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第一权臣是病美人[穿越]【完结】>第414章 交感(修)

  萧暥和魏西陵率军将碧浪湖边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魏瑄。

  于是他们在湖边扎下营垒,找了一宿,在此期间,萧暥心里各种念头层出不穷。

  他懊悔极了,当时如果答应了魏瑄,他就不会出走。就不会被北宫浔的燕庭卫殴打,也不会失踪了。

  到了次日清早,他们终于在一处山洞里发现了大量喷溅的血迹,却没有看到人。只有一潭冰冷的水。萧暥的心也凉透了。

  但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下令打捞。

  潭水很深,最后只打捞上来一根染血的革带。萧暥脑中一片空白。魏瑄死了?武帝就这样死了?

  还是说,在魏瑄决定绝不为帝王的那一刻,命运的□□就开始转动了。

  萧暥站在潭水边,接过那革带,一夜的疲惫加上心中巨大的震动,他胸中血气翻腾,一口鲜血猝不及防涌到唇边。身形晃了晃,差点跌入潭中,被魏西陵一把抱住。

  ***

  魏瑄醒来在一间古雅的竹舍里,青丝帐帘垂下一半,其后是一方朱案,案上有药炉,正熬着药,淡淡的苦味在房中飘散。

  窗外天色蒙蒙,透过冰棱漏窗,可以看到庭院里碧绿的芭蕉在潇潇细雨中轻自摇曳,隐隐有铮铮琴声传来。

  魏瑄浑身都极痛,挣扎着起身,不留神便碰翻了床头的药炉,苦涩的药汁如墨般泼洒了满地。

  院中琴声一停。

  门开了,纯黑的袍服如水波掠过门槛,带进一缕饱含雨气的凉风。

  魏瑄手忙脚乱地扶正药炉,“对不起,我……”

  “无妨。”风长离轻轻挥了挥衣袖,袍袖所过之处便带起一缕微寒凛冽的风,泼洒满地的药汁快速地凝结成冰霜,倏地回到了药炉里。

  黑丝袍下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盖上药炉,搁回小火上缓缓煨着。

  覆水能收。

  魏瑄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秘术。”风长离施然走到榻前,“你以前也会。”

  “以前?你以前认识我吗?”

  风长离道:“我们认识。我还是你的舅公。”

  “舅公?我怎么没听皇兄说起过。”

  “你皇兄不知道的事很多。”他微微挽起嘴角,略带讽刺,“他什么都不知道。”

  药炉传来轻沸的声音。

  风长离抬手挽袖斟药,端到魏瑄面前,“良药苦口。”

  魏瑄接过来,不假思索地仰头饮下。

  “不怕我下毒?”

  “是你救了我。”

  “杀你的也是我的属下。”

  沉默。

  魏瑄想了想,问,“你就是她说的主君?”

  “看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风长离说着随意地在榻前坐下,看向着他的眼睛。

  在那黑袍下幽深的寂暗里,魏瑄什么也看不到,又仿佛看到了苍山峻岭,百仞悬崖,千丈雪原,万物寂灭,一丝前所未有的寒意渗入骨髓。

  他不敢动,不敢眨眼,连思维也似乎被凝定住了,头脑空白一片。

  是的,他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长垣道口林海雪原间的初逢,忘了月神庙里的冲天黑雾,忘了溯回地里的前世今生,也忘了枕霞湖畔那场夜雨定江山的险棋。

  他仿佛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善与恶,不知道是敌是友。他只是微微睁大着眼睛,显得纯澈而无邪。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剩下历经磨难亦不低头的倔强和重伤后仍不肯承认的一点委屈。让人心生恻隐。

  末了,风长离淡淡收回目光,轻叹道:“她违背我的命令,擅自行动,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且在这里安心养伤。”

  说罢他站起。

  “不,我要回去。”魏瑄倔强地想要起身拽住他的衣袖。但是惊觉那袖子下面空空如也。

  “你?你不是真实存在的?”他讶异道。

  “聚沙成影。”风长离道。

  魏瑄立即意识到了,“所以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幻象。那你在哪里?”

  “在很远的地方。”风长离道,

  他遥遥而立,声音却像在魏瑄耳边悄然响起:“你想学么?”

  最高阶的秘术……

  ***

  大帐里,萧暥胡乱地喝了两口药,就推开云越,挣扎着就要起身:“我无事,快去找阿季。”

  “我来。”谢映之在榻前坐下,舀起一勺苦涩的药汤,微笑道:“小宇,先吃药,吃完药我就告诉你。”

  “先生知道阿季的下落?”萧暥心中一震,心绪起伏,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

  谢映之一边给他抚背顺气,一边缓声道:“小宇放心,晋王穿着护心甲,伤不到要害。”

  萧暥怔了一下,护心甲?

  就是那件金鳞貂制作的护心甲?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忽然抬起苍白的脸:“莫非昨日之事,先生有所预料。”

  “先吃药。”谢映之微微一笑,抬手舀起一勺药汤,袖间淡淡幽香伴随着清苦的药香同递到他嘴边。

  萧暥只有乖顺地张开嘴。一勺勺由他喂了吃下。

  ***

  此番端午射柳赛,卫骏拔下头筹,按约定与柳氏小姐定亲。

  考虑到卫骏是卫宛的弟弟,不仅有着玄门的这一处关系,而且卫骏本人善于骑射,掌握京城城防兵马,也是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柳徽便答应下这门亲事。这也使得大梁朝堂的风向微微开始偏转。

  柳徽作为盛京系的首脑,卫骏则是萧暥的麾下,卫宛和玄门虽然没有摆明立场帮助萧暥,但自从蚀火撷芳阁一事后,萧暥和玄门的关系一向融洽,据说玄首谢映之还多次为萧暥诊治。

  和卫氏的联姻,使得柳徽的立场不由自主地开始产生偏向。

  譬如萧暥在家抱病不朝,盛京系在朝堂上几番发难,柳徽都缄口不言。使得杨覆唐隶等人一时没了主心骨,最后发难都不了了之。

  杨覆颇为愤慨,散朝后私下直骂柳徽这个老匹夫不地道,结了个亲从此立场就偏了。

  ***

  卫氏府邸

  上午,卫骏在庭院里练剑。剑意凌厉,寒光慑人,剑风过处,竹叶潇潇落下一片。

  忽然他长剑一收,朝林间躬身一揖道:“不知玄首亲来,末将献丑了。”

  谢映之淡淡踱出,笑道:“景扬英姿勃发剑气如虹,柳筠姑娘兰心蕙质钟灵毓秀,真乃珠联璧合佳配天成。”

  “玄首谬赞。”卫骏不好意思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神采奕奕道。

  谢映之微笑:“景扬此番夺得头筹,得配良媒,萧将军特意备了份礼。”

  卫骏赶紧恭谨地双手接过,又问道:“主公身体可好?”

  “已无大碍了。”谢映之莞尔,“师兄可在?”

  “在书堂上!”

  ***

  古拙庄肃的书堂上,卫宛正襟危坐,不留情面道:“怀玉向我汇报了北境之事,是我让他设法拿下郢青遥的。”

  谢映之轻叹一声,“师兄,我答应过郢夫人,此番助她营救出族人,她就带他们远走西域。”

  “映之,你当年偏袒晋王也就算了。”卫宛隆起眉头,道:“毕竟蚀火撷芳阁之时他有大功,但郢青遥,潜入大梁妄图劫持皇帝在前,勾结逆贼薛潜血洗仙弈阁在后,如何能够放过她?”

  “她也是半生飘零,身不由己。”

  “乱世沧海,身不由己的人多了。”卫宛看向他,目光变得犀利,“莫非你和她有故旧?”

  谢映之低头轻抿了口茶。

  都是江南旧相识。

  永安城里桃花渡,春风十里不夜天。

  “郢夫人旧时是桃花渡的琴师。别名尹清邈。”

  “尹清邈?”卫宛若有所思,十年前桃花渡琴师尹清邈名满江南,不少人从旧京千里迢迢前往永安城职位听一曲千秋吟。

  “映之,你从未去花楼,怎么可能认识她?……”卫宛疑惑道,说到这里他措辞一顿,接着恍然道:“萧暥。”

  萧暥可是桃花渡的常客。

  “萧彦昭知不知道郢青遥的身份?”卫宛立即问。

  谢映之摇头。

  卫宛凝眉:“你不告诉他,是怕他知道后为难。所以你才想替他处理了,让郢青遥远走西域。你不是为了郢青遥,而是为了萧彦昭。”

  谢映之道:“小宇身患痼疾,我不想让他知道后心中郁结。”

  “映之。”卫宛加重了语气,目光如炬地看着谢映之,严肃道:“玄门无情,你却动了情。”

  谢映之没有看他,低头轻吹了吹着杯中的花茶,舌间染上清香甘苦的滋味,尤似相思。忽而就让他想起那一夜那人的味道,轻含入口中,就能记很久。

  卫宛见他心不在焉,不知在想着什么,皱眉道:“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哦。”谢映之恍然回过神来,淡漫道:“交感。”

  啪的一声,卫宛手中的茶盏捏碎了,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你们已经锦帐夜渡了!?”

  他豁然站起身,焦虑地在书堂上来回踱步,“让萧彦昭修玄!哪怕把他抓到玄门!”

  谢映之失笑:“师兄,目下大局需要他主持,而且修玄要辟谷……”某狐狸的粮仓不能动!

  卫宛严厉地看着谢映之,逼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为一时之贪欢,要把一身修为都渡给他?”

  谢映之本来只想顺便试探一下卫宛,毕竟将来他若要用非常之法为萧暥治疗,卫宛若反对也是麻烦。但他没想到卫宛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一时竟没法收场了。

  但谢映之毕竟是玄首,面对卫宛的逼问,只稍一思忖,便有了主张。

  他轻呷了口茶,似有意无意地提起:“师兄,还有件事,晋王失踪了。”

  “什么?”卫宛勃然,这个邪魔外道,千防万防,还是让他给跑了!

  “调集京中所有弟子,搜查魏瑄!”

  ***

  斜柳巷里有一家打铁铺。

  据说这里的工匠都是世代做这个行当,父子相传 手艺扎实。大梁江湖上三教九流但凡要械斗,都在这里磨砺打造称手的刀。

  贺紫湄听说这里有位老师傅,擅锻刀剑,修复兵器。无论什么样的损伤都可以修复。

  贺紫湄的手戟豁口了。这是还是当年主君赐予她的兵刃,寒铁打造,锋利无比,她真怀疑魏瑄这小子长了一幅什么样的钢筋铁骨,竟然能让这柄手戟都卷了刃。

  “修不好了。”老铁匠瞥了一眼,

  “老东西。”贺紫湄逼近几步,手戟直指老铁匠咽喉,“修不好就杀了你!”

  “刀剑磨得越锋利,用起来虽然称手,但如果伤了自己人,还不如不要。”

  “你说什么?”贺紫湄一愕,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因为那种从容的,惯于居高临下的口吻不是一个打铁铺的老铁匠能有的。

  “你……你是谁?”

  她话音未落,铁戟的末梢就凝结起了细小的冰霜,冰霜迅速蔓延,她整个人仿佛被冰川铺天盖地击中了,连手戟也握不住了,叮地一声脱手而去,坠落在地,如碎冰般断成了几截。

  此时外头五月的日头高升,整个铁匠铺里寒气逼人,连炉中的火焰也不知何时变成了森然的绿焰。

  贺紫湄大惊失色,匍匐在地,“主君恕罪!”

  一道幽深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又似乎从深邃的不知名的远方传来:“魏瑄已是我的弟子,你若再对他出手,便有如此戟。”

  “属下谨记!”她惊恐地肩胛都在颤抖。也不敢抬头,娇美的脸紧贴着满是铁屑尘灰的地面。

  “除此以外,我还要你在皇帝面前推荐魏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