的意味。五条悟在他头上拍了两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和也对老师这么温柔——好感动。”
在地上蹲久了难免腿麻，星出和也冷不丁被他拽起来，直接扑进他怀里，茫然的抬头看他，眼睛深出藏了一点震惊和……
嗯，大概转头就会跟“战力巅峰”吐槽“我的老师又搞我”之类的吧？
藏在墨镜后的蓝眸中滑过一抹玩味。
“老师开心就好。”表里不一的少年脸上笑容尴尬，他借了个力，直起身，拉远二人的距离，匆匆道，“不是有任务？我先回去穿个外套。”
想把缺了两顿饭的事情一笔带过？
他捏着少年的手腕，勾了勾食指。指腹上传来脉搏的跳动，短促有力，比平日稍快一些。
没关系，反正算账的事情也不急，攒一攒一起清也挺好的。慢慢来嘛，“寒假”还长。
“快一点哦，不然就来不及了。”他松开手，捻了捻指尖，看着仓促离去的背影，喊，“要去横滨呢！”
星出和也脚底一滑，踉跄了一下。
……去横滨！？
那他冒着这么大风险从横滨赶回来是为了什么啊！？
转过墙角避开五条悟的视线，他忿忿不平地掏出手机发消息。
和：啊啊啊我要气死了！辣鸡老师今天早上频频搞我！！！
五条悟看着这条消息，挑眉。
真巧，他今天早上也被某个一点都不乖的学生搞得有点不爽。
战力巅峰：怎么了？
回复消息的同时，他抬高声音，喊：“和也，快一点哦！别让我冻太久啊。”
于是就见屏幕上立刻弹出一条消息——
和：一会儿说。
战术巅峰：？
和：垃圾老师身娇体软，我怕他冻出毛病。
五条悟轻笑，披上外套。暖意包裹身体，外套上还残存着少年的温度。手指勾起领口，他垂下眼眸，认认真真穿好外套。
不这么做的话，他的学生会担心啊——毕竟他身娇体软易生病呢。
——
星出和也匆匆赶回宿舍穿好衣服又匆匆赶回来，五条悟靠在门口，身形修长，他垂着头，整个人透出一股慵懒的气息，几乎要和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绘出一副令人心动的图景。
他脚步一滞，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然而这时候，他望着的人已经抬起头，直起身，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哟，好慢啊。”
美好景致瞬间碎裂，心动的感觉消失殆尽。
他嘴角一抽，抬脚跑了过去。
五条悟手从口袋中拿出，指间夹着一袋手撕面包，递到他的眼前。他接过面包，眨了眨眼，紧接着就觉得耳朵被人捏住，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
五条悟低头盯着他，又揉了揉他的耳廓，说：“下次再不好好吃饭……”
星出和也忙不迭点头，连声道：“不会不会，再也不会了。”
只要这人不心血来潮大早上的来折腾他。
他撕开面包包装，随口问：“什么任务啊？”
“要你去祓除一只特级咒灵。”
“我自己？”
“嗯~”
“你呢？”
“我要去逛街哦。”
一口面包卡在嗓子里，星出和也猛地抬起头，瞪着面前青年。
“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