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师尊飞升我堕魔【完结番外】>第一百章 【北冥】天后

  一行人紧跟着怀苍御得极快的速度,果然半日便到达了魔界。

  因着怀苍的身份,自然在魔界畅通无阻,他们很快跟着青木来到了一个令怀苍有些意外的地方。

  这里是......

  是怀苍当初打工杀鸡的那条魔界小街。

  怀苍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当时在街角,自己的雇主马叔和隔壁摊主董大娘的那些打情骂俏。是以怀苍竟不自觉地在嘴角流露出一丝笑。

  “魔尊。”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道。

  怀苍回过神来,是青木,那双微下垂的小狗眼正仰目望着自己。青木个子不高,瞧起来还有些瘦弱,是以他和怀苍站在一起时得仰着头和怀苍说话。从怀苍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确十分乖巧温顺,应是许多耽于男色的贵族男子喜欢的类型。

  “这边。”青木说着便领着一行人往小街旁的一个巷子里走去。

  怀苍看了眼之前那处鸡摊,已然被现下魔界时兴的新奇玩意给取代了。旁边的摊主也不是董大娘。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几人跟着青木来到了一个似乎是死胡同的巷子里,而后,青木咬破手指对着那堵墙画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一只鸟的奇怪的符号。在那符号的落笔与起笔处连通之时,墙上骤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

  “好了。”青木反头示意,而后居然就那样穿过了那道看起来实心的墙。

  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怀苍和问雪落在了最后。两个人似乎都在等待些什么。

  “你先过吧。”问雪扭头看向怀苍。

  显然,若有什么意外情况,总是最后一个通过的人承受这种意外的可能性最大。

  怀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并不想表现得太关心问雪。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上天入地为问雪寻药问雪又怎么会看不出怀苍的好。只可惜问雪从来没有多想一步,他只以为怀苍是恨自己的,却只是不愿罔顾师徒情谊,却只是因为怀苍本就是个善良的人。

  这时,怀苍突然发现青木用血在那面墙上留下的符咒已然淡去,那面墙的光也变得黯淡。

  怀苍顿感不妙。他没有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问雪的手腕,而后迅速穿过了那面墙。

  几乎是在两人穿过去的一瞬间,墙上的符咒便完全消失,而后又成为了魔界巷子里一面普通的墙。

  “喂!怀苍,你搞半天在干嘛?”猎炎正欲表达不满,目光却突然瞥见了什么。

  是怀苍拉着问雪的手。

  问雪方才正背墙面对着怀苍,没有注意到那堵墙上符咒的淡去,因此一下这样被怀苍拽住又通过了那墙,一时间还有些茫然。

  猎炎“啪”的一声打开怀苍握住问雪手腕的那只手,“你干嘛!”猎炎想起上回怀苍二话不说把问雪从神界掳走,当是他刚才趁自己不在又想欺负问雪。

  可怀苍可不这么想。他当是猎炎吃醋的表现,只是极不友好地瞪了猎炎一眼便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果然如青木所说,呈现在怀苍他们面前的是一望无垠的黄沙。方才穿过的那面墙在穿过之后的这片黄沙中便如消失了一般,再想回头也无法。

  四面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无垠黄沙。

  没有时间多待,“我们该往哪边走?”怀苍看向青木。

  青木蹲下身子,舀起一捧黄沙,而后见那细腻的黄沙被风往某个方向出去。

  青木站起身来,面对着那捧黄沙被吹去的方向,道:“那边。”

  事不宜迟,一行人立刻跟着青木往那个方向走去。

  前行中,怀苍这才问道:“你怎知道是这边?”

  青木一双小狗眼望向怀苍,温声道:“魔尊可曾听过万风归冥?”

  猎炎疑道:“万风归冥?”

  青木道:“意为凡世之风最终都将归于北冥。”

  “好像是有此说法,但三界之中每日的风向并非固定,所以这一说法饱受诟病。”南清道。

  “是这样,但是北冥这片无垠黄沙不同”青木道,“此处的风向不会受到任何外力因素影响,因而风之所归,即为北冥之心。”

  怀苍:“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北冥地界?”

  青木点点头。

  猎炎有些惊讶,“这么说穿过魔界那道墙就是这北冥,北冥是在魔界之内?”

  青木想了想,“这么说也没错,但又不完全是,应该说,北冥的传送入口在魔界。”

  怀苍想到一件事,“你说这里人不能御剑,鸟也不能飞行,那若是有人非要御剑,有鸟非要飞行呢?”

  怀苍这么一问,青木有些怔住了。

  “若非要违反这无垠黄沙的规定......”

  猎炎道:“会如何?”

  “那便永远也走不出这黄沙了。”青木说。

  “!”

  猎炎睁大了一双眼,“这是什么道理?”

  问雪开口了,“无垠黄沙,在许多年前本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洲。”

  猎炎:“绿洲?”

  任谁恐怕也无法将生机盎然这四个字和眼前这片黄沙联系起来。

  “那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蓝颜珠君问。

  “似乎是和北冥的那场兵变有关,而后被降下了诅咒,具体我也不知。”问雪道。

  说到诅咒,怀苍似乎隐隐想到了什么,他在南海取得灵器时所斩杀的那头凶兽——浴血,便是那头能够降下诅咒的上古凶兽咒血之后。

  青木道:“我初次到北冥时这里便已然是一片黄沙,至于为何,我也不清楚。”

  确实如青木所说,虽然一行人都在跟着怀苍以最快的速度前行,但当走出这片黄沙时还是差不多过去了一日。

  距离问雪毒发身亡只剩下最后一日。

  走出无垠黄沙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截然不同的一番街景气息。

  虽算不上多热闹,好歹是有了些人气。

  糖水铺子和歇脚驿站并排开着,那老板见有这么多人从无垠黄沙中走出,先是有些吃惊,而后想要招揽这几位客人歇歇脚,但怀苍他们现在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耽搁。

  于是谢过了那位老板。

  “天后在何处?”怀苍问。

  青木指向不远处一座高耸的宫殿,“在北冥的中心,那便是。”

  一眼便能望到头的地方又能有多远呢?

  “中心?北冥就这么点大吗?”猎炎有些吃惊。

  南清道:“传闻中北冥之隐难觅,北冥之大无边,想不到真正可居之处不过寸土。”

  青木笑笑没有说话,便领着他们往那耸立着高大宫殿的建筑之处而行去了。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方才路边那个客客气气笑着让他们进去歇脚的店铺老板脸上挂着的赔笑骤然敛去,转而十分严肃地捧起旁边的一只青鸟,道:“他们来了。”而后一放手,那青鸟便立刻往远处高飞去,似是要把这消息传递给谁。

  -

  一行人很快到了那高耸的宫殿之下。

  这宫殿走近了看,才发觉竟然是这样大,里面恐怕可以容纳下怀苍的整个魔宫。

  宫殿前两名披坚执锐的宫殿守卫拦住一行人,“来者何人?”

  “两位,我们从神界而来,我是神界青木,奉天帝之命带几位神尊来此寻天后。”

  两名守卫相视一眼,“原来是神界的贵客,请稍等,容我去禀奏陛下。”

  “陛下?”猎炎疑惑道,“他们国家搞女帝政策?”

  纳川蹙眉瞥他道:“你对女性有意见?”

  猎炎:“不不不,只是......我记得谁之前说她不是公主吗?”

  纳川说:“以前是公主,继承皇位不就是陛下?”

  “......天后以前的确是蝶鸟族的公主,只是老陛下去世后就由天后担任陛下了。”青木道。

  问雪有些讶异,“老陛下去世了?可是在花神飞升之前?”

  花神便是天后。

  青木抿抿唇,为难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应该是飞升之前,”南清道,“倘若飞升之后花神应是可以寻法子将其父母送入神界再活比寻常凡人更长久的寿数。”

  怀苍想到了那个在长生殿前对她颐指气使的胖女人,“就像潘元那样?”

  猎炎道:“你说那个管卫生的胖阿姨?”

  “嗯。”怀苍应声。

  南清说:“不错,潘元是天帝钦点的神官。”

  “还有那个带我们去万花宫的贼,我看他也一副毫无灵根神力的模样。”怀苍道。

  “阿欠那个欠货!整天游手好闲,仗着自己是胖阿姨的儿子居然还敢拿天帝给他的雕花玉器铲挖师尊的神雪!”猎炎咬牙道。

  问雪:“......”

  “他是潘元的儿子?”怀苍有些惊讶地问。

  “对,也算是得天帝庇佑的人。”南清道。

  猎炎咕哝道:“也不知道堂堂天帝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

  听着他们的对话青木只是略有些尴尬地笑笑。

  不多时,那去报信的守卫回来道:“几位,陛下有请。”

  一行人进了宫殿大门,往大殿而去。

  大门通往大殿的路上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诶,那花......怎么在动?”蓝颜珠君突然说。

  “什么在动啊,是有风吧。”猎炎头也不回的说道。

  南清顺着蓝颜珠君的目光看去,“好像......真的在动。”

  “这花的所绽方向,在跟着我们的脚步移动......”怀苍蹙眉严肃道。

  问雪蹙眉不语,而是看了看怀苍,似乎在凝思着什么。

  难道......

  纳川一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雪神中毒真的和那花神天后有关?”

  猎炎破口大骂:“她这个恶毒的女人,把我们骗进来,这是要瓮中捉鳖啊!”

  怀苍白了他一眼,心道,就你是鳖。

  青木先是看了看那花的朝向,顺着花的朝向看了怀苍与纳川一眼。

  果然......

  “神尊不必担心,这些花因该只是想表达对我们的喜爱。”青木说道。

  “喜爱?她们是不是想让我摘她们啊?”猎炎这个逻辑。

  青木:“神尊还是不要比较——”

  好字未出口,猎炎伸出去摘花的手一下被弹了回来。

  “诶哟!不是说喜爱我吗?这花怎么还刺人呢?”

  “笨蛋啊你!”怀苍骂道,确是往猎炎被刺到那处瞧了瞧。

  “这里的花都是有灵性的,还好神尊你刚刚摘的那朵只是有刺,有的是有毒的......”青木差点被猎炎这无脑行为给吓到了。

  “没事吧?”问雪上前看了看猎炎的伤口。

  “我没事,师尊放心!”

  看到这一幕,怀苍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

  穿过这些姹紫嫣红后,七人来到大殿门口。

  大殿门口站着两名侍卫。

  “请。”那两名侍卫让出道来。

  七人踏入大殿之内。

  只见大殿的高台之上坐着一个人——

  一身月白金边束腰裙袍,护肩舒展,头戴步摇珠玉垂,微颔下额玉颜婉。

  是天后。

  “你们来了。”天后道。

  “坐。”

  奔波许久,确实有些累了。几人落座在大殿内的一张张精致雕花椅上,那椅子刻的是蝶鸟族的图腾纹饰。

  “天后知道我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怀苍问。

  “是为了解雪神的毒吧?”

  “你知道?”怀苍蹙眉眼神中带着几分凌厉。

  “魔尊莫要误会,雪神中毒非我所为。”

  “那你怎么知道雪神中毒了?”纳川问。

  “你是?”天后望向纳川。

  “她是魔尊的人。”南清说。

  “我好歹是天后,也没有那么闭目塞听,雪神中毒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这话说的倒是,这件事情药神、天帝许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那你有办法解毒吗?”怀苍问。

  天后看了一眼问雪,而后闭目道:“很遗憾,我没有。”

  “!”

  “你没有?你可是花神啊,你难道不能想办法种一颗成熟的颗泯神花果吗?”蓝颜珠君难以置信地问。

  “你觉得我会信吗?”怀苍一双眼神瞬间无比阴鸷,凌厉道,“万花宫内的泯神花你作何解释?”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别说种出一株泯神花再结果,就是现在有一颗半熟的果子,我怕是也催熟不了。”

  猎炎倏地站起身来,“你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堂堂花神,神界天后,我师尊莫名其妙中了什么泯神花毒,等着你救命呢!”

  第一百零一章 【北冥】从前你保护我,现在我守护你

  这时,忽然有个侍女急匆匆跑上去,对着天后耳语了几句,天后倏地睁大了一双眼,而后目光投向问雪驻足片刻,又回过头对那侍女道:“好,让他放心。”

  那侍女退下后,天后缓了缓自己方才有些惊愕的神色,开口道:“我是做不到,但是你们之中,有人能救雪神。”

  怀苍:“谁?”

  “天后。”问雪突然打断,似乎在担心什么。

  “雪神,你不用再掩饰了,你根本就不是天选之神。”天后直直地看向问雪。

  “!”

  “什么?”蓝颜珠君一脸震惊,“天后你说什么呢?雪神他明明就是啊!”

  “是吗?”天后浅笑,“那你为什么会吃怀忧草?”

  问雪忽然抬起头目光之中满是惊讶。

  “你......怎会......”

  似乎是看穿了问雪的心思,天后道:“他没说,但是万花宫的怀忧草少了一株。”

  问雪暗骂一声,想不到他在药神那得的怀忧草竟是万花宫的。想都知道,估计是阿欠那家伙偷挖出来倒卖的。

  猎炎一头雾水,“他?他是谁?什么怀忧草?你在说什么?”

  怀忧草,这名字怀苍总觉得耳熟。

  “你刚刚说,我们之中有人能救师尊?”怀苍现下最担心的是问雪的性命。

  “不错,”天后看向青木,“青木,你刚刚也看到了吧?”

  “是,那些花的确迎着我们而绽放。”青木道。

  “什么?青木你说什么呢?”猎炎问。

  “真正的花神,”天后说着目光转向众人道:“就在你们之中。”。

  “!”

  怀苍蹙眉,“我不明白了,你不就是花神吗?”

  天后咬咬唇,想起方才那侍女的话,心道瞒不住了,而后道:“其实,我不是。”

  “!”

  “什么花神在我们之中,天后又不是花神了,我头晕死了!”猎炎抱着脑袋叫喊。

  南清梳理了一番思路,而后道:“天后的意思是说,她之所以救不了雪神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花神,只有真正的花神才能救雪神,而真正的花神——就在我们之中。”

  天后:“不错。”

  纳川有种预感,她看向怀苍。

  怀苍那俊美的面庞上一双狭长的的丹凤眼中似有微动。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青木见天后已然道出花神的秘密,便说:“其实花神的位置已经空了很久了,只是旧花神陨落后,真花神一直未曾飞升于神界。”

  “难道......是你!”猎炎说着不可置信地看向纳川。

  纳川:“?”

  猎炎还很有逻辑地分析起来,“我是火神,师尊是雪神,南清是水神,蓝颜这么弱肯定不是花神,”猎炎说着还自顾自摇摇头,“怀苍就更不可能了,他都堕魔了。”

  被说弱的蓝颜珠君:“......”

  怀苍看向问雪,......难道......

  见此情形,问雪大概知道,他守了一百多年的秘密已然要纸包不住火了。

  “对不起。”问雪忽然低声说。

  “花神,就是你。天后终是望向怀苍道出了那个秘辛。

  “!”

  “你说什么?”猎炎一脸震惊地看向天后。

  “刚刚那些花所绽之向都是向着魔尊的。”青木说到。

  “单凭几株花就能认定他是花神?”蓝颜珠君还是难以置信。

  “你堕魔那日,是雪神飞升那日吧?”天后忽然又说。

  问雪不明白,天后为何忽然知晓如此多的隐情,还要忽然一层一层全部揭开。

  南清一怔:“什么?”

  “你什么意思?”猎炎道。

  天后:“你之所以堕魔,就是因为雪——”

  “别说了!”怀苍突然打断。

  “我堕魔,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

  问雪看向怀苍,“怀苍......”

  怀苍看了看身边因思绪混乱而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雪一眼,而后走到高台前。

  问雪看不透怀苍的神情。

  “就算我师尊吃了你说的怀忧草,那又怎么样,就算我是在他飞升的那一日堕魔的,那又怎样?你凭什么说他不是天选之神?难道你霸着花神之位,还要让古语也霸着天帝之位吗?”怀苍看向她的眼神与看向问雪的不同,此时他眼中满是阴鸷。

  “你才是天选之神吧?”天后的这句话一出口,众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蓝颜珠君面露惊愕:“什么?魔尊......是天选之神?”

  猎炎:“你这越说我越不明白了,你一下说他是花神,一下又说——”

  “这并不矛盾。”天后道。

  南清想到了什么,看向怀苍,“天后刚刚说,你堕魔那日和雪神飞升那日是同一日?”

  “......”

  见怀苍未回答,南清道:“看来是真的。”

  猎炎说:“那又怎么样?”

  天后:“因为那一日,是天选之神飞升的命定之日。”

  蓝颜珠君:“所以那一天只有雪神飞升了,雪神不就是......难道......”

  蓝颜珠君看向正捏紧拳头的怀苍。

  “我是花神又怎么样?是不是天选之神又怎么样?我就问你,怎么救我师尊?”怀苍几乎是有些狠戾道。

  他抬起一双凌厉的丹凤眼望向天后。

  天后却是平静道:“你要想救雪神,就只能承认你是花神。”

  “那我要怎么做?”怀苍问。

  天后缓缓道出两个字:“飞升。”

  猎炎睁大了眼:“什么?怀苍他都堕魔了还怎么飞升?”

  天后:“只有飞升,你才能获得花神之力,获得花神的神力你才能让泯神花绽放,结出解毒之果。”

  “飞升?飞升是需要契机的,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怀苍说。

  “我们只有一日了。”纳川道。

  天后:“现在。”

  “什么?”怀苍未明其意。

  天后说:“现在,你就可以立刻飞升。”

  问雪倏忽睁大了一双眼,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问雪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不行。”

  怀苍:“......”

  “不行......”

  猎炎:“师尊,他不飞升你会没命的!你别再想着他了!”

  “什么?”什么想着我?

  南清:“天选之神的飞升,会有天雷之劫落下,轻则重伤,重则殒命。”

  怀苍一怔,他当初——

  他当初难道是为了......

  南清:“所以,当初是雪神替怀苍承受了那十道天雷?所以神力才会那般溃散......”

  天后看向怀苍道:“恐怕不是吧,他应是受了一道天雷,但因为受雷不足,又已经进入飞升,所以才会堕魔。”

  “!”怎么会,怎么会?她怎么会连这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问雪惊愕无比。

  蓝颜珠君道:“想不到天选之神飞升居然是这么九死一生的事情。”

  “因为你已经受了第一道天雷,所以,现在只需要引来剩下的九道天雷,而你成承受住了,便能飞升成功。”天后说。

  怀苍不知不觉间,眼眶竟有了些湿润。

  “如何引?”怀苍忍住喉头的哽咽问。

  “怀苍......”

  “我总要面对的。”怀苍望向问雪,若真的是我误会你......若真的是......

  那么,以前你保护我,现在,我守护你。

  “天雷劫要怎么引?”猎炎问。

  “我身上,有神主传给我的神主之力,我来引。”天后道。

  南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天后,“难道这些年,你的神力都是......”

  天后点点头,“不错,都并非我自己的,而是神主给我的。”

  “看来天帝真的很爱你啊。”蓝颜珠君道。

  天后没有说话。

  “时间够吗?”怀苍再次确定一遍。

  天后点了头。

  “行了,不多说了,你准备好,我要引劫了。”

  言罢天后从高台之上起身,脚尖一点地,腾空而起,伸出一只手向上方探去。

  只见大殿之外忽然电闪雷鸣。

  “去吧,那雷劫会往天选之神身上引去。”

  怀苍腾空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几下轻跃出殿外。

  问雪追出殿来,“怀苍——”

  怀苍反头看了他一眼,问雪的眼里——好像有什么在隐隐涌动......怀苍不确定。

  他不知道问雪当初究竟是因为担心他还是想取代他才应了那雷劫。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在他堕魔后那么多年间,问雪从未来寻过他,关心过他。他更不清楚如果这一切都真的另有隐情的话,那么他那天晚上对问雪做的畜牲事又算什么?错误的报复吗?

  他想不清楚,只是在最后看着问雪平静道:“我不想你死。”

  而后转身朝那电闪雷鸣处跃去。

  其他人也都追出殿来。

  只见怀苍缓缓被那雷电吸到空中,四面八方的雷电劈入骨髓。

  好疼。

  他当时,也这么疼吗?

  怀苍逐渐感觉失去了意识,模糊之中他好像听见问雪在唤他。

  怀苍,怀苍......

  他也不知道,就在这时,为了阻止问雪再次冲上前做傻事,有一只手已经在问雪的后颈穴位处敲了一下,而问雪也昏了过去。

  -

  醒过来时,怀苍已经躺在了宫殿内的一处软床上。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十分疲惫。

  “你醒了?”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在怀苍耳边响起,犹如远古的钟声,唤起了怀苍记忆深处的某些碎片。

  怀苍这才发现,自己床边竟一直站着个人!

  这人居高临下般地俯视着躺在床上的怀苍。

  这人,好眼熟。

  记忆深处的那个片段被怀苍唤醒。那是问雪第一次带怀苍进清心阁。

  那日,怀苍看见一个人。

  清心阁院内站着一个人正背对着大门口——

  一身素衣白袍束劲腰,臂挽拂尘青丝摇。

  “问雪回来了?”

  只见那人转过身来,素衣之下是肩宽腰窄的颀长身形,发髻半束,垂落的青丝在转身之时被带起的风轻轻吹起。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人模样。

  “还带了个小朋友?”那男子看见站在问雪身边的小家伙道。

  是他!

  怀苍瞧着面前这人臂挽拂尘不染俗世的模样,不是问雪的师尊无味又是谁?

  无味见怀苍的神情于是道:“记起我了?”

  “是您?”

  无味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而后很快散去。

  “小鬼,你可知我那傻徒儿都为你做了些什么?”无味微眯着眼,颇有些危险的意味。

  “......”

  “罢了,既然你醒了,就赶紧将泯神花果结出来。”

  怀苍这才忽然想起,问雪还在等他解毒。

  虽然感觉无味话里有话,但怀苍现下没有时间多问。

  怀苍立刻从床上起身,道:“我要怎么做?”

  怀苍很快跟着无味出了房间,来到一处云雾缭绕的瑶池。

  无味伸出一只手掌,而后幻化出一粒黑色的种子。

  “这是泯神花的种子,现在只有你——真正的花神,能够让它迅速生长而后开花结果。”无味一双杏眼看向怀苍。

  “想办法用你的神力,来唤醒它。”

  怀苍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粒种子。

  怀苍:“我从没试过,若是......”

  “不许失败。”无味一双杏眼里是不容置否的威压。

  “......”

  “这是唯一的一粒种子。”

  “!”本就心存不安的怀苍听到这句话时心头的一根弦都绷直了。

  “相信你自己,用他教给你的的那些,想办法救他。”无味道。

  怀苍深吸了口气,试着催动体内的神力将那种子缓缓送入瑶池之中。

  成功了。那小种子无恙地躺在了瑶池中央。

  怀苍舒了口气。还好,第一次催动神力成功了。

  接着,他犹豫片刻,瞥到了旁边草地上的一株小草。

  以怀苍的脾性,他不是没有勇气直接向泯神花种子注入神力让其开花结果。而是......这关系到问雪的性命。

  于是怀苍先试着向那草地上的小草注入自己的神力。

  那小草似乎感受到涓涓神力往自己体内输送,于是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长大而后开了花结了果,果子成熟,而后——

  果子又迅速腐烂,整株花也迅速枯萎。

  仿佛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它走完了一生。

  这......

  “你的心不静。”无味道,“你得自己感受,注入的神力需缓而有度,否则便会如此。”

  此时,一只青鸟发出悦耳的声音从两人头顶飞过。

  无味抬头看了眼那青鸟,而后回过头对怀苍道:“没有时间了,直接开始吧。”

  第一百零二章 【北冥】师尊的身世

  怀苍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瑶池中央的那粒种子,而后脑海中浮现问雪曾经与他授业时所道:“万事万物皆有灵,若要寻得它们的帮助,需得与他们建立联系、心意相通。”

  建立联系,心意相通。

  怀苍于是席地盘腿而坐,而后缓缓闭上双眸。

  只见得一股神力从他的胸口处缓缓流出,而后流向瑶池中的那粒种子。

  而后,怀苍的神识仿佛忽然落入了一个虚无的空境......

  他再睁开眼时,便瞧见自己身处这虚无之中。

  这里是?

  “你是谁?”一个空灵的声音在怀苍耳畔响起。

  怀苍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却皆是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到。

  “你为何在这里?”那个声音又问。

  “你是,泯神花?”怀苍问道。

  “你到底是谁?”那声音急了。

  “你别怕,我叫怀苍。”

  “怀苍?”

  “你来我心里做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个忙。”怀苍道。

  “什么忙?”

  “我想请你现在,即刻开花结果。”

  “什么?”那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惊讶,“你要做什么?”

  “我的师尊中了你的花毒,需得你的果实解毒。”

  那声音安静了片刻。

  “拜托你。”

  见没有回音怀苍又道,“拜托你,救救他。”声音里满是恳切。

  “可是,我救不了他。”那声音忽然开口道。

  “为什么?你可以的,只有你可以救他,我已经没有别的泯神花种子了。”

  “求你。”怀苍终于是说出了这两个字。这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才会说的。

  “你别难过......”那声音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起伏似的。

  “我知道你很想救他,我能感受到。”

  “我们的心,现在连在一起。”

  “你别难过,你难过我也会难过。”

  “求你,救救他......”怀苍在那看不清四周的虚无空境中不断喃喃道。

  “......”

  “他对你这么重要吗?”那个声音道。

  怀苍怔住了。他不知道。重要,什么是重要?他只是不想问雪死。如果问雪真的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你爱他。”

  “你心里很爱他。”

  “我看见了。”

  “你心里几乎所有的回忆和温暖都与他有关。”

  怀苍没有想到这样的连结能让泯神花的花灵瞧见他的内心。

  “我很抱歉,但我的花期有五十年,我没有办法立刻从一粒种子开出花再结出你想要的果。”

  “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何能够和我的心连通?”

  怀苍抬起眸,望着什么也看不清的面前道:“我是花神。”

  “你是花神?”那声音有几分惊讶,而后又有些恍然大悟般,“原来如此。”

  “如果是这样,”那花灵的声音顿了片刻,“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

  “什么办法?”原本几乎陷入绝望的怀苍闻言眼神中骤然又有了光。

  “你知道我是泯神花,这种花很特殊,不同于其它能够被花神主宰的花种。”

  “其他的花种天生臣服于你,而我不一样,我很特殊,是有人为了制约神而特别研制出的。我本不该存于世间。”

  “而对于你而言,我是一种更为特殊的存在,你是花神,我应臣服于你,但作为泯神之花,身为神的你又本该畏惧于我。”

  “于是在这矛盾的两者之间,达成了一个平衡。那就是泯神花的毒对所有的神都有效,唯独花神。但也因此,泯神花不会再臣服于花神。”

  “所以......”

  “所以,我没有办法用神力让你在短时间内开花结果?”怀苍道。

  “是的。”

  怀苍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但是,我刚刚也说了,因为你是花神,所以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换灵。”花灵道。

  “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两个的灵魂互换。虽然我的花灵无法臣服于你的神力之命,但你毕竟是花神,若你的魂灵进入到泯神花内,或许,你可以催动神力,让泯神花迅速生长。”

  “只是......”

  “只是什么?”怀苍问。

  “只是这很危险且痛苦。而且,会消耗你的寿元。”

  “你只管告诉我该怎么做吧。”怀苍道。

  花灵知道,怀苍已经下定了决心。

  “好。”

  -

  怀苍依然盘坐在瑶池旁,阖眸。

  忽然,有一缕红色从他胸口处顺着他与那种子由神力连成的桥梁而去,进入了那种子内。

  与此同时,也有一缕淡淡的白光从那种子处顺着那股联通的神力桥梁,进入了怀苍的胸口。

  站在旁边的无味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切。他杏眼微眯。

  想不到,他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而后,很快,在那缕红色进入那粒种子后不久,那种子似乎是觉醒了一般,迅速在那瑶池中开始生根发芽......而后长高......长出一朵黑色的莲花花苞......花苞绽放......花内结果......

  而这时,那尚未成熟的果实生长忽然停下了。

  无味知道,那是怀苍要在最后一刻千万般小心。万一一不小心过了头,那果实腐烂,那么一切都完了。

  片刻后,那未成熟的果实果然又开始缓缓生长......变大......变绿......变软......

  就是现在。那果实在刚好成熟的一刻安静了下来。

  而后刚才那一缕红色又从那已然成熟的泯神花根系顺着与怀苍胸口连通的神力回到了怀苍体内。

  怀苍睁开眼,眼前已不再是方才虚无的场景。他的额上已然满是汗珠,嘴唇没有什么血色。

  无味知道,在刚刚遭受了天雷劫后又透支自己的神力,进入花|心,消耗自己的寿元在短暂的时间内迅速进行撕裂般的生长之痛,这不是常人能够做到,能够忍受的。

  “去摘下来吧。”无味看着他道。

  怀苍也根本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有多疲惫,在看到那颗刚好成熟的泯神花果时,他只是舒了一口气,而后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跃上池面摘下了那颗果实。

  无味都有些被怀苍的精力给怔住了。

  “他在哪?”摘下果实落回地面的怀苍问道。

  -

  两人很快来到了一处寝殿。

  除了躺在床上的问雪和刚进来的怀苍,同行来此的另外几人都在。

  “怀苍!”围在床边的猎炎见来人叫了一声,而后在看到与怀苍一同走进屋内的无味时面色突变,“就是你把师尊打晕的!”

  猎炎说着就要冲上前对无味动手。却被无味一挥拂尘差点摔了个酿呛。

  “真服了,他收的这都是什么徒弟......”无味道。

  猎炎不服气,还想再上前,目光却忽然被怀苍手中的东西吸引。

  “成功了?”南清问。

  怀苍点头,而后立刻走到床边。

  以防万一,他还是让纳川再检查了一遍这果子。

  “没问题。”纳川道。

  无味打量了纳川一番,一双杏眼微眯,若有所思。

  于是,怀苍坐在床边,一手扶起问雪的后颈,另一只拿着泯神花果的那只手轻轻拢上,施法将其变成了一颗小药丸,而后送入问雪口中,再用旁边已经准备好的温水给问雪送服下去。

  此时,屋外太阳正欲落山。

  还好,总算是赶在了三日期限的最后一个时辰。

  否则......否则它就再也见不到问雪了。

  少顷,问雪醒了。

  他睁开眼后第一个看见的便是——

  “怀苍......”

  “嗯。”怀苍点点头。

  “师尊,你没事了!”猎炎有些喜极而泣的意味。

  “太好了,三日已过,现下看来,泯神花毒已经解了。”南清道。

  青木也莞尔道:“雪神没事便好。”

  “诶,蓝颜!”

  众人闻声而去,只见纳川一把扶住了险些跌倒的蓝颜珠君。

  南清目光一凌:“你怎么了?”

  “他太累了。”一个问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犹如远古钟声般,使得他整个人一僵。

  “师尊?”问雪几乎睁大了一双凤目,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个站在众人身后臂挽拂尘的男人。

  看见问雪惊讶无比的看着自己,无味的嘴角绽开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听见问雪的这一声师尊,众人也都有些吃惊。

  “先扶他去休息吧。”无味看着蓝颜珠君道,“他是奔波了太久,太累了。”

  无味的语气没有什么感情|色彩,但总给人一种不容反抗的威压感。

  于是,纳川在得到怀苍的点头示意后扶着蓝颜珠君,由外面的侍女领着,先下去休息了。

  屋内,猎炎只觉得脑瓜子嗡嗡。

  “师尊?师尊你叫他师尊?”猎炎呆呆看着那个自己刚刚差点冲上前揍的男人,咽了口唾沫。

  问雪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师尊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

  “你不会以为我早死了吧?”无味道。

  问雪愣了片刻,而后立刻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

  见问雪这模样,无味竟然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后很快又收敛了情绪,好似方才大笑那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我要是不在这里,你现在已经去见你娘了!”无味怒道。

  “......”

  “这泯神花毒,是怎么回事?”无味问。

  问雪摇摇头,“我也不知。”

  “罢了......”

  “那我再问你,怀忧草是怎么回事?”

  问雪一怔,没有答话。

  无味一甩拂尘,指着怀苍道:“你为了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师尊,怀忧草是我自己——”

  “是你自己要吃的是吧?和他无关是吧?”问雪只说一半无味都能猜到他这个徒弟要说什么。

  “......”

  无味气得扶额坐在了屋内的一张红木雕花椅上。

  他像一个老父亲般训着问雪,屋内的人也不敢做声。

  似乎觉得继续呆在这也不太合适,于是青木和南清都以去看看蓝颜珠君为借口识趣地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祖师徒四人。

  师祖坐在椅子上扶额,师尊坐在床边低着头,两个徒弟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片刻沉默后,无味收了些怒气,叹了口气。

  “我差点,没法向她交代。”

  问雪抬起头,“师尊......”

  无味一双杏眼中印出问雪清癯的模样,而透过问雪,他看见的却是另一个人——

  一名女子。她身着素白衣袍,青丝如瀑布般垂落,一双不那么凌厉的丹凤眼在她笑起来时,那样温婉动人,仿佛能将冬日的寒雪都给融化。

  “她叫温寒雪,”无味道,“你的母亲。”

  “!”

  问雪一怔,他几乎从未听无味提过自己的母亲。他甚至以为无味早已于许多年前不存于人世,而如今再遇无味,他却忽然道出了这隐藏了百年的秘密。

  “她原是天界的雪神。而我,也是天界的神。”

  怀苍望向问雪,他看见,问雪那双好看的凤眸里满是惊愕。

  “她曾是天界最美的神。”

  “只是,他爱上了一个凡人。”

  “而那个凡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不是修仙之人。”

  “他也过了最佳的筑基年纪,不可能飞升。”

  “但是你娘偏就是喜欢他,哪怕违抗天规也要和他在一起。”

  “本来你娘每次见他都一直小心行事,这件事情没有人知道。”

  “直到你娘肚子里有了你。”

  听到此处,问雪身子一颤。

  “纸终究包不住火。”

  “有一回你娘晕倒了,被人送去药神殿。”

  “药神什么都没说,但别人觉得可疑,偷走了药神给她开的药方,发现是安胎的药。”

  “别说是一个神和一个凡人,哪怕是神与神之间,若非天生的神裔贵族,飞神成神之人除了天选之神也不允许成婚。”

  无味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那些人说,不能留你。”

  “......”

  问雪颤抖着声音,“然后呢?”

  “然后你娘逃了,她躲了很多地方,才好不容易生下了你。”

  “好在我在她快要临盆时找到了她,”无味说着似乎有些哽咽,“她已经瘦得不行,她......她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生下了你。”

  “我问她,为什么不去找孩子的父亲。”

  第一百零三章 【北冥】小鬼,你是他用性命守护过的人

  “她没说话。”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给你取名字......”说到这里,无味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不让什么滚烫的东西从眼眶里漏出。

  而坐在床上的问雪早已湿润了眼眶。

  “你出生的那天......”无味睁开一双带着些红血丝的杏眼望向屋外,好像看见了问雪出生的那一天。

  “那天下着大雪。下了一整夜。”

  “屋子里是都是你的哭闹声。”

  “我在雪里站了一夜。”

  “那些雪花就像她一样纯洁美丽,却最终还是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

  “那天,雪神陨落了。”

  “我真的很想问一问那漫天飞雪,到底是为什么......”

  无味说着又将脸转向问雪。

  “所以,我的名字......”问雪的两行泪已潸然落下。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背后居然是包含着对母亲之死的诘问。

  他的心情无比复杂,无比难受。

  他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

  难怪,难怪那时候问雪每一年的生日无味都是那样的淡漠无言,从不给他庆生。

  “那......那我的父亲呢?”

  闻言,无味的一双杏眼突然由悲伤转为了愠怒。

  怀苍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寒雪走后,我抱着你去找过他。”

  “那......那他呢?”问雪却还是带着些期待问道。

  无味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可悲又可笑地。

  “他说,他不认识什么温寒雪。然后把我赶了出去。后来,我调查了一番,我才发现,他原来,早有婚配!还有了孩子!”

  “!”

  问雪忽然感觉一整个人都浑身无力。

  他的母亲,被一个已婚男人欺骗,怀了身孕,从神界堕落,四处流离,而后身死。

  “然后,我就放了一把火。”无味抬眸道,“把他们一家全都烧死了。”

  “......”问雪整个人一僵。

  “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从不后悔。”无味一双杏眼望向问雪。

  问雪摇摇头,不知是因为喉头的哽咽还是什么,没有说话。

  “再后来,我便带你去了万华派,教你修行,只希望你能远离这人心不古的凡尘俗世。”

  “可谁知,好巧不巧,你飞升之后,竟与你母亲一样成了雪神。”

  “也与你母亲一样,”说着,无味的目光投向一边站着的怀苍,“为了一个男人,全然不顾自己的前途与性命。”

  “师尊......别说了......”问雪终于开口了。

  “求求你,让我一个人待会。”问雪此时像一只无助的小犬似的,缩在那里,环抱住自己。

  “求求你......”他喃喃道。

  见问雪这样,无味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扎在了自己的心上。

  他从雕花红木椅上站起身来。

  “你先休息吧,怀忧草的事情,回头再说。”

  言罢无味一甩拂尘转身出了门。

  听完这一切的怀苍愣愣地站在那里。

  为了一个男人......全然不顾自己的前途与性命......

  这句话还在怀苍的耳畔回荡。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床上带着哽咽的声音道:“出去。”

  猎炎呆呆地站在那,他从没见过自己的师尊问雪这副模样。

  “师尊,你别太难过......”说完这话猎炎便拉着怀苍出了屋,关上门。

  屋内,问雪将头深埋入自己的臂弯内。

  他想到无味说的那些事。

  他母亲的死,父亲的弃。

  师尊的戮。

  无味说——

  “可谁知,好巧不巧,你飞升之后,竟与你母亲一样成了雪神。”

  “也与你母亲一样,为了一个男人,全然不顾自己的前途与性命。”

  他想到自己神力溃散被众神疏远。

  想到自己在魔界那个夜里遭人凌辱。

  想到自己为怀苍抗下的那九道天雷。

  想到怀苍早已有了心上人。

  ......

  他忍不住闷声抽泣......

  -

  屋外,是蹲坐在台阶上的怀苍和猎炎。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须臾,怀苍忽然站起身来。

  “你去哪?”

  “找他。”

  怀苍没有说清楚这个“他”是谁,但猎炎也大概知道。

  怀苍离开后,猎炎看了一眼身后的门,而后又安静地守在那门口。

  -

  怀苍边顺着无味适才离开的方向而去,边询问侍女,最终停在了一个殿阁门口。

  门是敞开的。

  怀苍走进去。

  那个臂挽拂尘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似乎在看着墙上的什么东西。

  “你来了。”无味似乎是有所预料。

  “您知道我会来。”怀苍走进去以后,停在了门口。

  “过来。”无味道。

  怀苍走上前。这才看清了无味正看着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画中的人一身素白却遮不住她的飘然仙气,明眸皓齿。那双眼睛,和问雪的很像。

  “是先雪神?”

  无味没有答话,只是带着些悲愤的笑意望着那幅画。

  “我来,是想问您一些事。”怀苍开口道。

  无味这才将神识从那画上收回。

  他侧目望向怀苍,“是问雪的事吧。”

  “嗯。”

  怀苍想起无味的话——

  “小鬼,你可知我那傻徒儿都为你做了些什么?”

  “也与你母亲一样,为了一个男人,全然不顾自己的前途与性命。”

  “我想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推开自己去承受那九道天雷。”怀苍问出了那个一直如噩梦般缠着自己的过往。

  无味微眯着一双杏眼,“你说呢?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惜命,要替你去抗下那九道天雷。”

  “若非后来蓝颜琛君告诉我,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怀苍一愣,他想起来,自己飞升之时,那个叫做蓝颜琛君的神鲛族族长也在现场。

  他是无味的故交。

  “替我抗下?”

  “可是......”

  “可是什么?你可知道,他神力溃散至那般就是为了替你抗下那雷劫?你可知,他服下怀忧草就是为了压制住自己的神力?你可知那怀忧草服下后活不过七年?”

  “七年之后,你好了,成为神主,他呢?嗯?他呢?他最后倒是死得其所!”

  听到这里,怀苍蓦然睁大了一双眼,什么?什么活不过七年?什么我成为神主?什么?

  似乎是看穿了怀苍怔愣的神情,无味有些好气又好笑地,“他真是什么也没跟你说。”

  “说什么?”怀苍问。

  “我问你,你觉得这次的九道天雷如何?”

  “是不是感觉你仿佛要被撕裂开?”

  “你觉得,以你当初的修为,你能承受住吗?我告诉你,当初若不是他替你抗下那九道天雷,你现在早就连渣都不剩了!”

  “!”

  “可,可他为什么,为什么说自己是天选之神,为什么在我堕魔之后从来,从来都没来找过我......”怀苍终是问出了这些。

  无味闭了闭眼,而后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支额道:“他不说自己是天选之神,难道说你是吗?说你这个当时连一道天雷都承受不了的小鬼是吗?然后呢?再让神界的人把你带走,让那些腐朽的神裔贵族将你这个因无法承受雷劫而堕落成魔的天选之神抽筋拔骨?”

  怀苍怔住了,他没有想到会从无味口中听到这些。

  “你说他没去找你。你知道他替你扛雷劫受了多重的伤吗?他昏迷了多少年你知道吗?你关心过他吗?”

  “若不是因为他有寒雪一半的天生神骨,他早就没了。”

  “他竟然舍了命也要救你这小鬼。”

  无味说着去看那画像。

  “他真的和你一样......”这句话无味是对着那画像喃喃出的。

  他回过头来,“小鬼,你是他用性命守护过的人。”

  “......”

  怀苍说不出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神界有多乱你不清楚,那些明刀暗抢,尔虞我诈,你也不明白。”

  “一个天选之神的出现会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背后有多少腥风血雨,你从来想不到。”

  “你被暗算了也只会帮人数钱。”

  “他是在救你。”

  “你明白吗?”

  “......”

  他是在救你。你明白吗?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进怀苍的心里,他浑身的血仿佛都在此刻凝固了。

  原来他什么都不懂。他什么都不明白。

  他总以为那个人在害他,在利用他。

  总以为那个人从不在意自己。

  总以为那个人当天选之神是为了和那个葡萄眼在一起。

  怀苍啊怀苍。你真可悲,你真可笑。

  有这么一个愿意用生命守护你的师尊,你却看不清楚。

  你掐着他的下巴质问他,趁着他中了泯神花毒感知不出你而在床上折辱他。

  他却从没有因此对你抱怨过一句。他甚至不愿意多解释一句。

  为什么啊?

  问雪......师尊......

  你可以告诉我的。

  你不用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你不用的......

  怀苍从那间殿阁里走出来时只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云上。

  他的整个脑子,整颗心,都乱套了。

  “你怎么了?”见迎面走来的怀苍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猎炎也着实有些不安。

  他摇摇头,“没事。”

  而后一屁股坐在了猎炎旁边。

  守在问雪的屋外。

  沉寂须臾。

  “猎炎。”怀苍突然开口

  “干嘛?”

  “你那时候,为什么会在魔界?”

  猎炎愣住了,他没想到怀苍会忽然问这么个问题。

  “就是,”怀苍抿抿唇,“师尊飞升之后不久的那个时候。”

  “我听说,你是在魔界飞升的。”

  猎炎:“......”

  “嗯,是啊。你问这干嘛?”

  “你当时......师尊是不是去魔界找你了,助你飞升?”

  猎炎撇开脸,“嗯”了一声。

  “那——”

  “哎呀你别问我了!”

  “你好吵!”猎炎忽然捂住耳朵,站起身来,又怕怀苍再继续问下去似的。

  而后转身道:“我如厕去。”

  看着猎炎的背影,怀苍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

  他为什么不愿意提他那时候在魔界飞升的事情?

  怀苍叹了口气,他只觉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已。自己现在能做的,也许就只有守在问雪门口,不让别人打扰他,自己也不去打扰他。

  他蹲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很久。

  也许是怕他再追问,猎炎一直没回来。

  他只是一个人蹲着发呆。默默在脑海里重复无味的那些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

  怀苍几乎都要昏昏沉沉地蹲着就那么睡着了。

  他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一声开门声让怀苍陡然清醒,他知道,是问雪出来了。

  只是他的心忽然提了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问雪。

  于是,在僵硬了片刻后,他站起身来,转头道:“师,师尊。”

  问雪愣了一瞬,许是没想到他居然还坐在这里。

  于是“嗯”了一声点过头便从怀苍身边走了过去。

  就这样,怀苍就这样看着问雪只是淡淡地点了头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所以,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紧张问雪会责问自己之前把他关在踏雪阁?还是紧张问雪怪自己在他替自己抗下雷劫重伤昏迷后自己从没有去关心过他?还是紧张问雪会发现那一晚的人就是他?

  问雪知道的早就知道,不知道的他不说问雪也不会知道。

  直到问雪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般地从怀苍身边走过时,怀苍才发现,他真正紧张的,就是问雪现在的样子。

  他叫问雪师尊,问雪会应。

  但也仅限于此。不再多说一句。不再多看一眼。

  他回过神,追上问雪的脚步。

  “师尊......去哪?”

  “我去看看蓝颜。”

  “哦,我和师尊一起。”

  问雪没再回答,只是向前走去。

  怀苍突然很害怕。

  以前他用恨连接着自己和问雪,现在这恨没了,他没有理由再如在踏雪阁那样困住问雪。

  当他发现是自己错了时,只能尽力地乖巧,他害怕,害怕自己被抛弃。

  两人走到一个转角处时发现了一个蹲在角落画圈圈的黑色身影。

  “猎炎?”

  “嗯?”蹲在角落的少年抬起一张挂着怅然的脸来看清了面前的两人。

  “师尊?”猎炎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在这干嘛呢?”问雪低头瞧了瞧他用一根树枝在泥土地上画的东西。

  “一只鸟?”怀苍问。

  第一百零四章 【北冥】猎炎的小孩?

  猎炎没回答他,而是问:“师尊这是去哪?”

  “去看看蓝颜怎么样了。”问雪道。

  “哦,那我也和师尊一起。”猎炎拍了拍手上的灰,从草地里跳出来。

  —

  某处殿阁内。

  蓝颜珠君和纳川都已经知晓了无味是问雪师尊的事。

  但也仅限于此。更多的话,在南清和青木离开后,便只有屋内四人知晓了。

  殿阁的门没有关,来探望的师徒三人直接踏了进来。

  “雪神神尊。”蓝颜珠君见来人道。

  “你怎么样了?”问雪走到床边瞧了瞧,“脸色似乎好些了。”

  蓝颜珠君点点头,“方才多亏了纳川姐姐,她扶我到这来,还给我端茶倒水的。纳川姐姐真好。”

  纳川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纳川姐姐?”猎炎皱着眉头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但这一声却正好被纳川听见了。

  她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目光看着猎炎,怀疑猎炎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忽然,纳川感觉颅内一阵疼痛,仿佛有什么记忆碎片在他脑中闪过,可惜太过模糊。

  察觉到纳川的异样,南清问:“你怎么了?”

  纳川缓了缓,“没事。”

  目光一直在问雪身上的怀苍这才注意到纳川的面色有些难看。

  “你也去休息会吧,奔波了这么久。”怀苍当是纳川跟着自己连续奔波多日,太过劳累所致。

  然而在纳川抬手扶额时,猎炎的目光注意到了什么,他的瞳孔骤然缩紧了。

  他一把抓住纳川的左手腕。

  “你干什么?”纳川一把甩开猎炎。

  猎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但他的行为似乎是触及了纳川的逆鳞,“对不起”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纳川用右手甩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

  “......”

  猎炎一只手捂着那被扇红了的半边脸,另一只手却是指着被纳川右手握住的她的左手手腕。

  “你......那......那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纳川没好气地瞪着他。

  怀苍心道,能把纳川惹生气的都没几个,能把纳川惹到扇巴掌,他是佩服猎炎的。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懵住了,他们看见的就是猎炎忽然去摸人家姑娘的手,还攥在手里,然后被人家理所当然地扇了个巴掌。

  “猎炎,你干嘛呢?”问雪不解地皱眉道。

  “师尊......我......她......她的手......手上......”

  猎炎也不知怎么,间歇性结巴了。

  南清也抓住猎炎还指着纳川的那只手,轻声道:“猎炎,男女授受不亲,快放下。”

  “......”

  “不是,我是想看她手上那根绳子。”猎炎终于说通顺了一句话。

  “有什么好看的?”纳川捏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偏不给他看。

  想看人家姑娘家手上的首饰,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流氓被抓包以后的蹩脚理由。

  “你给我看看!”猎炎急了,但又不好动手。

  “我好像见过。”猎炎道。

  这句话倒是叫纳川愣住了,问过纳川手上为什么带个红绳的人并不算多,倒也有那么些,但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说见过的,倒是只有猎炎。

  而恰在这时,纳川忽然又感觉一阵眩晕,仿佛有什么久远的记忆要钻入她的大脑,她只觉得头痛欲裂。

  “纳川,你怎么了?”怀苍一把扶住差点跌倒的她。

  蓝颜珠君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下来,扶住纳川道:“快让纳川姐姐来休息会吧。”

  于是怀苍和蓝颜珠君将纳川扶到了床边,让她躺下。

  “她好像自从进了北冥后就有些不大对劲,”青木道,“我之前见她在无垠黄沙时似乎就有些不舒服。”

  “是吗?”怀苍看向纳川,“你怎么不说?”

  纳川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水土不服。”

  纳川的胳膊被蓝颜珠君也用被子小心盖好了,猎炎这下彻底看不到了。

  “这里应有药阁,还是叫人来看看吧。”问雪说着就准备去找人。

  “雪神且慢。”忽然想到什么的纳川叫住了他。

  问雪转过身,“嗯?”

  “我能否和您单独谈谈?”

  怀苍很意外,会听见纳川说想和问雪单独谈谈。但怀苍知道,纳川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许她觉得问雪知道些什么。

  于是猎炎被问雪嘱咐去药阁找人了。其他人也都先退了出去,除了怀苍还蹲在房间门口,其他人都到隔壁的殿阁去小憩了。毕竟是没日没夜地连续奔波了那么多日,大家都有些疲惫了。

  屋内只剩下问雪和纳川。

  纳川从床上微坐起身来,面对向问雪。

  “你想谈什么?”问雪看着她问道。

  “我想,”纳川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手腕上系着结的红绳子,“问问您猎炎的事。”

  “猎炎?”问雪一怔,他没想到纳川会突然问猎炎,还以为是因为方才猎炎的行为纳川还在生气。

  于是忙解释道:“他平时不是那样的,方才他那样应该是有别的原因,他并非纨绔好色之徒。”

  纳川愣了一下,道:“您误会了,我不是想问这个。”

  “我是想问,”她顿了顿,”猎炎的那些身手招式都是您教的是吗?”

  问雪不明白纳川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了头,“是我,我是他师尊,他所有的招式都是我教的。”

  “那您将那些招式教过别人吗?”

  别人?问雪一共就两个徒弟,她是在说怀苍吗?

  “怀苍与他学的不一样,我是按照最适合他们自身的灵核属性教的。”

  “那您还有别的弟子吗?”

  “没有。”问雪还是没想明白,她问这做什么?

  “那......”纳川想到问雪的师尊无味,“您的师尊座下可有其他弟子?”

  问雪:“......”

  “你到底想问什么?”

  纳川觉得,直接跟他说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于是她干脆硬撑着从床上。

  “你这是做什么?”

  “您看着我就明白了。”

  纳川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还是强忍着,使出了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招式给问雪看。

  “您明白了吗?”结束时纳川有些酿跄地扶住了床边的柱子。

  在看完纳川使出这一套招式后,问雪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不是......他教猎炎的那些吗?而且他交给猎炎的是根据猎炎自身的属性与身体情况改良过的,与无味交给他的并不完全相同。而方才纳川演示的那一段,分明就是他教给猎炎的改良后的那个版本。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师尊?”

  是怀苍的声音。

  “何事?”

  “哦,没事,我刚才好像听见里面有动静?”

  “你一直在门外吗?”问雪蹙眉。

  “呃......”怀苍仿佛一个被发现的偷听狂。

  “我不放心。”怀苍也不知怎么,说出来这么一句。

  可惜他这句暧昧不清的不放心,只会让问雪以为他是不放心纳川。

  “有什么不放心的。”问雪的语气里有些不悦,“你去看看猎炎,怎么去药阁那么久还没回来。”

  “哦,好......”

  问雪又将目光从合着的门转向屋内依然靠坐在床上的纳川。

  虽然面色不佳,但也掩不住她那张清秀面容的美。

  “你的招数,”问雪顿了顿抬眸道,“和猎炎的一模一样。”

  纳川并不意外地点了头。

  “这便是我想问的。”

  “难道不是猎炎教你的吗?”问雪道。

  纳川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是如何......”问雪有些惊讶。

  “我也不知道。”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便会这些。”

  问雪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一双眸子。

  “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你的招数也不可能是我师尊教的,因为你刚刚让我看的那些都是我在教给猎炎的时候专门针对他的情况进行了改善之后的招式。”问雪说。

  纳川闻言倏地睁大了一双眸子。

  “而这些,我只教过猎炎。”

  问雪的最后一句话恰好被领着猎炎和药阁药师赶来的怀苍听见。

  怀苍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在干嘛?敲门啊。”猎炎说着从怀苍身后上前敲了敲门,“师尊,药师来了!”

  而怀苍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门打开,猎炎进去,药师进去。

  他还站在门口。他在等,他不知道在等什么。

  但问雪并没有注意到他,猎炎他们是自己推门进去的,问雪因着刚才的对话,目光还停留在纳川身上。

  “你站那干嘛?不热吗?进来啊。”最终是猎炎把他叫进了屋。

  屋内。

  药师给纳川把了脉。而后有些面露疑惑地放下了手。

  “这位姑娘并没有水土不服的迹象啊。”药师皱了皱眉。

  “那她为何会感觉头晕?”问雪问。

  药师想了想,“这种头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头晕之前有没有接触什么东西?”

  纳川思索片刻,“好像没有接触什么,只是,这种感觉好像是在进入北冥之后便断断续续有些,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入我的脑内。”

  “有什么东西涌入脑内......”药师喃喃着思索了片刻后,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的头部以前是否受过伤?”

  “我可能失忆过。”纳川道。

  闻言药师似乎是想通了什么,“那就说得通了,这很有可能是姑娘恢复记忆的征兆。”

  “可......我已经失忆很多年了,为什么会一到这里突然就......”

  那药师笑了笑,道:“说明你和北冥有着某种联结。”

  “姑娘是哪里人士?”

  纳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有记忆以来,我便一直在魔界。”

  “那姑娘很有可能是北冥人士。”

  “我?”

  药师点点头,“在我们这里,有很多古老的传说,受伤的人回到北冥故乡,总能加快伤愈的速度,失忆的人回到这里,也会回想起自己的曾经......”

  于是,一番对话后,药师只是开了些缓解头疼的安神药便离开了。

  “我感觉他不像药师,像个骗子。”猎炎嘟囔道。

  “......”

  纳川还在细细回忆方才那药师说过的话。

  北冥,真的是她的故乡吗?

  而这时,猎炎又说话了:“那个......你可以让我看一下你手上的那个红绳子吗?”

  纳川这才回过神来,想起问雪方才的话,他说那些招式他只教过猎炎。

  那么——唯一的线索只有......

  这次,纳川伸出了手,那只系着红绳的左手。

  “认识吗?”纳川问。

  得了允许,猎炎凑近了去瞧,而后仔细摸了摸那绳子上系着的古怪的结。

  问雪和怀苍都站在旁边看着。

  虽然怀苍方才未将屋内纳川和问雪二人的对话听全,但怀苍也大概知道,纳川手上的那根红绳是她极为珍惜的东西,因为那或许是与她忘却的过往唯一能够连通的桥梁了。

  猎炎的神情越来越惊讶却又欣喜似的,仿佛找回了丢失多年的宝贝。

  “这不是我系在小海上的那个结吗?”猎炎在几番确认后惊喜道。

  “你,你捡到我的小海了?”他睁大了一双葡萄眼看着纳川道。

  “小孩?”纳川的眉头几乎都要拧在一起了。

  什么小孩?自己是他的小孩?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怀苍似乎也听错了意思,“我认识纳川的时候她已然这般模样了,那时候你才不过十几二十,你就有小孩了?”

  问雪:“......”

  “什么啊?我说的是小海,我的那把剑!当时我们去南海的路上师尊给我买的那把剑啊!”

  怀苍和问雪这才想起来。

  当时,猎炎一踏上那把剑便被送上了九重天,再后来回了清心阁,也每天抱着那剑嘀嘀咕咕,还给那剑系了个绳子。

  当时,怀苍还说他那是姻缘绳。

  “什么剑?我没见过。”纳川道。

  “怎么会没见过?就是一柄很长、很坚固、很好看的剑啊!”

  “......”

  “你手上系的这个结就是我当时系在那枚剑柄上的,这个结是我自己花了好久才想出来打好的,你要是没看见我的剑,怎么可能会打这个结?”

  说实话,纳川觉得就这个丑不拉几的结的复杂程度是她看见了也打不出来的,但她又觉得这绳子打的结和自己的身世有关,所以她从不让别人碰这根绳子,碰这唯一的线索。

  但现下猎炎这么说,纳川还是有些生气了。

  “我说了没看到,你再问多少遍我都没看到。”

  第一百零五章 【北冥】他一把抱住了他

  说这话时纳川有些刻意加重语气以表达她的不满。

  本以为自己的身世或许和猎炎有关,而这被纳川一直小心保存着的唯一的线索,在猎炎这个唯一一个说见过这红绳结的人这,却成了他说纳川捡到他剑不还的证据。

  思索间,纳川忽然又感觉一阵眩晕。

  “你,你出去。”她显然心情很不好。

  猎炎不会察言观色还打算再说些什么,被问雪拦下了。

  “猎炎,你太激动了,”问雪道,“先让她休息一会儿。”

  猎炎撅了撅嘴,然后颇有些不满地离开了房间。

  纳川道:“神尊、魔尊,可以让我自己待会吗?”

  问雪点了头。

  “我们就在隔壁,有何事可唤我们。”问雪道,“不必想太多,好生休息。”

  “好好休息。”怀苍言罢和问雪一同出了房间。

  问雪不知为何,或许是才知晓自己的身世不久,所以当看到面前失去记忆的纳川因有关自己身世唯一的线索再一次断去而失望的神情时,他的内心好像也能隐隐感觉到些同病相怜的痛。

  而这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让他想要帮她。

  思忖片刻,问雪转过身来,对怀苍道:“我想问问你纳川的事情。”

  见问雪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怀苍点了点头道:“师尊你说。”

  “你与纳川是如何认识的?”

  怀苍怔住了片刻。

  那段每日刀枪剑戟交锋的声响仿佛犹在他的耳畔。

  那时,他在魔界想要杀出一条登上魔尊之位的血路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日,那是在神界布榜的几年之后。

  那时,他正在与一魔族对决。

  却忽然听到了那些——

  “诶,你听说了吗?神界又多了个火神!”

  “他可不是魔,是个凡人,听闻是前几年飞升的那个天选之神,就是雪神,是他徒弟,好像是叫什么炎。”

  “这师徒厉害啊!那雪神定然帮了不少忙吧?”

  “那肯定啊!”

  “不过他为什么到咋们魔界来飞升?”

  “肯定是觉得咋们魔界比他们神界好呗!估计本来是想修魔道了,后来听了他那雪神师尊的话还是决定去陪师尊了!”

  “这对师徒感情好啊哈哈哈!”

  那时,他因这对话分了神,险些被与他对决那魔族偷袭,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得救于那只突然降临的黑鸟——纳川。

  而纳川醒后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怀苍也只知道她在昏迷时,嘴里曾喃喃着什么纳什么川。后来,他便叫她作了纳川。

  当然,怀苍并不会将自己在魔界听到的那些告诉问雪,他只是简明扼要地把自己和纳川相遇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应当是那时头部受伤,失了记忆。”怀苍指的是纳川在现出原形撞到那个魁梧的魔族身上时。

  “那根绳子一直都在她手腕上,在她还没从原型变回人的时候。”

  “那么古怪的结也只有猎炎能想的出。”

  “所以,我想,也许纳川真的和猎炎的那把剑有着某种渊源。”

  怀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问雪沉思良久,想起来他们去南海时猎炎第一次御那把剑的情形。

  见问雪半晌未答话,怀苍当是自己说得不对。

  又试探道:“师尊觉得呢?”

  问雪开口,“那把剑,好像从一开始就有些古怪。”

  怀苍想到了什么,“那把剑他如此珍爱,是怎么弄丢的?”怀苍只听说猎炎在飞升之后那把剑便不知怎么弄丢了,但也未知其详。

  问雪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猎炎在魔界时,遇到了一些事,那把剑就是那时候丢的。”

  那时,问雪在魔界寻到他时,他正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猎炎!”问雪惊愕地俯下身子去瞧他的伤势。

  听见问雪的声音,猎炎艰难地抬起一张污脏的脸,那双圆圆的葡萄大眼里框着泪珠。

  或许是因为喉头的血腥,使得他的声音是那样地沙哑无力。

  他抖着嘴唇,对问雪颤声道:“师尊......我没,没找到师兄......我......我还把剑弄丢了......”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像个可怜的小狗。就那样遍体鳞伤地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却还念叨着:“我没找到......还弄丢了......”

  问雪只觉得自己的心绞痛无比。

  在他因天雷昏迷的那些日子,猎炎听说怀苍堕了魔,便独自来魔界寻他。

  可那时魔界又怎么是善留之地。

  刀光剑雨,妖魔横行。

  他一个十几岁的莽撞少年,这里哪有他的容身之处?

  问雪在神界一醒来便收到了猎炎许久前用青鸟寄来的书信,说什么怀苍堕魔肯定不是自愿的,魔界那么危险的地方,他要去救他。

  他说,他要去救怀苍。

  “他当时只剩下一口气。”问雪说话时那双温和的凤目里似含着水汽。

  “他如果不立刻飞升,获得神之躯,”问雪顿了顿,“那以他当时的伤势,再如何救治也活不过三天。”

  当问雪将这些陈年往事托出时,怀苍愣住了。

  他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从没想过,从没想过猎炎去魔界飞升的真相竟是如此。

  从没想过猎炎是为了他,竟然是为了他,才去的魔界。

  他说,要救师兄。

  他委屈自己笨,没救到师兄,还弄丢了剑。

  他为了怀苍,在魔界甚至差点殒命。

  而怀苍呢,他那时候在做什么?

  他每天在拼命修行,与人决斗,只想着坐上魔尊的位置。他昏了头。

  他从没关心过昏迷不醒的问雪,从没在意过去魔界找他的猎炎。

  他真该死。

  “所以,我想了些办法让他尽快飞升。”

  “但因为猎炎是火系,要让他在短期内飞升只能服用一种特殊的药丸。”

  “物极必反,这也导致了他飞升之后脾性变得异常暴躁。”

  问雪说完这些事时叹了口气。

  “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的确是很久之前。

  怀苍忽然觉得无比的内疚。

  “如果可以,我想帮他找回那把剑。”怀苍忽然开口。

  问雪点点头,“他一直都很想找回那把剑,但也一直杳无踪迹。”

  “我想去看看他。”怀苍道。

  “好。”问雪点了头,“我也有点事。”

  而后,两人便朝各自的方向去了。

  怀苍找了一圈,果然在一个墙角发现了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土上涂鸦的那个玄衣少年。

  他的脸上有些泥土,怀苍又想到了他那时候抬起一张污脏的脸说“我没找到师兄,我还把剑弄丢了。”

  猎炎几乎没叫过怀苍师兄。在很久之前拜入师门时他就不服怀苍是师兄,自己是师弟。

  但是也许,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把怀苍当成师兄看待的。

  “你来干嘛?”发觉站在旁边的红色身影,猎炎抬起脸来。

  不知为何,怀苍现下竟然觉得猎炎那双瞪着自己的葡萄眼很有些可爱。

  怀苍走上前,顺势揉了揉猎炎的脑袋,“我来看看我的小师弟。”

  猎炎被这么一摸,一下子惊得从地上蹦起来躲开怀苍的手,而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怀苍:“你脑子坏掉了?”

  “洗手没啊你就乱摸?”猎炎说着就用自己那都是泥灰的手去拍他觉得怀苍在自己头上留下的灰。反倒是把自己拍得灰头土脸。

  谁知在这时,怀苍居然一把抱住了他。

  猎炎倏地睁大了一双本就圆滚的大眼睛,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对不起。”

  猎炎从没见怀苍这样过,是以他一时间手还停留在自己的头上,没反应过来。

  “对不起,师弟。”

  猎炎忽然回过神来,用力地一把推开怀苍,“你干什么?”

  “你飞升的事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

  “你是为了我才——”

  “什么为了你啊!”猎炎怒道,“我爱去哪就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

  罢了,怀苍就知道,猎炎会是这个态度。

  一副死要面子的模样。

  “我想帮你找剑。”

  怀苍这句话一出口,猎炎好像忽然没了该对他发火的理由。

  但还是质疑道:“我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你这会儿就能找到?”

  “说不定呢?”

  “......”

  “我觉得那把剑和纳川或许确实是有某种渊源的。”怀苍道。

  ”“什么渊源?”猎炎道。

  “猎炎,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初系在那把剑上的那个结如此特殊,不是照着就能模仿来的。”

  “而且,那个结似乎是个死结?”

  “是啊。”猎炎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是那么清晰。

  “我记得你当初说,你觉得那把剑是有灵魂有生命的。”

  “......”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系在剑柄上的那个结从来未被人解开过。”

  猎炎睁大了一双眼,仿佛已经猜到了怀苍的意思。

  “而那把剑确实如你所说,里面有生命。”

  “而那个生命,就是纳川。”

  怀苍终于是道出了这句话。

  猎炎僵在那,“怎么可能......怎么会......”

  “这也只是我的猜想,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搞清楚。”

  “比如纳川的真身明明是鸟,为什么会藏在那把剑里?又比如纳川的记忆为什么会和北冥这块地方有所感应。”

  “但我觉得,如果我们查清了纳川的身世,或者帮她恢复了记忆,或许就能找到你的剑。”

  猎炎僵了片刻后回过神来,“你干嘛管我的闲事......”

  “因为我想帮你。”

  “你是我师弟。”

  猎炎:“......”

  “我可没承认你是师兄......”猎炎嘟喃着跑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怀苍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与此同时。

  问雪寻到了无味所在的那处殿阁。

  他走进去,看见无味正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望着挂在墙上的画。

  “师尊。”

  “终于来了?”

  “过来看看你母亲吧。”

  问雪走上前,看着画上那个与自己九分相似的女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生来便是神裔贵族,”无味道。

  “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三界第一美人。”

  “那些神裔贵族为了保证自己所谓血统的纯正,从来都不允许他们族人和外人通婚,不论是神是人。”

  “师尊,你......”

  “你想问我是什么,为什么活了这么久对吗?”

  问雪点头。

  “我曾是北冥某个族群的皇嗣,也算是神裔贵族,也就是是天生的半神。”

  “!”

  “你觉得我在万华派时指导膳房做的膳食如何?”

  “很好吃。”

  “那你觉得你在神界宴席上吃到的膳食如何?”

  “......不太行。”

  无味笑了笑,“那是因我撂挑子了。”

  “我以前在神界,膳房所有的伙食都在我的指挥下做出,菜品道道精良。后来我带你隐居万华派后,神界膳房就没了主心骨,但我才懒得管他们。”

  “这么说,师尊你是——”

  “嗯,应该是食神吧?”

  虽然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但是好像又没错。

  “那您后来说有事要出去,您这些年就在北冥吗?”问雪指无味在问雪收徒那时候离开了万华峰,而后便再也没回去过。

  “也不是,去过许多地方,但最后还是回了这里。”无味一双杏眼中似有微光。

  “我有个弟弟,不太听话,那些日子我在处理些事。”

  “对了,”无味想到了什么,忽而不悦,“你的怀忧草毒是怎么回事?”

  “你给我好好说说。”

  “......”

  “是不是为了替他隐瞒天选之神的身份?你担心你如果过了生辰神力没有痊愈,别人就会起疑心,发现你不是天选之神对不对?”

  “师尊......我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你觉得?”无味打断问雪。

  “你现在知道你的命是你娘用命换来的,你能不能珍惜一点?”

  闻及此处,问雪默不作声了。

  温寒雪,终究还是问雪心中的一处痛。

  “你觉得你代替他成为天选之神就能比他安全多少吗?你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发现你是神裔贵族和凡人所生,会有什么后果?”

  第一百零六章 【北冥】冥冥之中的注定

  “他们正愁没办法巩固自己的地位,你这是往靶子上撞你明白吗?”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问雪说出这么一句。

  无味:“......”

  “你怀忧草的毒必须得解,我不允许你就这样死。”

  “你的那些小心思你觉得能瞒过我吗?你想怀忧草能压制你的神力,让别人觉得你就是下一任神主,然后正好七年之后,你毒发身亡,他再真正安全登上神主之位,到时候你觉得那些觊觎神主的人就没办法了是吗?”

  “......”

  问雪被说得哑口无言。

  这世上也许没有人比无味更能看透他的那些心思。

  “现在他已经应了雷劫,神界也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你那个怀忧草毒是不是可以解了?”无味真觉得自己要被这徒弟气死。

  “......”

  恰在这时,门外一个已经听了许久的红色身影走出。

  “师尊,师祖说的怀忧草毒到底是什么?”

  问雪一怔,回过头去,只见怀苍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显然已将他们的对话听去了大半。

  怀苍走进殿来,望着问雪,“是为了我吗?”

  问雪睫毛垂落,没有答话。

  “怀忧草,是一种能够压制住溃散神力的草药,但这种草药的服用者都活不过七年。”无味道。

  “那,那要怎么解毒?”怀苍眼神有些慌乱。

  “忘忧草。”无味道。

  “忘忧草?”怀苍的脑海里倏忽出现一个画面——

  躺椅之上的男人在听见旁边的小神官叫雪神时将手中举着的书往上一挪,两撇胡子下露出一张嘴,道:“忘忧草没有存货。”

  那药神在听见问雪来时开口便道忘忧草,所以......所以药神早就知道问雪中了怀忧草毒,那怀忧草......

  “据我所知,那药神贪得很,你是用什么和他换了那株怀忧草?”无味问道。

  “功德啊......”问雪说。

  “你觉得我相信你有那么多功德?”无味眯起杏眼,目光仿佛要穿透问雪。

  对啊,怀苍想起,当初自己想买泯神花果时那药神也是狮子大开口,后来又让自己服下什么药珠,莫名其妙做了一场身临其境般重温前半生的梦后,那珠子又被怀苍吐了出来。怀苍现在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师尊当时是不是也被那药神要挟着试了某种药或者拿了什么交换。

  “你赶紧给我回药神殿把忘忧草拿来。”

  无味这话方一出口,怀苍却道:“我们当时在那买泯神花果时,药神说怀忧草没有存货。”

  “什么?”无味一手支额,似乎是很有些怒意,但又在思索着什么。

  无味揉他的太阳穴揉了半天,最后指了指问雪,又指了指怀苍。

  “你,你,他是为了你才这样,你陪他去南海。”无味指着怀苍道。

  没等问雪开口,怀苍便道:“您不说我也一定会去的。忘忧草是在南海吗?”

  无味伸出手,召出一片熠熠发光的鱼鳞,看了眼问雪,想了想,还是递给了怀苍。

  “我不放心你,”无味对问雪说罢又转向怀苍,“你们去南海找蓝颜琛君。”

  问雪:“......”

  怀苍:“鲛人族的蓝颜族长?”

  无味点了头。

  “师尊!师尊——怀苍——”

  只听得猎炎叫着跑来,喘着气停在大殿门口,神色很是焦灼。

  “终于找到你们了!”

  殿内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的猎炎。

  “怎么了猎炎?”问雪道。

  “猎炎?”无味闻言眉毛微挑朝来人看过去,是人肩宽腰窄,身材挺拔,一双俊俏面庞上的葡萄大眼显得他有几分稚气。想来这就是他当初托付给问雪的猎小公子了。

  无味看了看猎炎,又看了看怀苍,眼神里是不明的意味。

  “纳川她这次直接昏过去了。”猎炎道。

  “!”

  “纳川?就是那个姑娘?”无味问道。

  问雪点了头。

  “我和你们一起去看看。”无味说罢,四人一同往纳川那处殿阁而去。

  一进门,便见南清和青木还有蓝颜珠君都在,以及——天后也在。

  天后正坐在床边观察纳川的情况,见来人时,目光却是停在了那个手持拂尘的男人身上。

  她与他对视一眼,点了头。

  “魔尊。”青木见怀苍来了略行礼道。

  “怎么回事?”怀苍看着躺在床上的纳川问。

  蓝颜珠君开口道:“方才我想来看看纳川姐姐怎么样了,敲门却无人应,我进屋后发现她不在,后来问了侍女才知她去找天后了。”

  天后站起身来,道:“她来寻问我北冥的鸟族有哪些,”而后瞧了一眼昏迷着的纳川,“这丫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化出原型给我看,可她才化出羽翼,便忽然昏了过去。”

  无味走上前,瞥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纳川。

  “你看见她的羽翼了?”无味看向天后。

  天后点了头,而后转过身去,轻轻抚过纳川的脸颊。

  “是她。”

  除了无味,众人对天后的这一举动都很意外。

  仿佛纳川的身世已于两人心中昭彰。

  无味说:“是她,但又不完全是她。”

  “她已经死了,羽灵。”这个她显然不是纳川。

  更令人意外的是,无味居然直接唤天后的本名,甚至不是蝶羽灵,而是羽灵。

  “师尊,您知道纳川的身世吗?”问雪想要帮助这个与他有几分同病相怜的人。

  天后却在这时开口了,“她展开羽翼时我一眼便认出了那双翅膀。”

  “那么漆黑而有光泽,那么好看。”

  “我本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想不到如今还能在这姑娘的身上看到她的一缕神识。”

  “!”

  蝶羽灵回忆起很多年前的那段葱茏岁月......

  几百年前,鲲鹏族本是北冥的皇室贵族之首。而彼时蝶鸟族与鲲鹏族交好。

  而那时候,蝶鸟族的公主蝶羽灵常常跟着自己的父王母后到鲲鹏一族的皇宫来。

  每每父王母后在与鲲鹏族的陛下在王宫喝茶叙旧时,蝶羽灵便会自己在宫里玩耍。

  而小孩总是会被同龄人吸引。

  于是,她在王宫里认识了几个好朋友,他们是鲲鹏一族的两位王子,以及另一名小男孩和小女孩。

  小男孩是二王子捡来的,常陪伴在二王子左右,伴他读书,陪他玩耍。

  小女孩的母亲是鲲鹏一族的公主,也就是陛下的妹妹,所以她是两位王子的表妹。而小女孩的父亲是蝶鸟一族的重丞。因而小女孩也成了两族联姻的和平象征,取名蝶安然。

  五个小孩常在王宫里一起玩耍。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慢慢长大,逐渐都成了俊朗的少年与亭亭玉立的少女。

  大王子年岁已足,被安排到神界去任职。

  而天赋异禀的二王子也被陛下要求在宫内潜心修炼。

  于是,蝶羽灵再来到王宫时,没能见到她的朋友们。

  蝶安然也跟着她的母亲急匆匆地去见了陛下。

  她本以为,等安然妹妹出来时,她至少还有个玩伴。

  可是她没想到,那一天,竟然是她见安然妹妹的最后一面。

  那天傍晚,蝶羽灵正独自在花园中闲逛。

  却忽然听得一声巨响,王宫那高耸的大门被生生撞开。

  而后便是一阵金戈铁马的刀剑相撞声。

  蝶羽灵吓坏了。她借着夜色躲在草丛里,看着面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切,突然感觉背脊发凉。

  她看见一个男人领着一大批的蝶鸟族精兵冲入王宫。那个男人是——北冥蝶鸟族重臣,蝶安然的父亲!

  没过多久,宫殿里便传出阵阵厮杀哀嚎。

  蝶羽灵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因着惊愕哭出声。

  忽然,从宫殿里跑出一个身影。那是——

  浑身是血的蝶安然!

  她仿佛是看见了什么令她惊恐万分的事情,但又有什么不能不做的事情,于是便拼死地往一处跑去。那个方向蝶羽灵再熟悉不过。那是她们之前玩捉迷藏时常去的地方——藏经阁。

  那里面有一个禁|书室,北冥所有的秘辛都在那里。

  她要干嘛?

  蝶羽灵跟上前去。

  只见安然划亮了手里的火柴,而后往身后的藏经阁一扔。

  整个藏经阁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安然!”蝶羽灵叫她,“你快出来,里面危险!”

  蝶安然这才发现蝶羽灵就站在藏书阁外面看着她,而远处,是正赶来的北冥蝶鸟精兵。

  安然摇摇头,“羽灵,我母亲死了。”

  她说着落下两行泪。

  我答应了她,不会把这些交给蝶鸟族的叛徒们。

  “!”蝶羽灵怔住了。

  蝶鸟族......的叛徒们。

  安然又朝她笑笑,“但是我相信你,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言毕,安然在熊熊烈火中,拔出腰间的佩剑,刺入了自己的腹中。

  领着北冥蝶鸟精兵赶来的那位重臣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他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安然——!”他近乎疯狂地叫着自己女儿的名字,却被旁边的精兵拦下。

  “将军!危险!”

  “您不能去!”

  “小姐已经救不回来了!”

  “你是将军,您要对所有的蝶鸟族将士负责!”

  “......”

  只见得在熊熊烈火中,蝶安然因着腹中剧烈的疼痛,倏地展开了双翼。那是一对有着黑色羽毛的翅膀。那样漆黑,那样有光泽,那样漂亮。

  却是征兆着少女最后的挣扎与痛苦。

  “所以,纳川是蝶安然?”蓝颜珠君问道。

  天后摇摇头,“不,她并不是,她与安然长得并不一样,只是体内有她的一片神识。”

  怀苍忽然想到了什么,仿佛一切都被串起来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在那场大火中,蝶安然已经去世,但她的一片神识被保存在了刺入她身体里的那把剑中。”问雪忽然开口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你为何会觉得她的神识是留在了剑上?”

  “因为她手上的红绳结与我师弟系在他那把剑上的结一模一样。”怀苍这次开口竟是称猎炎做师弟。

  “那是个死结。”怀苍又道,“后来我师弟的剑不见了,而我在魔界遇到了纳川。”

  天后睁大了眼睛,“竟然还有这样的奇事?”

  “而且纳川她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但是她却似乎自然地知道很多并不流传于世的医药理论,”怀苍顿了顿,“包括泯神花的一些事。”

  无味开口道:“那便能说得通了。”

  “安然遵照母亲的遗愿不让那些秘术落入叛变的蝶鸟族手中,所以放火将那些秘辛付之一炬。但在她的执念里,或许还想保护那些秘辛,不让之失传,所以,就是那缕承载着这股执念的神识进入到了刺进她腹中的那把剑里,而后将那些被付之一炬的书籍典藏也熔铸这剑中,最后,便孕育出了一个新的生命。”

  “所以,她不是蝶安然,也不是那把剑,她就是她自己。”问雪道。

  无味点了头。

  “你......”天后的声音中有几分惊愕。

  众人闻声顺着天后的目光望去,只见床上躺着的纳川有两行泪从脸颊划过。

  她并未苏醒,但她已然听见了这一切。

  梦里,她仿佛隐约看见那个站在大火里的少女。

  她苦笑着,用剑刺入自己的腹中,而后与北冥鲲鹏一族的所有秘辛一同被封存在那把剑中......

  -

  纳川醒后,她的记忆基本上已然恢复。

  那段记忆是从那场大火开始。

  而后那把剑流落凡间。

  再之后,被一名葡萄大眼的少年买下。

  因不愿屈服于他,而在他初次御剑时捉弄他。

  可那少年却把那把剑当成宝贝一般,每天练剑,睡觉也抱在怀里。

  后来少年在魔界遭遇危险。

  剑里那个新孕育出的灵魂想要帮他,想要救他。

  于是,那个灵魂因着这一护主的执念居然真的由那剑幻化成了一只鸟,只是初成型时力量薄弱,想要救主人,却被不知哪个妖魔击飞。

  而后撞到了正欲偷袭怀苍的那个魔族身上。

  救下了怀苍。

  之后,便成为了魔尊的左膀右臂,守护在他的身边。

  这看似巧合的一切仿佛冥冥之中又早有注定。

  纳川替猎炎救下了他想要保护的人,而后代替猎炎,守在那人身边。

  “咚咚咚——”敲门声将独自坐在房中的纳川思绪拉回。

  “谁?”

  “是我。”猎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一百零七章 【北冥】师祖弟弟

  “进。”

  猎炎推门而入。

  距离纳川昨日昏倒已过去一夜。此时,正值早晨。

  在得知纳川并无大碍,应是记忆恢复的迹象后奔波多日的众人才终于到各自被安排的房间去休息了。

  而猎炎在昨日回到房间后,却是一夜无眠。

  他想了一晚上,越想越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他抱着睡了那么多年,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居然是纳川这么个清秀姑娘......

  要知道,他可是经常抱着那把剑吐露自己的心事,什么有趣的,难堪的......

  天呐!

  只见猎炎端了一碗粥放在屋内桌上,半天也不说话。

  纳川:“......”

  纳川等他开口等了许久。

  他才终于挤出一句:“你好点没?”

  纳川点了头,“已经不晕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猎炎不知道说什么,一直重复着“那就好”三个字。

  “......”

  “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纳川终于忍不住问了,“以前的事,我都记起来了。”

  “啊?”猎炎忽然愣住了,什么记起来了?记起来什么了?她不会连猎炎洗完澡没穿衣服在房间里舞剑那件事情也记得吧?不会吧?

  “你记起什么了?”猎炎还抱着一线希望地问。

  “差不多都记起来了吧。”

  都?猎炎忽然憋红了一张脸。

  “那你,你记得我第一次用你御剑?”

  “嗯。”纳川点头。

  “我在清心阁练剑?”

  纳川点头。

  “我,我抱着剑睡觉?”

  纳川又点头。

  “我的天呐......”猎炎抱着自己的脑袋。

  “你做的事,说的话,我都记得。”纳川平静道。

  猎炎忽然脑子一嗡。

  “你以前总喜欢拿着我抱怨你师兄,你说你想你娘,说你也想去南海修炼,说你要是会水性该多好,你还说你讨厌吃红汤鱼粉......”

  “停停停停停停——”猎炎听不下去了。

  他有一种被人全身扒光了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感觉。

  纳川看着他没有说话。

  猎炎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纳川,“你不会说出去吧?”

  “不会。”

  “有的事情太丢脸了。”

  “但是我不想让你丢脸。”

  “......”猎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所有的脸都已经在纳川这里被丢光了。

  猎炎走后,纳川将那碗粥喝了,而后想起猎炎方才匆忙逃走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

  从问雪的泯神花果毒解,到纳川苏醒恢复记忆,已然是众人来到北冥后的第三日。

  在无味的催促下,问雪只得简单收拾,便准备前往南海。

  怀苍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不会水性的猎炎也一定要一起去。

  “什么?师尊又中毒了?”

  “我当然也要去!”

  “什么不会水性?我早能下水了!”

  问雪无奈,只得同意了猎炎。

  -

  在得知纳川身世的真相后,怀苍对她说:“纳川,你以后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不必再像以前一样为了所谓报恩困在魔界。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纳川摇摇头,“以前跟着魔尊我是自愿的,您于我有救命之恩,火神于我有知遇之恩。你们去何处,我便随你们去何处。”

  听闻问雪他们要去南海,蓝颜珠君很有些高兴,仿佛是新认识的朋友要去自己家里做客似的。

  -

  临行前问雪去与无味道别,怀苍非要跟来。

  然而在殿阁门口时,两人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另一个声音。

  “哥,你别管我了。”

  “我不管你谁管你?”这句是无味的声音。

  “师尊。”问雪叫道。

  屋内的两人闻声望去,瞧见了站在门口的问雪和怀苍。

  而门口的两人也看清了里面和无味对话那人。

  然而在看清那人的模样时,问雪和怀苍都僵住了。

  那人,和无味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然而他们的气质却完全不同,无味看起来很疲惫,但那人的目光里却似乎有着窥不破的东西。他着一袭暗紫色宽袖衣袍,年轻俊美的面庞却给人一种十分强大的威压感。

  “你先忙。”这人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在他经过怀苍身边时,怀苍不知为何,有一股背脊发凉的感觉。

  这种强劲的气场,是怀苍从未见过的。

  “喂!无昆!”

  听见无味的叫声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左手摆了摆,以示再见。

  无味“靠!”了一声,而后对门口的两人道:“进来吧。”

  无味知道两人是来道别的后总算感觉有一件欣慰的事情,他希望问雪能够早点去南海把怀忧草的毒解了。

  出于好奇,怀苍还是问了句:“师祖,方才那是?”

  “哦,我弟弟。”无味一甩浮尘道。

  问雪都从来不知道无味居然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是个小毛孩。”无味又说了句。

  “......”双胞胎哥哥说弟弟是小毛孩,这还是头一回听。

  似乎是发觉了问雪和怀苍脸上的质疑,无味于是又道:“虽然我们长得一样,但他比我晚出生了好几年。”

  这句话仿佛让人更震惊了。

  无味于是又解释道:“我是鸟类一族,我们是同时被诞下的,但是他破壳晚些。”

  问雪仿佛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师尊不是人,但在上次无味与他说了自己是北冥半神后问雪也大概能理解了。像北冥之前已经灭绝的鲲鹏一族以及现在的北冥最高掌权者蝶鸟一族不都是鸟类吗?

  无味最后留给二人的话是:“路上注意安全。”

  而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道:“那个水神,让他和你们一起去南海。”

  问雪问为什么,无味却说:“上次你让蓝颜珠君写信回去报平安,蓝颜琛君知道你们来了北冥,用青鸟问我情况,他知道你们一行有哪些人后让我务必让那水神去一趟南海。”

  “正好你们现在也要去南海,你们记得一定要让他去啊,绑都要绑过去。”

  “好的......”

  -

  上路前,纳川还与天后单独见了一面。

  她虽然没有那场大火之前蝶安然的记忆,但或许是蝶安然的那片残留的神识,让她也莫名觉得与这位叫做蝶羽灵的天后一见如故。

  天后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好姐妹般与她说了些童年的趣事,纳川并不记得,只是听着那些。

  对于因着执念而幻化成形的纳川来说,她是没有童年的,她唯一能够感受到的童年的乐趣或许都是从那个葡萄眼睛的男孩那得来的。

  -

  问雪本来正纠结于怎么说服南清和他们一起去南海。

  谁知猎炎知道要下到海底后,“南清,和我一起去吧。”

  南清:“?”

  “去吧。”

  “我给你这腰带可以助你在水中自如。”南清指了指猎炎腰间的水云纹腰带。那是很久之前南清送给猎炎的。

  “你不是说你会水性了吗?”怀苍问。

  猎炎没搭理怀苍,而是对南清说:“万一你不在旁边,腰带失灵了呢?而且师尊现在毒还没解,你一个人回去怎么交代啊?”

  南清想了想,觉得猎炎说的好像还有些道理。

  “那好吧,我和你们一起去南海吧。”

  于是一行人往南海出发。

  青木倒是自己决定与众人一同前往南海。

  “青木,其实你可以回去了,天帝是让你带我们来北冥,你现在已经完成任务,可以不用跟着我们奔波了。”

  “无妨,我带大家来北冥本也是为了雪神神尊,现下雪神神尊身体抱恙,我没理由自行离去。”青木莞尔道,笑起来时一双小狗眼看着很温和乖巧。

  离开北冥时,无味不知用了什么秘密传送法阵将他们直接送到了南海海岸,竟也不用再像来时那番周折。

  一行七人被传送法阵传送到了南海的海岸边。

  风吹浪打的这一幕让怀苍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岁的那段时光。

  那时,他和问雪在南海修行。他无忧无虑,一切都充满希望。

  “怀苍?”

  怀苍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落在了众人身后。

  “师尊。”

  “发什么呆呢?快跟上。”

  “哦,好!”怀苍快步跟上问雪他们。

  虽说阵法是传送到南海海岸,但真正到海边还是要一小段距离。

  到达南海的蓝颜珠君显得很兴奋,仿佛鱼儿终于回归大海一般。

  于是他冲在最前面。

  抵达海边后,蓝颜珠君将双手张开在唇边,对着海中发出鲛人特有信号。

  没过多久,海水开始愈发汹涌起来,仿佛有什么要冲上海面。

  蓝颜珠君却越发兴奋。

  冲出海面的水花散开后,蓝颜琛君领着一批鲛兵浮出水面。

  深蓝色鲛绡袍华丽裹束着那他的腰身,俊美的面容之上是一双冷峻的深碧色眼眸,他尾鳍的蓝色鳞片在阳光之下粼粼闪耀,很是漂亮。

  “父君!”蓝颜珠君冲上前去抱住他。

  “你还知道回来。”蓝颜琛君很有些不满意道。

  他嘟着嘴撒娇似的看着蓝颜琛君,“错了父君,让你担心了。”

  蓝颜琛君叹了口气,还是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头。蓝颜珠君个子不高,他的脸只到蓝颜琛君的胸部。

  蓝颜琛君的目光又瞥向后面站着的人,最后聚焦在南清身上。

  南清被这样盯着看很有些不适。

  这时,怀苍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鳞片。

  在看到那鳞片时,蓝颜琛君非常吃惊地看向怀苍。

  “蓝颜族长,我的师祖无味让我带这个给您,说您能救我师尊。”怀苍道。

  蓝颜琛君松开抱住蓝颜珠君的手,接过那鳞片又仔细看了一遍,似乎更是确定了什么。

  “你师尊?”蓝颜琛君看向怀苍。

  “抱歉,族长,给您添麻烦了。”问雪道。

  蓝颜琛君的目光停留在问雪身上,打量了良久。

  “居然是你......”

  “我居然,当初居然没有看出来。”

  蓝颜珠君仰面:“父君说什么?”

  蓝颜琛君闭了闭眼,“诸位请先到我宫中再慢慢说吧。”

  -

  一行人被鲛人们带入了海底深处的神鲛宫。

  神鲛族在海里的速度极快,蓝颜珠君一入海中便迅速欢快地游起来。

  在陆地上待的时间太长,以至这位鲛人小公子在北冥时甚至因此昏了过去。不过好在当时有水神在,施法造出了一小块独立的水中空间给蓝颜珠君,他这才缓了过来。

  初次入海,猎炎很有些兴奋。

  “哇——那个灯在游!”猎炎瞪大了一双眼看着一个钟形游物。

  “那是灯塔水母。身体透明,状如灯塔,因而得名。”问雪说到。

  “哦哦。”

  “傻......”怀苍嘀咕到。

  问雪看了怀苍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怀苍一愣,想起自己与问雪初入南海时自己好像也说过与猎炎同样的话......

  “这些东西都是活的吗?都长得好奇怪啊。”猎炎环顾着左右的各种奇形怪状不曾见过的生物。

  “我的天,那有匹马!我要去骑!”说着猎炎就要游过去往那马上骑马。

  “诶——”南清一把拦住猎炎,“那是海马,这只怀孕了,你想骑,换一只。”

  “呃......现在是他的繁殖季节吗?那我换只公的!”

  “那只就是公的......”怀苍说。

  “你傻吗?公的怎么怀孕?”猎炎说。

  “你才傻,海马就是公的产子。”怀苍说。

  “师尊,他说的是真的吗?”猎炎不信地看向问雪。

  问雪点了点头,“没事,你第一次看,不知道也正常。”

  “......”猎炎不怼怀苍了,好像对于这片南海海域的了解,怀苍的确是比自己多的......

  穿过一扇扇形水晶门后众人抵达了神鲛宫。

  怀苍忽然想起,当初是十七带着他和问雪来到这里,将手轻轻放在那紧闭的门上,门方缓缓打开。

  但今日并未见到十七。是蓝颜琛君亲自带他们来的。

  里面两个鲛人侍女站在门口迎接。

  “你们带几位先去客殿休息,”蓝颜琛君嘱咐完那两名鲛人侍女,而后又转向怀苍和问雪,“我有话想要单独和你们谈谈。”

  第一百零八章 【南海】蓝颜琛君

  神鲛宫内皆是水晶一般的宫殿。

  蓝颜珠君已经许久未归,于是便回他的宫殿与他的那些鲛人好姐姐们叙旧。

  除了问雪和怀苍被蓝颜琛君单独带走,其余四人则被带到了一处客殿。

  那客殿很是唯美华丽,鲛人侍女在桌上摆了些点心水果招待众人。此时,猎炎和纳川的气氛很有些微妙。

  另一边,蓝颜琛君带着怀苍和问雪来到了一个水晶宫殿。

  与其他宫殿不同,这个宫殿建得十分华美,颇有些浪漫气息。只是殿内没有任何鲛人侍女,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人长居于此。但院内的海底植物却显然是有人悉心照料着。

  问雪与怀苍打量着这宫殿。

  蓝颜族长的脚步忽然停下,驻足在这宫殿的院中。其实不算是驻足,失去内丹的他已然无法变换出双足,而是用尾鳍飘立于那。

  他回过头来,看向问雪:“无味让我救你什么?”

  怀苍却抢先答了,“我师尊中了怀忧草毒,需要忘忧草解毒。”

  蓝颜琛君闻言皱眉,“你为何会服用怀忧草?”

  问雪抿了抿唇,“我想压制溃散的神力。”

  蓝颜琛君陡然想到了什么。

  许多年前,问雪和怀苍在南海飞升,而后他替怀苍扛下那雷劫后便昏了过去。

  在昏死前,他拜托蓝颜琛君将怀苍送走,不要被神界的人发现。

  而后神界在发现有天雷降下时,派人来到南海,却只从蓝颜琛君处接走了昏迷的问雪。

  “是因为那场雷劫吧?”蓝颜琛君道。

  问雪没有答话,但怀苍心里明白,问雪就是因为他才会如此。

  “你可知道服下怀忧草的后果?”

  “知道。”

  “那你还如此?”

  “......”

  蓝颜琛君瞥了眼怀苍又瞥向问雪,而后叹了口气。

  “你真是很像你母亲。”

  “!”

  问雪像被什么刺到似的,倏地抬起眸,睁大了眼。

  “您......知道我母亲?”

  “何止是知道?三界第一美人温寒雪,有谁不知道呢?”蓝颜琛君说着举起手中那熠熠发光的鳞片,印在那双琉璃似的碧眼中。

  “这块鳞片,是我赠予她的。”

  几百年前,蓝颜琛君还是神鲛族的王子。他的父亲是神鲛族的族长。

  那时候,神界的神主还不是古语,而是一个神裔贵族。

  北冥政权也尚未更迭,鲲鹏一族依然是北冥的大族。

  那日,神界邀请各神尊和各神裔贵族至神界赴宴玄鸟一族小公主温寒雪的成年宴。

  蓝颜琛君在神界第一次见到她便被深深地震撼了。

  他从未见过那样冰洁如玉的少女。不染尘埃,仿佛根本不属于这混沌三界。

  她温柔地笑着和蓝颜琛君问好。

  交谈甚欢,他们成为了朋友。

  蓝颜琛君撕扯下自己的那片逆鳞,送给温寒雪,“这是给你的成年礼物。”

  温寒雪大惊失色地问他疼不疼。

  蓝颜琛君说不疼,而后将那逆鳞塞到了她手里。

  而那时候,旁边还出现了一名少年。

  他一袭白衣裹束着劲瘦的腰身,臂挽拂尘而来时,青丝飞起。

  “无味!”温寒雪朝他喊道。

  而后对两人介绍道:“这是南海的蓝颜公子,这是——”

  不等温寒雪说完,无味朝蓝颜琛君伸出手:“你好,我是北冥鲲鹏族的王子,我叫无味。”

  “你好。”蓝颜琛君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他感觉无味的手劲有些大。

  “后来回到南海后,我与你母亲几乎没再见过,”蓝颜琛君回忆道,“之后又过了很多年,我才听说了你母亲陨落,还有无味失踪的消息。”

  “再后来,无味来南海寻过我,我才知道你母亲经历了那么多事。”

  “他跟我说,寒雪有个孩子,但不肯告诉我是谁。”

  “我当初竟然没想到,”说着蓝颜琛君望向问雪的碧眼中似有星月,“寒雪的骨肉,就是他的徒弟。是你,问雪。”

  听完这些,问雪已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虽然他早已从无味口中得知了自己生母的过往,但如今再于蓝颜琛君处闻及此事,仍不免心痛。

  “我在看到怀苍手中的那块鳞片时,便知道无味是什么意思了。既然你是寒雪的骨肉,那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不论是你的怀忧草毒,还是你溃散的神力。”

  “可师尊的神力不是已经被怀忧草压制了吗?”怀苍道。

  “是这样,但怀忧草毒不得不解,一旦解毒,那么它原有的功效也会殆尽。”蓝颜琛君说。

  “......”

  “劳烦族长了,我自己服下解药便好,溃散的神力就——”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问雪还想再说什么,蓝颜琛君又道:“况且我也不可能不管的。我做不到。”

  问雪没再拒绝,他并不知道,蓝颜琛君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这溃散了将近两百年的破损不堪的神力补好。问雪不是没有寻过办法,但是都不奏效,神力却溃散得愈发厉害。

  “多谢族长。”怀苍行了一礼道。

  蓝颜琛君:“无妨。”

  “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件事情需得完成,”蓝颜琛君忽然道,“你们能否帮我?”

  -

  客殿内,猎炎正偷瞄纳川把玩自己手上的红绳。南清和清木在品尝桌上特制的神鲛族点心。

  南清拿起桌上一块特制的点心,送入口中。

  在那块点心的香甜渗入他的味蕾时,他忽然感觉颅内一震。仿佛有什么远古的回忆要涌入脑中。

  但他并不记得自己在何处还尝过这熟悉的味道。

  不知为何,吃着这点心时,他的心中莫名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悲戚。

  他居然——生理性地留下了眼泪。

  “水神神尊,你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异样后,青木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脸上的两行泪。

  南清拭去那两行泪,“无妨,只是觉得这点心很好吃。”

  青木这才舒了口气,莞尔道:“的确是比神界的好吃太多。”

  这时,一名鲛人侍女从殿外婀娜而来,停在几人面前。

  “水神神尊,族长请您移步。”

  四人都被这声音吸引。

  “族长找我?”南清很意外。

  “南清,你认识那个蓝颜族长啊?”猎炎问他。

  南清摇摇头,“只是知道他。”

  “那他找你干嘛?”猎炎又问。

  “水神去了便知。”那鲛人侍女道。

  “对了,魔尊和雪神神尊怎么还没回来?”青木问那侍女。

  “他们与族长在一起。”

  南清站起身来正准备前去。

  “我们和你一起去吧,”猎炎道,“师尊还中着毒,我不放心。”

  青木直接问那侍女:“我们可以和水神一同前去吗?”

  那侍女顿了片刻,想了想点了头,“可以,诸位请与我来吧。”

  侍女将四人带到了一处华美的水晶宫殿。

  蓝颜琛君与问雪怀苍正站在里面说些什么。问雪与怀苍的神情看着很是惊讶。

  “你们也来了?”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站在门口的四人闻声望去,看见了迎面而来的蓝颜珠君。

  他的鲛绡在水中飘若游鱼,十分唯美。

  殿内的三人也听见了声音,望向殿外。

  “诸位进来吧。”蓝颜琛君没想到他们都来了。

  蓝颜珠君在踏入那宫殿之时,陡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

  但这个宫殿他之前却是从未来过。

  “蓝颜。”问雪望向蓝颜珠君,神情带着些悲恸。

  “雪神,你怎么了?”蓝颜珠君不明所以。

  问雪摇摇头。

  蓝颜琛君带着几人穿过宫殿的前厅,来到后|庭。

  在踏入后|庭时,众人的目光被一处鱼群围绕处吸引而去。只见蓝颜琛君一挥衣袖,那鱼群四散开来。

  众人皆朝前方望去,只见鱼群散开之处,呈现出一扇心形巨石门。乍一看是心形,但仔细瞧去却另有玄妙之处——那石门雕塑实则是一名人身鱼尾的鲛人女子与一名长着双腿的男子躬身执手,只是远看起来确是个心形。

  看见这石雕的那一刻,南清不知为何,感觉心下一震。

  蓝颜珠君也不知为何,感觉胸口不太舒服。

  蓝颜琛君转身对问雪和怀苍道:“拜托你们了。”

  怀苍与问雪相视一眼,对蓝颜琛君点了头。

  “什么?”猎炎不明所以。

  “水神,”蓝颜琛君忽然转向南清,“我希望你能和珠君一起进去,问雪和怀苍会帮助你们。”

  南清很意外,他根本不认识蓝颜琛君,这人现在却忽然让自己和蓝颜珠君一起进这个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的石雕阵法之中。

  但南清又隐隐觉得有什么天大的秘密就藏在这石雕门后。

  看着蓝颜琛君的眼神,他居然就真的答应了。

  “好。”南清道。

  “父君,这是什么?我为什么要进去?我感觉这雕塑有点瘆人......”

  蓝颜琛君看着蓝颜珠君,“你从小到大我没有要求过你什么,但你今天一定要和他一起进去。”

  “父君......”

  怀苍:“你别怕,我们会和你一起。”

  蓝颜珠君抿了抿唇,“那,那好吧。”

  “这是个虚实幻境,里面的一切曾经真实存在过。也许你们现在认识的人,在那个时候与你们并不相识。”

  “此门一次至少进入两个人,且两个人必须执手而入。”

  怀苍一怔,执手而入。他偷偷瞥了眼问雪,他要和问雪拉手一起走进去。

  “但此幻境一次不能支撑太多人进入,否则会实化。”蓝颜琛君补充道。

  “珠君,你和水神先进去。”

  “......”

  蓝颜珠君和水神相视一眼。

  “小公子,你不必担心,我会保护你。”南清道。

  蓝颜珠君愣了一下,不知为何觉得很安心,而后“嗯”了一声,与南清一同进入了那门内。

  两人在跨入那门上的透明结界后,便如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师尊,我们也。”怀苍看向问雪然后伸出了手。

  问雪点了头,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怀苍被衣袖包裹着的胳膊。

  怀苍的小臂肌肉十分紧实,问雪能感觉到。

  不知为何,问雪感觉耳垂有些发热。

  “走吧。”他想尽快通过那门好放开怀苍的小臂。

  可偏在两人正踏入那门一半的时候,在旁边思考发呆的猎炎突然回过神来。

  “诶!师尊!”他上前一把抓住问雪的胳膊,“我还是和你一起吧!”

  猎炎的这一举动让蓝颜琛君瞬间感觉汗毛倒竖,他立刻道:“不可三人通过!”

  他话音未落,反应敏捷的纳川已然在猎炎也进入那门的一刻抓住了他的手腕,而后与他一同一跃入了那门。

  四人的身影消失在结界处。

  蓝颜琛君这才捏了把冷汗,心道辛亏刚才纳川及时上前拉住了猎炎的手,否则......

  通过这执手门的人只能是双数,绝不可为单数。

  蓝颜琛君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青木。

  青木似乎是领悟到了什么,“您放心,我不会一个人闯进去的。”

  蓝颜琛君这才又舒了口气,心道希望他们在里面一切顺利。

  毕竟,他等这一日已经等了数百年之久。

  -

  执手门幻境内。

  “猎炎!”纳川甩开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抓住猎炎的那只手,“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猎炎愣住了,他从没见纳川发这么大火。以至于他还抓着问雪胳膊的那只手忘了松开。

  而问雪在一通过执手门时,便松开了抓着怀苍小臂的那只手。

  问雪和怀苍在跨过执手门时也听见了蓝颜琛君的话,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时他们已然一半身子进入其中,不可反悔回头。

  “猎炎,你也太莽撞了些。”问雪叹了口气。

  而怀苍此时的注意力却全然集中在猎炎攥着问雪胳膊的那只手上。

  虽然感激猎炎当初去魔界找他,但怀苍此刻却一点也没法以这个理由包容他。

  怀苍神情阴鸷,一言不发地将猎炎的手从问雪手腕上拿开。

  “你干嘛?”猎炎还不明所以怀苍干嘛抓自己手腕。

  “刚才若不是纳川,我们三个就完了你知道吗?你没听族长说两个人过吗?你非凑过来干嘛?”怀苍冰冷道。

  “为什么一定要两个人一起啊?”猎炎问。

  “相传,相爱之人一同走过这扇门会得到这对眷侣的庇佑,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问雪说这话时,怀苍偷偷瞥了他一眼,却看不出什么表情。

  第一百零九章 【南海】执手门(上)

  “如果不是两个人一起过,而是一个人或是三个人,这对眷侣就会认为是来拆散他们的人。”问雪继续道。

  “那会怎样?”猎炎问。

  “粉身碎骨。”怀苍说道。

  “......”猎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错,没再反驳,只是耷拉着脑袋,而后干瘪地挤出一句“对不起”。

  罢了。

  问雪道:“我们还是先找到水神和蓝颜吧。”

  四人望向周围,这——不就是南海海岸吗?

  只是在四人穿过那执手门后,那门便消失在了他们身后。等下要如何出去?

  “火神,雪神。”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四人看去,只见南清正独自一人朝着他们走来。

  “蓝颜呢?”问雪问。

  南清的脸色很难看。

  “我在跨过这门后他便不见了。”

  “什么!”

  南清举起手中一块鳞片,“我只在执手门后捡到这个。”

  这是——

  “是蓝颜的鳞片。”纳川认出道。

  这是怎么回事?

  问雪思忖片刻,想到蓝颜琛君之前对他和怀苍的交代,于是道,“此处毕竟是幻境,同时进入的两人也可能到达幻境的不同时层。蓝颜应是到了一个比南清更早的时层,而后留下了这鳞片。”

  “这是何意?”猎炎问。

  “有人!”

  五人立刻藏匿到海岸的礁岩之后。

  一名男子靠近岸边,玉面青衣,一双杏目柔情带水。

  那男子左右望了望,见没有人,从胸口处小心掏出一个绣着鲛人图案的碧色锦囊,从里取出一片剔透光泽的鳞片。

  “这是蓝颜的鳞片?”猎炎忽然道。

  “嘘!”怀苍一下捂住猎炎的嘴。

  猎炎一双大眼睛气得圆鼓鼓地瞪着怀苍。

  那男子将那鳞片小心地用双手捧在手心里,对着那鳞片靠近了轻轻唤着什么。

  不一会儿,那鳞片发出了一道剔透的亮光。

  猎炎挪开怀苍的手,小声道:“这还能发光?我们这个是不也能——”

  “猎炎,噤声。”问雪轻声道。

  忽然,海面涌动,水下似有东西在靠近海面。

  只听扑通一声海浪十尺,被浪花迷了眼的五人隐约中看到一袭蓝色鲛绡破浪而出。

  “阿珠!”那男子兴奋地跑上前去也不怕浪花湿了身。

  五人揉了揉眼后,逐渐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

  湛蓝鲛绡束蛮腰,玉足轻陷岸沙凹。碧眼珠肌唇带笑,青丝随风瀑布摇。

  “青郎。”那女子上前高兴地拉住那男子的手唤道。

  “这是何意?让我们看他俩卿卿我我?”猎炎遮着眼睛轻声道。

  “先看看。”南清蹙眉道。

  “你们可觉得这女子和蓝颜珠君长得有点像?”怀苍小声说。

  “什么?我以为鲛人都长这样。”猎炎说。

  “是谁在那!”那鲛人女子忽然转头一缕水化作的长枪飞速射向猎炎。

  “我去!”猎炎一下跳出海岸礁岩躲过那攻击。

  “你是何人?”那女子警惕地问。

  其余四人也立刻从礁岩之后出来。

  “怎么这么多人......”那女子有些吃惊地喃喃道。

  “姑娘莫要误会,我们来此并无恶意,实来寻人。”问雪说。

  “寻人?”那鲛人女子与那男子拉紧了手,问:“寻什么人?”

  “寻一位神鲛族的小公子。”南清说到。

  那鲛人女子看向南清时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又说:“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神鲛族的小公子。”

  南清掏出一块鳞片,说,“这便是我那鲛人朋友的鲛人鳞,他现在生死未卜,我们需得找到他。”

  那男子看向怀苍举起的那块鳞片,又看向那鲛人女子,“阿珠,和你的鳞片好像。”说着那男子举起自己手中的鳞片。

  忽然,两块鳞片发出耀眼剔透的光芒。

  “这......”那鲛人女子看向怀苍手中的鳞片,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猎炎问。

  “是鲛人的血缘感应。”问雪说,“有血缘关系的鲛人两块鳞片靠近会同时发出亮光,血缘关系越近,亮光颜色越浅。”

  “这颜色......”那男子看向那鲛人女子。

  “这不是我父亲的鳞片,也不是母亲的。”那鲛人女子看向他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也许你帮我们找到这鳞片的主人,你的疑惑就能解开。”怀苍说。

  那鲛人女子看向他的情郎,那男子朝他点点头,示意认同。

  “我在这里等你。”那男子望向她柔声说。

  “万一这又是他们的调虎离山计呢?我走了谁保护你?”鲛人女子不愿离开。

  “那就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啊。”猎炎说。

  “他是凡人......”已然看出那男子身份的南清说。

  “我为什么要为了一块不知哪里来的鳞片帮你们?”阿珠很警惕。

  “如果你帮了我们,我们也会帮你们,”怀苍顿了顿,“不会让你们被拆散。”

  “你怎么......”

  “怎么知道你是鲛人族的公主,他是个凡人,你们相爱,鲛人族不同意?”

  “你!”那鲛人女子颇为惊讶地看着怀苍。

  “你是想和我们互帮互助,还是想让我们助你族人一臂之力让你回宫?”怀苍抱臂说到,言语里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问雪本想阻止怀苍这么说,但思虑片刻又放下了手。

  “......”那鲛人女子看着面前的几人一个个都不像是好对付的人,但还是道:“可是青郎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那我留下来保护他。”南清说。

  鲛人女子看了南清一眼,她对这个穿着一身水花纹碧色收腰长袍的男人好像有一种天生的亲和感与信任感。

  那鲛人女子思索片刻,转头看向那男子说:“等我回来。”

  “嗯。”那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一双杏目似水柔情。

  “他应该在海里,”那鲛人女子感知片刻后说到,“你们都能下海吧?”

  “能。”

  “那好,我带你们去找到他,但你们要说话算话,要帮我和青郎。”说着,那鲛人女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着招手示意自己放心去的男子后,便纵身一跃,化鱼尾入海。

  问雪、怀苍和猎炎也纵身而入。

  岸上,青郎发现南清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便微微笑了笑,“你是神仙吧?”

  “嗯。”南清打量着青郎的一双杏目。

  “我们,是不是见过?”青郎看着他问道。

  -

  海下。四人跟着那鲛人女子在水中前行。

  “这个方向,师尊......”怀苍看向问雪。

  问雪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猎炎不解地看向二人。

  “你们去过神鲛宫?”阿珠反头问。

  “有幸去过。”问雪说。

  “何时?我在神鲛宫长大怎么从没见过你们?”

  “几百年之后吧。”怀苍说。

  “......”

  “他在神鲛宫?”怀苍问。

  “我感应到的是。”阿珠回答。

  “这是——”猎炎抬头看向不远处——只见一扇剔透水晶门呈现在几人面前。

  阿珠轻轻把纤细的手放在那水晶门之上。不一会儿,水晶门从中间分开移向两侧。

  “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和青郎见面,现在却又要回去。”阿珠有些犹豫。

  “我们会带你出来和你的青郎见面的。”猎炎说。

  “你总算说了句正常的话。”怀苍看向猎炎。

  “......”

  “放心吧,阿珠姑娘,我们不会食言的,你帮了我们,我们也会帮你。”问雪说到。

  阿珠又看了一眼怀苍手中的鳞片,走进了那扇扇形水晶门。

  四人也紧随其后而入。

  “那位小公子可生得真是好看啊!”

  “是啊,还和公主殿下有几分相似呢。”

  有人!

  四人立刻藏身珊瑚之后。

  “公主殿下。”迎面走来的两个鲛人女侍朝阿珠行了一礼。

  “她怎么不藏起来?”猎炎问。

  “谁在说话?”一名女侍看向那珊瑚。

  “是本殿新得的小丑鱼。”阿珠瞥了眼那珊瑚随口说道。

  “......”我什么时候成小丑鱼了?

  怀苍捂住猎炎的嘴,免得他再罗里吧嗦。

  阿珠往左边走了两步,挡住那珊瑚,道:“你们刚刚说什么呢?谁长得像我?”

  “禀殿下,族里新来了一位同是神鲛族的小公子,生得十分好看。”

  “哦?他在哪?”

  “现下正在大殿里同族长喝茶呢。”

  “好,你们下去吧。”

  “是。”

  待那两名鲛人侍女走远了,三人方才从珊瑚后出来。

  “喝茶?我们到处找他,他在喝茶?”猎炎气道。

  猎炎还想嘀嘀咕咕,见纳川瞪了自己一眼,便闭了嘴。

  “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先去看看吧。”问雪说。

  怀苍看向阿珠,“烦请带路。”

  “你们不是来过吗?”阿珠说。

  “那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虽然位置一样,但是里面的格局还是变化了许多。”

  “......”阿珠心道这人又开始说胡话了......

  “走吧。”言罢阿珠带着四人往大殿方向而去,路上遇到鲛人几人便躲藏在珊瑚石之后,由阿珠掩饰。

  “到了。”阿珠说。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座水晶雕成的宫殿恢宏而立。殿门口守着两个身强体壮的鲛人。

  “我真的还有事,请您让我离开吧,我朋友还等着我回去呢。”

  这声音——

  “看来蓝颜小公子就在里面。”问雪说。

  “蓝颜?”阿珠惊讶地看向问雪,“他姓蓝颜?这是我们鲛人族族长一脉的姓氏。”

  “我冲进去把他抓出来!”猎炎说着就要行动却被纳川一把拽住。

  “疯了你?”

  “且慢!”阿珠说。

  “怎么了?”猎炎问。

  “我们鲛人族的水下战斗力极强,你们人又少,肯定打不过。”

  “你别小看我们行不,我们好歹也是神。”猎炎道。

  阿珠并不为所动,而是说:“我们鲛人族也算是神了,你们最好不要硬碰硬,闹大了,我也麻烦。”

  “哦——你是怕我们几个栽进去了,没人帮你和你的情郎私奔?”猎炎说。

  “......”

  “行了,我先进去想办法把他带出来,你们在此处找个隐蔽处等我。”

  言罢,阿珠走进了那水晶雕成的大殿。

  “父君。”阿珠迈着少女婀娜的步子而来。

  “我的阿珠回来了。”一个身着一身深蓝色鲛绡长袍的俊美男子正坐在大殿的高椅之上,只有一双深碧色的眼睛之中看得出些年岁的沉淀。

  阿珠瞥向坐在边上雅座的人——稚嫩面庞碧眼珠肌,青蓝色长尾鲛绡袍落在地上。正微低着头像在焦急着什么。

  有一瞬间,阿珠愣住了,这个人,着实和自己长得太像。

  “阿珠,坐。”

  “父君,这是谁啊?”

  “是我们失散的族人。”

  “你们真的搞错了,我是住在南海,但不是这个南海。”蓝颜珠君忽然抬起头来,正对上阿珠一双碧眼。

  蓝颜珠君也愣住了。

  太像了。

  “怎么样?阿珠,他跟你是不是长得很像?”坐在高椅上的男人问道。

  阿珠灵机一动,忽然道:“父君,我想把他养起来,可以吗?”

  “什么养起来,我还有事呢?我得走!”蓝颜珠君说着就要站起来。

  坐在高椅上的男人一挥手他又一下被弹回到椅子上。

  “这可比你之前那个凡人好多了,你若喜欢,带回去便是。”

  “那我现在就带他回去可以吗?”阿珠面露欣喜地问。

  “这么急?”高椅上的男人笑了笑,“行,阿珠高兴便好。”

  “我不去!”

  看着蓝颜珠君被阿珠拽着出了大殿,坐在高椅之上的男人骤然敛去了笑容。

  “你放开我!”蓝颜珠君一下甩开阿珠的手。

  “蓝颜!”

  蓝颜珠君一扭头,“纳川姐姐!”他几乎是要哭着跑过去的,“吓死我了,这是什么地方啊。”

  “等会儿与你细说,我们先走。”怀苍说。

  “诶?怎么就你们四个?”蓝颜珠君问。

  “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猎炎没好气道。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问雪说,“鲛人族水下战斗力不可小觑,被发现就麻烦了。”

  “诸位要去哪啊?”

  “!”

  众人转身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深蓝色鲛绡袍的俊美男子负手而立,一双深碧色的眼眸正森冷地望着这边。

  蓝颜琛君?怀苍与问雪对视一眼。不,不对,只是有些像。

  “诸位不请而来我神鲛族领地,如今又说走就走,还要带走我两名珍贵族人,恐怕说不过去吧?”

  第一百一十章 【南海】执手门(中)

  “父君......”

  “阿珠,你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还念着那个凡人,你以为说你喜欢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鲛人,我会信吗?”

  “我毛哪里没长齐了?”蓝颜珠君表示不服。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和阿珠长得这么像,但是,既然你是我神鲛一族的人,就该和我们站在一边。”

  “我就站这边!”蓝颜珠君说着又往纳川身边靠了靠。

  “......”

  “父君,他们只是来找人的,这位鲛人小公子本就是和他们一起的。女儿不走了,请父君放过他们。”阿珠说到。

  “诶,还以为这阿珠公主是个只会利益交换的人,想不到人还不错。”猎炎抱臂小声嘀咕。

  “阿珠公主,你放心!你帮我们找到了蓝颜珠君,答应你的事情我们会做到!”

  “你说什么?”阿珠一脸惊颤地看向猎炎,“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我只说了叫我阿珠啊。”

  “呃......我不知道你名字啊。”猎炎懵了。

  “你叫蓝颜珠君?”蓝颜珠君看向阿珠。

  阿珠摇摇头,“我叫蓝颜珠,蓝颜一族,男子名后坠君,女子单字。”

  “这么说,你们俩岂不是同名?”猎炎惊讶道。

  “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阿珠的父君怒道,“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走。”说着,便是一击水化长枪朝着四人极速而去。

  蓝颜珠君一下冲在最前。

  “蓝颜!”问雪大叫一声他却并未回头。

  “小兔崽子,你做什么!”猎炎惊道。

  只见蓝颜珠君站在四人面前小臂高举交叉格挡在脸前,似是也不知如何抵挡。

  可就在那水化作的长枪飞速而来的刹那,蓝颜珠君的胸前发出一束刺眼的光辉,将那水化长枪击作水浪。

  “这——”族长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快走!”阿珠一声喊下,五人立刻飞速而逃。

  “怎会?”族长睁大了眼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命鲛人追上前去。而他还不敢相信自己方才看见的。

  阿珠和蓝颜珠君是鲛人,游速极快,两人并列在前方带着三人往岸上急速而去。

  阿珠瞥了一眼蓝颜珠君,“你叫?”

  “南海蓝颜珠君。”

  “南海?”

  “不过应该不是这个南海。”

  “蓝颜珠君?你是族长一脉的人?”

  “嗯,对啊。”

  阿珠没有再说话,她碧色的眼眸中似藏着些沉思。

  追他们的毕竟是鲛人一族,而怀苍、问雪和猎炎在水中的游速自然是不及鲛人。

  眼见后面的鲛兵就要追上他们。

  猎炎反手甩出几团神火。

  “我去!”海水强劲的阻力将那神火阻得像海龟爬一样,那些鲛兵一下便闪过......

  “你不行啊......”怀苍说着瞬召出一把玉雕血色长弓,化出数支剑瞄准后方,瞬间齐发。

  “请你不要伤及他们性命。”阿珠扭头道。

  “放心。”

  “怎么你的箭羽不会被海水阻住?”猎炎不满地问。

  “这和形状有关,而且,羽化箭的威力你不是见识过吗?”怀苍笑道。

  “师尊!我也要一把!”猎炎愤愤。

  “这个讲机缘的......”问雪无奈地说,“而且你的神火在岸上还是很好用的。”

  “快到海面了。”蓝颜珠君道。

  “快!”阿珠扭头说。

  适才怀苍一直在用箭羽阻挡后面的鲛兵,稍落后些,眼见着一把带刺的鲛棒就要击到怀苍那只穿着雪花纹长靴的脚。

  问雪瞬间召出一把银色长剑,往怀苍的衣领处用力一勾,将怀苍连带着那把长剑送出水面。

  “师尊!”

  怀苍惊愕地看着为了救自己而沉下去的问雪被鲛棒生生击中了脚腕。

  剧烈疼痛之下问雪咬着牙发出一声闷哼。

  阿珠惊道:“糟糕!那上面有毒。”

  “什么毒?”猎炎惊道。

  “箱型水母......”

  怀苍陡然想起蓝颜琛君的话——“但此幻境一次不能支撑太多人进入,否则会实化。”

  他暗骂一声,一下将问雪的剑插在身后,又纵身一跃再入海中。

  “怎么了?”南清和青郎一见几人冲出海面,便立刻上前询问。

  “遇到一堆乱七八糟的事,鲛兵追来了,师尊受伤了。”猎炎喘着气道。

  “没事吧?”青郎牵起阿珠的手轻声问道。

  “嗯。”

  南清看向蓝颜珠君,“蓝颜小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雪神——”蓝颜珠君说着看向海面。

  “这——”

  只见蓝色海面之上逐渐浮现出红色的鲜血。

  忽然,海面升起十尺巨浪。

  只见怀苍踏浪而出时怀中还抱着昏迷的问雪。

  “你做了什么?”阿珠震惊地看着目光凌冽面色冰冷的怀苍。

  “他们伤了师尊。”怀苍说着将问雪轻轻放在岸沙之上。

  “你把他们全解决了?我还等着他们上岸了我好一展我火神的神火之力呢!”猎炎不满地说。

  阿珠生气地走到怀苍面前,怒道:“你答应过我,不会杀我族人的!”

  怀苍单膝半跪在岸沙上,将问雪的银靴和长袜脱去,微微卷起裤腿,问道:“这毒,怎么解?”

  箱型水母毒发很快,问雪有些意识模糊。

  “无可解!”阿珠气道。

  “你怎么回事啊!”猎炎怒道,“我师尊中毒了你没看见吗?是你们的人伤的!”

  怀苍微微仰起头,看向阿珠,冷冷道:“我没杀他们。”

  “那那些血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让他们吃了些苦头,你应该知道,鲛人的生命力很顽强,就算鲜血流尽,都不一定会死。”

  “这倒是真的,我听父君说过。我们神鲛族哪怕还有一丝残识,再将养个百年又能焕然新生。”蓝颜珠君道。

  阿珠低下头,没有说话。

  青郎轻轻拉了拉阿珠的手。

  南清说:“阿珠姑娘,魔尊他也是救雪神心切,请你勿怪。”

  沉默片刻,阿珠说:“箱型水母的解药,只有神鲛宫里有。”

  “什么?我们刚刚好不容易才出来,又要回去?”猎炎说。

  猎炎忽然看向蓝颜珠君,“你们宫里也有吧?要不然从这出去去你们宫殿里取药?”

  纳川:“问题是现在我们根本出不去,门已经消失了。”

  猎炎“靠!”了一声。

  “要从执手门出去再找神鲛宫肯定是来不及了,这箱型水母毒性发作极快。现下我们只能去这里的神鲛宫寻药了。”南清道。

  听着这几人的对话,阿珠一双碧色的眼眸中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你伤了我们鲛人族那么多族人,若是回去,我父君不会放过你的。”阿珠看向怀苍说道。

  “找不到药,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怀苍说着,从身上撕下一块衣料将问雪的伤处包好扎紧。

  “怀苍,你的衣服......”问雪的意识有些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但他这会儿却是清醒地看见怀苍毫不犹豫地从他那最珍爱的衣袍上撕下了布给自己包扎。

  “师尊,你在这里等我。”

  快速包扎好后怀苍站起身来面向猎炎。

  怀苍:“猎炎,你在这里保护好师尊和纳川他们,我去取药。”

  “纳川,你留在这里保护他。”怀苍指向那位青郎。

  纳川:“好。”

  “为什么是你去?”猎炎不满。

  “你去用那龟速火球给人家挠痒痒?”怀苍白了他一眼。

  猎炎:“......”

  “行,那你一定把药带回来。”

  怀苍:“当然,你一定保护好师尊。”

  “当然!要你多说?”

  阿珠叹了口气,“罢了,我和你一起去,你不知道药在哪。”

  “我也和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好找。”南清说到。

  “我也想去。”蓝颜珠君说。

  “你去干什么?”猎炎问,“你啥都不会去添乱?”

  “你忘了刚刚还是我保护了你们?”蓝颜珠君说。

  “我很奇怪,你那是什么,居然能粉碎我父君的水化枪。”阿珠说。

  “我也不知道......”

  “......”

  “行了,事不宜迟,要去就去。”怀苍说着纵身一跃又入海中。

  南清和蓝颜珠君也紧随而入。

  “火神,请你替我保护好青郎。”

  “放心,包在我身上!”

  言罢,阿珠也纵身跃入海中。

  岸边,只剩下坐在礁岩的青郎,靠在石头上意识时断时续的问雪和抱臂而立蹙眉警惕的猎炎与纳川。

  -

  四人再次来到那扇扇形水晶门前。

  只是这次,门竟是直接敞开的。

  “看来他知道我们会回来。”怀苍说。

  “应该是知道雪神中了箱型水母的毒。”南清看着面前的大门说到。

  忽然,南清感觉一阵头晕。

  “你怎么了?”怀苍看向以手抚额的南清问道。

  “无妨。”他摇摇头道。

  “那我们直接进去吗?”蓝颜珠君问。

  “我父君这样,必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到药了。”

  “放心,药,会拿到。你,我们也会带回来。”怀苍说着便往那扇形水晶门走去。

  三人也随之而入。

  “几位,请随我来。”怀苍他们一进入那扇扇形水晶门便有一名身形婀娜的鲛人侍女说到。

  “父君这是何意?”阿珠问。

  “公主殿下,族长想请几位到大殿做客,聊聊解毒的事和这位公子的事。”那鲛人侍女说着看向蓝颜珠君。

  “我?”蓝颜珠君指着自己问道。

  “正是。”

  四人跟着那鲛人侍女来到了之前那座水晶雕成的大殿。

  “请。”那鲛人侍女将四人迎入。

  一个身着一身深蓝色鲛绡长袍的俊美男子正坐在大殿的高椅之上,只有一双深碧色的眼眸之中看得出些年岁的沉淀。

  “父君。”阿珠唤到。

  “阿珠,你还知道回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失望。

  “我......”

  “阁下是神鲛族的族长吧?听闻有箱型水母之毒的解药,我们一位朋友中毒昏迷不醒,请族长施以援手。”南清拱手说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就凭你们掳我女儿,伤我族人,拐我宾客?”说着,族长抬起头来。

  看见南清时,族长怔住了,他面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是你?你还敢来我神鲛宫!”族长说着便拍案而起。

  阿珠:“父君......”

  “我?”南清指着自己疑惑地看向鲛人族长。

  怀苍蹙眉看向南清,“你和他有过节?”

  南清摇了摇头,“没有啊,都不曾见过。”

  蓝颜珠君看向鲛人族长,道:“你可是认错人了?之前就非说我是你们族人,要强留我在这儿,现在又说认识水神。”

  “水神?”那族长走上前来,打量了南清一番道:“的确,不是凡人。”

  鲛人族长转过身去边回到高椅之上边道:“是我认错了,你们的眼睛长得太像。”

  “眼睛?父君以为他是......”阿珠看向南清的眼睛,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目里仿佛带着些似水柔情。

  鲛人族长看了阿珠一眼,随即又对怀苍说:“你伤了我那么多族人,我不杀你都说不过去了,你还想要我帮你?”

  “你既然放我们进来,还和我们说了半天,想必是对我们有所求吧?”怀苍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冷冷地盯着那鲛人族长,“我没空和你废话,要怎么样才能把解药给我?”

  那鲛人族长冷笑了一声,道:“第一,我要他身上的的东西。”

  鲛人族长指向蓝颜珠君。

  “我?”蓝颜珠君低头看了看自己,“你想要我的鲛绡袍?你穿着不合身的。”

  “......”

  “我神鲛宫会穷得差你一件衣服吗!”鲛人族长仿佛被羞辱了一般,有些气恼了。

  “那你要什么说清楚,不要支支吾吾耽误时间。一次性说完。”怀苍抱臂说到,目光也变得愈发凌厉。

  “我要他身上能挡住我水化枪的东西。”鲛人族长说。

  “什么?”蓝颜珠君一脸蒙的样子。

  “我们神鲛一族的水化枪威力无穷,除了伤不了至亲之人外,催无不破。你身上若非有什么绝世珍宝如何能抵挡得住我的水化枪?”鲛人族长确信道。

  “可是我身上的确没有什么珍宝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南海】执手门(下)

  阿珠似是想到了什么,碧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蓝颜珠君,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听见了吗?他没有你要的东西。这个满足不了,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快点说。”怀苍不耐烦道。

  “他一定有!第二,阿珠必须留下。第三,你,”鲛人族长指着怀苍说,“不能活着离开。”

  他话音一落,怀苍哈哈大笑两声,随即面色无比阴鸷道:“就知道不该跟你废话!”说着瞬间召出一把玉雕血色长弓,拉弓化箭而射。

  那鲛人族长也不是好欺负的,也倏地召出一把水化作的长枪与之对战。

  岸上,猎炎发现了海中的异动,看了看昏迷的问雪,蹙眉而思:怀苍,你可一定要把解药拿回来啊。

  海底,怀苍正一箭射出将鲛人族长飞速投来的水化枪击作水花。

  怀苍笑道:“你不是说你的水化枪无坚不摧吗?”

  “哼!”那鲛人族长手一挥再次化出一把长枪。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

  “我带你们去找药!”阿珠说着,便立刻带着南清与蓝颜珠君往一处游去。

  好在阿珠与蓝颜珠君都是鲛人,南清又是水神,三人在水下的速度与行动都不怎受阻。

  阿珠带着两人来到一处悬着药阁匾额的殿阁。

  “就是这里!”阿珠说,“怎么今日守卫如此多?”

  “公主殿下!”一排鲛兵将长枪往地面用力一蹬,“恕属下无礼!”

  “看来你父君早有准备。”南清说着便冲上前去瞬间挥出数滴水珠飞速朝那些鲛兵袭去。

  阿珠一怔,脑海中浮现出与青郎用鲛珠打鸟的画面。

  忽然,一名鲛兵朝蓝颜珠君挥出长枪,直刺蓝颜珠君的心脏而去。

  “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与那群鲛兵打得不可开交的南清来不及多想,瞬间掏出一把镶珠短匕朝那鲛人飞去。

  就差一点,幸好,在那鲛人的长枪刺中蓝颜珠君之前,南清的匕首刺中了那鲛人,鲛人应声倒地。

  阿珠的目光落在那把插在倒在地上的鲛人身上的短匕上,她躬下|身子,握住那镶嵌着珍珠的匕柄,一下用力抽出。

  只见小小的匕首刃身上刻着一行字:沧海月明珠有泪。

  阿珠瞳孔骤缩,一下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蓝颜珠君想要扶起阿珠。

  阿珠抬头看向蓝颜珠君,嘴唇颤抖着,“你和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什么?”蓝颜不解地看着把目光移向南清的阿珠。

  “进去取药!”南清喊道。

  “好......”阿珠被蓝颜珠君搀扶着站起身来,两人立刻从南清开出的一条道进了药阁。

  阿珠带着复杂的心情拼命翻找着解药。

  “滴答——滴答——”

  什么声音?蓝颜珠君朝来声望去,“你!你怎么哭了?”

  只见阿珠一边找药,眼泪一边落下化作颗颗珍珠滴滴答答滴落在地上。

  “我没事,”阿珠说着举起一个小瓶,“找到了。”

  “那我们快走。”

  “好。”

  “拿到了吗?”见两人跑出药阁,正与鲛兵焦灼着的南清问道。

  “拿到了!”蓝颜珠君说。

  “好,快去找怀苍!”南清说着,一击水浪开那些个鲛兵,就要往大殿去。

  南清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刻往方才偷袭蓝颜珠君的那个鲛人处走去,俯身在那鲛人身上翻找着什么。

  “怎么没有?”南清焦急地喃喃道。

  “你在找这个吗?”

  南清抬起头只见阿珠的手上拿着一把短匕,正是自己方才攻击这鲛人那把。

  “正是,多谢!”南清接过那短匕,立刻起身往大殿方向奔去。

  阿珠的内心又是一酸楚,脑海里浮现出青郎接过自己送的短匕的画面——

  青郎很高兴,他问:“这珍珠是你的眼泪吗?”

  “嗯,我特地镶上去的。”阿珠说。

  “多谢公主。”青郎说着高兴地接过那把匕首。

  真的是他......

  带着心事的阿珠与蓝颜珠君紧随南清其后。

  “药拿到了!怀兄!”蓝颜珠君冲着正侧身躲开鲛人族长一击长枪的怀苍喊道。

  “把药带上去!”怀苍说着,抄着手上的玉雕血色长弓对着那鲛人族长用力一击。

  那鲛人族长虽用水化长枪格挡住了,却被这狠劲的力道给震退了两步。

  南清见机,立刻一甩手,在海底炸出一大片水花气浪,趁着鲛人不备,飞速朝海岸而上。

  “可恶!”待那鲛人族长能看清周围时,四人已不见了踪影,他一声令下:“追!”

  岸上,猎炎正抱臂焦急地来回走动着。

  青郎从怀里掏出一把镶珠短匕,用布轻轻地擦拭着。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干这个?”猎炎瞪着眼睛看着青郎。

  青郎抬起头,一双炯炯有神的杏目望向猎炎,“我相信阿珠,你不也相信你的朋友们吗?”

  有一瞬,猎炎怔愣住了,这样看,他好像在哪里见过青郎。而且,好像不仅仅是见过。还是十分熟悉的人。

  忽然海面噗通一声,伴着巨浪而出的是带着解药回来的四人。

  “你可算回来了!”猎炎急呼呼地冲着怀苍叫道,“解药呢?”

  怀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到因中毒而神志不清的问雪身边,小心将药喂问雪服下。

  “阿珠,你怎么了?”青郎轻轻拉着阿珠的手问到。

  “她找药的时候刚刚哭了。”蓝颜珠君说到。

  青郎抚了抚阿珠的眼角,“怎么还哭了呢?”

  阿珠一下用力抱住青郎,“青郎......”

  “诶诶诶,你们俩,”猎炎说着瞥过脸去看向问雪,“话说我师尊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忽然,海面升起数尺巨浪,乘浪而出的是鲛人族长还有数以百千计的鲛兵。

  “阿珠,你过来。”

  “父君,我和青郎是真心相爱的。”阿珠握紧了青郎的手。

  “你干嘛非得拆散他们呢?”猎炎说。

  “他是凡人,而你是神鲛,他的一生太短暂了,阿珠,也许你会拥有一瞬的幸福,但是剩下的只有永恒的痛苦。”

  “族长大人,我愿意为阿珠修炼飞升。”青郎说道。

  “你?”鲛人族长冷笑一声,“你现在还要阿珠保护,等到你飞升得什么时候,就算成功了当上个神界的什么小神官,那也丢我神鲛族的脸!你觉得你配得上阿珠吗?”

  “父君!”

  “阿珠听话,跟我回去!”

  “父君容我说与他们几句话。”阿珠说着转身看向蹲在地上一手环抱住问雪的怀苍,“你的师尊,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了。”

  怀苍看了怀中的问雪一眼,抬头道:“多谢。”

  “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对吗?”阿珠颤抖着声音道。

  “什么?”怀苍问。

  “我和青郎,最后没有在一起。”

  “你......”怀苍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阿珠,你说什么呢?”青郎看向阿珠,满脸疑惑。

  “从你说你们是从几百年后来到这里,再到这位蓝颜小公子与我神似的容貌又不畏我父君的水化枪,还有......”阿珠看向南清,“还有你的匕首。”

  “匕首?”南清疑惑着掏出自己的短匕。

  “诶?南清,我开始都没发现,他的匕首和你的一模一样啊。”猎炎指着青郎说到。

  “什么?”

  青郎也掏出自己的匕首,“这是怎么回事......”

  “青郎,其实你也该猜到了吧。这位水神,和你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青郎一怔。

  “怀公子,我想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

  “是。”

  “什么?”蓝颜珠君还一脸不解地问。

  阿珠轻轻摸了摸蓝颜珠君的脸颊,“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最后一句话阿珠是看着南清说出来的。

  “我去!”猎炎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南清,你——可是你除了眼睛,你们的脸长得一点也不像啊?”猎炎看看青郎又看看南清。

  “我想或许是发生了什么,”阿珠说着又看向蓝颜珠君,“他变了,我也变了。”

  “阿珠!”

  阿珠转过身去,又拉起青郎的手,“父君,我们不会分开的,现在不会,几百年后依然不会。”

  “你!”鲛人族长气急,一声令下,所有鲛兵冲上前去。

  怀苍抱着意识不清的问雪站起身来,边抵挡着鲛兵的攻击,边道:“答应过你的事我就会做到!我不会让你们分开的!”

  “对!”猎炎边飞出一团团神火,边道,“南清是我兄弟,既然你的青郎就是南清,那我也得帮我兄弟!”

  “什么?我还不是很懂啊!”蓝颜珠君边被怀苍护在身后,边问道。

  “蓝颜小公子,你就是阿珠。”南清边一击掷出数滴强劲的水珠,边道。

  “什么?”

  几人虽都实力强大,终是寡难敌众。尤其是怀苍又抱着问雪,不好用羽化剑。

  几人对战鲛兵之时,一群鲛兵在鲛人族长的命令下想要强行将阿珠与青郎分开。

  这情形——

  阿珠和青郎的执手的姿势和那执手门一模一样。

  “怀公子,谢谢你们!”阿珠的眼中落出滴滴珍珠,“我知道,这一切其实几百年前就已经发生了吧?这里只是一片能够实化的幻境。”阿珠说着看向正对抗着鲛兵的南清,又回过脸望向正被一群鲛兵拉扯着却始终不愿放手的青郎,“青郎,谢谢你,你做到了,你飞升成神了。”

  “阿珠......”青郎的眼角有微红。

  “还是水神,你一定是为了和我在一起,才在水中修炼成水神的吧。”阿珠微笑着眼角却悬着欲坠的泪珠。

  “谢谢你们......”阿珠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忽然一束强光闪过。

  几人再睁开眼时,海浪的扑腾,阿珠的哭泣,兵器的交戈,全都止息了。

  四周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唯阿珠与青郎执手的石门伫立着。

  “怎么了?”猎炎问。

  “结束了。”怀苍说,“所以,结局还是没有变吗?”

  “也许,无论怎样,结局都不会变。因为,这还不是结局。”南清说着望向蓝颜珠君。

  “那我们现在,是出去吗?”蓝颜珠君问。

  “对,应该是从这扇门出去。”怀苍说着率先抱着问雪走向那执手门。

  其他人也随之而出。

  “魔尊。”青木正站在执手门前。

  见几人终于出来,蓝颜琛君这才舒了一口气。

  待到几人都走出执手门后,忽然,那执手门开始响动。

  “这是怎么回事?”猎炎问。

  “这扇门恐怕要消失了。”纳川看着这扇门道。

  “先离开这里。”蓝颜琛君立刻道。

  怀苍抱着问雪与众人立刻离开了后|庭。

  走到殿外再回头时,只见远处的执手门轰然倒地,化作了齑粉。

  “这就没了?”猎炎瞪大了眼说到。

  “或许,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这一天吧。”问雪说。

  “师尊?你醒了!”怀苍欣喜地看向怀中的问雪。

  “先放我下来吧......”

  “哦,好!”

  怀苍将问雪从怀中放下,“师尊可还不适?”

  “箱型水母的毒已经无碍了。方才我昏迷时,虽不能动弹,但是发生的事我也都听到了。”

  “箱型水母?”蓝颜琛君皱眉。

  “嗯,方才我中了箱型水母的毒,已经解了。”问雪说。

  “看来这幻境还是实化了。”蓝颜琛君道。

  “你们......”蓝颜琛君看向南清和蓝颜珠君。

  “父君,这到底——”话未说完,蓝颜珠君忽觉一阵眩晕。

  “蓝颜——”正欲扶住蓝颜珠君的南清也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而后两人分别被纳川和猎炎扶抱住。

  “你们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蓝颜琛君命鲛人侍女将昏迷的南清和蓝颜琛君扶下去后对几人叹息道。

  问雪点了头,“族长你之前只与我们说会在里面看见水神和蓝颜小公子,但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竟然曾经是一对眷侣,对吗?”蓝颜琛君说出了问雪想说的话。

  “嗯。”

  “这真的太震惊了。”猎炎道。

  问雪:“只是,为何水神的容貌,还有蓝颜,她既然本是女儿身,为何会......”

  “我想,你们定然有很多疑问,我们到大殿慢慢说吧。”蓝颜琛君离开时,反头看了一眼执手门倒塌消散的那处,心里一块压抑多年的石头仿佛终于放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南海】神鲛往事

  南海神鲛宫大殿内。

  坐在殿上的蓝颜琛君神情不再如之前那般严肃紧绷。他沉思着,将那些陈年旧事娓娓道来......

  数百年前,从凡间飞升成天选之神的古语即位神尊不久,神界欲为其择偶与神鲛族联姻,以结天生神裔与飞升之神两姓之好,同时巩固神裔贵族的地位。

  彼时,神鲛族恰有一位适婚少女——神鲛族的小公主,蓝颜珠。

  而蓝颜珠从小便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她喜欢自由,向往那种不参杂任何利益的纯洁的爱情。

  她自小便常常喜欢一个人偷跑到南海海岸上玩。就这样一天天长大,长成了一个玲珑少女。

  而有一天,南海海岸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郎。蓝颜珠从没见过凡人,便将那躺在岸边一颗参天古木之下的少年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翻。

  他身形匀称,身上的肌肉线条十分好看。

  而正在她躬着身子低头看着他时,那少年忽然睁开了眼。少年那似有万千柔情般的琉璃杏眼里,印出了她的碧眼珠肌。

  而就是这一眼,她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别人。

  她为少年找来了一件青衣穿上。

  他问少年叫什么?少年摇摇头。

  家住哪里?少年又摇头。

  少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他仿佛一个刚刚出生的赤子般。

  但他的眼里有她。

  她看了看他身上的青衣,又仰面瞧了瞧发现少年处的那棵青翠欲滴的参天古木。

  想起人间话本里,女子对自己的心仪之人都唤做郎。

  于是便道:“我叫你青郎吧?”

  少年点了头。

  少年是凡人,不能住在水里。她是鲛人,不能长居岸上。

  但是她每天都会来见他,给他带神鲛宫里的特制点心。

  她用自己的鲛人泪珠镶嵌成一把匕首。

  她想起凡间对她们鲛人传说的句子,便在匕首上刻上一行字:沧海月明珠有泪。

  青郎很喜欢蓝颜珠送给自己的礼物,他知道蓝颜珠是公主,便说:“多谢公主。”

  而蓝颜珠每日如此,终是被她的父君,当时的神鲛族长蓝颜厉君给发现了。

  蓝颜厉君勃然大怒,不许她再和那凡人来往,并告诉了她要与神界联姻的事。

  蓝颜珠惊愕不已,她不愿与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

  于是,她打算和青郎私奔。

  然而,这一打算却被了解女儿的蓝颜厉君发现了,于是便打算阻止。

  可谁知,任凭那群鲛人怎么想要将他们分开,他们就是死死不肯放手。

  悲愤交加之际,蓝颜珠自爆内丹,将自己与青郎的肉|身和魂灵一同封印,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石雕。

  而那由一名人身鱼尾的鲛人女子与一名长着双腿的男子躬身执手的石雕,远看起来很像个心形。

  蓝颜严君大怒,觉得羞耻至极,想要将那石雕损毁。然而任凭他如何,那石雕都魏然立于南海海岸。

  一气之下,蓝颜厉君暴病而亡。

  而此时,蓝颜厉君唯一的儿子,蓝颜珠的亲哥哥,也是神鲛族的王子,在闻及此噩耗时,便立刻从北冥赶回南海。

  在收拾了父君的遗骨后,蓝颜琛君成为了新一任年轻的族长。

  他知道了自己最宠爱的妹妹蓝颜珠的事情,感到万分悲痛。

  于是,为了完成妹妹的心愿他多年来查阅古籍,翻阅资料,想要救出蓝颜珠。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方法。

  至亲骨肉之内丹可解封印。书上写道。

  于是,他用自己的内丹解开了蓝颜珠的石雕封印。然而,那么多年过去了,二人的肉|身早已与石雕融为一体。

  蓝颜琛君只取出了他们的灵魂。

  他用从友人处得来的北冥鲲鹏一族的秘术,将两人的灵魂将养起来。

  如果说解开封印只需要使用他的内丹,那么将两个肉|身不复的魂灵重新复活便需要献出他的内丹。

  “所以,这便是你失去内丹的原因?”问雪吃惊道。

  蓝颜琛君点了头。

  “因我的内丹与阿珠有别,我终究只能将她的肉|身以与我相同的男子形体塑造。”

  “我用内丹将他们俩的肉|身塑成后,他们的肉|身也与此前发生了变化。阿珠成了男子,而他的容貌也与从前不同。”

  问雪:“水神?”

  “对。我给他取名南清。”

  “和阿珠不一样,因为她的内丹在那石雕中无法取出,所以我给她塑成肉|身后,她只能从襁褓中的婴儿开始长起。”

  “可是南清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只是被封印在那里面,不存在什么内丹损毁。所以当承载他灵魂的肉|身形成时,他依然是个成年男子。”

  “并且,他也什么都还记得。”

  “!”

  “可是他现在显然根本不认识你,也什么都不记得。”问雪道。

  “他当时看见襁褓里变成男婴的阿珠,眼神里的情绪很复杂。但他仿佛还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跟我说他会等阿珠长大。不论阿珠是男是女,变成何种模样,他说他都会一直在她身边。”

  “我当时愣住了。也许我也被他的真挚打动了吧。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助他修炼飞升。”

  “南海的海底有着利于修行的充沛灵气。”

  “可惜的是,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甚至从未进行过任何修行。且他已成年,所有的根骨已然定型。他早已过了最佳的筑基期。我跟他说了这些。”

  “但他却跟我说,总有办法的,不论什么办法,他都能承受。阿珠是为了他才如此,他想陪在她身边,更久一些。”

  “我问他是否真的任何痛苦都能忍受。”

  “他斩钉截铁地说,是。”

  “我知道,北冥的鲲鹏一族,有一种重塑根骨的秘法。需将人所有的筋脉绝断,浑身的骨头敲碎,而后浸入一种特制的药草内,浸泡数年。直至全身的经脉与骨髓皆换新才能走出那药缸。”

  猎炎闻言色变,“这也太残忍了......这谁能忍得住啊?”

  蓝颜琛君叹了口气,“我本也以为他不可能能够忍受。可是,他居然真的坚持了下来......在我将他全身的筋脉绝断,浑身的骨头敲碎后,他昏死了过去。”

  “我本以为他受不住了。可是,他在昏迷时,嘴里居然还在喃喃着让我把他放进药缸。他是有意识的。”

  “于是我便将他放入了那药缸。他当时已经浑身都血肉模糊,还需忍受那些药一点点渗入他的五脏六腑,将他重塑。”

  “......”

  “我本以为,他起码要在药缸里泡上至少十几年。可没想到的是,居然才三年时间,他便从那药缸里走了出来。”

  “我很吃惊。这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凡人能做到的。我隐隐觉得他的身份并不简单。但是我也并不清楚这其中缘由。”

  “更让我意外的是,他从药缸中|出来后的修行速度也快得惊人。”

  “南海中最适宜修行,但因为他是凡人,不能长期闭气于水下,于是我研制了一种药丸,能够让凡人在海底闭气。”

  蓝颜琛君说着看向问雪和怀苍。

  怀苍与问雪相视一眼,想到了什么。

  “便是那时候你给我们的闭气丹药?”怀苍问。

  蓝颜琛君点了头道:“是”。

  “但是那种药丸我当时和你们说没有更多了。其实并非如此。”

  “而是那种药丸少量服用无事,但若服用过多......”

  问雪:“如何?”

  “便会逐渐丧失记忆。”

  “!”

  “而他在南海之下秘密修行了那么久,已然服用了超量的丹药。”

  “但他不肯停下来,他想早日飞升,然后看着阿珠长大,陪伴阿珠。”

  “有时候我去看他时,他都会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是谁。”

  “到后来,或许他连阿珠都已经忘了,只是他的内心有一个声音,有一个执念,那便是飞升。”蓝颜琛君摇了摇头。

  “是以在他最终飞升之时,几乎已全然忘记了过往。”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再没回来看过阿珠。”

  “那会儿神界举办宴会,珠君还小,我牵着他的手在神界遇见他,他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就知道,他是真的忘了。他以为自己只是从南海飞升的一个修行之人。”

  “那后来呢?你并没有放弃。”纳川道。

  “是的,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又仔细研究了有关的古籍,而后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既能让阿珠恢复女儿身,又能让南清记起过往。”他顿了顿,“那就是——执手门。”

  “我设法将执手门转移到了神鲛宫中阿珠以前的宫殿内。我发现,那座雕塑之所以当初父君如何摧毁都无法破坏,是因为那其中凝聚了阿珠的执念,也就是你们进入那其中所见。”

  “她想和南清在一起?”问雪问道。

  “是的。她在用内丹封印住自己和南清时,也造出了一个虚实幻境。而她的意识,这数百年来一直在重复着那个幻境。”

  “她想在幻境中和水神永远在一起。”怀苍道。

  蓝颜琛君点点头。

  “只是,她从未真正实现过,即使是在幻境里,也只是不断重复着他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最终都是要被拆散的结局。”

  “所以我就想,若能让南清和珠君进入到这幻境中,破除阿珠的执念,或许......”

  “或许南清他便能记起过去,而阿珠的内丹也能回到蓝颜珠君的体内。若是如此,我便有办法让她重回女儿身。”

  “想不到竟是如此,蓝颜珠君居然是族长的妹妹而非公子......”问雪尚未从这跨越百年的故事中回过神来。

  蓝颜琛君忽然想到了什么。

  “现在压在我心头多年的一块石头已然放下,接下来,”蓝颜琛君说着看向问雪,“我心头的另一块石头也该放下了。”

  -

  南清和蓝颜珠君尚在昏迷中,但已被蓝颜琛君安置妥当。

  其余众人跟着蓝颜琛君来到神鲛宫深处的一座宫殿。

  这座宫殿与别处的宫殿不太一样。别处的宫殿都是清一色的水晶造型,而此处,则是由无数漂亮的贝壳铸造而成。

  踏入宫殿,一股强劲的灵力感席卷而来。

  “好强的灵流。”青木道。

  猎炎打量着宫殿道:“那个能救师尊的草就在这里吗?”

  “我记得一本日志中曾记载忘忧草生长于极深的海底,需以鲜活的贝壳血肉滋养。”纳川道。

  “活的?”猎炎有些吃惊。

  “不错。”蓝颜琛君道,“并且此草只生长在南海底部连接着忘川河的地方。”

  “你是说,这下面便是忘川河?”问雪问道。

  蓝颜琛君点了头,“正是,忘忧草的根系很深,一直延伸到另一头的忘川之中,被忘川水所滋养着。”

  “它们的根系以忘川为源,叶身以活贝为食?”怀苍道。

  “对。”蓝颜琛君掏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块活贝壳,而后俯下|身子,将那贝壳小心靠近光秃秃的地面。

  须臾,那底下仿佛有什么感知到了鲜活的食物。

  在一片寂静之中,忽然,一株淡蓝色的草破土而出,朝着蓝颜琛君手上的贝壳飞速伸去。

  在那株草张开双叶,想要裹走蓝颜琛君手上活贝的那一刻,他一把抓住那草的下部,用力往上连根拔起。

  而后那草竟发出了一声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是仿佛来自忘川河底的怨鬼般的哀嚎。

  在这空荡荡的贝壳宫殿中回荡。

  而后这一声哀嚎仿佛是唤醒了忘川河底无数沉睡的厉鬼冤魂。

  所有人的脚下,开始有什么东西不安分地想要往上而来。

  “快出去!”蓝颜琛君话音未落,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们立刻往宫殿外跑去。

  然而在最后一人就要出去之时,一株草忽然窜出,竟生出恶鬼般的獠牙往那人的大腿处咬去。

  那人是——问雪!

  他想走在最后护住众人。

  几乎是在一瞬间,怀苍瞳孔骤然缩紧,他来不及召出什么武器,而是冲上前去一把拉过问雪护在怀中,而那厉鬼般的獠牙深深地刺入怀苍的骨血之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南海】师尊一丝不挂

  “怀苍!”问雪看见怀苍的大腿处有鲜红的血从裤中渗出。

  怀苍疼得闷哼一声,来不及去理会那株咬住自己的草,而是抱住问雪几步跃出了那贝壳铸成的可怖宫殿。

  回头时,里面尽数是已然从地面伸出头来,躁动不安的忘忧草们。可惜它们的身躯不够长,够不到宫殿外的人。

  众人都怔住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怀苍大腿上的那两口个子已然绽开,透着那破开的口子,竟能看见森森白骨!

  青木惊道:“魔尊!你的伤......”

  怀苍松开问雪,忍着疼痛道:“没事。”

  “没事你个头啊!我靠......”猎炎表情复杂地看着怀苍的伤口,心里很不是滋味。

  “怀苍......你......”问雪已然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内心无比愧疚。

  一双好看的凤目里印出怀苍那骇人的伤口来。

  “师尊放心,我没事。”在剧烈的疼痛之下,怀苍还是挤出一个笑道。

  蓝颜琛君很是懊悔带他们进去。

  只是进入贝壳宫殿内的人越多,才越能吸引忘忧草出现,却没想到让怀苍受了伤。

  “忘忧草虽然没有毒,但是他的伤口太深了,恐怕会留疤,需得好生静养。”蓝颜琛君道。

  “这株忘忧草是刚刚摘下,效果最佳,我需得立即给问雪解毒。否则摘下的时间越久,解毒的时间也需要的越久。”

  “那麻烦你了。”怀苍道。

  “怀苍,你的伤——”

  “师尊不用担心,先去解毒。”

  “雪神放心,我会照顾好魔尊。”纳川扶住因大腿受伤而已然站立不稳的怀苍道。

  “好......”

  蓝颜琛君将问雪和猎炎带到了一处名为“雪”的殿宇。这是他当初为温寒雪建的。尽管温寒雪从未住过。

  殿中有一方温泉池水。

  “解怀忧草毒并不难,但是毒解后你身体内的神力会溃散,长此以往你会愈发虚弱,五感退化,譬如夜里视物不清,亦或是难品食味,如此下去,便会不久殒命。”

  “我现在要将你体内的怀忧草毒解除,同时将你溃散的神力压制住,你的神力之所以溃散是因为那时的雷劫损了你的神根。我会以灵力将忘忧草打入你体内溶解怀忧草的毒,而后你需要以赤子之身进入这一池护神泉中,将养三年。”

  “三年?”问雪有些吃惊地问。

  “没错,并且这三年中,你的身体无法动弹,意识也会持续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类似于昏迷。”

  “所以,”蓝颜琛君看向旁边的猎炎,“不要让任何人打扰问雪,明白吗?”

  猎炎点了头,“明白。”

  “师尊你放心。”

  护法这件事蓝颜琛君开始是想让问雪的两个徒弟怀苍和猎炎轮流来进行,但是现在怀苍突然受了重伤,便只好让猎炎先来。

  纳川和青木都非真正的神尊,青木也顶多算神官,若是在此处护法恐怕他们会为护神池的雾气所伤。

  “你记住,问雪一旦进入这池中,此宫殿一次只能进入一个人,否则会对他造成损伤。”

  对猎炎交代完毕后,蓝颜琛君开始将忘忧草打入问雪体内。

  在完全打入问雪体内后,怀忧草毒还没有解除,但问雪已然感觉有一股凉意在流遍他的全身。

  而后他按照蓝颜琛君的意思,将周身所有的东西,衣物褪去。

  “所有吗?”问雪又问了一遍。

  “所有,蓝颜琛君道,否则护神池的效果无法充分发挥。”

  问雪看了一眼这些年来一直被他藏在身上的一个乾坤囊,最终还是和褪去的衣物一起放在了旁边的收纳筐中。

  而后,他踏入那一方护神池中。

  此时猎炎正守在殿外。

  蓝颜琛君站在池边问雪的身后,流露出一丝问雪并未见到的带着些苦笑意,他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要献出自己最后的东西。

  他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蓄力,而后猛地将什么无形的东西从他的胸口拔出。

  他忍住没有在剧烈的疼痛中发出任何声音。而是将那带着根系般无形的东西隔空缓缓送入问雪体内。

  问雪瞬间感觉有一股强烈的灵流窜入体内,开始流淌至他全身。而后他的意识便渐渐模糊了下去,合上了眼眸。

  “好了。”

  猎炎转身,瞧见面色惨白的蓝颜琛君。

  “你,你怎么了?”猎炎睁大了眼惊愕道。

  他摇摇头,似乎没太多力气说话,只是道:“好生守住,记住我说的话。”而后便离去。

  猎炎往殿内望了一眼,护神池上雾气缭绕,他看不清问雪。只是心道问雪能早些好起来。

  而怀苍这边,在纳川和青木的陪同下已经在神鲛宫的药阁上了药,进行了包扎。

  那给怀苍包扎的小鲛人边摇头边叹道:“你这肯定要留疤了啊,被忘忧草咬到,那得多疼......”

  怀苍没有说话,而是在想问雪现在如何了。

  青木一双微微下垂的小狗眼此时正看着怀苍那刚被包扎好的伤处。他垂下睫帘,似乎不愿再多看。

  怀苍包扎好后,便坐在药阁旁的一间客殿内休息。

  纳川与青木在在屋内。

  众人皆在等待着蓝颜琛君和问雪他们的消息。

  等待间,怀苍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旁边的鲛人侍女道:“怎么这次来没看见十七?”

  那侍女听见十七的名字时愣住了,而后面色变得不太好看。

  “怎么了?”怀苍见她这般面色便道,“是不方便说?”

  那侍女摇了摇头,道:“十七姐姐一百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

  怀苍很惊讶,他那时候和问雪来南海时,十七还是个面容姣好的妙龄少女,怎么就......

  那侍女道:“那时候,神界说之前小公主去世没联姻,又要从我们南海选个鲛人封为公主去和那玄鸟族的什么王子成亲。”

  听到玄鸟族时怀苍愣了一下,那是问雪的母族。

  “后来十七姐姐为了我们南海,只好去和那个人成亲。”

  “结果那个人大婚当天死沉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后来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十七姐姐的死讯。”那侍女说着便忍不住抽噎起来,姐姐的遗体还被他们送回了南海。结果......结果,我们发现十七姐姐的肚子里已经怀了身孕。”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地哭起来。

  怀苍没想到,十七居然是在百年之前这样死去。

  “那你们没有追问玄鸟族这件事吗?”纳川问。

  “怎么没问,那个玄鸟族的王子被他们宠得跟个什么宝贝似的,他敷衍说是十七姐姐自己摔了一跤,可我们根本就没在姐姐身上发现伤痕。”

  “那你们检查出原因了吗?”青木问。

  那鲛人侍女摇摇头,“没有,”而后又想到什么似的,“听最后给姐姐擦身子的那个姐姐说十七姐姐那会儿胸口上有好多奇怪的蝴蝶斑纹,看着像活物一样,怪慎人的。”

  “蝴蝶斑纹?”纳川蹙眉间仿佛想到了什么。

  “诸位。”这时,一名侍女忽至,打断了几人的对话。

  “族长有请。”

  四人被侍女带到大殿。

  几人一踏入大殿便愣住了。

  因为大殿之上的蓝颜琛君看上去实在是太憔悴了,他的面上毫无血色。但他依然将背脊挺得笔直,坐在那里。

  “问雪的毒已经解了。他受损的神根我也已经补好。现在,只需等他醒来。”蓝颜琛君说完这几句话,都觉得很有些吃力。

  “具体要注意的我已经和猎炎交代。你与他轮流守住问雪,一旦有什么情况,立刻——”

  蓝颜琛君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而后继续道:“立刻和我说。”

  “你......”

  蓝颜琛君摆摆手,“这里只有你和猎炎是神尊以上的身份,所以只能你们俩轮流守在那,其他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蓝颜琛君竟然生生吐出一大口血来。

  “你怎么了?”怀苍蹙眉问。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其他的我已经和猎炎交代了,你们务必记住我的话。”

  而后蓝颜琛君便再也撑不住,由鲛人侍女扶着下去休息了。

  怀苍很快来到蓝颜琛君所说的那个殿阁——雪。

  青木与纳川也跟来。几人在殿门口瞧见了猎炎。见三人走来,猎炎站起身来。

  虽然平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是问雪的事情他还是牢牢记住,于是将蓝颜琛君交代的事情与几人说了一遍。

  “三年?”怀苍吃惊道,“师尊要三年才能醒?”

  “他说师尊的神根受损的太严重了,完全修复需得三年。”猎炎道。

  “族长的意思是我与纳护法便无法与火神神尊和魔尊轮流为雪神护法了吗?”青木道。

  “对,”猎炎点头,“那护神池的气息可能会伤到你们。”

  青木没再说话,而是垂下了睫帘。

  “你们俩先去休息吧,我和猎炎在这里。”怀苍道。

  青木与纳川见在此处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便先离开了。

  怀苍往殿内望了一眼,距离隔得远,池子上又是袅袅雾气,根本看不见问雪。

  “我去看看师尊。”怀苍说着便打算进去,却被猎炎一把拦下。

  “?”

  “蓝颜琛君说了,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护法。”猎炎道。

  “对啊,所以我进去。”

  “......”

  怀苍这话好像没毛病,猎炎现在确实是站在殿门口的。因为蓝颜琛君才刚刚给问雪解毒完离开,又和猎炎说不要打扰问雪,猎炎怕自己动静大,所以就守在了殿门口。

  “我就去看看师尊,万一师尊出什么状况也得有人知道。”

  猎炎听怀苍这么说也确实有道理,又瞥见怀苍方才为了救问雪而包裹着纱布的大腿,不由得觉得有些难受。

  只是猎炎的反射弧太长了。

  他在想通准备放怀苍进去的时候,怀苍早就踏进去了。

  “你守好殿外,不要让人进来。”言罢怀苍便朝殿内那护神池走去。

  “......”

  一踏入殿内,怀苍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寒意。

  这是——问雪的极寒神力。

  看来,蓝颜琛君说的是真的,问雪的怀忧草毒已然解开。

  怀苍穿过层层雾气来到池边。

  只见那护神池中偶有泡泡浮出池面,应是问雪体内有什么在与他溃散的神力的斗争着。

  怀苍的目光撇到一个收纳筐。

  初时还没意识到什么。他再定睛一看,突然愣住了。

  那是,问雪的衣物。

  怀苍走上前,只简单看了那篮筐内的衣物两眼,面色便已然非常难看。

  问雪所有的衣物都在里面。

  猎炎方才只与他说在护身池里不能带东西。

  他现在好像明白了所谓不能带东西是什么意思。

  就是除了人,什么都不能带进去。包括问雪所有的外衣外裤亵衣亵裤。

  靠!靠靠靠!

  怀苍在心里已经“靠”了无数声。

  那刚才,蓝颜琛君岂不是把问雪全身上下看了个遍?

  还有——

  怀苍瞥向殿外。

  猎炎那家伙也看到了是吧?

  怀苍的心里有一股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他视若珍宝,从来舍不得拿出来的珍藏多年的宝物忽然被人看了一眼。他就想暴跳如雷,把看了那人的眼睛给挖出来。

  正想着,他一转身,却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问雪正一丝不挂地背对着他靠在他脚下的池子边。

  那么近。

  瀑布般的青丝散落在问雪的背部。他紧实的肩臂线条流畅而匀称。

  怀苍咽下一口唾沫。

  不禁想起了在踏雪阁的那一晚,他将问雪压在身下,扶着他劲瘦的腰身,狠力地发泄着。

  那时是晚上,问雪的身体怀苍看得不是很清楚,触觉的冲击是远大于视觉的冲击的。

  而现在,怀苍不能碰,只能看,视觉的冲击下他却更难受了。

  心里的某种感觉促使他想要走到问雪身前去瞧一瞧。

  他带着一股燥热感,沿着池子,慢慢走到能够看见问雪身前的那个角度。

  他一边走,心里一边脑补出问雪身前的画面。

  要知道问雪可是什么都没穿,若是这池子足够清澈是能看到水下的。

  光是想到这里,怀苍就觉得自己的小腹越发烫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南海】师尊的诱惑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回头。

  然而,和他设想的并不一样。

  护神池的温泉池水确实十分清澈,但因为是温泉,且饱含灵力,因而池面上有袅袅雾气蒸腾而出。他根本看不清问雪泡在温泉里的下|身。

  但是在这若隐若现中,他却是瞧清了问雪露出水面的躯体。

  那是一副非常完美的上半身。胸|部与腹部的肌肉线条清晰明朗,与半藏于水下的劲瘦腰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宽阔的肩膀,修长白皙的脖颈下两条锁骨沟内还酝酿着几滴水汽。那双阖眸的温婉凤目之下是一张清癯的脸。

  池中已然陷入漫长昏迷的问雪显然并不知道,此时时刻,护神池边有一个人正盯着他看。

  怀苍方才只是瞧见问雪的背部已然燥|热不已,现下再直面着在踏雪阁那天晚上让他欲罢|不能的躯体的正面,怀苍的身体竟起了反应。

  该死。

  怀苍想要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与来自基因里的躁动因子。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是来护法的,不是来欣赏问雪的身体的。

  他在池子边盘腿坐下,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果然,只要闭上眼睛,不去盯着那躯体看,怀苍很快便平复了自己不该有的反应。

  平复下来后,他站起身来往殿外走去。

  猎炎见他出来,便道:“师尊怎么样了?”

  怎么样?当然是一副要迷死怀苍的样子。

  但怀苍当然不会这么说。

  “已经昏迷了,在护神池里泡着。”

  “哦。”猎炎点点头,“我去看看。”

  说着猎炎就准备进去。

  怀苍:“诶——”

  猎炎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就被怀苍直接一把抱起放原地。

  他这操作给猎炎都整蒙了。

  “你干嘛?”猎炎问。

  “你干嘛?”怀苍仿佛生怕自己珍藏的宝贝被人瞧了去,反而是警惕地反问猎炎。

  “我进去看看师尊啊。”

  “我看过了,师尊没事。”

  “我还没看呢。”猎炎说着又要进去。

  怀苍又一把把猎炎抱回原地。

  “......”

  “你发什么神经?”猎炎瞪着他。

  “蓝颜琛君怎么跟你说的?师尊要静养,你别去打扰他。”怀苍搬出蓝颜族长的话。

  “可是你刚刚不是也进去了吗?”猎炎愤愤不平。

  “我进去是为了看看师尊的情况怎么样,我已经看过了你就不用看了,你再进去不是又打扰他一次?”

  “......”

  “而且,你想想,你是火神,师尊是雪神。你一进去,体质和师尊相冲,师尊现在非常虚弱,肯定受不得一点热。你再看看你自己,一天到晚都在发热。”

  “所以,为了师尊的身体,你还是在外面守着吧。”

  怀苍不知怎么想出来的这一通逻辑,但居然也真就给猎炎说服了。

  “那好吧。”猎炎只好又蹲坐在大殿门口的石阶上。

  猎炎想了想,“那以后,我守外面,你守里面。千万不能让师尊有事。”

  “好。”

  猎炎这句话正中怀苍下怀。

  他方才着急出来,一是因为怕自己在那里看着难受,二是想确认一下猎炎有没有看到问雪方才一丝|不挂的样子。

  现在从猎炎的态度看来,他应该是在问雪脱|衣服之前就守在门外了,并不清楚问雪在里面的样子。

  只是怀苍又想起他与问雪在踏雪阁的那一夜,自己用秘法探知的事实......心里还是不由得一沉。

  他之前一直以为问雪喜欢的是猎炎,替他雷劫也是为了成为神主好和猎炎在一起。但是后来,怀苍知道了真相,问雪是为了保护他才抗下他的雷劫,替下他天选之神的身份。而所谓问雪去魔界助猎炎飞升,也只是因为猎炎那时命悬一线,必须如此。

  现下看来,怀苍觉得猎炎并不像是会和问雪做那种事的人。

  可是若不是猎炎,那问雪又会是和谁呢?

  怀苍虽然已经知道问雪在飞升之后昏迷了很多年,而后在魔界救下了猎炎,回了神界。但这一百多年来,问雪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怀苍也并不清楚。

  “那你进去守着师尊吧。”

  猎炎的声音将怀苍从沉思中拉回。

  “我担心师尊出事。蓝颜琛君走的时候跟我说如果师尊一有什么情况要立刻告诉他。我不能进去,看不到师尊的情况,你进去守着吧。我守在门口,不让人进。”

  “好......”怀苍其实是有些别扭的,他不愿意让猎炎看到问雪现在的样子,自己又不敢看。

  但他还是进了雪阁。

  他还是得时刻看着问雪的情况。

  于是,他又回到了刚才那处只能瞧见问雪背部的地方。

  想了一下。怀苍还是走到刚好能看见问雪正面的地方,席地而坐。

  他时不时地看问雪一眼,但又不敢看得太久。

  问雪现在的模样给他这具年轻的身体造成的视觉冲击还是太过强烈。

  即使是在南海海底,依然有昼夜之分。

  此时,天色已然暗下。

  朦胧夜色中,问雪的身影印在池面上若影若现,池面微微荡漾。

  真的要等三年吗?怀苍想。

  他等这个人已经等了太久,而不过相遇数月,却已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三年对于怀苍而言,在过去的孤独漫长岁月里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但现在不一样了。问雪回来了。他总是希望这三年能快些过去,问雪能早日恢复苏醒。

  对于已经成为神尊的猎炎和怀苍而言,昼夜不眠并非做不到,但总会疲惫。因此两人只是在提前说好时偶尔一人打盹,另一人则必须时刻醒着。

  数月过去。

  这一天,怀苍与猎炎如往常一般,一人守在殿外,一人在池边。

  即使已经过去几个月了,但怀苍还是一看见池中的问雪就燥|热难当。

  他已经忍耐太久了。再忍下去,他觉得自己会炸裂。

  于是在这缭绕的雾气之中,他居然......

  脱下了自己的亵|裤。

  自己用手解决一下总可以吧?

  他一方面得随时盯着问雪的情况,另一方面又已经欲|火焚身。

  因为看得太久,甚至于他现在不去看问雪,闭上眼睛他脑子里都能清楚呈现问雪泡在池子里那副让他情难自禁的模样。

  猎炎还坐在雪殿的门口守着,心道怀苍能仔细盯着,问雪别出状况。

  可他哪里想得到,他这位怀苍师兄现在正坐在护神池边,一边看着他们的师尊,一边做那种事。

  “师尊......”怀苍一边愈发投入,竟然低声唤了一声。

  他一边看着问雪那被雾气蒸腾得布满水珠的胸膛与脖颈,一面又回想起踏雪阁的那个夜晚,手下的动作越发夸张。

  终于,他闷哼一声,而后纾解出了自己的欲望。

  “啊......”

  他简单清理后又望向池中的人。问雪依然安静地靠在那里,对于池旁发生的一切显然并不知情。

  而怀苍不知道的是,此时殿外正站着一个鲛人。

  “族长叫我过去?”猎炎问。

  “是的,族长发现了有关忘忧草的一个秘密,想和二位说,但知道这里不能离人,族长身体又抱恙,所以请怀苍公子过去一趟。”

  “怀苍啊。”猎炎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瞧了瞧。

  “他在里面,但是我不方便进去,大声叫又会打扰我师尊,要不我代替他去吧。”

  那鲛人想了想,“也行。”

  于是猎炎在殿门口设下一道火神结界后便跟着那鲛人离开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有一个身影,正站在一块珊瑚石后,注视着这一切。

  殿内,目光一直在问雪身上的怀苍在袅袅雾气中也并未察觉,有一个人已经穿过了猎炎设下的结界,进入了殿内。

  那人借着这雾气,在那个装有问雪衣物的收纳筐里拿走了一样东西。

  忽然,怀苍发觉问雪一直平静的面上出现了些不对劲的神情。

  问雪居然在皱眉,他似乎是有什么不适感。

  怀苍立刻站起身来,却并未发现四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问雪的额头却忽然冒出一滴滴汗珠,唇色也淡了些。

  他显然非常不舒服。

  怀苍立刻走到殿门口想要让猎炎去找蓝颜琛君。

  可是还没踏出殿,他就已经发现,之前一直坐在那的猎炎不见了,随之代替的是一层红色的火系结界。

  怀苍暗骂一声。靠!他干嘛去了?

  怀苍又不能把问雪自己一个人丢在这,万一有什么事。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掌破开猎炎那结界,踏出殿外,而后设下一层消音结界,直接站在殿门口大喊一声:“来人!”

  这雪殿是蓝颜琛君给温寒雪建的,不算太偏。怀苍这么一喊,自然是有鲛人立刻赶来。

  “怀公子,怎么了?”一个闻声赶来的小鲛人道。

  “快去叫你们族长,我师尊出事了!”

  “哦,好好好。”那小鲛人应声后立刻就跑去找人了。

  怀苍破了消音结界,以免来人了听不到,而后又立刻进入殿内守在问雪旁边。

  看着问雪难受的样子,怀苍心里极不是滋味。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方才的那通发泄才会害得问雪这样。

  没过多久,蓝颜琛君和猎炎都闻声赶来了。

  因为一直守在雪阁,怀苍已经很久没见过蓝颜琛君了。

  是以他在见到坐着木制轮椅的蓝颜琛君时有些惊讶。

  因为殿内一次性进入不能超过一个人,所以怀苍守在问雪身边时也一直关注着殿外的情况。

  看到出现在殿外的蓝颜琛君和猎炎时,他便立刻走出。

  “师尊突然表情很难看。”怀苍直接对蓝颜琛君道。

  蓝颜琛君二话没说便起身进去察看。

  他并非不能行走,只是他无法游得再如从前那般快速。于是在赶来此处时,乘坐轮椅是最佳选择。

  怀苍在殿外焦急地等待。

  而后瞥见了旁边的猎炎。

  谁知猎炎这时偏还没瞧出来怀苍难看的脸色,来了句:“怎么回事啊?”

  怀苍本就焦急得不行,又想起猎炎刚刚就设下个破解界人就不见了,一时间所有的怒意与不满都涌上来。

  “你|他妈刚刚干嘛去了?”

  猎炎几乎从未听过怀苍这样问候他妈。

  于是一时间也愣住了。

  “设下个结界人就没了?是谁跟我说我在里面,他在外面,一定要护住师尊安全?啊,是谁?”

  “我刚刚有事啊!”猎炎这回反应过来了。

  “你有什么事?啊,你告诉我,有什么事比师尊的安危、性命还重要,来,你告诉我?”

  “蓝颜琛君刚刚叫人来找你,我看你在里面,我又不能进去,在外面叫你又会打扰师尊,所以我就代你去了啊!”

  “而且我不是设了结界吗?蓝颜琛君要说的事情我觉得多半和师尊的安危有关,所以我才赶紧去的啊!”

  “我以为你在这里会没事的啊......”

  说到后面猎炎也耸拉下头。虽然说了这么多,但听见问雪出事他还是觉得愧疚。

  怀苍也不再多说。猎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也是为问雪着想。

  两人谁也不说话,就和那些随蓝颜琛君一起来的鲛人们等在殿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蓝颜琛君才终于出来。

  “怎么样?”怀苍问。

  “没什么大碍。只是......方才是你们两个人一起进去了吗?”蓝颜琛君望向怀苍和猎炎。

  “没有啊,我从没进去过,”猎炎道,“一直都是他在里面,我守外面。”

  蓝颜琛君沉思片刻,又问怀苍,“那你在里面的时候,是否有其他人进入殿内靠近了那护神池?”

  怀苍思索片刻,“未见有人。”

  猎炎想到了什么,“我方才走的时候还设下了结界。”

  “我出来叫人的时候,那结界也的确还在,未遭人破坏。”怀苍道。

  蓝颜琛君皱了皱眉,道:“问雪的症状像是因护神池边的人过多,导致护神池的力量分散所致。”

  “但现下已经稳定下来了。”

  “不论如何,今后在他苏醒前,你们千万不能让第二个人再进入殿内靠近那护神池。”

  “也怪我疏忽,不该把你们一人叫走。”

  怀苍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南海】我是他的执念

  方才猎炎前脚刚到大殿,后脚就有鲛人赶来说问雪出了事,于是蓝颜琛君也还没与他说。

  “是忘忧草的事,”蓝颜琛君说,“我之前总记得忘忧草似乎隐藏着什么很重要的秘密,但就是想不起来了。后来我翻阅了南海神鲛一族的许多古籍,才找到了这个秘密。”

  “是什么?”怀苍不知为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忘忧草,如其名忘忧,是生长于忘川河与南海交界之处的一种草,这种草有两种功能。”

  “一,是解怀忧草之毒。”

  “二,”蓝颜琛君说着看向怀苍,“是遗忘过往。”

  “!”

  “什么意思?”明明已经大概明白的怀苍还是忍不住问道。

  “忘忧草的根系是生于忘川水中,而忘川水是冥河之水,所有魂灵死后都会进入忘川之中,慢慢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

  “这都是因为忘川水的缘故。”

  “而忘忧草,是受忘川水的滋养而生,所以......”蓝颜琛君没有说下去。

  “所以,师尊会忘了过去,忘了我们吗?”猎炎问。

  “不一定,但是有这种可能性。”

  “我和你们说这些,是希望你们有个心理准备,问雪醒后,若是不记得你们,也不要太过意外。”

  “今后若不是万不得已,在问雪醒前,我也不会再让人叫你们任何一人离开这里了,你们只管好好守住他。”

  说完这些后,蓝颜琛君便离开了。

  只剩下怀苍和猎炎两个人站在原地发愣。

  怀苍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感觉背脊发凉。

  问雪真的会忘了自己吗?

  忘了他怎么把怀苍捡来,给他取名怀苍。

  忘了他怎么教怀苍修行,怎么和怀苍一起在雅苑吃饭。

  忘了他们怎么一起在南海修行,他怎么替怀苍抗下雷劫。

  忘了他们一起去北冥,又来到南海经历的所有的一切。

  “慢慢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这句话在怀苍耳边回荡。

  就算是慢慢忘记,那么从问雪服下忘忧草到三年后苏醒。这三年时间恐怕也足够他去忘记了。

  这件事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怀苍与猎炎的警惕性更高了。

  除了青木与纳川来给怀苍和猎炎送饭时,怀苍会在殿外进食,其余时间,他便是一刻也不敢离开问雪。

  南清已然苏醒,并且逐渐想起了曾经,只是执手门因阿珠执念的消散而毁去后,阿珠的内丹回到蓝颜珠君体内慢慢融合使他恢复女儿身恐怕还需要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而此前,他也会一直处于昏睡之中。知晓前尘往事的南清自然是打算一直守护在他身边。

  日月更迭,斗转星移。

  从问雪进入护神池开始计算,离三年不过还剩几日。

  日子越近,怀苍的心却越是紧绷。

  这张脸,他不分昼夜地盯了三年。

  况且还是他年少时便爱慕着的脸。

  他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这张脸了。

  只是这张脸再睁开眼时,却并不一定还认得他。

  不一定记得,他当初亲口取下的名字——怀苍。

  三年便都是弹指一挥间,何况几日。

  而这几日,怀苍甚至连一刻盹都没打过,饭也吃不下。

  怀苍是数着日子过的。

  今日便是三年的最后一日。

  到了午膳时间,纳川与青木前来探望,给他们送食时,怀苍依旧一动不动地盘坐在护神池边。

  今天便是后一日了。什么岔子都不能有。他一刻都不会离开护神池。

  猎炎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师尊今日就要醒了,等师尊醒了我再吃。”猎炎道。

  纳川和青木只得无奈地把带来的饭菜又收拾好,准备带走。

  而在这时,殿内护神池旁的怀苍忽然感觉连呼吸都要停止。

  因为他看见,那具三年未动的躯体,忽然动了动胳膊。

  !

  而此时,怀苍能明显感觉到殿内的寒意已经逐渐散去。那是此前因为神力溃散而流出的极寒神力。但是此时,这种寒意在消失。这说明——问雪正在痊愈。

  怀苍捏紧了拳头,他的额上也有了细汗。

  等了三年,守了三年,盼了三年的人,终于要醒了。

  “师尊?”怀苍站起身来,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颤抖的呼唤。

  殿外的三人也听见了这动静。

  纳川和青木都停下了正准备离开的脚步。

  而猎炎此刻也忽然一颗心悬起。

  护神池因着寒热交加而涌上池面的泡泡已经消失。

  池中人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声音,他覆在阖眸之上的睫毛如羽翼般簌簌颤动着,如同方化蝶的幼虫想要起飞那般,想要睁开自己那双久未视物的双眸。

  化蝶的幼虫获得了新生,终是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而池中人,亦是缓缓睁开了一双含月凤眸。

  凤眸之中印出面前不远处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衣袍的少年,长靴包裹着他劲瘦的小腿,一双修长的腿上是比例完美的窄腰宽肩,额前的些许碎发垂落在那双狭长凤目的眼尾两侧。他的眼中似有万千星河,仿佛期待这一刻已经期待了很久很久。

  “谢谢你。”问雪望向怀苍莞尔道。

  这一刻怀苍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要冲上前去,要跳进那护神池里,要抱住问雪,要拥他入怀,要告诉他自己等了太久。

  然而,在怀苍正准备上前时,却忽听得护神池里的人说了一句话。

  “可以麻烦你先回避一下吗?”

  怀苍一时间愣在原地,一股寒意席卷周身。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但一时间又没细想。

  “我不太习惯叫生人瞧见我换衣,抱歉。”问雪淡淡道。

  “!”

  怀苍一时间僵在了原地,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静止了。

  但他还是在片刻之后僵硬地转过了身去,让护神池中这位不喜叫生人瞧见自己身体的人换上衣物。

  “好了。”问雪在他身后淡淡道。

  怀苍转过身来,面前的问雪已经穿好了衣物,还是那一身素衣如雪。

  问雪环顾了四周一圈,“这些日子,是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吧?”

  “我能感觉到,多谢。”问雪莞尔。

  只是他的眼中除了谢意却也瞧不出什么其他的了。

  “我......”怀苍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怀苍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忘了,他彻底忘了。他甚至连怀苍的名字都忘了。

  那个少年的身影仿佛只在昨日,他那时莞尔道:“我就叫你怀苍吧?”

  “师尊!”怀苍出神间忽听得殿外传来一声几乎要喜极而泣的叫喊声。

  抬头望去,原是猎炎在变淡的雾气中瞧见了他俩的身影。

  问雪见此竟是径直往殿外走去。怀苍也立刻跟上。

  “师尊!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猎炎一下扑到问雪怀里,呜咽起来,“我真的,我真的好害怕,那时候,你忽然出了状况......”

  怀苍本以为问雪会说:“抱歉,阁下是哪位?”

  然而,问雪却仿佛并不抗拒,而是也轻轻抱住猎炎,摸他的脑袋。

  “乖,别哭了,为师没事了。”

  “!!!”怀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问雪不是失忆了吗?

  他......他为什么,为什么还记得猎炎?

  “雪神神尊,你总算出来了。”青木莞尔道。

  问雪轻轻笑了,“抱歉青木,让你和纳川久等了,南清和蓝颜怎么样了?”

  “蓝颜珠君恢复女儿身还需要时日,南清一直陪在他身边。”

  ......

  怀苍僵在原地,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他感觉整个人头晕目眩,汗毛倒竖。

  为什么?问雪记得猎炎,记得青木,记得纳川,也记得南清和蓝颜珠君的事情。

  可他为什么偏偏不记得自己?

  他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怀苍,你怎么了?”察觉怀苍面色不对的猎炎道。

  “你脸色好难看。”

  猎炎此时已经从问雪怀里钻出。

  “滚。”

  怀苍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说出这个字。

  也许是问雪记得所有人偏不记得他,也许是猎炎做了他想做的事,抱了他想抱的人,说了他想说的话。而那个人,从前只会摸自己的头。对猎炎从来只是拍拍肩。

  可是现在......

  “你说什么?”猎炎怀疑自己没听清。

  “我让你滚。”怀苍扶着额,他的眼中似有万千怒火,无尽阴霾。

  “怀苍你发什么神经啊?”猎炎也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惹怒了。

  “魔尊,你怎么了?”纳川感觉怀苍的情况不太对劲。

  怀苍抬手止住了纳川欲搀扶他的手。

  “我没事。”这话是回纳川的,他却是看着问雪的眼睛说的。

  “怀苍,”问雪看着他道,“是你的名字?”

  问雪在说出前两个字时,怀苍的眼里好似有了片刻光亮,而在后半句出口时,怀苍仿佛又坠回了地狱深处。

  其他人也从问雪的语气里听出了异样。

  “雪神神尊,你......不认识魔尊了?”青木讶异道。

  问雪抬眸望向青木口中的这个魔尊,打量了一番,而后摇头。

  “不曾相识,但我知道这几年是他在护神池边为我护法。”

  “!”

  几人都有些吃惊。

  “师尊,你不记得怀苍了?”猎炎难以置信地问。

  问雪瞥了怀苍一眼,而后看向猎炎,摇了摇头。

  猎炎此时再看向此刻面部僵硬的怀苍时,似乎明白了他方才那股子怒气从何而来。

  几人来到了大殿。得到问雪已然苏醒消息的蓝颜琛君正坐在殿上。

  “族长,”问雪拱手,“多谢你替我解毒和修复神力。”

  蓝颜琛君透过问雪那张眉目仿佛又瞧见了那个让他不过简单见过几面,却思念了一生的女子。

  “我与你母亲是故交,本该如此。”

  “只是我有一事想请教族长。”问雪道。

  “何事?”

  问雪看了眼旁边面色不佳的怀苍,道:“猎炎他们都说我与这位怀苍公子相识,我也知道这三年是他守在我的护神池边为我护法。”

  “只是,”问雪望向蓝颜琛君,“我并不认识他。”

  尽管怀苍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但是当“不认识”三个字出口时,怀苍的心底还是猛地一颤。

  蓝颜琛君闻言瞥了怀苍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有表现地特别吃惊。

  “我早先便和怀苍与猎炎说过忘忧草可能的副作用是让你遗忘一些记忆,只是......”

  “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蓝颜琛君顿了顿,“单单将怀苍忘了。”

  问雪和猎炎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去看过蓝颜珠君了。于是在大殿见完蓝颜琛君后几人便准备去探望一番。

  而在怀苍也木讷地准备跟上四人时,却被一个鲛人叫住了。

  “我们族长还有话想单独和公子谈谈。”

  于是怀苍便跟着那鲛人来到了大殿之后的一处小憩殿厅。

  蓝颜琛君方从大殿来到这后面坐下。

  “怀苍,坐下说吧。”

  蓝颜琛君伸手示意。

  怀苍坐在了蓝颜琛君的正对面。桌上的茶杯飘出袅袅热气。

  “我没想到会是你。”蓝颜琛君道。

  “......”

  “我当初只跟你和猎炎说过问雪可能会忘记一些事。但我并没有说过会是哪些事情。”

  怀苍抬起眸,看不出神情,“所以为什么会是我?会是所有和我相关的事?”

  “我不明白......”

  蓝颜琛君喝了口茶。

  “因为你是他的执念。”

  “什么?”怀苍闻言倏地睁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

  “你应该想过为什么问雪什么都记得,唯独不记得你。”

  “......”怀苍当然想过。从他发现这个事实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

  “我当时说我在神鲛族的古籍中找到了有关忘忧草的记述,其实我只跟你和猎炎说了一部分。”

  “因为我并不确定问雪他是否真的有执念,他的执念又是什么,如果他的执念与你们无关的话,也许你们也并不会觉察到他忘记了什么。所以我当时才说可能会忘记一些事。”

  “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忘记了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南海】那个少年原来就是你!

  “忘记了你这个人。”

  “......”怀苍看着面前男人的深碧色瞳仁印出自己难看至极的脸色。

  “所以,他的执念是我?”怀苍道。

  蓝颜琛君点了头。

  “所有的魂灵进入冥河之水中都会洗去生前尘埃,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执念。若是带着过于深重的执念便无法转世,因此,忘川会将进入其中的魂灵最为深重的执念涤荡干净,而后魂灵方能顺着冥河而下,去往来生。”

  “忘忧草是受忘川水滋养所生,也是这个道理。所以问雪才会忘记他最大的执念,就是你。执念越深,忘得就会越彻底。”

  蓝颜琛君说着打量起面前的怀苍。

  “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蓝颜琛君眼睛微眯。

  怀苍怔住了。他和问雪到底发生过什么?发生过什么才会让问雪对自己的执念这样深重?

  是年少的成长吗?不,不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在万华派修行,问雪却没有忘记猎炎。

  那是那时在南海的修行吗?只有他和问雪,他堕魔,问雪飞升却因他受了重伤。

  还是......在踏雪阁的那个夜晚,问雪知道是他?不对,问雪从未提及此事,他如果知道也不会在暗夜中对着门外向怀苍求救。

  那到底是什么?

  怀苍摇头,“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至于让他忘了我。”

  蓝颜琛君合了合眼,而后望向怀苍道:“也许有的事情你并不知道。”

  “什么?那他......他是因为恨我还是......”

  “不一定,每个人的执念不同,有的人是名利,有的人是财富,还有的人是爱情或是亲情。”

  “当然,也有人会特别地恨某个人,这时候他恨的那个人便成了他的执念。”

  “也有人因为爱而不得,或是得而失之,而懊悔一生,他们所思之人便是他们的执念。”

  “那我师尊......”怀苍不知道,他不知道问雪为什么。

  “我觉得问雪并不恨你。”

  “!”

  “以我对无味的了解,他教出来的徒弟一定是一身正气,而从我与问雪的相处观察来看,他也并非那种会因为一些事就对某个人深恶痛绝之人。”

  “所以......”

  蓝颜琛君瞥过怀苍放在桌上微微颤抖的手,而后又与他对视。

  “所以我认为,或许,对于问雪而言,你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终于听到这句话时的一瞬间,怀苍顿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在嗡嗡作响。

  对于问雪而言,你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非常重要的人。

  “但是我不想让他忘了我。”

  “我不想,就这样从他过去所有的记忆中被抹去。”

  “他是我师尊啊。”

  “他忘了我,我就没有师尊了。”

  “......”

  蓝颜琛君沉默几许。

  又听得怀苍道:“能不能让他记起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想起我?”

  蓝颜琛君抿了抿唇。

  “忘川之水的记忆是不可逆的。”

  “就像人转世之后不会记得前世种种一样。”

  怀苍一边喃喃着“有办法,有办法的......”,一边捏紧了拳头,捏得指节咔嚓作响。

  “很抱歉,我没有办法。”

  怀苍感觉自己的心都冷到了极致。

  因为他是问雪非常重要的人,所以就要被问雪忘记吗?

  他从来不觉得,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于问雪而言,竟已然成为了他的执念。

  问雪,师尊......

  怀苍从大殿后的小憩殿厅离开时,整个人都如同失魂落魄一般。

  他独自走在这南海海底,看着那些梦幻般的景致,却再也无心欣赏。

  “魔尊?”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

  怀苍转过身时,瞧见的是那个一副乖巧秀气脸庞上长着一双微微下垂的小狗眼的男人。

  他依旧是那一身水青色火云纹束腰长袍,身形有些单薄。

  “有事吗?”怀苍的语气很淡漠。

  “我见你心情似乎不大好。”

  “不用你管。”怀苍现在烦闷得很,青木偏还在这时候打扰他。

  “是雪神的事情吗?”

  “......”

  “我也听说了,是因为忘忧草吧?忘忧草忘记的事是没有解药可解的,你也别太过伤心。”

  “滚。”怀苍只冷冷一个字。

  他觉得青木今日特别聒噪烦人。

  青木却似乎并没察觉怀苍已经十分难看的面色,却反而走上前更靠近了些。

  “魔尊,你——”

  “我让你滚开!”话未说完,却见得怀苍忽而暴怒,将正欲把手搭在怀苍胳膊上的青木一把推开。

  他这一下推得力道不算太大,但或许是青木身形单薄的缘故,竟然一下跌坐在地上,身上的乾坤囊也滑落到地上。

  青木有些惊愕地望着怀苍,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显得他十分委屈。

  见青木这般模样,怀苍稍稍缓了些神,感觉自己做得太过了。

  于是又面无表情道了句“抱歉”便打算把青木扶起来。

  但青木却好像十分在意那个滑落地上的乾坤囊似的,立刻去捡那乾坤囊。

  然而一个不小心,那乾坤囊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而在怀苍瞥见那从乾坤囊里掉出的东西时,他的瞳孔骤然缩紧,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

  几块银白色的雕花面具碎片。

  怀苍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无惧的面具!

  是那个他找了一百多年却杳无音信的无惧的面具。

  怀苍看着青木将那些面具碎片收进乾坤囊收好后,用一种仿佛被人发现了什么真相似的眼神看向怀苍。

  而后道:“抱歉,我不该打扰你。”

  “等等。”怀苍一把从身后按住青木的肩膀。

  他很瘦,怀苍能够感受到他的骨头。

  青木轻轻挣开怀苍的手,转身看向怀苍,“魔尊,还有何事吗?”

  “是你?”怀苍仿佛不是那么确定。

  “什么是我?”

  “那个面具碎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青木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怀苍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这和魔尊好像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是这样的话,但青木的声音总也是那么轻柔。

  怀苍看向面前的人,这身高,再看向他的下半张脸,这......

  怀苍居然一直没有注意到,他和无惧的样貌是那么符合。

  “真的是你吗?”怀苍不敢相信,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一直在身边,且此刻就在面前。

  青木低头默不作声,仿佛是默认了怀苍的问话。

  “你这些年都去哪了?”怀苍一把将双手掐在他的两肩上,无比激动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抱歉......”青木眼睫垂落。

  这一句抱歉仿佛更让怀苍认定了什么,他再也按耐不住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一把将青木抱入怀中。

  “别走了,好不好,别走了......”

  “我什么都没了,他忘了我......他忘了我......”

  “我只有你了......”

  “是我不好,是我没忍住那半妖的妖毒,才会对你做出那种事,对不起,对不起......”

  “请你不要走,好不好......”

  怀苍紧紧抱住青木,他想起在自己最孤独无助时,是这个面具少年出现在自己身边,他陪伴着自己,安慰自己,而后在那场意外之后面具碎裂,离开了自己。

  怀苍心里是感激他的,也是觉得歉疚他的。而在此时,他最在意的那个人已然忘记了他。他现在无比的煎熬痛苦。而这个面具少年恰好又在此时出现,无疑是他巨大的精神支撑。

  “好,我不走了。”青木也轻轻环住了怀苍的背部,而后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

  但沉浸在问雪失忆的痛苦和与故人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的怀苍自然不会察觉到这一抹不合时宜的笑。

  “怀苍?”

  正当怀苍紧紧地拥抱着青木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是猎炎。他正睁大了一双葡萄般的眼睛,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怀苍眼角带泪,正紧紧抱着一个男人,而那男人正是——

  “青木?”猎炎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你们两个在干嘛?”

  与猎炎一同看见这一幕的还有同行而来的问雪和纳川。

  他们方才看望完蓝颜珠君回来,准备去收拾东西,离开南海。谁知在半路瞧见了这一幕。

  纳川也很是惊讶,她瞥了一眼问雪,并未在他面上看出任何波澜。

  “师尊。”怀苍不知为何,一看见问雪便下意识地立刻松开了青木,仿佛害怕被问雪误会什么似的。

  “嗯。”问雪点了头。虽然不记得怀苍这个人,但猎炎他们与他说了些过往的事,他也知道了怀苍是自己的徒弟。

  不知为何,在看见怀苍带着些泪痕和青木紧紧相拥在一起时,问雪居然感觉自己的心底深处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下,在隐隐作痛。

  他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他根本没有任何关于眼前这个叫做怀苍的男人的记忆。

  “我们准备回神界了。”问雪淡淡道。

  “哦。”怀苍点了头,而后便见问雪去收拾了。

  在经过怀苍身边时,猎炎以一种非常鄙夷的目光看了他和旁边的青木一眼,而后也随问雪而去。

  只有纳川停下了脚步。

  他们不清楚,纳川是清楚的。怀苍最在意的除了问雪,还有一个便是那个戴面具的少年,当初怀苍将一块面具碎片带回魔界,让纳川帮他找人。然而找了许多年都毫无音讯。

  现下看来,是故人重逢了。

  “魔尊。”

  纳川看了一眼青木。

  “我们回魔界还是......”

  纳川知道,怀苍如今既是魔尊,同时也是花神和未来的神主。

  “去神界。”怀苍道。

  青木闻言,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纳川瞧见了,但没说什么,只是道:“和雪神他们一起吗?”

  “嗯,一起。”

  “好,那我去收拾一下。”

  纳川发现,在怀苍说完一起时青木嘴角的那一丝笑,仿佛僵了一下。

  未及多想,她便也去收拾东西了。

  怀苍与青木也单独往前慢慢走去。

  他与青木谈论着那时候的事情,言语中皆是怀念与感激。

  青木只是听着,而后淡淡笑道:“我也很怀念。”

  南清并不打算和他们一同回神界,而是想守到蓝颜珠苏醒。

  于是,来时的七人,在离开时便剩下了五人。辞别了蓝颜琛君后,他们一同御剑前往神界。

  猎炎没了自己的剑,之前一直是与南清一同御剑,如今南清不在,猎炎看了看旁边面无表情的纳川,又想起怀苍方才和青木那抱在一起的模样。

  “师尊,我可以和你一起吗。”猎炎道。

  “嗯,上来吧。”

  这一幕让怀苍感觉非常不舒服。

  青木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我的剑好像该换了,魔尊,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叫我怀苍吧,像以前一样就好。”

  “嗯。”

  于是青木便上了怀苍的那把不断。

  五个人,三把剑,在空中御剑而行。

  御剑时,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怀苍一直黑着一张脸,时不时往那银色佩剑上的两人看去。

  而问雪虽然一直直视着前方,但心里却在想着那个自己并不认识的怀苍刚刚和青木抱在一起的画面,以及他们俩现下又一同御剑而行。

  不知为何,问雪感觉心里很闷。

  怀苍在北冥飞升的消息已然传开。于是,到达神界后,那几个守在三拱门前的天兵天将也不再拦几人。只是看见纳川进去时仍有些犹豫,但在瞧见怀苍冷冰冰的目光和猎炎的眼神时,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既然怀苍是真正的花神,又是真正的天选之神,那么提个人来做自己的神官也无可厚非。他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几人方进入三拱门,便有一个小神官迎上前,“雪神,花神,天帝有请。”

  显然这神官是提前便等候在这的。

  问雪看向怀苍,却正对上怀苍也看着自己的眼眸。

  不知为何,问雪有一瞬觉得这种相视一眼的感觉十分熟悉。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神界】勿忘我

  天帝只请了问雪和怀苍,于是猎炎和青木便打算先回火神殿。

  至于纳川。

  “你先带纳川一起回去吧。”怀苍丢下这么句便和问雪一同跟着那神官去了。

  “哦。”就算怀苍不说猎炎也没打算丢下纳川一个人。

  于是,三人朝着火神殿去。

  路上,猎炎忽然想到了什么,非常鄙夷地看向青木,“你......”

  “嗯?神尊怎么了?”

  “呃......”猎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青木,你是那个吗?”

  “哪个?”

  “就是那个......”

  纳川都无语了,这是什么加密交流。

  “他是想问你在南海海底你和魔尊是怎么回事?”纳川直接替他说了。

  “哦,”青木莞尔,“我和魔尊是多年前的故人,只是才刚刚相认。”

  “故人?”猎炎捏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什么故人要那样抱在一起。怀苍居然还哭了。

  “那怀苍他为什么哭啊?”

  “或许是,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吧。”青木轻轻笑着道。

  -

  长生殿。

  “雪神,花神,你们来了。”坐在长椅之上的天帝身子微倾,一手支额道。

  问雪:“天帝。”

  怀苍并未说话。

  天帝目光瞥过怀苍,道:“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也都听说了。你才是天选之神,花神。”

  “那天后是怎么回事?”问雪虽然不记得怀苍,但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他还是清楚,只是他并不记得怀苍与他同行,参与过那些事情。

  天帝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之前花神一直未曾降临于世间,为了防止神界动荡,我才如此。”

  “况且,羽灵她本就是北冥蝶鸟一族,是天生的神裔贵族,所以她是不是花神与她是天后都没有关系,不过是个名头。”

  “那万花宫是怎么回事?”怀苍开口道。

  “她不是花神,没有花神之力,那能够在那万花宫中种养出那么多毒花异草的,也就只有天帝你了吧?”怀苍冷冷地,“泯神花的事情,你调查出来了吗?”

  “那些花是我种下的,包括泯神花。但是雪神中毒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在调查之中。”

  “今日叫你们来,一是想跟你们说一下天后不是花神的事情,因为新的花神已经降临。”他说着目光瞥过怀苍,停在问雪身上,“二是雪神你之前冒充天选之神的事情。”

  问雪并不记得自己是为了怀苍去做的那些事情,但他又确实知道自己做了那些事。

  “是——”

  “是又如何?”怀苍打断了问雪。

  “若非我师尊替我扛下那雷劫,代替我成为什么天选之神,那恐怕泯神花毒什么的就是给我下了吧?”

  天帝沉默片刻,没有回答。

  “且若不是他,恐怕我当初便死在了那十道雷劫之下,难道让真正的天选之神死去,才是你们真正想看到的吗?”

  “还是说,你认为他应该在替我抗下雷劫之后把我交给神界,你们又准备怎么处置我这个堕魔的天选之神呢?”

  天帝:“......”

  “恐怕我不会有这次重新飞升的机会吧?天帝。”

  怀苍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我也没说要追究他什么。”天帝道。

  “只是雪神总得给三界一个交代,当初神界宴请三界诸神来参加天选之神的二百岁生辰宴,如今都知道了你才是天选之神,他顶替了你,他总得给三界一个说法。”

  “我要做什么?”问雪问。

  “把你所作所为及其缘由书写成榜文,神界会布榜文昭告天下。”

  “好。”问雪应下后,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他瞥过身边的怀苍。这些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都与怀苍息息相关,只是......

  只是他没有任何怀苍的记忆,这要怎么办?

  怀苍自然是记得这事情的。

  “我来替他写。”怀苍道

  天帝皱眉,“雪神应该比你更清楚他自己的所作所为。”

  “天帝,”问雪开口了,“恐怕我确实,没有他清楚。”

  “?”

  “我服下了忘忧草,忘记了关于怀苍的所有记忆。”

  “......”

  天帝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那好吧,你代他写,不过,要著雪神的名。”

  “好。”

  “第三件事情,就是花神你,我已经命人给你安排了一处殿宇,现下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等会儿会有人带你去。”

  “就是这些事,你们可以离开了。”天帝最后道。而怀苍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问雪见状也停下了刚迈出几步的长靴。

  “怀苍?”问雪以为他是一时间晃了神。

  “师尊,你先去吧,我还有点事,想问天帝。”

  怀苍背对着问雪,这话是看着高台之上的天帝说的。

  “哦?”天帝坐直了些身子,饶有趣味地瞥过怀苍。

  问雪出了长生殿后,怀苍方对殿上的男人开口道:“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想起我吗?”

  殿上的男人穿过玉冠上垂落的珠帘,望向怀苍。

  他不咸不淡道:“你该知道,忘忧草是忘川水滋养出来的,饮下忘川水的魂灵会忘记前世,转世之后的人不会记得前世,忘川水无药可解。忘忧草也一样,无药可解。”

  “但他还记得其他的人和事。”

  “他并没有全部忘记。所以忘忧草和忘川水不一样。”

  “忘川水无解不等于忘忧草无解。”

  怀苍说完这些话后直直地望向高台之上的男人,他的气势却全然不像是在仰视天帝。

  “你非要和我辩驳这个,你觉得有任何意义吗?就算你说服了我,我也没有所谓忘忧草的解药。”

  “但我觉得,你有办法。”怀苍看着他道。

  “为什么?”

  “因为你是天帝。能够飞升成为天选之神,并在神界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站稳脚跟成为神主,恐怕并非什么易事。既然这么难的事你都能做到,那我觉得,忘忧草的解法,你也总该知道些什么。”

  高台之上的男人怔住了,怀苍的话仿佛是戳到了他心里的某个软处。

  但他很快定下神来,未表现出任何异样。

  只是平静道:“我的确没有所谓忘忧草的解药,但是有一个人或许有。”

  “谁?”

  “药神。”

  “他?”怀苍眉头微皱了一下。

  “他虽然风评不太好,但确实很有能力。我听闻他最近研制出一种能够记载人命格的药丸。”

  天帝的这句话让怀苍想到了什么。

  “我听闻他最近为了实验这种药物,给不少去找他买药的神官做的交易便是试用此药物。”

  “这种药丸似乎会将人所经历之事记载,听闻雪神曾去药神殿寻他买过怀忧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雪神的功德他并看不上,若是雪神的命格也被他记载了的话,或许,他有办法让雪神想起你。”

  得到答案的怀苍立刻离开长生殿往药神殿方向奔袭而去。

  “诶!魔——,不,花神!”一直等在殿门口准备带怀苍去他的花神殿的那位小神官眼见着怀苍就那样跑了。

  “......”

  “之前有事就唤临,唤临......现在又不理我......”唤临嘴里咕哝着。

  然而怀苍刚走出几步就忽然停了下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是要想办法让问雪记起自己,那自己一个人去药神殿有什么用?得带上问雪一起。

  于是他又往雪神殿奔去。

  怀苍经过时,路上的那些神尊神官都在窸窸窣窣着什么,但他没有功夫去认真听。

  很快,怀苍到了雪神殿。和之前不同的是,雪神殿的朱门敞开着。

  怀苍一下子跃进去。

  “师尊!”

  “师尊?”

  殿内似乎并没有人影,空荡荡的院内,只有那一地在问雪生辰时送来的贺礼。基本还未拆封。

  怀苍暗骂一声,立刻又到殿外随便抓了个小神官问:“雪神在哪?”

  “啊,我,我不知道啊......”

  “......”

  怀苍忽然想起方才自己急匆匆从长生殿跑出来时余光好像瞥见了一个人。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那张已经皱巴的符纸,道:“唤临!”

  只听得“哎呦!”一声唤临从天而降噗通落在了怀苍面前。

  “我的妈呀,神尊您能不能轻点叫我......”唤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来。

  “神尊有何事啊?”

  “雪神在哪你知道吗?”怀苍问。

  “雪神?刚刚不是和你一起在长生殿吗?”

  见怀苍冰冷的眸色,唤临马上又反应了过来,“哦哦哦,刚才他离开的时候好像是往,呃,往......”

  “快点。”

  “往药神殿那个方向!”唤临一拍脑门道。

  “那个方向只有药神殿。”

  “药神殿?”怀苍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快地也往药神殿的方向而去。

  然而在半路。

  “怀苍?”

  怀苍却迎面碰上了从药神殿方向而来的问雪。

  “师尊,你......”

  “我去找药神有点事,不过他不在。”问雪解释道。

  “他不在?”

  “嗯,听说是太压抑了,出去散散心。”

  压抑?怀苍一愣,实在没办法把药神那不修边幅的放荡不羁的模样和压抑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师尊去何处?”既然药神不在,怀苍现在去也没了意义,他便转身跟上问雪。

  “去写榜文。”问雪说着望向怀苍,“这件事恐怕还需要你帮我。”

  于是,怀苍又和问雪又一同来到雪神殿。

  雪神殿是真的质朴得不行。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简陋。

  于是,怀苍抬手,略施神力,院中瞬间生出许多白色的娇美小花,小巧秀丽,株型柔美。

  “这是......”问雪转身瞧见那些花时愣住了。

  “勿忘我。”怀苍说。

  这种花叫做勿忘我。白色的勿忘我。问雪知道。

  他也知道这种花代表着什么意思。

  “先进来吧。”问雪说着推开门往屋内走去。

  怀苍也随之而入。

  院中,只剩下一朵朵小小的勿忘我在风里摇曳。

  雪神殿的寝殿也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屏风挡着的沐浴处外,就是一把长椅和一张红木长桌,桌上有笔墨纸砚。

  问雪坐下,拿出一张纸,用毛笔沾了墨,正欲开始写,却笔头一顿。

  他是很想自己写的,并不想麻烦这个他不记得的人。可也正因为他不记得,所以更无从写起。

  怀苍笑道,“师尊,还是我来吧。”

  怀苍说着便顺势拿过问雪手中的毛笔,坐在了问雪身边。

  因为只有一张椅子,椅子又不算太宽敞,所以怀苍几乎是贴着问雪坐下的。

  问雪看着怀苍娟秀的字迹在那张白纸上落下,忽的一愣。

  这字迹......

  “你的字......”

  “嗯?”怀苍侧过头来,却正好对上问雪的凤目。太近了。

  他马上又别过头去,边写边道:“这字迹,是我模仿师尊你的。”

  “......”

  “我从前字总是很难看,师尊你教了我很久我都学不会。”

  “后来,师尊就让我照着你的字描摹,时间长了,我的字便和师尊的一样了。”

  “原来如此。”问雪听着怀苍说自己与他曾经的事情,却有种旁观者的感觉。

  怀苍写好后,将纸递给问雪。他看过后觉得自己很多事情都是记得的。可又确确实实不记得怀苍出现过。

  于是,问雪落了款便将那纸卷好,待交给天帝。

  见怀苍还挤在自己旁边坐着,问雪便道:“我这里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怀苍感觉自己仿佛被驱逐了。

  于是站起身来,像个被主人赶走的小狗似的,反头道了句“师尊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叫我,我以后都在花神殿”后,他便恹恹地离开了。

  怀苍走后,问雪瞥了眼怀苍方才做过的地方,回想起他刚刚贴着自己替自己写榜文的样子,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怀苍离开雪神殿后,正准备先去火神殿找纳川和青木。可当他刚踏出雪神殿回头时便愣住了。

  因为在雪神殿旁边的那座殿宇竟赫然挂着花神殿的牌匾。他开始居然没有注意到。

  也就是说,他和问雪现在是邻居?他们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界】他居然想睡我!

  也许是之前问雪神力溃散,几乎没有谁愿意住在雪神殿旁边,所以这才空出了这殿宇。

  花神殿的朱门正敞开着,有一个穿着鹅黄色束腰长袍的小神官在擦门。

  怀苍正准备进去看看。

  那小神官似乎听见了脚步声,反头一看,倏地睁大了眼:“魔尊?”

  “是你,豆芽?”

  “嗯嗯。”豆丫点点头,“魔尊,哦不,现在是神尊了,神尊还记得我?”

  豆丫有些兴奋。

  “嗯。”怀苍点了头便往里走去。

  豆丫立刻往旁边挪了些让出路。

  一踏入花神殿,怀苍便瞧见了忙碌打扫的神官们。

  “快快快,这里这里!”

  一个有几分耳熟的女人声音正指挥着那些神官们打扫。

  怀苍闻声望去,只见那人身材魁梧,臂膀腰圆,身上穿金戴银,瞧着四十来岁。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有人进了殿。她转过身来,见怀苍立在那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立刻尖声道:“你是增添的人手吧?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啊!没见都忙不过来了?”

  “......”这人怎么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一点没变?

  “哦哟,青木神官!”潘元那圆脸上忽然堆砌起笑来,朝着怀苍身后道。

  怀苍转过身去,只见踏入花神殿的青木朝他迎面走来。

  “你还愣着!青木神官都来了,你还不——”

  她话未说完,只听得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她脸上。

  “这是花神神尊,你何其放肆!”

  正捂着脸的潘元闻言瞳孔一缩,立刻扑跪在地上,“我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说着,又狠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周围所有在清理花神殿的神官都吓得不敢吱声了。

  怀苍只是淡道:“算了青木,我不在意。”

  “还不快滚?”青木怒喝道。

  “滚滚滚......”那潘元神官赶紧捂着脸,捧着他那圆腰跑远了。

  “其实不必如此。”怀苍道。

  “我只是见不得别人不尊重你。”与怀苍说话时青木仿佛和刚才那个暴怒骟人的神官毫无关系似的,又变得十分温柔。

  只是,怀苍总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无惧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他也从不在意这些。

  “对了,你怎么来了?”怀苍问。

  “我想着你或许在这里,便来看看。”青木温声道。

  “你来寻我?”怀苍有些惊讶。

  “嗯。想见你了。”青木道。

  “......”怀苍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虽然他之前和无惧关系很好,他一直也很感激无惧在那段日子陪伴着他。并且甚至他们还因为意外发生了关系。

  但是怀苍心里从来都没有多住进过任何一个人。

  “抱歉,我......”

  怀苍话未出口,忽听得有人叫他。

  “怀苍!”

  是猎炎,他正站在花神殿门口,旁边是纳川。

  “你怎么也来了?”怀苍道。

  “我听说你的殿阁就在师尊隔壁,真让人羡慕。”猎炎说着打量了一番。

  猎炎这话本没什么意思,却还是让怀苍不由得多想了些。

  “对了,青木说他想做你花神殿的神官,看你们关系挺好,我就勉为其难让给你吧。”

  青木瞥向怀苍,想要听见他的回复。

  谁知,怀苍道:“不用了,我这里不需要神官,就这么点地方,我习惯了一个人。”

  青木的脸色霎时间不太好看。

  “纳川你现在也是自由之身了,你想去何处都可以,也无需跟着我。”怀苍道。

  “你不要青木?青木能干的很诶,你不要我还不想给你呢,要不是青木跟我说他很想来你这,说你们很久没见了——”

  “神尊!”青木打断猎炎,“你别说了......”

  他似乎觉得有些尴尬。

  猎炎这样说一通,怀苍又觉得不太好,于是道:“那好吧,青木我要了,想来神界也会有些烦人的事,就拜托你了,青木。”

  怀苍忽然这样说,青木那双小狗眼中又有了光似的,“嗯,神尊放心,我会好好打理的。”

  “叫我怀苍便好。”

  “嗯。”

  于是,青木成了花神殿的神官。

  而猎炎没了神官,总是求着纳川帮他,弄得纳川仿佛成了他的神官似的。他还专门给纳川这位神官睡主卧,自己挤在侧卧睡。

  青木每次和怀苍说什么公文之类的事情,怀苍只说:“你自己处理就好,不用问我。”而后便又施法在花神殿内种出一棵大树,怀苍就坐在那大树的枝干上,清清楚楚地俯视着隔壁雪神殿的情况。每晚,他总要等到那屋内熄了灯,方才翻下树干,去休息。

  而问雪虽从未亲眼见到怀苍坐在那树干上看着自己院子的模样,但他看见隔壁院落那忽然长出来的参天大树,也猜到了个大概。于是,他便俯下身子,在怀苍看不见的地方安静地摘下一株勿忘我,而后进入屋内,插在屋子里的花瓶中。

  数日过去。

  神界终于传来消息,药神请假的云游日子快到了,明日便要归来。

  是夜,怀苍如往日在瞧见问雪的屋子熄了灯后,便翻下了树干准备回自己的主卧。

  然而,在他翻下树转身的一瞬间,却忽然看见月光下站着一个人。他身形很单薄,却是直直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让人不觉有些毛骨悚然。他仿佛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

  “青木?怎么了?”怀苍问。

  “没事。”夜色下,怀苍看不清青木的神情。

  “我先回房了。”怀苍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看着面前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寝殿门口,而后合上了门,青木捏紧了拳头。

  怀苍在屋内沐浴后便上了床。然而这些日子,每到夜里,他睡得并不好。他一直在想药神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尤其是今夜,一想到药神明日便要归来神界,怀苍更加觉得焦躁不安。他期待药神回来,又害怕他回来后自己去找他,他却告诉自己蓝颜琛君和天帝古语他们说过的一样的话。说什么无解之类的话。

  被熟悉的人忘记是一件让人很难受的事,而被自己最在意的人忘记则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

  在沉思中,怀苍竟未察觉,他房间的门已经被悄然推开而后合上。

  有一个身影,正在慢慢靠近他的床边。

  忽然,在那身影向怀苍伸出手的一瞬间,被怀苍一把制住。

  “青木?”怀苍有些惊讶。

  他正抓着青木的一只手腕。

  面前的青木,披散着头发,只裹着一块单薄的睡袍。

  “你......”

  青木没有说话,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想要往怀苍怀里扑去。

  “你干什么?”怀苍惊愕着把本欲扑到自己怀里的青木反压制在了身下。

  他的双手手腕被怀苍钳制着压在床上。

  他那双眼睛的目光一直在怀苍的两只眼睛中来回穿梭。

  “我想......”青木说着,竟然抬起腿蹭了怀苍的私处一下!

  怀苍瞳孔骤缩,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事情,他一把松开青木,退到床边。

  “青木,你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神尊你清楚的。”青木缓缓坐起身来,望向怀苍。

  怀苍摇头,“不,我不清楚。”怀苍撒了谎。

  “我们以前,不是——”

  “抱歉,那是我的过错。”怀苍直接打断他。

  “我那时丧失了意志,但是我现在做不到。”

  “现在?”

  “现在,以后,我永远都做不到。”

  “那我算什么?”

  “朋友,知己,故交。”

  “......”

  “请你出去,我会当你今晚没来过。”

  “......”

  见青木仍旧松散着睡袍,坐在床上不动。

  怀苍于是道:“那我出去。”而后便很快走出了那间让人喘不过气的屋子。

  虽然怀苍对青木没有感觉,可是他刚才偏是蹭到了怀苍的敏感处。而此时,那处已然有了反应。

  怀苍望向院子里的大树。

  他一下翻上那树枝,望向隔壁院落。

  雪神殿早已熄灯,殿门也已然合上。

  怀苍方才被拱起的火让他现在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念头。

  他踩着那树枝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隔壁雪神殿的院落内。

  而这一幕,也被站在寝殿门口衣袍松散披散着头发的青木看了个全。

  青木低下了头,他的手指微微发抖。

  浓浓夜色下,怀苍一个轻巧的翻身落在了雪神殿内,带起的风将那院内的勿忘我吹得轻轻摇曳,仿佛在迎接这位花神的降临。

  怀苍瞥过院内,目光落在了那处寝卧的屋门上。

  他想起几日前,在那屋子里,他坐在问雪身边,帮他写榜文。而问雪则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看着,就像很多年前他看着问雪拿着他的手教他写字一样。

  问雪在忘记他后是与他生疏了很多的。他每次去找问雪,问雪都会说:“有什么事?”冰冷的语言没有一丝温度。若是怀苍端着一碗芋圆粥给他,他也只是愣一下,而后道:“多谢,放在那吧。”便再无一句多余的话语。

  对比之下,怀苍才觉得原来从前问雪对自己其实是那样温柔且有耐心。他脾气很好,但也并非对谁都那样温柔。可是现在,他忘了怀苍,即使别人告诉他怀苍是他的徒弟,他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他看怀苍的目光中总是充满了距离感。

  不知不觉间,怀苍已然走到了问雪的卧房门口。

  那扇门合着,透过雕花下白色的门纱能隐约瞧见卧房内的简单布局。

  怀苍又想起了那一夜,在魔界踏雪阁,问雪中了泯神花毒,五感不灵,在夜色下没能认出他。而他趁虚而入,将问雪凌辱。

  现在想来,只觉得自己真是个畜牲。

  但他也一直在想,用秘术探知的那个真相。到底是谁在他之前便得到了问雪呢?

  忽然,卧房内传来一阵动静。

  屋内有人往门口走来。

  怀苍立刻翻身上了屋顶。

  雪神殿卧房的门从里被打开,月光下,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屋内走出。

  屋顶上的怀苍正悄悄俯视着他。

  问雪身上还穿着外袍,似乎未曾睡下。他环顾了雪神殿的院落一圈,而后又望向隔壁花神殿那棵高出围墙的树。未见人影。

  他应是感受到有什么人进入了雪神殿。

  虽然神界日月与时无关,但此刻却是人间深夜,雪神殿这块的上空也确实是吴钩高悬。

  月光下,问雪本就白皙的面庞更显色冷。

  他往前走了几步,轻轻俯下身子,伸手摘下了一株白色娇嫩的勿忘我,而后站起身来,阖眸轻轻嗅了嗅那花,转身回了屋内,又关上了屋门。

  这一幕,被伏在雪神殿屋顶的怀苍看了个全。

  怀苍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酸楚,难受还是什么。

  问雪忘了怀苍,这并非他的本意。他每日摘一株怀苍留下的勿忘我,再嗅一嗅,好像就能嗅回那个被他弄丢了的少年。

  怀苍身下的反应早已没了,他此时也无心去做自己发泄这种事。

  他只是安静地躺在屋顶,以手枕颅,望着那缺月。

  一间屋子,顶上屋内,两人是那样近,又是那样远。明明只隔着一层屋顶,却又好像隔着一百多年的记忆,便怎么也无法靠近。

  怀苍不知不觉间竟就这样在雪神殿的屋顶睡着了。

  梦里,怀苍怎么也抓不住那个素衣白袍的少年。那个少年摸了摸身旁的葡萄眼小家伙的头,而后只留下怀苍怎么追也追不上的背影。

  那背影越来越远,任凭怀苍如何拼命追赶呼喊着,他们还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逐渐消失在光影里,只留下怀苍独自一人被黑暗吞噬。

  “师尊......”他在梦里呢喃着。

  而后想要伸手抓住那个将他遗忘的少年的衣摆。

  忽然。

  似乎是发觉了不对劲,然而已经太迟,从梦中醒来的怀苍因着他迷糊中伸手的动作在屋顶上已然失去了平衡,从屋顶上滑下,直直坠去!

  而在这一瞬间,他立刻施展神力,于是在他将要坠地之时,地上瞬间生长出无数藤蔓将他接住。

  而当怀苍缓过神从那藤蔓上下来时,他却愣住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界】你们俩的命太苦!

  天光已亮,此刻正值清晨,而踏雪阁的院内,有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怀苍。

  他穿着一身素白衣袍,手上拿着一个喷壶,站在那一片勿忘我中,显然是正在浇花,却被屋顶上忽然掉下来的人给吸引了去。

  “师尊......”怀苍看着面前的问雪,顿觉尴尬万分。

  “你在做什么?”问雪道。

  “我......我看看师尊的屋顶是否需要修缮......”怀苍居然编出这么个理由。

  “......”

  “将那个弄走,”问雪指指怀苍脚边的藤蔓道,“挡路。”

  “哦,好......”

  怀苍立刻又施法将那藤蔓缩回地下,好似从未出现过。

  怀苍就那么呆站在那儿看着问雪浇花。

  问雪浇了一会儿,见怀苍还杵在那。

  “你还有事?”

  “呃......师尊要不我帮你吧。”怀苍似乎想找个理由在这里多待一会。

  “不用,我自己的花,我自己来。”

  “......”

  “你先去忙吧。”问雪说。

  怀苍哪有什么好忙的,他每天除了胡思乱想就是偷窥雪神殿。

  “我没什么要忙的,师尊。”

  闻言,问雪停下手中的活,望向他,“我还有事要忙,你别在这里挡着我了。”

  “......”

  “你实在没事做,就去看看猎炎吧,他事情挺多的,你正好去帮他分担些。”

  “......”

  “哦。”怀苍只得作罢。

  他往朱门走去,正准备离开。

  问雪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

  怀苍转过身来,眼里似乎又有了些光亮。

  “我锁了门,你怎么进来的?”

  怀苍一时间愣了,他难道要说他是趁着月黑风高翻墙进来然后在那屋顶趴了一晚上吗?

  但问雪也没再多问,而是直接道:“以后走正门。”

  “好......”

  于是,怀苍从雪神殿的正门出了,而后进了隔壁的花神殿正门。

  昨晚睡得并不好,屋顶的瓦片将怀苍硌得慌。

  青木不在院内,怀苍进了自己的主卧。

  推门而入,屋内无人,一切无恙。怀苍躺回自己的床上,安静等待着药神回来的消息。

  就在今日。他已经叮嘱了唤临,一有消息立刻来告诉他。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昨晚在这里发生的那件事,不由得皱起眉头。

  在他的印象里,无惧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其实早在南海海底,怀苍瞧见青木掉在地上的面具碎片时,他便该发现,很多事情都不太对劲。

  青木的体型、样貌,带上面具的的确确是和无惧一模一样的。只是......

  只是与无惧相处那么久,怀苍也清楚无惧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关心怀苍,照顾怀苍,陪伴在怀苍身边那么多年,但却从未对怀苍有过分毫的僭越。怀苍也一直将他视为问雪离开自己之后的依赖。有时候,怀苍甚至会产生一种无惧就是问雪的错觉。

  这也是半妖那次,怀苍为什么会对无惧做出那件事。一方面的确是那妖毒难以抵抗,另一方面又是怀苍在混乱中又觉得那就是问雪。

  谈不上没有问雪的话他和无惧之间有没有可能,因为他对无惧的很大一部分好感都来源于他带给怀苍的那种熟悉感,相似感。说的残忍些,他竟然有些像替代品。

  但青木给怀苍的感觉不一样,他长相像无惧,但无惧与问雪最相似的那部分,怀苍却没有在青木身上感受到。

  “神尊!神尊!”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跑进花神殿。

  怀苍从床上一跃而起,开了门。

  唤临正喘着气半伏着身子将双手撑在大腿上,显然是以他最快的速度奔来的。

  怀苍睁大了眼,等着他开口。

  “回,回来了......药神......回来了。”

  终于等到了这句话。怀苍立刻出了花神殿。

  然而他一踏出花神殿,便瞧见了一个人站在他面前。

  “神尊去哪?”青木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

  “有点事。”怀苍说着便从他身边绕过往旁边的雪神殿而去。

  “......”

  青木踏进花神殿,看见了刚缓过气的唤临。

  “你在这做什么?”

  “哦,药神回来了,我来告诉神尊。”

  青木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而后喃喃道:“他还没放弃吗......”

  雪神殿的门白日是敞开的。

  怀苍直接走进去,问雪不在院内。

  “师尊?”怀苍又敲了敲问雪的屋门,无人应答。

  奇怪,问雪平时不爱出去闲逛,基本在雪神殿处理事情。

  怀苍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日怀苍从天帝古语处得知了药神研制的什么命格丸或许有办法让问雪恢复记忆,而后便在去药神殿的途中遇到了回来的问雪。

  难道......

  怀苍忽然觉得问雪此刻很有可能是去了药神殿。他立刻往药神殿而去。

  怀苍很快到了药神殿。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药神殿的门是关着的。

  药神不是回来了吗?这是什么情况?

  没多想,怀苍直接敲响了药神殿的门。

  “咚咚咚——”

  “咚咚咚——”

  无人来开门。

  靠。

  怀苍有种预感,里面一定有人。

  他一个飞檐走壁直接翻过了药神殿的围墙。

  而眼前的一幕让怀苍不由得一怔。

  只见他面前有三个人。

  摊在躺椅上一副生无可恋模样的药神。

  站在旁边一脸为难的守宫。

  还有神情严肃的问雪。

  “......”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这个不走寻常路的走壁人士。

  “我的天!怎么又来一个!”药神用双手遮住脸,闷声道:“你徒弟怎么和你一个德行,喜欢翻墙啊?”

  问雪:“......”

  怀苍睁大了眼,好像想到了问雪今早对他的殷殷教诲。

  问雪轻咳一声,道:“还不是因为你不开门。”

  接着又看向怀苍,“你来做什么?”

  “我......我想看看药神这有没有能让师尊恢复记忆的药。”

  闻言问雪一怔。

  “哦?”药神把手从脸上挪开,“你也是为了这个?”

  “也?”怀苍瞬间明白了什么。

  问雪没有说话。

  “那你有办法?”

  药神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有。”

  “!”

  “但是你们太吵了,我刚回来,现在要休息。”

  “......”

  “你们没见我门都没开吗?”

  “你都出去休息那么多天了还要休息?”怀苍皱眉。

  药神一双三白眼瞪向怀苍,“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们俩的命格太苦,我也不至于精神憔悴成这样!”

  “我们俩?”问雪眉头微蹙瞥过怀苍。

  “他当初为了救你也吞了一颗命格珠。”药神说着竟然还有些得意似的。

  怀苍也听懂了药神的意思,问雪也曾和他一样,吞下过那奇怪的珠子。

  也就是说——“你有师尊的记忆?”

  “有啊,刚刚不是说了。”

  “那你能不能——”

  “不能!不能不能不能!我好累,我要休息,你们两个赶紧给我——”

  药神话未说完,却被怀苍抓住那松散的衣领一把从躺椅上揪起。

  他本就长的高,这会儿揪起药神往面前一举,药神的脚都踩不到地了。

  “神尊!神尊息怒啊!”旁边的守宫都吓坏了。

  怀苍本以为问雪会阻止他。

  谁知,问雪竟然直接对药神道:“请你把解药给我,药神。”有一瞬间,怀苍有种感觉,问雪的温柔好像也随着他对自己的遗忘而消失了。

  药神几乎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他一时间也有些懵了,但很快缓过神来,怒道:“放开!”

  怀苍松开手,他一下又落回那躺椅上。

  “你们也太放肆了!”他的三白眼都要气红了,此刻本疲惫的神经也被弄得清醒了。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而后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

  他抬起三白眼,“给你药,也可以。”而后嘴角露出一丝邪佞的笑意。

  “但他也得吃。”药神指向怀苍。

  问雪皱眉,“什么意思?”

  “雪神,你知道你的那些记忆有多痛苦吗?当初你问我买怀忧草,你功德不够,以试用我的新药为代价,我便让你吞下了一颗命格丸。”

  “后来我将你吐出的那颗珠子炼就了一些药丸,我自己也服下了一颗。”

  “......”

  “还有他的也是。”药神指了指怀苍。

  “我本想瞧瞧你们这些人的命格究竟怎样,你们都有着怎样的记忆。”

  “你!你简直是个偷窥狂!”怀苍骂道。

  药神的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怎么?要我将在你记忆里看到的那些说给雪神听听吗?”

  “......”怀苍顿觉背脊发凉。

  药神冷哼一声,“雪神啊,我是从未想过你会为了一个人做到那种地步,甚至......”

  “哪种地步?”问雪不明所以。

  药神摇摇头,“我服下你的那些过往记忆后,如同亲身经历了一番那些事情般,醒了之后我很久都回不过神。”

  “我感觉自己有了从未有过的压抑。”他说着脖子往后仰了仰,像是想放松些似的。

  “还有他的,”药神又看向怀苍,“你们两个的那些记忆真是要把我折磨得精神失常。”

  “......”

  “是你自己要看的。”问雪有些无奈。

  “对,你们俩的那些事情放在人间话本绝对都是热卖的,我真是......”

  药神仿佛已然将两人看得透彻。

  “所以你说的那种药丸能让我师尊,”怀苍顿了顿,“想起忘记的事情吗?”

  药神抬了抬一双三白眼,“你问第三遍了,是在质疑我的发明吗?”

  “......”

  “我的药丸是特制的,融入了原主的所有最真实的记忆与情感,只要他服下药丸,不仅会恢复此前对你的所有记忆,也会因为有关你的记忆的唤醒,使得在他吞吐命格珠之后对你的那些记忆全部唤醒。”

  “那请你现在给我吧。”问雪道。

  “我这里的东西从来没有白拿走的道理。”

  “我师尊取回自己的记忆你还要讨价还价?”怀苍道。

  “你要多少功德?”问雪道,“太多了我没有。”

  “你连怀忧草都买不起,你觉得你能买得起你的记忆?”

  “......”问雪一时间语塞。

  “师尊,我有,凡间有不少人祭拜花神的,我有很多很多——”

  “我不要功德。”药神直接打断了怀苍的话。

  “那你要什么?”问雪问。

  “我刚刚说了,我要他也尝一尝你的命格。”

  “两颗我更买不起了。”

  “......”

  问雪忽然好像又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

  “对,要么别问我要,要的话必须让他也服下一颗。”药神那嘴角的笑容愈发阴鸷,仿佛在等着看什么大戏。

  “或者......”他揪了揪自己的胡须,“雪神你把他的命格丸也吃下。”

  “不行!”他话音未落怀苍便直接道。

  “哦?看来你徒弟有些事不太想让你知道啊哈哈哈哈——”

  问雪瞥向怀苍“为什么不行?”

  “我......我来服用师尊的命格丸就好。”

  药神冷哼一声,“要不是我制药艰难,材料有限,我真想让你们两个人各自吃下对方的,看看你们什么反应。”

  这药神果真是有些变态的......好在他药材不够,不然问雪知道了在踏雪阁的那天晚上是他......

  “除了让我也服下,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了。”

  “好。”怀苍答应道。

  问雪眉头微蹙,不明白为什么怀苍要坚持不让自己服下他的药丸。

  药神命守宫从里屋取出了两个小盒子。

  怀苍正准备接过,他却忽然又收回了手。

  “你还想怎么样?”怀苍问。

  “你先服下,我再给你另一颗。”

  怀苍只好先接过一盒,而后当着几人的面服下。

  见此情形,药神很是心满意足。

  他将另一个小盒子递给问雪。

  “服下半个时辰内会昏睡过去,记得找个地方躺好,别晕大街上了。”

  “好了好了,赶紧走吧,也别晕我这,没地儿!我要休息了!”

  “......”

  问雪收好那小药盒而后和怀苍一同离开了药神殿。

  “关好门啊!别让人打扰我。”两人出去时药神还这么叫了句。

  第一百二十章 【神界】师尊的秘密

  虽说是半个时辰之内,但怀苍从药神殿出来没多久,很快就感觉头开始晕。

  “你怎么了?”问雪见他不对劲便问。

  “头有点晕......”

  “这么快?”问雪庆幸自己还没服下。

  他扶住怀苍的胳膊,往前走去。

  总算到了雪神殿前,问雪正准备送他回花神殿却忽见得站在花神殿门口的青木。

  “正好,青木,你将他扶进去,他吃了药,恐怕等会儿会昏睡去。”

  “好。”青木扶过怀苍,而后看着问雪转身进入雪神殿后,他脸上的温和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冰冷与阴鸷。

  他看了一眼已经快支撑不住的怀苍。

  而后在他的耳边轻声道:“神尊,你累了,我们进屋上床躺会儿吧。”

  问雪将怀苍交给青木后自己便回了雪神殿。

  他走进殿内,看了一眼那开得漂亮的勿忘我,而后走进屋内合上门。

  问雪掏出药神方才给他的那个小盒子,缓缓打开,不同于之前他吞吐的那个什么命格珠,这药丸是用命格珠炼制出来的,可以直接被服下的人吸收。

  他回想起这些日子,那个被他遗忘的少年,他帮自己写榜文,在孤寂的雪神殿内种下勿忘我,他每天在树上偷偷看自己,他甚至还躲在雪神殿的屋顶上睡觉,还用修缮房顶那么拙劣的谎言来掩饰他的尴尬......

  问雪隐隐觉得,这是个他一定不能忘记的人。

  他捏起盒中的药丸,送入口中服下,而后坐在床边,安静地等待着与那个红衣少年有关的一切席卷而来。

  -

  怀苍在到达花神殿门口时意识就已经模糊不清,他只隐约感觉有个人贴着他的耳边说了什么,而后将他扶到了床上,帮他脱去了外衣......

  而怀苍的意识,则逐渐在梦里陷入问雪的记忆之中......

  他看见了问雪儿时的模样。他从小便是一身素衣白袍,和他的母亲温寒雪一样。

  小问雪用稚嫩的小手揪着无味的衣摆,道:“师尊,我娘亲呢?我为什么没有娘亲也没有爹爹?华云师姐的爹爹是尊主,羽荣师兄的爹爹是清泉长老,那我的爹爹呢?师尊,你是我爹爹吗?”

  小问雪仰着头,一张稚气的面庞仰望着无味。

  无味本想伸手去揉问雪的头,但在瞧见问雪那双极似温寒雪的眼眸时,他的手又收了回去,轻轻扯开被问雪拉着的衣摆。

  而后撇过脸去,“我不是。”

  “为什么啊?那我爹呢?我娘呢?师尊,师尊......”

  无味不再回应小问雪,而是自己进了屋将门关上,独留问雪自己在院子里呜呜哭泣。

  长大了些的时候,问雪明白了,无味从不愿提,问雪也不再问。

  问雪很有天赋,从小便是万华派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这并没能给他带来多大好处。

  “问雪,她们说你才是万华派最厉害的?”小羽荣旁边跟着的一个小弟推了问雪一把。

  他们几个将问雪围困在墙角。

  “你觉得你是不是?”那个小弟又问。

  问雪摇摇头。

  “不是还是不知道啊?”

  “不是......”

  好在无味及时赶到,将那群小孩赶走。

  “师尊......”小问雪污脏着脸望向无味。

  再长大些,问雪十二三岁时,无味便带他去了南海,斩杀了一头石兽,而后获得了那把银沛。

  此时,问雪已然出落得颇有些少年的英俊,眉目之间皆是她母亲那三界第一绝色的柔美。

  “问雪师兄,你可以给我讲讲在南海的事吗?”

  “问雪师兄,一起去上课吗?”

  “问雪师弟,这是我做的点心,你尝尝。”

  这位出落得愈发挺拔俊俏的少年颇受师姐妹们的欢迎,当然也不排除师兄弟。

  有一位师兄还是小时候帮羽荣堵住问雪的那个。他等在学堂门口,而后在问雪出来时将那事先挂在树枝上的袖袍用力一拽,而后大惊失色道:“哎呀,我断袖了!”

  结果当然是被刚给学生上完课走出来的他师父骂了一顿,然后乖乖把袖子缝好了。

  再然后,便到了问雪十五岁。那是遇见怀苍的年纪。

  那时,兵荒马乱。北冥兵进攻了许多小国。其中就包括怀苍所在的那个国家。

  那个国家离万华峰不算太远。

  那日,问雪完成任务后已是夜里。

  他走在路上,准备回客栈落脚。

  而在经过一个路口时,他看见了旁边地上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只穿着中衣,面上污脏的小男孩。

  他走上前去,探了探,而后轻轻捋了捋那男孩的碎发,将他抱起往客栈走去。

  他将男孩放到了仅有的一张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而后自己在旁边燃烛看书。

  那男孩醒后,好像不记得名字。

  于是,问雪说:“那,我叫你怀苍吧,好不好?”

  男孩点了头,从此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怀苍。

  问雪将怀苍带回万华派。怀苍成为了他第一个弟子。

  他护住怀苍,就像从前他被欺负时渴望有人出现护住他一样。

  而后他教怀苍写字,修习,告诉怀苍,修行之人要心怀苍生。

  很快,问雪的两个弟子都逐渐长大成十几岁的少年,他带两人去南海取了灵器。

  而回来之后他一直内心不安,时常去万华派的藏书阁翻阅有关上古凶兽咒血的资料。

  他看见,书上记载,上古凶兽咒血为人降服后封入南海之极的禁猎区,此凶兽会降下诅咒,予人所想要的表象,再真正夺走其最在意之人与事。

  问雪很担心,他一直在思考咒血的后代浴血为什么会被他们撞见,而浴血被怀苍斩杀之后给予怀苍的那些又意味着什么?

  从南海回来一段时日后,很快迎来了怀苍的十六岁生辰。

  这天夜里,怀苍第一次尝到了问雪酿的白鹭酒。

  三人对饮洽谈之后,回了各自房间。

  问雪褪去了外袍,收拾好后,便上床进了被窝。

  而当问雪也有些晕晕乎乎地准备入眠时,他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问雪一怔,他坐起身来,望向正有些歪扭地向自己走来的少年。

  “怀苍?你怎么来了?”

  谁知怀苍似乎醉得厉害,并未听见问雪的话。他酿跄着上前,一下扑在问雪床上。

  问雪侧身闪开。

  “你这是怎么了?喝醉了?”

  微弱的月光洒入屋内,伏在问雪床上的怀苍侧过头去望向那双柔美的凤目。

  问雪伸手想要去摸他的额头。

  谁知刚伸出手,却被伏在床上面颊微醺的怀苍一把拽住。

  问雪一怔,“你做什么?”

  谁知怀苍也不说话,而是忽然扑上前去将问雪压在身下,而后望向那眸,忽地吻下去。

  他吻住了他的睫毛!

  问雪不可置信,想要推开他。

  然而少年的力气很大。且在这时,问雪忽然闻见了动静。

  是猎炎睡不着,在院子里舞剑。

  而正是在这走神之际,怀苍“撕拉”一声扯破了问雪中衣的领口处,便朝着那处吻去。

  问雪睁大了一双凤眸,立刻对着怀苍的后颈处斜切一掌。

  而后怀苍便终于昏了过去,伏压在问雪身上。

  “嗯?”屋外的猎炎仿佛听见了什么动静。

  问雪一时间不敢乱动,便任由着怀苍压在自己起伏的胸膛上。

  而当猎炎终于感觉累了回了屋时,问雪方才将早已沉沉睡去的怀苍从自己身上挪开,替他盖好被子,而后喃喃道:“这是喝醉了把我当成心上人了吗......”

  望着怀苍睡着的样子,问雪的心里竟有些难受。他就那样坐在床边看了怀苍一会,而后忽听得怀苍梦呓了一句:“芋圆粥......”

  “什么?”

  “芋圆粥......好喝......”怀苍在梦里喃喃。

  问雪愣了一下,而后瞧了瞧窗外的天色,竟然都已经快天亮了。

  问雪将自己已然破损的中衣换去处理了,而后换了件衣袍便往雅苑行去。

  “哦哟,问雪你来这么早的呀,早饭还没好哩。”阿嬷道。

  “我不是来吃早饭的,阿嬷,可以借我厨房用一用吗,怀苍想喝芋圆粥,我给他做一碗。”

  而后便是一上午的辛苦忙碌。

  然而,最后那碗芋圆粥怀苍却是一口没动。

  再之后,便是问雪与怀苍前往南海修行。

  直到怀苍飞升那一日......

  空中雷电交加。

  “师尊,我要飞升了。”怀苍很高兴。

  “嗯。”问雪点头。

  而后当怀苍跃入空中被那雷电吸住,刺骨般的痛感席卷他全身时。

  问雪正站在海边。

  “族长,这雷劫,怀苍能受得住吗?”问雪很焦急。

  蓝颜琛君皱眉,“这雷劫似乎不太对劲,第一道雷就已然是这般力道,按理说天选之神的飞神应不止如此。”

  “这雷劫......更像是天惩之罚。”

  “什么?!”问雪睁大了眼。

  “就是与某种凶兽进行了有违天命的交易而后被降下的惩罚,也就是所谓的凶兽的诅咒。”

  问雪顿觉得头脑翁鸣。

  “这表面瞧着的确只是普通飞升雷劫,但似乎还加持了某种天罚。他恐怕会承受不住。”蓝颜琛君望向空中痛苦不堪的怀苍道。

  问雪来不及犹豫,在第一道雷劫结束之时,他召出银沛一跃而上,而后在第二道雷劫落下之际,将怀苍猛地往下推去。

  那第二道雷劫生生落在了问雪身上,那撕裂般的痛感顿时席卷他全身。

  而当他彻底受完那剩下的九道雷劫后,问雪终是坠落在地上。

  而后,用最后的力气对蓝颜琛君说:“请帮我把他送走到安全之处,不要说出他的身份。”

  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问雪陷入了漫长的昏迷。

  再醒来时,问雪已然身处神界。

  “雪神?你终于醒了。”

  “我睡了多久?”问雪问那个小神官。

  “呃,从您飞升以来有三年了吧。”

  “什么!”问雪惊坐而起。

  而那小神官吓得后退几步。

  问雪这才发现那小神官穿得极厚,又离他有些距离。

  “你......”

  “您飞升时神根受损,所以神力有些溃散。”

  “哦......”

  “哦对了,您有一封书信。”

  问雪接过那信,封面上三个大字“师尊启。”

  他打开信封,将信纸展开,只见里面熟悉的字迹写道:

  师尊,我听闻怀苍堕入魔界,堕魔定非他所愿,魔界危险,我即日启程前往救师兄,师尊勿念。

  落笔:猎炎。

  问雪一怔,立刻便要前往魔界。

  而那神官却道:“雪神,您是神尊,又是天选之神,贸然去魔界恐怕不太好。”

  “我去救我徒弟。”

  “呃......也行,不过您只能去几日,而且这件事情我得先禀报天帝。”

  “那你快去禀报。”

  “好的好的。”

  问雪也不等那神官禀报了回来,便孤身一人闯出了神界,往魔界赶去。

  然而一到魔界,他便瞧见有个人被一群人围着踩在地上。

  问雪瞬间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立刻上前。

  然而在看清地上那人的时候,他的瞳孔都如同地震了般。那是猎炎。

  猎炎伏在地上,他浑身血肉模糊。但问雪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他将那群围着的妖魔鬼怪乱杀一通,统统赶走。而后俯下身去,颤抖着嘴唇,看着面前的少年道:“猎炎,我来晚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地上那已经几乎叫人看不清面貌的少年微微抬起脸来。他呜咽着:“师尊,我没找到师兄......我还把剑弄丢了......”

  问雪终于再也忍不住,抱住了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他不得不求至无知阁。

  罗三娘说:“可以是可以,但你愿意献出你一百年的寿元吗?要知道就算是神仙,也不过几百年寿元。”

  “我愿意。”问雪淡淡道。

  于是罗三娘取走了问雪一百年的寿元,而后给猎炎服下了一种特殊的丹药。

  猎炎终于活了下来,还因此飞升,但也因此他的脾性变得很有些暴躁。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合一)【本尊被睡了】【师尊替我出头】

  【本尊被睡了......】

  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短短数日。

  神界很快便派人来魔界找问雪和刚刚飞升的猎炎。

  “请二位速回神界,勿要逗留魔界。”

  怀苍尚不知身在何处,但问雪他们不得不先行回了神界。

  问雪发现,回神界之后,再想离开似乎变得更为不易。

  可是怀苍,怀苍怎么办?

  他不知怀苍安危,不在怀苍身边,不能护怀苍周全。

  而后,问雪想到了很久之前,无味曾与他说过的一种秘术——分|身之术。

  分|身之术,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出另一个肉|身,抽离出的肉|身可以改变原体的容貌,但不可过于夸张,且通常需要有参照。

  问雪想方设法查阅了很多古籍,才终于大概猜出这种分|身之术要如何使用,也终于明白这种法术为何几乎无人使用。

  这种法术抽离出的另一个肉|身会与原主共享寿元,也就是说,使用此种法术之人每过一日,相当于常人过了两日,分|身越多,消耗的寿元也就越多。不仅如此,分|身所受到的伤害和痛苦也会加诸于原主之身,且因为是两具肉|体,相当于加倍的伤害与痛苦。

  了解清楚这些之后,问雪已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但还有一个问题,那便是他神力溃散的问题。如果他直接分|身去找怀苍,那么他溃散的极寒神力必然会引起神界注意。

  问雪找到了药神,买下了一张能够压制神力的半遮面具。

  “带上之后便能压制神力吗?”问雪问。

  “可以,不过同时你也不能使用你的神力了,除非摘下面具。但是这面具一旦戴上便不能摘下,否则一摘下便会碎裂,再无用处。你确定用你所有的功德买这个?”

  “嗯。”

  于是问雪花光了所有功德买下了那张银色雕花面具。

  而后,他要考虑的就是以何种样貌分|身。

  问雪从没使用过这种法术,他没有办法自己想象出一个样貌,如果和自己身形外貌一样又恐遭人发现。

  于是,当猎炎带着火神殿新来的小神官去看问雪时,问雪有了主意。

  就是青木。

  他们体型容貌都不一样,但又没有相差太大,是以要分|身出一个青木这样的容貌不算太难。

  他大致记住了青木的容貌,而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分化出了自己的分|身。这个分|身不能说和青木长的一模一样,但体型,脸型都大体相似。唯独那双眼睛,却是和问雪一样的凤目。

  他与问雪共享寿元,共享五感。他就是问雪本身。

  “戴上这面具,去找到他,护着他。”问雪如是道。

  “好。”分|身点了头,而后戴上了那副银色雕花面具。

  只要问雪还在神界,就不会有人怀疑。

  分|身想办法出了神界,下了万华峰。

  在万华峰的山脚,他买下一把普通的佩剑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在他刚拿到剑后,忽听得身后不远处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闻声望去,只见得一个女子驾着马车飞快奔来。

  当问雪的分|身还在因那女子的面貌而怔住时,他的余光猛然撇到了一个即将被马车撞飞的身影。

  那是——

  他瞳孔骤缩。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立即跃起以极快的速度穿过人群,用他那白皙修匀的手一把抓住那被暗红衣袍裹着的胳膊,而后一跃而起。在那马车经过那个暗红身影原先站着的地方时,他便拉住那人在那马车的车厢上用力一踏,而后腾空飞起,在马车终于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时,二人才缓缓落地。

  “没事吧?”分|身望向这人。

  “刚才多谢,请问阁下是?”

  “我是个散修,恰巧路经此地。”

  “阁下怎么称呼?”

  分|身顿了片刻,道:“无惧。”

  “无惧?”那人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奇怪的名字,“我叫怀苍。”

  而无惧在与怀苍一同回万华派亲闻羽荣讲述了华云之女的故事后,怀苍问无惧:“曾经有个人对我说,四海八荒,皆可修行,吾心安处是吾乡。所以,我想试试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是不是都能修行。”

  “那你呢?你想去看看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无惧说:“好。”

  于是在那段日子里,他们一同云游修行,游走四方,一同将那些在凡间为祸百姓的妖怪铲除。

  直到那半妖之祸,在山洞里,怀苍与无惧纠缠在了一起。

  而无惧,在被怀苍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之时,用最后的清醒摘下了面具。

  面具碎裂。而那些欲袭向怀苍的裸|体走尸也被无惧的极寒神力尽数冰封。

  而在冰天雪地里,他与怀苍深深地纠缠至一起......

  问雪的原体也自然能够切身地体会到这一切,但他没有办终止,分|身亦是肉|体,已然中了半妖之毒。

  他只能在他们纠缠完后,以自己的意识唤醒无惧。而后将那些面具碎片带走。

  他必须立刻回到神界,面具已碎,否则他强大的神力溃散必然会引发凡间动乱,遭人察觉。

  无惧想办法回到神界后,问雪又去找过药神。

  药神却说:“没了,那面具就一个。”

  而后他瞧了瞧问雪惨白的面色,道:“你还是别折腾了,好好在神界修养吧,你再这样下去,怕是都活不到两百岁!”

  问雪没有办法,他回到雪神殿,关上朱门,和他的分|身坐在一起。

  浴血之事尚有古怪,倘若他真的就这样死了,连二百岁都活不到,那怀苍怎么办?

  问雪与无惧对望一眼,彼此已然懂了。

  如果说使用分|身术是需要忍受血肉撕裂分离般的痛苦,那么当原主将分|身再次融入自己身体时,那种胀痛感仿佛将骨头都要撑爆开来。

  但问雪还得活下去。

  无惧与怀苍在凡间的那些日子,已经让问雪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怀苍已经有足够的能力能够保护自己。他甚至还成为了魔尊。

  而在之后的日子里问雪便静养在雪神殿中,门可罗雀的雪神殿只有猎炎不忙时会来看看他,想办法给他带些听说能够治疗问雪神力的中药。然而并不见效。

  问雪不是没有想过办法,然而神根受损,岂是那么容易修复的。

  直到不知过了多少年。

  他的二百岁生辰到了。

  他为压制神力,以试药为价找药神买下怀忧草。

  之后的这些便是怀苍知晓的了。

  而后问雪却因为中了泯神花毒而丧失神力沦为凡人之躯。却被怀苍掳去踏雪阁,掐着他的脸,问他为什么。

  在黑暗里,被人凌|辱,却还在向那人呼救......

  师尊......师尊......

  当怀苍亲眼看到这一切时,他的眼泪早已如决堤一般泪流不止。

  他从没想过。从没想过问雪竟然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他从没抛弃过怀苍。

  从没有。

  哪怕他神力溃散,哪怕他离不开神界。他都要想办法,想办法去寻怀苍。

  他要护怀苍周全。

  他甚至不惜消耗自己的寿元。

  他不怕死的。

  但他又怕死。怕他死了之后,怀苍无人护着。

  他忍受血肉撕裂分离的痛苦,化身面具少年,来到怀苍身边。

  他说:“我陪你。”

  “你想云游四海,我陪你。”

  师尊......

  你是那样好的师尊......

  而我是那样笨的徒弟......

  我怎么配,我怎么配让你认为能够重要到成为你执念的人啊?我怎么配......

  我明明什么都不是。

  你收留我,护我爱我,养我长大,教我修行,挡我诅咒,陪我云游......

  师尊,对不起......对不起......

  当怀苍渐渐从问雪的回忆里醒来时,花神殿的上空已经吴钩高悬。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无数湿滑的泪水洗涤过。

  他很疲惫。

  而当怀苍慢慢回过神,睁开眼时,他的瞳孔却骤然缩紧了。

  他的身边,躺着一个人。

  一个赤|身裸|体的人!

  那人面容秀丽,身形纤瘦,正侧卧在怀苍身边以一种极其妩媚的姿态看着怀苍。那双原本乖巧温顺的小狗眼里现下瞧着皆是情|欲与满足,还带着些计谋得逞般的诡谲笑意。

  “你!”怀苍一下从床上坐起身来。

  而这一起身,怀苍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不知何时已被脱去,他正赤|裸着全身!

  令怀苍更为背脊发凉的是床上那些粘腻的东西。

  还有——

  怀苍的下|体居然也黏着些那些淫|糜的湿物!

  霎时间,怀苍顿觉得一整恶心。

  “神尊,你可真厉害。”青木将手轻轻搭在怀苍的肩膀上,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他一把躲开青木的手,站起身来,立刻披上衣物。

  “你在我昏迷时做了什么?”

  “我?神尊忘了吗?我们在床上......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啊。”

  青木有些故作委屈的声音在怀苍听来仿佛来自修罗地狱的笑声飘荡在屋内。

  已将下|身简单清理,迅速穿好衣物的怀苍站在床边,以一种厌恶至极、恶心至极的目光睥睨着床上那个笑容森然的人。

  而后,他一把将青木按在床上,用手狠狠扼住他的喉管,目光森冷道:“你根本就不是无惧,你为什么会有他的面具?”

  被怀苍扼住咽喉的男人有些呛咳得难受,他抓住怀苍扼住自己喉咙的那只大手,嘴角竟然还挤出一丝阴森的笑。

  “怎么?神尊还没做够吗?还想和我继续?”

  这句话仿佛触到了怀苍胃部的某根神经,他顿时间又感到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涌。

  “你真他妈恶心!”怀苍没有扼住他喉管的另一只手一把从他的发根处揪住他的头发,揪得他面部上仰。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怀苍的每一个字无不包含着狠戾。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青木却说:“不能让你爱我,你恨我也是好的。”

  “咳咳咳——”

  “起码,你会记得我。”

  怀苍怔住了。

  青木的眼里没有一丝恐惧,他仿佛早已有所预料。

  他只是那样望着怀苍,微光闪动的眼神里是不甘和怨念,还有一丝满足。

  唯独没有恐惧。

  “你......”

  “雪神,你来了?”

  “!”

  怀苍顿时感觉浑身一僵,他顺着青木那邪佞的目光望去——

  只见那个素白衣袍的少年正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二人。

  光影里,他的面上似乎是有不久前留下的泪痕。

  而此刻,他看着怀苍将赤|身裸|体的青木压在身下,竟然是半句话也说不出。

  怀苍暗骂一声,他竟然一直没注意到屋门压根就没有合上。

  而问雪此时出现在这里,他来找怀苍,说明他已经......

  “师尊......”怀苍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想起一切的问雪,他知道,知道怀苍也看见了他的记忆。他想来告诉怀苍,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忘记他的。自己很想记住他。可是他越想,记忆就越模糊。到最后,他便再也想不起来了。

  他想说,我不是故意忘了你的,怀苍,对不起。

  可是他没想到,来找怀苍时居然看见了这一幕。

  看见怀苍和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在床上。

  僵在原地片刻后,这充斥着腥臊的房间,问雪再也待不下去了。

  “抱歉......”话音未落,问雪便已然飞快转身而后离开。

  “师尊!”

  怀苍松开床上的人,方站起身,便听得他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尊啊,他可是亲眼看见了,你不会觉得你还能解释清楚吧?”他坐起身来,面目扭曲而狰狞地看向怀苍,嘴角勾起一抹笑。

  怀苍现下真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一想到之前居然还将他当成失散多年的故人无惧,便更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但他现在没空理这个疯子。

  怀苍狠狠地瞪他一眼后,便立刻追出屋去。

  而当怀苍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屋内后,房间里却忽然静谧得可怖。

  青木的表情僵在了那个笑上,而后那个笑也慢慢从他脸上散开了去。

  只剩下涣散的目光。

  —

  【师尊替我出头】

  怀苍追出屋去。

  但问雪走的很快。怀苍追到雪神殿前时,那扇朱门已然被里面的人紧紧合上,如同怀苍初次来神界时所看见的那样。

  “师尊!”怀苍敲门,却无人应答。

  “师尊!你开开门......”

  “师尊......”

  “求你开开门......”

  “我知道错了......”

  饶是雪神殿再偏僻,怀苍这动静也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花神你在干嘛呢?”

  “雪神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花神这是被雪神取代位置多年,现在要来报复了啊。”

  “你懂什么,听说他们俩关系不一般呢。”

  “对啊,听说那榜文都是他帮雪神写的。”

  “啊?他不是喜欢青木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同时玩好几个呢!你看他现在这着急样,说不定是惹到雪神哪了。”

  “该不会是他和青木的私情被撞破了吧?”

  这些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怀苍现在正又急又气,却听得这些人叨叨絮絮。

  他转过头去,只森然瞥过那些人一眼。他们便顿觉背脊发凉,而后立刻装作路过似的散去了。

  怀苍将目光转回紧闭的朱门。

  “师尊......”他知道问雪是不会开门了。

  问雪一定很生气,有他这么个私行不检的徒弟。

  可是问雪为什么不教训他呢?打他骂他都好,怀苍还能解释。可是问雪不理他。

  他不开门,不理怀苍。

  他刚刚是想来找怀苍的。他想起一切后,他第一件事是来找怀苍。

  怀苍觉得,问雪是有话想对自己说的。

  怀苍也是。

  怀苍想翻墙进去。

  可他又想起今早问雪的话:“以后走正门。”

  可问雪现在不给他开门。

  他呆呆地站在雪神殿前。

  须臾,他还是暗下决心,而后一跃而上踏上雪神殿的殿墙翻入院内。

  对不起,师尊,我没听你的话......

  院内空无一人,只有那一片娇嫩的白色勿忘我在轻轻摇曳,似是感受到了怀苍的到来。

  怀苍的目光落在那扇关着的卧房门上。

  问雪一定就在里面。

  他走上前。

  想推开门,但在触及门的那一刻还是只轻轻敲了两下。

  “师尊。”

  无人回应。

  “师尊?”

  依旧没有回应。

  怀苍伸手推门想要进去。

  然而却似乎有什么挡在门后。

  他推不开。

  是问雪将门从里锁上了。

  “......”

  “师尊,你开开门好不好,你听我跟你解释。”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不是故意的。”

  “师尊你别生气......”

  “我都看到了,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我也知道......知道......无惧就是......”

  忽然,屋内传来一阵动静。

  怀苍黯淡的眼眸忽又有了光。

  “师尊?”

  门终于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问雪站在那,面色不太好看。

  “师尊,我......”

  怀苍方往前迈出一步,却见得问雪后退一步。

  “......”

  “你来做什么?”问雪道。

  “我......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喜欢男色无可厚非,只是下次记得把门关好。”

  “......”

  “这次是叫我看见了,若是下次叫别人瞧见了别人会怎么传你?”

  “......”

  “你的脸还要不要了?”问雪的面色很难看。

  “师尊,你......”

  “我自然不会和人说,也不会和猎炎说。我只是没想到......”

  “不是的,师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就不想和他做那种事!”

  “你不想还和他做?你怎么——”

  “我没有!”

  “师尊,我根本不知道,我当时服下那个药就昏过去了,然后就看到了你的过去。我就......就知道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怀苍说着有些哽咽。

  “......”

  “我也知道了,无惧......就是师尊的分身。”

  “......”问雪撇开脸不去看怀苍。

  “师尊,对不起......我那时候在山洞里,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怀苍走上前拉住问雪的手。

  “......”

  “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也是情非得已,受了妖毒蛊惑。”

  “我......”怀苍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在山洞里是情非得已,那在踏雪阁呢,他是情不自禁还是什么?

  “这件事不用再提,我不会怪你。倒是他,你方与他做着那事,现下就把人丢在那,实在不合适,你还是快回去吧。”言罢问雪转过身去,背对着怀苍。

  “......”

  然而下一刻,问雪便倏地睁大了眼眸。

  怀苍居然......他居然......从身后紧紧抱住了问雪!

  “师尊,我都说了,他是趁我昏迷时做的那些事,我根本不知情。我从来都没想和他做什么。从来都没想过......”

  他将下巴窝在问雪的脖颈侧,嗅到了一股混着冰冷雪花般的勿忘我香。

  “师尊,我不喜欢他的。”

  “......”问雪一时间竟也忘了挣开。

  “他拿了你的面具碎片接近我,我以为他是无惧。”

  “!”问雪闻言一怔,想侧过脸去看怀苍。

  然而他忘了怀苍的脸此刻正窝在他的脖颈处。他这一侧,那薄唇便正好触到了怀苍的耳垂。问雪的呼吸如同一道刺入骨髓的电流使得他在那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酥麻了。

  问雪也发觉了不对,他立刻挣开了怀苍,转身看向他。

  怀苍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问雪的脸好像红了一下。

  “他说他是无惧?”问雪有些惊讶地问。

  “他没有直接说,是我看见他掉在地上的面具碎片问的,然后他默认了。”

  问雪蹙眉,“面具碎片......”而后摸了摸自己之前一直收在身上的乾坤囊,却并未找到。

  怀苍见问雪想要找什么却未找到,大概猜到了,继续道:“应是他拿了师尊你的面具碎片,而后故意掉在我面前给我看的,让我误以为他就是无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雪不解地看向怀苍。

  “嗯......”怀苍轻咳一声,没有回答。

  问雪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睁大了一双眼睛道:“他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他之前确实就有一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

  “嗯......”

  问雪在认真等着怀苍回答。

  “就是有一次晚上睡觉时,他没敲门便进了我卧房,只穿着......一件睡袍。”

  “......”

  问雪怔住了,而后又变得很有些生气。

  “他怎么这样?”

  “师尊你别生气......”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这事本就是两厢情愿的事情,他这样趁人之危对你下手,真是岂有此理!”

  怀苍愣住了,他几乎从未见问雪这般生气。

  “我要去好好问问他!”

  问雪说着边往外走去。

  “诶,师尊!”

  怀苍追出来。

  问雪迈着大步一下推开雪神殿的大门。

  然而在门开时,问下和怀苍都愣住了。

  “师尊?怀苍?”

  猎炎站在门口正欲敲门的手还悬在半空中。

  “你怎么来了?”问雪道。

  “我听说怀苍在雪神殿门前一直敲门,师尊你没应,我还以为师尊你出什么事了呢。”

  猎炎收回手挠了挠头。

  “也没什么......”问雪咳了两声道。

  “那师尊你们这是去哪啊?”猎炎又问。

  “我回花神殿。”怀苍忙道。

  “我也去花神殿。”问雪顺口来了这么句,随即便有些后悔。

  “花神殿?”猎炎抬眼瞧了瞧旁边那殿宇,“去那干嘛?”

  “......”

  “不干嘛,就......看看......”问雪道。

  言罢问雪便转身快步往旁边的花神殿走去。

  “那我也——”

  “不用。”怀苍直接打断猎炎。

  “你不用跟过来。”

  “......”

  而后猎炎便见怀苍也急匆匆追进了花神殿后,那朱门便合上。

  “师尊和怀苍在干嘛?”猎炎瘪了瘪嘴。

  花神殿内。

  问雪憋着一肚火,大步冲进了怀苍的卧房。

  一冲进去,问雪便瞧见刚穿好衣物的青木正在整理自己的衣领。

  而床上还残留着一些粘腻的斑渍,一股扑鼻而来的腥味让问雪觉得一整眩晕。

  “雪神?”见问雪忽然冲进来,青木倒是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襟。

  “怎么了雪神?刚还没看够?”

  “你!”问雪气得银牙都要咬碎。

  “你这个畜牲!”

  青木怔了一下,随即道:“雪神向来沉稳儒雅,怎么今日发这么大火?”

  问雪一双凤目狠狠瞪着他:“你为什么对怀苍做那些事?你还是个人吗?”

  这时,怀苍也追来了,站在问雪身边。

  “师尊,你别......”

  “雪神神尊,”青木直接打断怀苍的话,“你别骂我了,骂得怀苍会心疼我的。”

  “......”

  问雪要气疯了。

  “青木,你是有什么毛病吗?我心疼你?我恨不得把你抽筋扒皮了挂在三拱门前!”怀苍怒道。

  “哦......我知道怀苍你喜欢在床上玩得暴虐些,只是当着雪神的面这样说不好吧?”

  靠!

  “你闭嘴!”问雪道,“怀苍也是你配叫的吗?”

  怀苍一怔,眼神微动。

  “你以为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我就会信你?那些事情都是你趁着怀苍昏迷时做的!你无耻!”问雪气得捏紧了拳头。

  “我?”青木以一种非常暧昧的眼神瞥过怀苍。

  “可是雪神神尊,魔尊他在床上之事上的确是侵占性很强的,你,该知道的吧?”

  “!”问雪一时间僵住了。

  “你什么意思?”问雪道。

  “你和魔尊之前怎么做的,我都知道了啊,在山洞里,对吧?魔尊?”

  青木说着望向怀苍,嘴角勾起令怀苍毛骨悚然的笑。

  “你......”怀苍一时间说不出话。

  “你怎么会知道......”问雪感觉浑身的血都逐渐有些凉了。

  直到他听见青木说:“你问魔尊啊,他告诉我的。”

  问雪感觉整个人都冰封在原地。

  什么意思?

  怀苍知道戴面具的人是问雪以后和青木做了那事,还告诉了他?

  问雪满脸惊愕与不可置信。

  “青木!我看你是疯了!你他妈从哪知道的这些?”怀苍目呲欲裂。

  “魔尊怎么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青木面露委屈。

  “你真的是个畜牲!我操!”

  怀苍冲上去就要拿不断剑去砍他。

  “怀苍!”

  问雪一把拽住怀苍的胳膊。

  怀苍回过头来,“师尊,我......”

  “我相信你。”

  “!”

  “我不会上他的当。我相信你。”

  青木脸上的笑意霎时间僵住了。

  他没有想到。没想到自己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问雪还相信怀苍是被他趁虚而入。

  青木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问雪直接怼回。

  “青木,你在我这里的信任已然为零,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问雪冷道。

  “师尊......”怀苍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他没想到,没想到哪怕这般场景,问雪仍然是相信他说的话。

  然而僵住片刻后,青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最后的杀手锏,而后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有什么好笑的?”问雪盯着他。

  “魔尊,你恐怕还忘了一件事吧?”青木的眼里闪着精光。

  “你跟我说过的和雪神的床事可不止一件。”

  怀苍瞳孔骤缩。

  青木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

  而后望向问雪,用冰冷的文字泼在问雪脸上。

  “在踏雪阁,的那个晚上。”

  问雪浑身一僵。

  “是魔尊和你共度一夜。雪神,你还不知道吧?”

  “!”

  “你口中还一直对着门外叫他的名字呢,没想到他当时就压在你身上吧?哈哈哈哈哈!”

  问雪将目光转向怀苍。

  他在等,等怀苍一个解释。

  只要怀苍说,不是的,他说谎,问雪就信。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二合一)【师尊听我狡辩】【我喜欢你】

  【师尊听我狡辩】

  可等了半天,问雪仿佛已经从怀苍错乱的眼神和他的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是你吗?”问雪还是问了一句。

  “师尊,对不起......”

  话音未落,怀苍便听见一声刺耳的巴掌落在自己脸上,伴随着的,是一阵红肿带来的疼痛。

  “畜牲。”

  问雪只留下两个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房间,离开了花神殿。

  离开了这个让他恶心至极的地方。和那个让他失望透顶的人。

  怀苍颅内翁鸣。

  是啊,问雪骂得对。他就是个畜牲。

  怀苍抬起头,他望着青木。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青木敛去了面上的笑。

  “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

  “你恐怕早忘了我了吧,魔尊?”

  “忘了你?”怀苍蹙眉。

  “我甚至看见,在你的记忆里,我不过是个片刻的虚影。”

  “!”

  怀苍倏地睁大了眼,明白了什么。

  “你吃了我的......”

  “你的记忆。”青木道。

  “我从药神那买来的。”

  “那怪......难怪你知道那些事......”

  “对啊,我全都看到了。看到了那个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是谁。”

  “......”

  “当我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时,我是很惊讶的。因为那身形样貌都与我别无二致。”

  “但你不是他。”怀苍冷道。

  “对,我不是。我看见那副面具就想起来似乎很久之前在药神殿瞧见过。”

  “后来我很快就知道了那是谁。就是雪神。可惜你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冒充无惧?”

  “因为我想和你近一些。”

  “......”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你疯了吧?我们才认识多久?”

  青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多久呢?”

  “不过三年。”怀苍道。

  青木自嘲似的摇头,“三年......对你而言,连我是谁都不记得。”

  “可是对我而言呢,一百多年前,自从你救下我后,我便再也忘不掉你。”

  “!”

  “你说什么?”怀苍的眼中满是惊愕。

  “你一定想不到我是谁。”

  “我曾经,是南海海岸的一棵苍天古木。”

  “!”

  “你知道水神为什么会赤|身裸|体地躺在树下,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吗?”

  “因为,他只是一块顽石。是长在我根系之旁的一块顽石。”

  “但是他爱上了神鲛族的公主。我们相伴百年,为了成全他,我将自己大半的灵力都给了他。助他化成人形。”

  “他成功了,成功地变成了一个美少年,在我身下被蓝颜珠发现。只是他变成人后,却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他曾经是快顽石,不记得我,不记得是我帮他变成了人形。”

  “......”

  “所以在后来他修炼飞升之时才能突飞猛进。你以为是为什么?那都是因为我给他的灵力。”

  “可是呢?他什么都忘了。”

  “后来,我又过了很久,才终于化成了人形。可因为我之前大半的灵力修为都给了他,我只变成了一个瘦弱的小男孩。”

  “我走了很久,才到了魔界。”

  “可他们排挤我,欺负我。不接受我这个树精。”

  “你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绝望吗?”

  “......”

  “我差点死在魔界。直到我遇见了一个人。”

  “那就是你,魔尊。”

  怀苍心下一颤。

  “你成为魔尊以后,禁止魔界烧杀抢掠,还命人救助我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

  “我真的很感激你。”

  “我很想见一见你,可我进不去魔宫,只能在宫外等着你出来。”

  “后来等着等着,我又睡过去了。”

  “昏睡中我隐约感觉到有个人在我身边。从小挨打惯了的人睡眠总是很浅。我一下子惊醒。”

  “可我却看见有个人在给我盖被子。”

  “那个人穿着一身红色衣袍,有一双好看的凤目,我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我听见他旁边的侍卫叫他小心我,说我的眼神阴暗。可他不以为然,还给了我一袋灵石,叫我别在睡外面。”

  “后来,他离开的时候,我听见了,别人叫他魔尊。”

  “我就知道了,那个人就是我一直崇拜着的人。”

  “就是你啊。”青木说到这里,眼眶里似有水花。

  怀苍已然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弄得头疼。

  “再后来,我便阴差阳错到了北冥,而后过了些年,便被选做了火神座下的神官。”

  “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天能再遇见你。后来,在阿欠的摊子前,我一眼便认出了你。只是,你将我忘了。”

  “你将我忘了......”

  “......”

  “我总想离你近些,再近些。尽管我知道你心里有雪神。”

  “你......”

  “怀苍,我很了解你。我这些年一直在探听你的消息。”

  “泯神花毒就是我下的。”

  “你说什么?!”怀苍惊愕地看着他。

  “估计我活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你说清楚!”

  “毕竟,棋子终成弃子。”

  “对了,还有一件事。”

  忽然,一阵脚步声破门而入。

  一群天兵天将闯入了花神殿内。

  “花神。”那为首的将领潜行一礼,而后一个手势,那些披坚执锐的士兵纷纷上前,一把将青木扣住。

  “你们做什么?”怀苍道。

  “青木涉嫌毒杀雪神神尊,我们现要将其捉拿归案。”

  言罢那群士兵便压着青木往花神殿外走去。

  “青木!”怀苍总觉得青木还有什么要和自己说的。

  然而他只是回过头,露出一个凄厉的笑。而后便消失在了花神殿。

  殿内只剩下怀苍一人。

  他还在因方才巨大的信息量而颅内疼痛。

  他走出花神殿,只见路上的神官都对着那远去的天兵背影指指点点,窸窸窣窣着。

  “青木神官毒害雪神你听说了吗?”

  “对啊,听说是在火神给雪神的生辰礼物上做了手脚。”

  “他为什么要害雪神啊?”

  “不会是因为——”说话那人瞥见怀苍便赶紧闭了口,走开了。

  怀苍再次望向隔壁雪神殿的朱门。这次,恐怕是真的不会开了。

  怀苍啊怀苍。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孽?

  你以后要怎么面对你的师尊,你最爱的人?

  你怎么对得起他啊......

  他失了神般,跌坐在雪神殿门前的台阶上。

  就那么呆呆坐着。

  坐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双银白色的靴子忽然驻足在他面前。

  怀苍仰起头,一张清癯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师尊......”怀苍站起身来。

  “你在这做什么?”问雪的语气很冰冷,就像他的极寒神雪一般冰冷。

  “师尊,我没有骗你,我和他真的什么也没有。”

  “我知道了。”问雪仿佛已经对他寒了心,不愿再与他多说便要推开门往雪神殿内走去。

  “师尊刚刚才回来吗?”

  “嗯。”

  “我还以为师尊在里面。”

  “师尊刚刚去哪里了?”

  “我需要向你汇报吗?”

  “......”

  顿了片刻,问雪还是道:“下泯神花毒的人是青木,天帝刚刚叫我过去。”

  “那他说什么了吗?”

  “他承认了。不然呢?你还想他说什么?把刚刚在你屋里说的话在长生殿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遍吗?”问雪的面色很不好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问雪不再搭理他,径自进了雪神殿。知道雪神殿的围墙拦不住怀苍,问雪便也没关门,由着他跟着自己到了卧房门口。

  “师尊!师尊......”

  “......”问雪看着被自己拦在外面一手抵住房门的怀苍,一时间又气又无语。

  “你还要干嘛?”问雪没好气道。

  “师尊我错了。”

  “......”

  “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怀苍如同一个复读机。

  “......”

  “以前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师尊你打我骂我都好,你别不理我,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求求你了,师尊,求求你......”

  “......”听见怀苍软声软气地说着话,问雪心中的气似乎竟渐渐消了些。

  “求求你师尊,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赶我走......”

  问雪抬起眸,一双柔美至极的凤目望向他。

  “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怀苍一怔,随即立刻道:“我哪都错了,我哪哪都错了。”

  “......”

  问雪觉得他这是在敷衍自己,随即便又用力想要关门。

  谁知怀苍直接半个人怼在门上。

  “师尊,别......”

  “......”

  怀苍都快急哭了。

  问雪一时间也奈何他不得。只得放弃了将他关在门外,转身进了屋内坐在凳子上。

  谁知怀苍脸皮竟这般厚。直接贴着问雪就坐了过去。

  “啧。”问雪很是嫌弃般。

  “你没地方坐吗?”

  “没有啊,师尊。”

  “......”的确,问雪的屋子也太寒酸了,才一个凳子。

  问雪一下站起身来索性不坐了。

  怀苍也立刻站起身来,小猫似的看着他。

  “......”

  “你到底要怎么样啊?怀苍!”

  “我......我想道歉。”

  “你说过了。”

  “那,我想认错。”

  “......”

  “师尊,刚刚你走之后青木跟我说了很多很让我震惊的事情,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听。”

  怀苍好像没听见这句话似的。

  “师尊你知道吗,水神变成人居然是因为青木。”

  “嗯?”前一秒还拒绝的问雪下一秒便津津有味地听怀苍说起了那些事。

  果然,八卦是三界所有生物的天性。

  问雪边听边也露出怀苍初闻时的惊愕。

  到了最后,便深深叹了口气道:“真是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想不到当年你的一个善念却会产出他这么一朵恶之花。”

  怀苍点点头,也表示这么认为。

  “你说,他知道那些事情,是因为他服下了那个药?”

  “嗯,他跟我说的,就是药神用我的命格珠炼制的。这药神真是没道德!”怀苍愤愤。

  问雪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就是你当初宁愿服下我的记忆,也不愿意让我看到你的记忆的原因吗?”问雪微眯着眼。

  “......”

  “师尊,我错了。”

  “......”

  在听怀苍说完这许多后,问雪的心情平复了不少。起码他知道,那些事情怀苍并未与青木讲过,而是他自己服药所见。

  但问雪还是耿耿于怀的是那件事。

  “那你在踏雪阁所做之事呢?你又做何解释?”

  “我......”怀苍并不觉得现在是个表达自己心意的良机。

  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和问雪说他爱他,想得到他。那问雪一定认为他这是在为那天晚上找借口。

  可是如果不说......

  “嗯?”

  “我......”

  问雪的目光渐渐冷了下去。

  “是因为,你恨我吗?”

  怀苍倏地抬起头,望向问雪那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伤心更多的眼眸。

  “那时候,在魔界,你便问过我为何那般对你。”

  那时,在魔界,怀苍扼住问雪的下颚,不住地质问问雪,为什么那样对自己,为什么抛弃他。

  是啊,怀苍那时候是恨他的吧。

  怀苍都记不清楚,自己当时到底是怎样复杂的情绪。

  他当时只想把问雪关起来,让他永远陪着自己,让他做自己的笼中鸟,金丝雀。

  可他那时又是那么害怕问雪受伤,害怕他生病。

  他想把问雪变成自己一个人的。

  然后,他在那个晚上,占有了他。

  他曾经所谓的秘术探知原来竟也不过是当年问雪的分|身与自己纠缠过后所留下的痕迹。

  问雪从来完完全全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不论是他的身体,还是......

  在知道了问雪为他做过的所有事情后,怀苍的心里还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师尊。”怀苍抬起头望向问雪。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

  【我喜欢你】

  问雪怔住了。他没想到怀苍会忽然问自己这么个问题。

  有吗?他有喜欢过谁吗?问雪不知为何,提到喜欢这个词时,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面前这个少年的脸。

  怀苍隐忍了太久了。也许对于喜欢二字,怀苍是能比问雪领悟得更早更深的。

  问雪不清楚,他不太清楚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

  “什么是喜欢?”问雪出口。

  “就是,总想见他,想和他待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修行,想陪着他,陪他做一切他想做的事,陪他见故人,陪他云游,陪他一起斩妖除魔,守护苍生。”

  “见不到他会想他。见到他会心情很好。”

  “想给他做好吃的,带他看有趣的,想永远守护他。”

  “想......和他做一切事情。一切。”

  “......”问雪愣住了,怀苍说的这些,都是他曾经一直以来想为怀苍做的。

  可他从没想过这会是喜欢。

  怀苍继续道:“希望他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看见他和别人好心里会难受,会吃醋。”

  “看见他时,会想亲他,想抱住他,想狠狠地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问雪呆住了。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幕幕怀苍扑到他怀里,从他身后抱住他,还有十六岁生辰那日轻吻他睫毛的画面。他那时候只当是怀苍醉酒之间将自己错认成了他所谓的心上人。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问雪到现在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怀苍口中那个所谓的心上人是谁。他之前以为是纳川,可在北冥之后又否定了这种想法。他甚至怀疑过怀苍是不是断袖,看上了猎炎,但又觉得更加不可能。

  他唯独没有猜过的只有一个人。

  现在这个念头在他心里隐隐浮现,可他又觉得是自己在痴心妄想。

  “师尊,你知道吗,十六岁生辰那晚,我不是酒后乱性,是——”

  问雪的一双眼眸都睁大了。

  “酒后壮胆,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

  “我之前以为我在踏雪阁时是因为恨师尊才会那样。可我后来发现,不是这样。”

  “师尊,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和你......做那件事。”

  “师尊,我喜欢你,我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一直都是。”

  “师尊你告诉我只有天选之神才能成亲,所以......所以我一直很想成为天选之神,然后告诉师尊我的心意。”

  “我以为那时候,在魔界的那时候,我以为我是恨你的。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是太想你了,师尊。我想你想得发疯。”

  “直到你的分|身出现,我一直觉得那就是你,可你们又不一样。我便将他当成你。我中了半妖妖毒时,我也以为身下的人是你。”

  “我喜欢你。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我不该强迫你。是我错了。”

  “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师尊......”

  怀苍说完这些话时,那双狭长的凤目里已然噙满了泪水。

  而问雪已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仿佛失去了心跳一般。

  怀苍说,他喜欢自己。他说他喜欢问雪。

  他说对不起。说我喜欢你。

  问雪说不出话来。

  那他呢?他喜欢怀苍吗?

  问雪不清楚,但又隐隐约约觉得仿佛是。

  怀苍说的那些感觉,他都有。

  “师尊......别赶我走好吗?”

  怀苍说了这么一大堆话,任何一句拿出来都是让问雪不忍心的。何况他现在说,他喜欢问雪,喜欢了还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百多年。

  被他这么一闹,问雪心里哪里还有半点气?

  “你......你坐会儿吧......”坐在椅子上的问雪道。

  怀苍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一屁股贴着问雪坐下,坐得问雪都在那凳子上晃了一下。

  “师尊,你不生气了吗?”

  “......”

  “那师尊我喜欢你,你呢?”

  “......”问雪这是被强行告白了一番还得被逼着给个回应。

  “师尊不回答,我就当是默认了。”怀苍一把扑在问雪怀里,抱住他的腰。

  “???”问雪睁大了一双凤目,看着这个枕在自己胸前的少年。一时间竟也不忍心推开他。

  鬼使神差般,问雪也轻轻搂住了他,摸了摸他的头。一如当年他们初遇时怀苍扑在他怀里,他揉着怀苍的头那样。

  问雪不清楚喜欢不喜欢的,他只觉得自己此刻胸腔内有一股暖意流淌。

  他们就这样抱着不知道抱了多久。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师尊?你在吗?”

  是猎炎。

  问雪一把推开怀苍,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襟。

  怀苍:“......”

  是以猎炎踏入未关门的屋内时,正瞧见问雪安静从容地立在那里,而怀苍正坐在地上。

  “嗯?怀苍?你在这干嘛?干嘛坐地上?”

  怀苍用有些委屈的眼神瞥了眼问雪,而后转向猎炎道:“我来看看师尊,没凳子,我就坐地上了。”

  猎炎环顾了一圈,“确实,师尊这才一张椅子,到时候得多弄两张。”

  “不用!一张挺好。”弄两张他还怎么和问雪贴着坐啊?

  问雪:“......”

  “对了,你怎么来了?”问雪望向猎炎。

  “哦,”猎炎一拍脑袋想起来,“师尊,我听说了青木下毒的事情了。都怪我识人不善,他居然在我给师尊的生辰礼物上下毒,真是太可恨了!”

  “不过,他为什么要害师尊你啊?”

  “......”

  问雪要怎么说?说他嫉妒自己被怀苍看上,然后想毒死自己好和怀苍双宿双|飞?

  怀苍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临被带走前,曾说棋子终成弃子。我想,或许他背后另有人指使。”这一点,怀苍方才也与问雪谈过。

  “啊?谁这么可恶,居然要害师尊!”

  “现在还尚不清楚,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问雪道。

  “哦,好。”猎炎点了点头。

  说了没几句后,从地上站起来的怀苍有些不耐烦了。

  “你说完了吗,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猎炎一愣,随即不悦道:“凭什么你叫我回去我就回去?这是师尊的房间,又不是你的,难道你是这房间的主人吗?”

  问雪轻咳两声,“你们俩都先回去吧。”

  怀苍立刻转头看向问雪,用一种非常不情愿的表情望向他。

  问雪又道:“有什么事可以再过来。”

  怀苍似乎领悟了其中之意,随即拉着猎炎道:“走走走,我们别打扰师尊了。”

  “诶?师尊,那有什么事情记得随时找我啊。”猎炎被怀苍拽出雪神殿时还道。

  怀苍一将猎炎拉出雪神殿,便顺带着帮问雪关好了雪神殿的大门。

  “你干嘛?”猎炎问。

  “师尊累了,免得别人打扰他。”

  “哦。”

  猎炎“哦”字未落音便见得怀苍飞快奔进了旁边的花神殿,而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他也要休息?”猎炎皱了皱,“什么身体素质......”

  怀苍一进花神殿便关上了大门,而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他踩着院中那棵大树三下五除二跃上树枝,朝雪神殿俯视去。

  问雪果然站在那。

  四目恰好相对。

  怀苍一个翻身越过围墙,落在问雪面前。

  他一把拉住问雪的手,用有些软乎乎的声音道:“师尊。”

  问雪抽出被怀苍拉着的手,捏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你怎么又来了?还翻墙来......”

  “不是师尊叫我这样过来的吗?”怀苍睁大了眼睛一副乖巧的样子。

  “......”

  罢了。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问雪说。

  怀苍一愣。

  “师尊我喜欢你啊。”

  “嗯,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

  问雪说着便往里屋去。

  “师尊,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啊。”怀苍又追上去道。

  “你待在我这里做什么,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也去忙吧。”

  “我不忙。师尊,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怀苍抱住问雪的胳膊。

  “......”其实问雪现在的心很乱,刚才怀苍说了那么多,他想一个人待着,消化一下。

  但怀苍似乎并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仿佛是告白之后,便有了理由可以肆无忌惮缠着问雪一般。

  问雪无奈。“那你要待就待在这吧,只是我现在没空管你。”

  问雪说着便落座在了屋内那木制长椅上,提起毛笔,准备靠着公务,让自己分散一下注意。

  本以为怀苍该觉得没意思了。

  谁知他又一屁股坐在那凳子上,贴着问雪,而后道:“没事,师尊忙,我陪着师尊。”

  “......”

  “你过去些,有点挤。”

  “哦。”怀苍只好稍微挪动了一下。

  问雪正欲提笔蘸墨,却忽然发现那墨汁已然干了。

  “我来帮师尊磨墨。”怀苍立刻站起身,将那砚台挪到自己面前,而后开始磨起墨来。

  这颇有节律的磨墨声搅得问雪心烦意乱。

  他将毛笔往桌上有些用力地一放。

  “师尊,怎么了?是累了吗?”

  “你别磨了,”问雪道,“墨够了。”

  “哦。”怀苍放下手中的活。

  见问雪轻轻扭了扭肩膀,怀苍又道:“师尊,你肩膀酸吗?我帮你捏会儿吧。”

  怀苍说着便轻轻将双手搭在问雪的肩颈侧开始揉捏起来。

  这感觉确实还不错。问雪便也没阻止他。

  “用力些。”问雪道。

  “哦,好。”

  怀苍站在问雪身后一边替他捏着肩膀,一边瞧着问雪娟秀的字迹落在白纸上。

  怀苍虽然慢慢写也能写出问雪这样的字迹,但却不如他这般流畅自然,怀苍若是写快了,那也是蚂蚁横尸遍野。

  正欣赏着问雪的字迹,怀苍感觉自己因手上保持一个姿势久了,便收回手,轻轻活动一下手腕。

  谁知手一收回,怀苍便僵住了。

  问雪那素白衣袍的肩颈侧两个黑黢黢的手印还保持着怀苍方才按摩的样子。

  怀苍瞧了瞧自己的手掌。

  靠。

  刚才磨墨时弄的。

  “怎么停下来了?累了吗?”问雪不明所以,正准备扭头。

  只要他一扭头,就会看见自己的衣服肩膀上那个黑不溜秋的大手印。

  “不累!”怀苍立刻将手照着那手印放回原处。

  是以问雪回头时只瞧见怀苍那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问雪感觉心下一热,立刻又回过头去,藏住自己微动的神情。

  “你休息会儿吧,我肩膀不酸了。”问雪道。

  他感觉怀苍再这样贴在他身后给他按摩,他都没法集中注意力了。

  “我不累,师尊......”怎么办啊?那个墨水怎么办?

  问雪也没再说什么,便由得他继续捏按着。

  可怀苍自从发现问雪的衣服上印上了自己弄的墨渍后,便按得有些心不在焉,给问雪好不容易舒缓的肩颈按得愈发酸痛。

  “怀苍,你别按了......”问雪终于忍不住放下笔道。

  “怎么了师尊?”怀苍有些做贼心虚般,手还搭在问雪肩膀上。

  谁知问雪直接站起身来,错开他的手,而后转身道:“我不酸了。”

  问雪站起身时,怀苍已然将手背在了身后。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我准备沐浴休息了。”

  问雪说着正准备扭头去看看外面的天色。

  谁知,怀苍不知发什么疯,竟用双手一把捧住了问雪的脸,没让问雪别过头去。

  “!”问雪睁大了一双凤目。

  “你做什么?”

  “呃......”他难道要说师尊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脏了怕你看见所以托住你的脸不让你看......

  “我,我不想回去......”怀苍说着放开手。

  然而他一放开便后悔了自己的蠢行为。

  “你不回去你睡哪?”问雪蹙眉。

  怀苍看着问雪脸上两个黑色的手掌印,忍住笑。

  “你怎么了?”问雪见他神色不对劲。

  “没事......师尊你要沐浴更衣吗?我帮你。”怀苍忙转移话题。

  “......不用。”问雪心道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的。

  谁知怀苍听不懂他的拒绝似的。径自跟着他,帮他打好了水,又将水烧热,而后倒入沐浴的木缸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二合一)【本尊得寸进尺】【师尊的疯批亲人】

  【本尊得寸进尺】

  在这过程中,怀苍已然悄悄洗去了自己手上的墨渍,在问雪想要自己打水时,怀苍更是一把拦下,生怕问雪在看见井里自己的脸时先吓一跳,然后糊怀苍一个大巴掌。

  问雪虽也觉得怀苍有些奇奇怪怪,但只当他是才告白不久,所以如此。

  当怀苍将沐浴用的热水都准备好后,却忽然发现身边的问雪不见了。怀苍心下一紧,立刻冲出屋去。

  然而却见得问雪手上拿着一株勿忘我正走进屋来,差点和冲来的怀苍撞了个满怀。

  “师尊这是?”

  “我沐浴时喜欢放一株这花。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

  “哦。”怀苍又想起自己从身后抱住问雪窝在他脖颈处时嗅到的那股带着冰雪气息的勿忘我香。

  “我准备沐浴了,你回去吧。”问雪道。

  “师尊你去吧。我替你守着,不让人进来。”

  “......”

  “我可锁门。”

  怀苍很不情愿地撅着嘴。

  “......”

  “那你什么时候走?”

  “我不走了啊。”

  “我和师尊待在一起。”

  问雪不想和他再掰扯,一会儿洗澡水都凉了。

  “那你就在外面守着吧。”

  言罢问雪走到沐浴的屏风后,褪去衣袍。

  怀苍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他一下冲到问雪身后,抓住问雪的衣袍,免得他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

  “你又干什么?”他这一下给问雪整蒙了。

  “我帮师尊脱|衣服。”

  “......”

  帮问雪把那件沾染了黑色墨水的外袍脱下后,怀苍方才舒了口气。

  但他很快又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问雪沐浴的时候但凡看一眼水中的自己,他就会发现自己那张脸上是什么玩意?

  “你出去。”问雪将怀苍推出屏风后,“我要沐浴了。”

  于是在怀苍火急火燎地思考该怎么掩盖自己的罪行之时,问雪已然褪去周身衣物踏入了浴缸。

  听见踏入浴缸的水声时,怀苍顿觉不妙。

  他将那衣袍丢在一旁,从那屏风后探出个头,“师尊。”

  “!”闻声问雪没来得及看清水中的倒影,一下子缩到了浴缸里,而后有些愠怒地看着从屏风后伸出的脑袋。

  “怀苍!”

  “嗯,我在。”

  “把头拿开。”

  “我给师尊护法。”

  “......”

  “我在南海时也是这样给师尊护法的。”他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

  他显然不愿意把脑袋缩回去,只有一茬没一茬地和问雪讲话。

  为了防止这个偷窥狂,问雪只得一直注意着屏风后的这个脑袋,便没瞧见自己那张在水的倒影里黑黢黢的脸。

  怀苍的角度也只能瞧见问雪脖颈以上的部位。

  问雪很快便洗完了。

  “替我拿下睡袍。在床边。”问雪道。

  “哦,好。”

  怀苍几乎是飞快地拿了浴袍而后回到屏风边递给问雪。

  问雪正准备伸手拿,却忽然发现要接住浴袍的话自己得站起身来。于是他很快又缩回身子。

  “你挂在屏风上吧。然后出去。”

  “快点。”

  “哦......”问雪已然沐浴完毕,从浴缸里出来时也并不会瞧见自己的脸。于是怀苍缩回脑袋。

  只见得屏风后那修长的身影从浴缸中踏出,而后一把将睡袍披在了身上穿好。

  从屏风后走出时,他的发梢还带着些许水珠。

  这模样,真叫怀苍心底一颤。

  然而在怀苍发愣之际,他忽然发现问雪正要去单洗把脸。

  眼见问雪就要瞧见那脸盆里的人。

  “师尊!”怀苍忽然大叫一声。

  这一声给问雪吓了一跳。

  “你喊什么?”问雪这辈子生过的气恐怕都没有今天多。

  “我帮你洗脸。”怀苍说话时,已然跑到问雪身边,从他手上拿过了洗脸帕在盆中蘸水。

  “......”

  “对不起,师尊,我不是故意那么大声的,吓到你了。”怀苍边说着边将问雪面上的墨水污渍擦去。

  问雪终于清水出芙蓉般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庞。

  眼见着他这样,问雪又不好责怪些什么了,反倒是安静地由着这少年给自己擦脸。

  替问雪擦完脸后怀苍便顺手将那洗脸帕搭在了盆上。

  见怀苍替自己擦完脸还杵在那。

  问雪直接道:“你还要干嘛?”被怀苍折腾了一天的问雪已然感觉心力交瘁。

  “我陪你睡吧,师尊。”

  “......”

  怀苍终于还是被问雪赶出了房间。

  “要睡去你的花神殿睡去,我这里小,没地方给你睡。”伴随着这句话的是问雪哐当一声将怀苍关在门外的声音。

  “......”

  怀苍看得出,问雪是真的非常疲惫了,今天发生那么多事。问雪不愿意他陪着睡便算了吧,反正他就在隔壁,随时都能来见他的师尊。

  于是,怀苍在雪神殿中那一片晚风里摇曳的勿忘我的送行中,翻身回了自己的殿阁。

  他将那恶心不堪的床褥换下,简单洗过后便躺下了。

  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怀苍还犹在梦中。

  问雪记起了他,他也得知了问雪为他所做的一切。

  他觉得,问雪的心里定然是有自己的。

  还有青木那让人叹息的故事。

  怀苍又想起自己醒来时的那一幕,自己与青木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那些粘腻的液体......

  他顿时又觉得一阵恶心。

  而后,又想到青木的话:“对了,还有件事。”

  是什么事呢?青木话未说完便被带走了,只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其实,青木看似挑拨了问雪与怀苍的关系,但他最后又还是告诉了怀苍自己是因为服下过那药丸才得知的这一切。

  而当怀苍尽数与问雪坦白诉说后,问雪也已然消了气。

  甚至,怀苍还向问雪表达了自己的心意。而问雪好像也默认地接受了。

  那青木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怀苍觉得,他必须还要再见他一面。

  但今日发生诸多事情,怀苍也已然有些疲惫,便在思索着这些事情中沉沉睡去。

  当怀苍闻着时神的钟声而醒时已然次日。

  “咚咚咚——”

  是哪个不长眼的大清早就来扰梦?

  怀苍不想理。

  “咚咚咚——”

  那人却继续敲。

  “青木!”怀苍方一出口,就发现了不对劲。

  青木已经被抓进了天牢。

  怀苍只得从床上坐起,愤怒地来到花神殿的大门前,一把将门推开。

  “干什么?”

  门外的小神官被怀苍的语气吓得震了一震,怀中抱着的那一打厚厚的文书差点散落。

  “神尊,您......您今天的工作......”

  怀苍眉头一皱,是了,之前这些事都是青木帮他做。

  “行了,放这吧。”他指了指地上。

  “......”那小神官也不敢多说,将那文书放在花神殿内靠着门口的地上,便赶紧溜了。

  怀苍将朱门又关上,瞧了眼那地上的厚厚一沓,心里暗骂一声。

  而后他的目光又转向与雪神殿隔着的那面墙。他这次干脆也不先翻上那棵树去看了,直接一跃而上翻过了那道墙,落在雪神殿内。

  而他落地之处,恰好在问雪面前。

  “师尊!”怀苍看着正在打水的问雪欣喜道。

  问雪瞧见他,将打上来的水放在地上,而后摊开手中那件白色的外袍,指了指上面的两个黑手印。

  “这是什么?”

  “......”得,功亏一篑。

  “我今早起床洗脸发现我的帕子是黑的,穿衣服发现衣服也是黑的。”

  问雪站起身来,“你干什么了?”

  怀苍只得将昨天按摩时不小心把墨水弄在他身上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那你还故意往我脸上弄?”问雪有些生气。

  “不不不,师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什么?怕他看见那个墨渍?

  “罢了,”问雪道,“你替我把这墨洗去就算了。”

  “哦,好好......”

  怀苍接过问雪的衣袍。

  问雪今日也不让他替自己研墨了。

  于是问雪在屋内自己研墨处理公务。怀苍帮问雪将那件衣服洗好晾晒后,又拿喷壶浇了勿忘我。

  这回,问雪倒是没再说什么自己的花自己浇之类的话,便由着怀苍去了。

  说实话,问雪虽然在怀苍和自己表明心意后觉得受宠若惊,但他表现的却并不明显,反倒是有些刻意摆出自己为人师表的架子来。而且他一想到青木确实是和怀苍发生了那件事,即使不是怀苍自愿的,他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但他并不会说。他知道,怀苍心里也不好受。

  怀苍就这样每天跑到雪神殿来问雪面前晃悠,放着好好的花神不当,偏要当这雪神殿的打杂神官。

  至于每日交给他的公务,他都在问雪睡下后,才回自己殿阁快速处理完而后歇下。

  猎炎有时候也奇怪,怎么每次来找师尊,怀苍这家伙都在,不过想着他们本就住得近,怀苍来帮帮忙也无可厚非。

  怀苍不是没有试过去天牢看青木,然而却被拦下,只说是毒害神尊的要犯,处决前任何人都不能见。

  一月过去。

  这日,是神界昭示的青木处决之日。

  怀苍早已翻过墙等在雪神殿的院内。他与问雪皆觉得青木之事背后另有隐情,今日见到青木或许能问出些什么。

  问雪一开房门便愣了一下。他今日也起得早,却没想到怀苍更早,已经等在了他门前。

  两人一同出了雪神殿。

  然而,方一开门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猎炎。

  “师尊。怀苍?”猎炎一脸吃惊地看着他们俩。

  “你们......”

  “他刚刚翻墙进来的。”问雪立刻道。

  “哦......”

  猎炎也没再多问,三人一同往神界的处刑台而去。

  同样前往看热闹的还有神界大大小小的神尊神官。

  毕竟这可是个重刑犯。

  三人来到处刑台前,那是个很高的圆台,上面有一根高耸的圆柱,圆柱之上有巨大沉重的铁链。

  “真要永堕畜牲道啊?”

  “当然,神律如此。”

  “他平时看起来温文尔雅,想不到是这样的人!”

  “活该!”

  三人听着周围人窸窸窣窣的声音。

  忽然,时神的钟声敲响。

  那圆台忽而发出一声轰鸣,而后缓缓下沉,再上来时,上面已然捆着一个人。

  青木。

  只见他浑身是血,额发散乱,眼神迷离。仿佛是受过重刑的拷打。

  “我的天呐!”有的女神官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吓得捂住了口鼻。

  怀苍也怔住了,他浑身上下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

  那十根手指每一根都从指甲盖处刺入了钢钉,再也无法拿得动任何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的人群,目光落在怀苍身上,而后露出一个凄苦的笑。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怎么问他?

  仿佛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怀苍与问雪对视一眼,而后一跃而上,立在了那处刑柱上的一处凸出处。就立在青木面前。

  下面看戏的人都吃了一惊。

  “他干什么?”

  “他这是要劫法场啊?”

  “看来说他和青木有私情是真的啊!”

  “我的天呐!”

  问雪不去理会那些人的叽叽喳喳,只是仰头看着上面的两人。

  “师尊,怀苍他......”见问雪没什么反应,猎炎似乎也明白了,便不再多说。

  青木似乎对于怀苍这样突然来到自己身边并不惊讶,他反而还有些欣喜怀苍能来送自己最后一程。

  青木没有开口,他只是看着怀苍。

  “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被带走前说棋子终成弃子是什么意思?还有,你当时好像还有件事想跟我说,是吗?”

  青木露出一个微笑,点了头。

  “是什么?你现在告诉我。”

  青木没有开口。

  “是有人指使你给我师尊下毒是吗?”

  青木望向怀苍,依然没有开口。

  “你说话啊?”怀苍有些着急了。

  他始终没有开口。

  眼见着时神的钟声再一次响起。

  “怀苍,回来!”问雪喊道。

  这是处刑要开始了。

  可怀苍还什么都没有问出。

  而那刑罚就要落下。

  “怀苍!”

  怀苍答应问雪不管问不问得出都在惩罚降下前离开那缚神柱。

  来参观处刑的人有很多,各大神裔贵族也都在。

  只听得在那群神裔贵族中,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他若是想死,也不必拦着。”而后那坐在玉雕椅子上的男人一挥手,示意惩罚落下。

  —

  【师尊的疯批亲人】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

  问雪纵身一跃而起到了半空中,想要拉走怀苍。

  然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青木忽而将怀苍猛地一踹,将他踢下了缚神柱。

  问雪抬手顺势接住了怀苍,将他抱住。一如当年无惧与怀苍初次见面时他救下怀苍那般。

  而青木却因着剧烈的雷电之击带来的疼痛感面目狰狞,张嘴想要大叫。

  然而,在他张嘴的那一刻,与他近在咫尺的怀苍和问雪都倏地瞳孔骤缩。

  他的嘴里没有舌头!

  那舌头应是叫人连根生生拔了去。

  那怪,难怪他不开口,不回答怀苍的问题。

  不是他不说话,是他根本说不出话。

  问雪抱住怀苍落下后便放开了手。

  两人都望向那圆柱上想叫却发不出声的男人。

  在道道雷劫中,他终于,最后望着怀苍挤出了一个凄楚的笑容,看着那个仿佛与当年重叠的红衣少年蹲下|身伸手递出一袋灵石,对他说:“拿着吧,以后别睡外面了。”

  在这幻影里,青木落下一滴泪。

  终于,他再也受不住了。他的肉|身消去。他变成了一棵树。

  可却没了当年阿珠和青郎在他身前相遇时的那番枝繁叶茂。

  他成了一棵枯死的树。

  然而在这散落的枯枝败叶中,却有一片仿佛是从他眼角落下的泪洗涤过一般,仍旧是那般翠绿。而后飘到怀苍面前,被他伸手接住。

  怀苍和问雪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两人相视一眼,而后怀苍将那片落叶收入怀中。

  而在众人纷纷感叹之时,有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问雪。

  便是那个坐在玉雕椅上示意施刑的男人,他原以为怀苍便就那样一起受刑了,谁知却忽然被青木临门一脚,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会忽然出现那样一个身影,接住怀苍。

  他当时便问身边的人那个穿白衣的是谁。

  身边的人躬身道:“禀族长,是雪神。”

  “哦?雪神......”

  “他平时鲜少露面,之前他二百岁生辰您也没去,所以不认得。”

  那男人一双柔美的凤目微眯,随即嘴角勾起一丝有些阴冷的笑,道:“有点意思。”

  刑罚结束后,猎炎回了火神殿。

  其实他心情很复杂。毕竟青木是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神官了。除了在给问雪下毒这件事情上猎炎怎么也无法饶恕,可是青木在其他方面又确实做得很好,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如今看着他就变成那么一棵枯木,心里不免难受。

  纳川也只得安慰他道:“凡事皆有因果,自己种下的因,终究要自己承受这果。”

  他看向纳川认真处理火神殿的公务的模样,想起那时买下那把剑,后来又在剑上系上红绳,怀苍还嘲笑他那是月老的姻缘绳。

  “对啊,凡事皆有因果......”猎炎也喃喃道。

  怀苍则与问雪一同回了雪神殿。

  怀苍将青木留下的那片绿叶掏出,两人端详了片刻。

  “看出什么没?”问雪问。

  怀苍摇摇头。

  问雪拿过那叶片,又仔细研究了一番。

  不论是注入灵力还是如何都不见反应。

  “为何注入灵力也不行?”问雪喃喃。

  怀苍却忽然灵光一闪。

  “师尊,你说会不会,得青木自己的灵力才能解开?”

  “啊?”问雪蹙眉,“可他都......”

  话未说完,问雪忽然明白了怀苍的意思。

  “你是说水神?”

  “嗯。”

  对了,两人都想起,南清的体内有青木给他的一半修为与灵力。

  如果密钥真是青木自身的灵力,那么南清便能解开。

  只是,自从南清想起往事之后,他便在南海守在蓝颜珠身边,等着他醒来。

  甚至神界几番催促,他也未归。

  但因蓝颜琛君这个神鲛族的族长做保,神界便也没再为难。

  他们要想解开青木留下的秘密,就得去南海一趟。

  只是恐怕神界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出去。

  正在这时,雪神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咚咚咚——”

  怀苍立刻将那片树叶收好。

  “雪神神尊,请您开门。”外面的人道。

  这声音很陌生,问雪听不出是哪个的神官。

  他打开朱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人,那人着一身玄色衣袍,衣袍上绣着精致的图案,而那图案问雪曾在北冥时于温寒雪的那张画像上见过。

  那是——玄鸟族的图腾。

  问雪眼神微动。

  “何事?”问雪道。

  那人瞥了眼问雪身后的怀苍,而后道:“我们族长想请雪神喝杯茶。”

  “你们族长?”问雪皱眉。

  “正是,我们族长。”

  见情况不对,怀苍也走上前来。

  “你们族长是谁?”怀苍直接问道。

  那人笑笑,“我们族长是玄鸟族的首领,温寒霜。”

  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问雪心下一颤。

  怀苍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望向问雪的侧颜。

  那人又道:“我们族长虽居于神界,但鲜少露面,今日见雪神救下花神,便觉一见如故,让我来邀请。”

  虽说是邀请,那人的身后却跟着不少也身着玄鸟图腾衣袍的兵将,颇有威胁之意。

  “请。”那人让出一条道来。

  怀苍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拉住问雪的胳膊。

  “放心,”问雪推开怀苍的手转身道,“我和你们去。”

  谁知那人却又笑着看向怀苍“请花神也一起吧?”

  “什么意思?”问雪蹙眉。

  “我们本就要去花神殿请他,现在既然花神也在这,便就省去许多麻烦了。”

  怀苍求之不得。他正好不放心问雪一个人去。

  怀苍和问雪跟着那人穿过神界街道,来到一片样貌骤变的区域。

  此处的亭台楼阁不同于问雪他们那些神尊住的四合院瓦房,而是十分奢华,富丽堂皇。

  简直天壤之别。

  在进入交界之处时,还有许多神兵把手着。

  怀苍和问雪被带到了一处殿宇前,抬眼望去,殿宇上方赫然立着一只巨大的玄鸟雕像。

  两人跟着进入了殿内。

  “族长,人带来了。”那人行礼道。

  “下去吧。”玉雕轮椅之上的男人缓缓道出一声,而后将那背对着门口的轮椅慢慢转正,望向面前的两人。

  在看清轮椅上男人的面容时问雪和怀苍都怔住了。

  这个人——柔美的凤目,白皙的肤色,单薄的嘴唇。

  实在太像问雪!

  不,应该说,像温寒雪。

  “你好啊,问雪。”他缓缓道。

  “你是......”

  “我是你的舅舅,你母亲温寒雪的哥哥,温寒霜。”

  “......”

  “怎么?无味没和你说吗?我还以为你去北冥时,他会和你说你的身世。”

  “你怎么知道我师尊?”

  “我怎么不能知道?”

  “你好像对你的身世并不感兴趣?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不过,你若是不知道也不会在听到我的名字时便立刻来了吧?”

  “我师尊没提过你。”问雪道。

  “是吗?看来是不想让你活在仇恨里。”

  “你说什么?”问雪睁大了眼。

  “你是真的不知道啊?”

  温寒霜露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而后缓缓道:“那我来给你讲讲吧。”

  “我与你母亲温寒雪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是那样完美的一个人。是三界所有人爱慕的神明。身为玄鸟族公主的她本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可她放着好好的神裔贵族不当,偏学凡人修行,重新飞升成雪神。”

  “他是父君母后的心头肉,也是我,一生挚爱。”

  “!”

  “她从来不知道,我这个哥哥对她有着怎样的感情。从小到大,我护着她,爱着他,赶走那些对她图谋不轨想要靠近她的人。”

  “甚至她说想去凡间修炼飞升,我也想办法帮她。”

  “可她呢?却在凡间认识了一个凡人,还爱上了他!”

  “他们居然......还有了孩子!”

  “......”

  “你知道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有多恨吗?”

  “他那时候已经飞升成雪神,肚子里也怀上了那个凡人的种!”

  “我让她不要留下那个孩子,让她离开那个凡人,她死活不肯。”

  “还逃离了神界。”

  “我去了那个凡人家,是个什么姓秦的?我问那个凡人,他把她藏哪了,他死活不说,既然如此,我就一把火将那人全家都烧了。可惜他有个妹妹,好像是逃走了。”

  “!”

  “是你?是你放火......”问雪的手都在微微打颤。

  “对啊,就是我。”温寒霜的嘴角露出可怖的笑。

  “然后我就去找她,可我到处找都找不到她。”

  “我每次找到哪里,她都已经逃走。”

  “我真的好恨......”

  “直到父君母后病重垂危的消息传来,我才不得不回了神界。”

  “却偏偏给了无味这个可乘之机,救下了那个孩子!”

  他抬起眼眸,目露狠厉,“就是你,问雪!”

  “......”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问雪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你是她哥哥啊......”

  “我为什么?她一个神裔贵族,怎么能和凡人在一起还有了孩子?”

  “这都是你私欲的借口。”怀苍冷道。

  温寒霜冷哼一声,“随你怎么说,不过不管是谁,都不能得到她!她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你是个疯子......”问雪攥紧了拳头。

  “我没想到啊,没想到无味离开神界后找到了你,问雪,还将你养大,成了雪神。”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讽刺啊!”

  “我以前不知道,我不会承认除了她以外的任何雪神,所以你的生辰宴我也没去。”

  “可我没想到,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孽种!”最后一句话话音一落,他目呲欲裂。

  “你个疯子!”问雪再也忍不住了,召出银沛便要朝他冲过去。

  可在这时,门外忽然冲进一大批披坚执锐的士兵。

  “我真没想到,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为了爱一个不该爱的人而丢了脑子!”他说着瞪向怀苍。

  “他有什么值得你付出那么多的,啊?还发什么榜文替他抗雷劫,我看你才是疯子!”

  “今天就除了你这个孽种,让他和你一起陪葬!”

  温寒霜一声令下,那群身着玄鸟图腾服饰披坚执锐的士兵一拥而上。

  怀苍立刻也拿出不断与问雪并肩作战。

  可那些士兵哪里是怀苍和问雪的对手。

  很快便败下阵来。

  见此情形,温寒霜朝着旁边方才带怀苍和问雪来的那人道:“闫密,去!”

  闫密立刻挥出一把砍刀朝着怀苍和问雪而去。

  与那些虾兵蟹将不同,这闫密是有些本事在的。

  然而再有本事,也敌不过怀苍和问雪。

  两人不能再继续耗下去。小兵一波接一波。

  问雪也不知是灵光一闪还是怎么,拿起银佩直接朝温寒霜投去。

  “啊!”惊叫声中,闫密替温寒霜挡下了那一剑,但并未刺中要害。

  “怀苍!带走他!”

  “好!”

  问雪一施法,银沛应|召回到他手上,而后怀苍一把抓住闫密的衣领,两人趁着士兵震惊之余,一下冲出了殿宇,而后飞快往外奔去。

  闫密因为身上受了伤,已然使不出什么力气。

  “你们抓我|干嘛?”他有些无语,但又无法反抗。

  “给我杀了那个孽种!杀了他们俩!”温寒霜扭曲的声音还在身后回荡。

  守在神裔居住街口的那几个士兵还没反应过来,问雪和怀苍已然抓着闫密逃出了神裔贵族区。

  街上经过的神官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

  “师尊,这边出去!”怀苍示意问雪神界的出口。

  “不行,猎炎。”问雪道。

  怀苍也忽然想到,这温寒霜是个疯子,若他知道猎炎是问雪的徒弟,指不定又会发什么疯对猎炎做些什么。

  “你先带他出去,我去找猎炎!”问雪说着便往火神殿奔袭而去。

  “师尊!”怀苍想要叫住问雪却还是欲言又止,只低声喃喃了句“小心......”

  怀苍瞥了眼后面的追兵,便趁着这时,将他们吸引过来追自己,而后往神界三拱门奔去。

  “猎炎!”火神殿的大门敞开着,问雪一冲进去便直接大声唤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二合一)【审问】【青木的来信】

  【审问】

  “师尊?”猎炎从内推开屋门。

  纳川正在桌前审阅文书,闻声便也站起身来,“雪神?”

  “快走!”

  来不及多说,问雪便带着猎炎和纳川往三拱门方向而去。

  “到底怎么回事啊师尊?我们为什么忽然要离开神界啊?”

  猎炎方问出口便见得前方有玄鸟族的追兵杀来。

  “我靠!”猎炎直接几团火球飞出,吓得旁边路过的小神官都尖叫着蹲下身子。

  纳川也挥剑格挡那些兵将的攻伐。

  三人离三拱门越来越近时,问雪忽然一怔。

  三拱门前围的追兵比追来火神殿的多得多。是怀苍替他们引开的。

  三拱门前将怀苍围住的追兵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有一部分转而将兵刃举向问雪和猎炎他们。

  见此情形,怀苍立刻召出浴血弓,拉弓化箭,而那箭羽一瞬间化作无数只,向四面八方射去,皆命中了那些将刃对向问雪他们的士兵。

  其他的人显然是被这百发百中的弓箭震慑住了,有一瞬间的怔愣,但随即又挥刃而上。

  而此时,问雪三人已到达三拱门前与怀苍汇合。

  “你们先走!”怀苍说着便将已经被施了咒诀动弹不得的闫密丢给猎炎。

  “这什么东西?”猎炎无比嫌弃地看着猎炎丢给自己这男的。

  “你才是东西......”闫密对猎炎的话不太满意。

  “猎炎,看好他,和纳川先出洞!”问雪显然没有要让怀苍一个人留在这的意思。

  “师尊?”怀苍看向问雪。

  “别废话!”问雪边说着,边一剑刺向一个打算偷袭怀苍的小兵。

  是了,问雪怎么可能丢下自己。

  “快点!”问雪又催了猎炎一遍。

  “走。”纳川拉住扛着闫密的猎炎,往那钟乳石溶洞奔去。

  而这边,问雪与怀苍正持剑靠背而立,那些小兵都不敢轻举妄动。

  眼见猎炎和纳川已消失在那溶洞的入口。

  问雪与怀苍侧目相视一眼,心领神会。就是现在。

  两人空挥出一剑,激起一阵罡风,将那些披坚执锐的士兵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后怀苍一把拉住问雪的手,往那钟乳石溶洞飞奔而去。

  待众人反应过来,便立刻追上前去。

  然而几乎是在那些士兵就要迈进那溶洞的前一刻,忽听得洞内一声巨响,而后那溶洞发出一声哀嚎般地无数钟乳石坠下,将那洞口死死封住。那些玄鸟族士兵便再也无法穿过那溶洞,追出神界。

  怀苍和猎炎一跃出溶洞,怀苍便拉下弓对着那里面射出一只羽化箭,而后那溶洞便轰然封上。

  “我的天?”猎炎有些吃惊,“这洞,就这么没了?”

  “这把箭羽是上古凶兽咒血之后浴血的血所铸,浴血本身又是石怪类凶兽,或许和这溶洞内的钟乳石有些关系吧。”问雪道。

  “所以你们把我带出来干什么?”猎炎肩膀上扛着的人开口了。

  “你的肩膀顶的我好难受。”

  猎炎不悦,“难受你也忍着!”

  “......”

  “他中了我一剑,猎炎你是不是顶到他伤口了?”

  猎炎举起闫密看了看,好像确实。

  “你还是换个姿势吧,别把他弄死了。”怀苍道。

  “行吧行吧。”

  于是猎炎为了不压着他腹部的伤口,就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他。

  闫密觉得很羞耻。

  “师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于是,问雪将他和怀苍见温寒霜之事简述了一遍。

  “啊?”猎炎感觉下巴都要惊掉了。

  “我们现在要去南海。”问雪道。

  “啊?为什么?”猎炎又问。

  怀苍又将青木的身世和他留下树叶的事情简述了一遍。

  “啊?啊?啊?”

  几人从万华峰上下来时,猎炎还久久沉浸在刚刚吃的两个惊天大瓜中缓不过来。

  神界的人并不知道问雪他们要去南海,且钟乳石洞封住了,一时半会儿打不开。是以问雪他们不必担心会有人追上来。

  一行人往南海而去。

  御剑在空中而行时,他们便开始了对闫密的审问。

  “我父亲到底怎么死的?”问雪问。

  闫密:“......”

  “快说!”和纳川一同御剑而行的猎炎瞪着被自己抱在怀里动弹不得的人怒道。

  闫密:“族长不是说了吗,是他放火烧死的。”

  “那我父亲可曾抛弃过我母亲?”

  闫密一愣,“大王子是这么和你说的?”

  “什么大王子?”猎炎皱眉瞪着他。

  “呃......就是食神无味。”

  无味是鲲鹏族王子的事情问雪在南海时也曾听蓝颜琛君提及。

  “你认识我师尊?”问雪又问。

  “嗯,认识。”

  “你先回答我,我父亲可曾抛弃过我母亲?”

  “不曾。”

  “真的吗?”问雪追问。

  “真的,刚刚族长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姓秦的凡人到死都没有说出公主的下落。”

  “那他......那他可曾婚配有子?”

  闫密又愣住了,“没有啊,他是个书生,和公主好的时候不过二十出头,不曾婚配啊。这些事情族长当时都去调查了。”

  “那我父亲的妹妹?”

  “那个小姑娘当时差不多十五六岁,不过你父亲想法子将她送走了,我们没找到她。”

  “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公主吗?她是三界第一美人,很温柔,很好的一个人。”闫密说着竟有些伤感。

  “所以我父亲从未背离过我母亲?”

  闫密摇了摇头。

  “那你们为何与我师尊说的不一样?”

  “大王子应该是怕你知道了真相去寻族长复仇吧。”

  确实,问雪若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变态舅舅,而这舅舅便是害死他父母的凶手,他怎么可能不提刀杀去。

  难为无味竟然编出那么个谎言。

  问雪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那温寒霜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大王子做的。”

  “我师尊?”问雪一怔

  “那时候,大王子刚知道族长将公主的丈夫一家烧死后到处派人找公主,说要斩草除根杀了那个孽种。”

  说到孽种,怀苍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闫密感觉背脊发凉,他咽下一口唾沫,道:“然后大王子杀上神界,直接把族长的两条腿筋挑断了。还说既然族长那么能跑,满三界地找公主,就让他从此再也跑不了。”

  “当时老族长和夫人刚刚过世,族长才一继位,就坐上了轮椅。”闫密说着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自作自受!”猎炎气得愤愤道。

  “......”

  “后来,大王子就离开了神界,销声匿迹了,直到最近泯神花之事,你们去了北冥,大王子才现身于神界众人面前。”

  “可当时见到师祖的一共只有我们几个人和天后。”怀苍道。

  “难道......”

  怀苍与问雪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是青木。青木当时也在。

  “青木下毒是温寒霜指使的吗?”怀苍问。

  “啊?不是不是,那不可能,族长当时连雪神的面都没见过,而且他也不会用这种手段。”闫密一口否定。

  那会是谁?会是谁既能够指使青木下毒,又会将青木传递来的消息与温寒霜共享。

  只是青木似乎并未告知那个幕后之人问雪的身世,而是当温寒霜在刑场看见问雪时自己猜到的。

  问雪和怀苍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又不太确定。

  “对了,为何今日是温寒霜下令施刑,古语呢?”怀苍这才忽然想起当时自己曾在刑场瞥过那个坐在轮椅上下令的男人,只是当时未看清他的容貌,但那个玉雕轮椅怀苍却是记得清楚。

  “好像是天帝身体不适,让族长代为施刑。”

  “身体不适?”问雪道。

  “嗯。”

  “好像,青木是天帝亲自提拔上来的神官,他不忍心看青木死在面前。”

  “青木是天帝亲自提拔的?”问雪倏地睁大了眼。

  “是的。”

  他与怀苍心里的那个猜测仿佛离真相越来越接近。

  一行人继续往南海御剑而去。

  抵达南海并未花费很长时间。

  几人落在南海海岸后,纳川给闫密包扎了伤口。

  “谢谢。”闫密道。

  “不过你们想问的已经问完了吧,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

  “不行!放你走了你去神界通知他们怎么办?”将闫密公主抱在怀里的猎炎道。

  “......”

  几人不是第一次来南海了,并非不记得神鲛宫的路。

  于是潜入海中后,没过多久便到了那个扇形水晶门。是神鲛宫的入口。

  “闭气啊,不然小心淹死。”猎炎说。

  闫密看了眼这个腰上还系着水神腰带的男人,悄悄白了他一眼。

  有两名鲛人正守在门口。他们见过怀苍和问雪他们,知道是蓝颜琛君的故人。于是便立刻进去禀告蓝颜琛君了。

  果然,没过多久,那禀告回来的鲛人便立刻打开门,迎他们进来。

  在目光撇到那鲛人的尾鳍时,闫密的面色有些难看。

  几人来到大殿,蓝颜琛君正等着他们。

  寒暄几句后,问雪便表明了来意。

  “你们要见南清?”蓝颜琛君有些奇怪。

  “嗯,我们想找他帮我们解开这片树叶的秘密。”怀苍掏出那片树叶。

  “你们为什么觉得南清能解开?”

  于是,怀苍便将青木与他所述的在南海之事叙述了一遍。

  “这片树叶便是他最后留下的线索,或许能知道他背后是受何人指使。”

  “居然是这样,难怪南清当时修炼的速度如此之快......”蓝颜琛君也不禁唏嘘。

  “他在阿珠那,我命人带你们去找他。”

  “还有这个人,是我们从温寒霜那抓来的,劳烦族长先替我们关一下。”问雪指着闫密道。

  蓝颜琛君的目光瞥向闫密之后变得犀利起来。

  “好。”

  言罢蓝颜琛君便让一个小鲛人带着四人去找南清了。

  而闫密则被关入了南海的水牢中。

  “闫密,好久不见。”水牢前,蓝颜琛君微眯着眼看向闫密,眼里没有半分温度。

  “这里便是,我去请南公子。”那鲛人将怀苍他们带到一个客殿,而后便去找南清了。

  不多时,南清便来了。

  “南清!”猎炎高兴地叫他。

  在神界时他们虽是水火二神,私下里关系却是要好。

  “猎炎。”南清也莞尔道。

  “雪神,魔尊,哦不,花神,还有纳川姑娘,别来无恙?”南清拱手。

  几人与南清简单讲述了这些日子神界发生的事,青木的故事,还有温寒霜之事。

  南清有些惊愕,“想不到你们回神界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更想不到我居然......居然是因为青木才......”

  “是啊,我当时听到也很震惊,”猎炎道,“不过现在想想,青木在神界的时候好像确实很关心你啊南清。”

  南清点点头,良久才缓过神。

  “只是可惜我不记得变成人之前的事情,而到了最后,他死后的秘密竟也需要我来解开......”

  怀苍掏出那片叶子递给南清。

  南清深吸一口气,他透过那片叶,仿佛看见了当年他与阿珠相遇时,身旁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风中轻轻摇曳自己的树叶,为他高兴。

  他在掌中蓄力,而后将灵力缓缓注入那叶片中。

  随着灵力流入那叶片,流遍所有的叶脉,那树叶忽然亮起一道淡蓝色的光,而后缓缓飘到房间中央,投出一个单薄透明的身影,展示在众人面前,是青木。而后他缓缓诉说着信的内容。那是青木的声音,一如他最初那般温柔的声音。

  吾友南清:

  我很高兴你能打开这封信。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怀苍已经告诉你一切了吧?我想说,我从不后悔助你成人。那是我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只是你忘了我,我有些伤心。

  当我还是一株很小的树苗时,是你这个顽石,一直为我遮风挡雨。后来我长大,长得比你大比你高了,你总怪我枝叶太茂密,挡着你晒太阳。

  我们一起相伴了很久、很久。

  从蓝颜厉君的父亲出生时,我们就开始相依为命。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枝叶越来越茂盛,我的灵力也愈发充沛。我知道,我快要修炼成人了。

  那时候,你爱上了一个人。她是南海神鲛族的公主。

  —

  【青木的来信】

  她很好看。你跟我说你很喜欢她,要是能变成人就好了。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的。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我把自己一半的修为都渡给了你,你终于实现愿望了。你变成了一个美少年。我当时觉得,你变成人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欢。可是我忘了想办法帮你穿件衣服。不过公主还是爱上你了。

  这是你最大的心愿,你说过的。

  可是后来,蓝颜厉君不让你们在一起,我看着你们变成石雕,我却只能无能狂怒。我很难过。不过好在,蓝颜琛君好像找到了办法救活了你。

  你和以前长的不一样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我看见你飞升了,我很高兴。

  我也努力,努力变成人形。

  可惜我之前的灵力损耗过大,我最终只变成了一个瘦弱的小孩。

  我是个树木精怪。魔界应是我的去处。

  我跋山涉水,到了魔界,却和我想的不一样。

  他们打我,骂我,踩我的脸。

  他们都有朋友,有亲人。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

  后来我遇到了魔尊,他将魔界治理得很好,他还给了我很多灵石,让我不要睡在地上。

  可是我能睡在哪呢?

  后来我阴差阳错到了北冥。

  我遇到了一个人。

  他说能教我修行,助我飞升。

  我开始很高兴,以为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真正能在意我的人。

  直到后来,我慢慢长大。我发现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我此前灵力损耗,并不足以飞升成神尊。

  他让我成为了火神殿的神官,叫我盯着雪神。

  我没想到的是,我在神界遇到了你。南清。

  你是水神。真好。

  火神也是个好人,你和他相处,我很放心。

  虽然他让我一直盯着雪神,可是我并没有发现什么。

  直到雪神二百岁生辰的前几日。他忽然给我一瓶东西,叫我想办法让雪神服下。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我照做了。

  我将那东西洒在火神送给雪神的点心里,我还告诉雪神要快点吃,不然会馊。

  我没想到,那是泯神花毒。

  然后,他便命我和你们一起去寻解药。其实是为了让我监视你们。他让我阻止你们给雪神解毒。

  但我没那么做。而且情况也发生了变化。他想杀雪神是因为他是天选之神,可在北冥时,出现了另一个天选之神。怀苍。

  他也是我很挂念的一个人。南清,你记得告诉他,我和他从来什么都没发生过。那只不过是我用石楠花汁液伪造的。我是很想,但我没有。我也想看看雪神究竟能有多相信他。我把那些事单独和他说,如果雪神相信他那便什么事也不会有。我希望他为雪神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我的确是看到了他的过往。那也是那个人叫我去做的,他给了我很多功德,连哄带骗才从药神那买下一颗。他已经知道怀苍所有的过去了。我感觉他是想确认些什么,但是我不清楚。

  那个人是谁我觉得你们已经知道了,他是神界的领袖,天帝古语。

  对了,也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时阿珠公主醒了没有,祝你幸福,南清。

  落笔:青木绝笔。

  当留音结束,青木的薄唇缓缓勾起一个温婉的笑,那透明的身影便如流萤一般散去,而那封信便如一片枯叶般缓缓下。

  最后跌落在地上。

  南清上前,捡起那封信。

  他的手不住地颤抖,却捉不住四散的流萤。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南清......”猎炎也不知说什么好。

  怀苍一时间也怔住了。原来他和青木什么也没发生。他所作所为却是为了试探问雪对怀苍的信任。

  而那个幕后之人。

  也与他们猜的一样,是天帝古语。

  四人与南清道别后便准备与蓝颜琛君告别带上闫密离开。

  可谁知那鲛人却说:“族长正在水牢里呢。”

  怀苍一怔,有一种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四人来到水牢。只见蓝颜琛君儒雅地坐在木制轮椅上,而牢中的闫密被吊着。

  “蓝颜族长,这是?”

  “你们来了。没想到,你们能替我将这个人带回南海。”

  “这是何意?”问雪道。

  “你可还记得十七?”蓝颜琛君道。

  “记得,怀苍与我说过,十七和玄鸟族某个王子联姻后不幸离世。”问雪说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

  “没错,十七肚子里怀的,就是他的孩子。”

  “!”

  “十七是你害死的?”问雪看向闫密。

  他没有说话。

  “与十七成亲的不是一个王子吗?”怀苍问。

  “哪有什么王子,他们不过是随便找了个人!”蓝颜琛君怒道,“我是直到十七去世才知晓。”

  “当时便是他将十七的尸首带回了南海。还求我们救十七?十七当时都死了三天了!”

  “求你别说了......”闫密终于听不下去了。

  “那你说,十七到底是怎么死的?”

  “......”

  “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雪问。

  不知是问雪的眼睛太像他母亲的缘故还是来自玄鸟族血脉的压迫,闫密终于开口了。

  他颤抖着声音。

  “当时和十七成亲的人......就是我......”

  “是我,没能保护好她......”

  “那时候,刚成亲我便告诉了她,我不是什么王子,我只是族长身边的一个护法。”

  “她说,没关系。既然成亲了,便好好过。”

  “她很好......后来,她怀了我的孩子。我很高兴。”

  “可是有一天,族长跟我说,这个孩子不能要。”

  “为什么?”猎炎瞪大了眼。

  “因为这是玄鸟族和神鲛族联姻,两个势力过于庞大的神裔贵族所生之子必然会成为其他神裔贵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你就杀了她吗?”猎炎问。

  “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舍得?族长跟我说,如果要留下胎儿,那必然最终会害了十七。”

  “我不信。我千般小心,万般注意。结果......”

  “结果十七却还是......和她腹中的胎儿一起死了......”

  闫密说着竟也有些哽咽。

  “那你为什么等十七死了三天才送来?”蓝颜琛君厉声问道。

  “他们不让我,不让我见十七......”

  “他们是谁?”

  “那群神裔贵族。”

  “哪个?”蓝颜琛君又问。

  闫密摇了摇头,“没用的,你们知道了也没用。”

  “是不是蝶鸟族?”纳川突然问。

  闫密一怔。

  “看来是的。”纳川道。

  “你怎么?”

  “我听闻十七死时胸口有蝴蝶斑纹,这应是鲲鹏一族的蝶蛊之术,而如今鲲鹏灭族,也许便只有蝶鸟族能为之了。”

  蓝颜琛君捏紧了拳头。

  “蝶鸟族不是天后的母族吗?”

  “所以我说你们没有办法......”

  “可我觉得天后不是那样的人。”纳川道。

  “谁告诉你是蝶鸟族所为?”怀苍问。

  “是族长,他告诉我是蝶鸟族为首的神裔贵族合谋为之,叫我不要闹大,要维护玄鸟族。”

  “所以你就闷声不吭?你真是个懦夫!”猎炎怒斥。

  “十七的尸身也是我好不容易偷出来的......”

  “罢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蓝颜琛君说着合了合眼眸。

  “此事本也与你们无关,你们不必挂心。只是此人,”蓝颜琛君说着看向闫密,“我想先留在南海。”

  “族长是想玄鸟族给个交代?”问雪问。

  “嗯。”

  “只是闫密是我们从温寒霜处掳来的,留在南海恐怕会牵连神鲛族。”怀苍道。

  “无妨,神界都已成一片腐朽之地,我如今这般,也早无所谓牵连不牵连了。”

  “况且有笔帐,我早想找温寒霜算一算了。”

  问雪仿佛隐约知道蓝颜琛君说的是什么。

  与蓝颜琛君告别后四人离开了南海。

  回神界是不可能了。

  温寒霜要杀他们,天帝是指使青木下毒之人。

  如蓝颜琛君所说,神界已经是一片腐朽之地。

  于是,四人往魔界御剑而去。

  “真没想到,我打工了那么多年的神界居然是这种鸟地方!”猎炎站在纳川身后道。

  “猎炎,文明用语......”问雪道。

  “哦。”

  “可是天帝为什么要害师尊?”

  “他想害的恐怕并非雪神,而是天选之神。”纳川在前面边御剑边道。

  “没错,青木在信中说天帝本来让他阻止我们给师尊解毒,但后来因为新的天选之神出现,所以便没再阻拦。而青木回到神界后,古语让他去做了另一件事。”

  “就是从药神处取得我的记忆。”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猎炎问。

  问雪开口,“也许,他是在确认一件事。”

  猎炎:“什么?”

  “他之前以为我是天选之神,但因为我神力溃散不愿要神官,他便将青木安排在猎炎处一直盯着我。”

  “而当我们从南海回到神界,他知晓怀苍是天选之神后,便让青木去获取怀苍的过去。且青木在花神殿做神官我想这也是天帝的意思。”

  “对啊!”猎炎豁然,“我居然还被青木给骗了。”

  “或许从青木在南海拿走我的乾坤囊时计划便已经开始了。”

  “什么乾坤囊?”猎炎一愣。

  怀苍轻咳一声,“没什么......就是一个让我认错人的东西。”

  “所以你说的故人不是青木?是,师尊?”猎炎惊愕道,“师尊这是怎么回事啊?”

  “嗯......这件事情很复杂,以后慢慢和你说......”

  四人抵达魔界。

  “魔尊回来了!”

  “魔尊回来了啊!”

  “还是那么英俊!”

  看得出,怀苍在魔界很受欢迎。

  “魔尊。”魔宫前的侍卫瞧见怀苍和猎炎他们居然和睦地走在一起,还以为自己眼睛瞎了。

  “纳川,给猎炎找间房吧。”

  “好。”对于安排这些事宜,纳川比怀苍清楚。

  “你想住哪间?”纳川问猎炎。

  “我都行,别太偏僻,别太小,别太大,离你近点吧......”

  “......”

  瞧着纳川领着猎炎去看房的身影消失在两人面前,怀苍嘴角一勾,便要去拉问雪的手。

  “做什么?”问雪一下抬手躲开怀苍的手。

  “师尊,他们都走了。”怀苍又想去拉问雪的手。

  却还是被问雪一下拍开。

  问雪压低了声音:“都是人!”

  怀苍环顾了一下周围。

  “魔尊。”经过的侍女看到问雪时愣了一下,随即又行礼道:“魔后。”

  而后便下去了。

  “......”

  “他们叫我什么?”问雪眉头一皱。

  “没什么......师尊你累了吧,我带你去休息会儿,吃点东西。”

  问雪不让怀苍在外面拉手,怀苍只得拉着他的手腕,往踏雪阁去。

  “你别拉!”

  “这也不行啊......”

  那几个经过的侍女偷偷瞧着他们俩进了踏雪阁,不禁感叹:“魔尊和魔后可真甜啊!”

  “对啊,魔后居然还害羞诶。”

  “魔后好好看哦!”

  “对啊,你看魔尊的表情,他好幸福!”

  进了踏雪阁后,怀苍命人端来了些点心水果。都是问雪爱吃的。

  两个人坐在踏雪阁的庭院里。旁边有两个侍女,门口站着几个侍卫。

  问雪吃着这些点心,觉得很不错。

  怀苍剥开一颗葡萄,递到问雪唇边。

  示意问雪张嘴,“啊——师尊。”

  问雪一愣,抬眼看了看那几个侍女侍卫。

  于是道:“你吃吧,我自己剥。”

  怀苍愣了一下,在神界雪神殿的时候他递到问雪嘴边的食物,问雪几乎没拒绝过啊。

  “为什么啊师尊?你不喜欢葡萄吗?我给你剥个荔枝?”

  怀苍说着便要去拿那荔枝。

  “不要。”

  “那你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问雪说着自己拿了个荔枝剥起了皮。

  “......”

  怀苍有些委屈地瘪着嘴。自己做错什么了?怎么问雪忽然就这样对自己。

  似乎是瞧出了怀苍的失落,问雪轻咳一声,“你平时吃东西身边都站这么多人吗?”

  怀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朝那些人道:“你先下去,叫你们再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合一)【情迷魔界|共赴云雨

  “是。”

  “把门关上。”

  “是。”

  于是那些侍卫侍女便都退出了踏雪阁,而后关上了门。

  安静的院内,只剩下怀苍和问雪。

  怀苍这才又将那葡萄递到问雪嘴边,“师尊,张嘴。”

  问雪故作镇定地吃下一颗葡萄。

  “好吃吗?”

  问雪点点头。

  他又拿过问雪手上剥到一半的荔枝,剥开给问雪。

  “好吃吗?”

  “嗯。”

  问雪就这样享受了一下午魔后待遇。

  他很饱。

  “师尊累了吗?”

  “有点。”

  “那进去休息会儿。”

  “嗯。”

  问雪一进屋便瞧见那红纱幔帐,不由得蹙起眉头。

  “怎么是这里。”

  “这是我的房间。”

  “那我的呢?”问雪问。

  “也是这里,我的就是师尊的。”

  “......”

  问雪不满意,为什么猎炎都能分房,他不能?

  不过这间房确是魔宫最大最舒适的卧房了。

  罢了,那他就勉为其难住这间旧房,让怀苍自己住个新房吧。

  “我休息了,你也去休息吧。”问雪坐在软软的床上很是满意。

  “啊?”怀苍一愣。

  “我不要。”

  “那你去该干嘛干嘛去。”

  “我不要走。”

  之前在神界是没办法,现在这可是魔界,是怀苍的地盘。

  “我要和师尊一起休息。”怀苍说着便也贴着问雪坐在床上,一把将问雪抱住,脑袋窝在他脖颈处。

  不知是他们曾经在这间房一|夜欢愉过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问雪被他这么一抱,顿时感觉小腹一热。

  搞什么?

  “师尊......”怀苍的脸贴在问雪的脖颈处蹭来蹭去,蹭得问雪感觉心里痒痒的。

  怀苍这样,也太可爱了。问雪不禁在心里发出一声感慨。

  “那好吧,你不想走就不走吧。”问雪对他终究是心软的。

  然而心软换不来乖徒弟,怀苍直接跟着问雪上了床。

  “?”

  “师尊不是说我可以和师尊一起睡觉吗?”

  问雪记得自己刚刚说的好像是他可以留下来......

  “师尊不会又要赶我走吧?”怀苍的小嘴又有些委屈地瘪起来。

  “不会......”

  怀苍算是发现了,撒娇这一招对问雪是真好用。

  他以前要是早点参透,说不定在神界时早都能搂着问雪一起睡觉了。

  不过起码现在是睡在一起了。

  怀苍睡觉并不老实。

  或者说,他旁边躺着问雪,他能安安静静睡着才怪。

  问雪有些疲惫,没过多久便昏昏睡去。

  怀苍呢?他就那么侧卧在问雪旁边,看着那张清癯的脸,柔美的目,淡粉的唇。

  真好看。

  就这么看着看着,怀苍竟不自觉地已然亲了上去。

  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唇已然贴上了问雪的唇瓣,而那双阖着的凤目便就在他眼前。

  他眨了眨眼。

  那睫毛在问雪眼上轻轻扫过。

  似乎是感觉到了痒,睡梦中的问雪轻轻哼了一声。

  怀苍赶忙抬起脸。

  问雪这才又安静地继续睡了。

  怀苍也不知就这样看了问雪多久,困得不行,才忍着身下的反应昏昏沉沉睡去。

  问雪是先醒来的。

  他醒来时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定睛一看,才发现怀苍一只胳膊环抱着他,一条腿也压在他腿上。

  “......”这睡相。

  问雪想起身,却被睡梦中的怀苍哼唧一声抱得更紧了。

  并且在这时,问雪感觉到的某个东西让他瞳孔骤缩。

  怀苍的反应物正抵着他的大腿。

  睡梦中的怀苍似乎很满意这个睡姿。显然,抵在问雪的大腿上让他觉得很舒服。

  “......”

  问雪挪了挪大腿,想摆脱那东西。

  谁知怀苍居然移了移身子,又抵上来了。

  “......”

  问雪干脆直接一用力将怀苍的腿从自己腿上推下去。

  许是动静大了些,怀苍竟是哼哼唧唧地醒了过来。

  “嗯?师尊......”怀苍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瞧见问雪的脸,还沉浸在刚才在梦里和问雪的亲吻中。

  于是——

  他亲了问雪的嘴唇一下。

  来不及躲闪,也没必要躲闪,问雪就这么被怀苍小鸡啄米似的亲了一下。

  怀苍亲完又倒头睡下,将被子当作问雪搂在怀中。

  只留下问雪睁大了一双凤目呆在那,脸红得厉害。

  问雪起床后怀苍还在睡着。

  他到来外面,想问问那侍女后厨在哪,准备给怀苍熬一碗芋圆粥。他记得怀苍是喜欢的。

  可那侍女哪敢让魔后亲自动手,只说:“您需要什么,吩咐我们就是了,不敢劳烦您的。”

  问雪想了想,算了,自己也有些饿了,便让那侍女去端来一碗红汤鱼粉,自己先吃着。

  他坐在踏雪阁的院子里吃着香喷喷的鱼粉,感觉心情颇佳。问雪是那种吃到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时会很愉悦的人。

  也许是许久没吃过这红汤鱼粉了,问雪一个没注意,那鲜红的油渍溅到了他的白袍上。

  “啧。”愉悦的心情被破坏了。

  问雪想进屋换件衣袍,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和从屋内出来的怀苍撞了个满怀,被怀苍抱在了怀里。

  怀苍那双眼眸中的焦虑这才散去,转而道:“师尊你怎么先起床了,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以为你又像以前一样一言不发就要跑。不过现在想想,诸多的误会都已经解开,其实怀苍神经过于敏感了。又或许是他太害怕失去问雪。

  于是他便将跌入自己怀中的问雪抱得更紧了些,下巴枕在那带着冰雪香的肩窝,小猫似的道:“师尊,你以后别在丢下我了好吗?”

  问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弄蒙了,而后又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时,自己中了泯神花毒,却以为是怀忧草的副作用,便将那些侍女支开,想跑出去。谁知后来,难受得厉害,跌跌撞撞跑进了一个殿阁后来晕倒在里面。

  “不会。”问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师尊,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都不要自己一个人抗好吗?我真的好心疼......”

  他又将问雪搂地更紧,仿佛要把他揉进自己骨血里。

  “咳咳咳咳——”

  方才吃了那辣椒味十足的红汤鱼粉,这下被这么一勒,问雪禁不住一阵咳嗦。

  怀苍吓得赶紧松开问雪,轻轻抚他的背。

  问雪现在真是,怀苍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松开问雪后怀苍方注意到问雪的白袍上沾了几滴红油。他瞥了眼院中桌上的那个碗,方明白过来,“师尊方才用早膳去了?”

  “嗯。”问雪点了头。

  “你们这的后厨怎么不让人用啊?”问雪有些不悦。

  “啊?师尊想吃什么跟他们说便是,我不让他们叫师尊劳累。”怀苍又拉起问雪的手道。

  “哦,也没什么。”

  “师尊要换件衣袍吧?”怀苍知道问雪爱干净的程度。

  “嗯。”问雪点了点头。

  “我屋里有。”他说着便拉着问雪进了屋。他们从神界出来得急,什么也没带。

  怀苍拉开一个滑柜,只见那里面挂着一件件崭新的素白衣袍。

  “你的衣服......”

  “我知道师尊喜欢白色,都是按照师尊的尺寸做的。这些都是给师尊的。”

  看来怀苍早已做好了问雪长住在这的打算。

  问雪轻咳一声,挑了一件瞧着和身上这件差不多款式的外袍换上了。

  “怎么样?”怀苍问。

  “还行。”

  “师尊喜欢就好。”

  言罢怀苍将问雪那件沾染了油渍的衣袍送去叫人洗了。

  而后又施法在踏雪阁内种下一片勿忘我,心道问雪喜欢这个。

  问雪并未说什么,只是瞧着怀苍忙碌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猎炎倒也在魔界住的习惯,他就挑了纳川隔壁的那个殿阁住下。白天跑去找纳川比试,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招数,总是打得难舍难分。

  当他问侍女问雪住在哪而后跑去踏雪阁看问雪时,发现怀苍每回都在,于是他问:“你没有自己的殿阁吗?干嘛老往师尊这跑?”

  怀苍就指指踏雪阁对面那个没人住的殿阁道:“我住得近。”

  其实怀苍是很想宣誓主权的。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问雪,问雪是他的。但碍于问雪要面子。

  特别是当问雪知道别人叫他魔后之后,那张脸都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红成那般。怀苍只得让他们都改口,称问雪为神尊。魔尊和神尊,听起来就很配,怀苍觉得。

  怀苍与问雪真正的床笫之欢除了半妖那次便是之前在踏雪阁问雪变为凡人之躯那次。没有一次是两个人真正你情我愿地。

  即使是在怀苍与问雪告白之后,怀苍连拉一拉问雪的手都得偷偷地。

  不过回到魔界后问雪也没再拒绝他和自己睡在一起。怀苍便有了机会亲一亲他的问雪。

  但怀苍每天和问雪躺在一起,对于这样一个阳刚气盛的少年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

  他当然不会强迫问雪。但是他也有欲望。

  于是在回到魔界之后的一个月时,怀苍终于忍不住了,他决定采取些措施。他甚至翻阅了不少有关书籍,怎么样让对方舒服。这次舒服了,才有下次。所以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魔宫有沐浴之处,但怀苍还是趁着回到魔界的这段时间命人在踏雪阁后面凿出了一个温泉。这个温泉,除了他和问雪,他可不会允许第三个人进去。

  “温泉?”

  “有温泉怎么不早说。”问雪有些不满意。

  “呃......是最近才建好的。”

  魔宫的沐浴之处是单间隔开,怀苍总也瞧不见问雪,现下在这个露天温泉池,问雪是怎么也挡不住了吧?

  问雪有些期待地跟着怀苍来到了他说的那处温泉。

  离踏雪阁不远,就在踏雪阁后的一座小山上。

  温泉池上雾气缭绕。

  “不错。”问雪瞧了瞧这池子,心道终于可以好好泡个澡。

  但又想到了什么。

  “那你呢?”问雪有些警惕,怀苍单独带他来这温泉莫不是有什么企图?

  “我去魔宫的浴场。”怀苍道。

  “你不泡温泉?”问雪有些惊讶,他本想说若是怀苍要泡温泉,他便等会再泡,谁知怀苍压根没打算和他一起。是他自作多情了。

  “哦。”

  确认怀苍离开后,问雪便褪去了衣物,踏进了那温泉。

  “啊。”真舒服。

  但不知为何,问雪对于怀苍没求自己让他留下来反倒是有些意外和失望似的。他不禁想起那时候在南海海底,怀苍就那么盯着自己泡在护神池里的身体看了三年。而后,又想象着若是怀苍方才真的求自己,那自己会不会让他一起泡温泉呢?

  如果他现在和自己一起泡在这池子里,又会是怎样一番场景呢?脑补着那些画面,问雪竟然不自觉地脸红了。

  正当他泡得惬意之时,忽听得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尊。”

  !

  “怎么了?”听见怀苍声音的问雪有些紧张地转过身。

  但温泉池的雾气太浓,且现在正值傍晚,月色之下,他根本看不清来人。

  “师尊,你沐浴喜欢放勿忘我,我给你带了两株。”怀苍道。

  “哦,那你放那儿吧。”

  “放哪?”

  放哪,问雪也不知道,他随口说的,他压根没瞧见人。

  “就放池子里就行了。”担心被怀苍瞧见,本来靠在池子边的问雪往温泉中间去了些。这样不管怀苍从哪个池边靠近,都会因为雾气而瞧不清他。

  正这么想着,谁知刚挪到温泉池中央的问雪忽听得耳畔飘来一声轻轻的“好”。

  问雪瞳孔一缩,反过头去。

  却被身后的男人顺势一把搂在了怀中。

  “!”

  “师尊,你的勿忘我。”怀苍微微低头,薄唇抵着问雪的眉心道出这么一句。

  问雪倏地睁大了一双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将自己搂在怀里的男人的肌肉线条。怀苍身上未穿衣服,现在就和他泡在一个池子里,抱着他。

  问雪一把推开怀苍,“你......做什么你!”

  然而这一推,怀苍那俊朗的面目,线条完美的肩颈肌肉和那一看便无比有力的带着肌肉方块的劲瘦腰身都展露在了问雪面前。他的手中还拿着两株勿忘我。

  问雪一愣,目光竟是落在怀苍那湿漉漉的眉梢上,移不开了。

  “你,你潜在水里?”问雪瞧着面前充满雄性气息的少年道。

  怀苍上前一把拉过问雪,让他靠在自己被温泉浸湿的胸膛上,而后搂住他的腰腹。

  “师尊,你不要躲开,好不好?我好想你......”

  嘴上说着温声软语,臂上却用着不容反抗的力道。

  怀苍将头从问雪的脖颈侧探出,而后对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师尊,我好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

  怀苍浓烈的气息吹入问雪的耳畔,激得问雪整个人一颤。

  “你......唔......”

  问雪方一开口便被怀苍一下堵住了薄唇,怀苍轻轻地吸允着问雪的薄唇,而后用舌尖抵开他的牙关。

  问雪倏地睁大了一双眼。少年软湿的舌已然侵入他口中,纠缠上他的舌尖。

  怀苍的力道大得惊人。问雪根本无力抵抗。

  而在这唇齿纠缠中,怀苍的手在他身前的腹部缓缓下移,而后落在了他的那处。

  “!”

  问雪几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才挣脱开了身后的怀苍,以掩饰自己的羞耻与尴尬。

  但怀苍已然摸到了。

  “师尊,你也想要对不对?”怀苍看着面前的问雪。

  问雪的脸通红。

  他上前一把从正面抱住问雪。那十分骇人之处顶到了问雪的小腹。

  “师尊,我把我给你好不好?”

  “你那么好,我想把我给你,把我所有的都给你。”

  “......”问雪也不知是头脑发热还是怎么的,他竟也忘了反抗。

  当怀苍再次吻上他的薄唇,两人交|缠间,他居然情不自禁地配合起了怀苍。

  怀苍欲念陡增。

  他的手落在问雪的腰侧。好细。

  “师尊,我受不了了......”

  于是,在这浓浓月色之下,袅袅雾气之中,他们在这温泉池子里,泡了几乎半个晚上。

  当问雪终于已经受不住迷离着眼眸昏睡过去时,怀苍方将他抱上了岸边,为他和自己披上外衣,朝踏雪阁而去。

  这是怀苍与他表述心意后两人第一次。

  次日问雪在踏雪阁醒来时,已然是正午。问雪只觉得周身酸疼得厉害。回想起两人昨夜在温泉里的各种姿势,问雪不自觉地又脸红起来。

  他怎么就答应了怀苍?

  问雪正欲坐起身,却忽然感觉腚下一阵疼痛。

  “......”罢了。他只得侧着身子从床上慢慢站起身。

  “师尊,你醒了?”正端着一个散着热气的碗进来的怀苍,赶忙放下碗,上前去扶问雪。

  “我没事。”问雪刚想拒绝屁股却不小心坐了一下。

  “嘶——”

  怀苍赶忙扶住问雪,有些自责道:“对不起师尊,我把你弄疼了......我,我下次轻些。”

  “......”得了便宜还卖乖,还下次?

  “我没事。”问雪故作坚强。

  “哦,那......那师尊舒服吗?”怀苍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地问。

  “......”这个问题昨天晚上他都问了多少遍了......

  “那是什么?”问雪忙移开话题指了指怀苍放在桌上的碗。

  “哦,这是姜汤,我怕师尊昨晚着了凉,便熬了一碗。”

  怀苍将那姜汤端起,递到问雪面前。

  “甜的。”问雪轻轻抿了一口道。

  “嗯,我放了些红糖。”

  不错,怀苍还知道单喝姜汤太辣,加了些红糖。

  看着问雪咕叽咕叽把姜汤喝下,怀苍又感觉自己的事后讨好效果不错。

  “对了,师尊饿了吧,院子里已经备好了午膳。”怀苍从问雪手中接过空碗道。

  “嗯。”问雪点了头,他确实饿得不行,被折腾了一夜,早饭又没吃。

  问雪以尽量不刺|激自己腚下的方式坐下后,瞧去桌上的菜。

  有火候恰到好处的辣椒炒肉,酸辣鲜香的永州东安鸡,可滋阴降火的酱香临武鸭,相传因赵子龙得名的子龙郡坛子肉,以蕨类植物制作而成的莽山蕨根糍粑,还有鲜甜无比的马田豆腐。

  问雪睁大了眼。

  “这些......”

  美食有地域特色,而这些都是万华峰那块的美味,万华派的雅苑也会做。

  “师尊不喜欢吗?”怀苍托着脸,有些紧张地看着问雪。

  怎么会不喜欢。这些都是最合问雪口味的菜肴。

  “嗯。”问雪点了头,夹起一筷子辣椒炒肉送入口中。

  他怔住了。这味道......

  “这里也有人会做这些菜吗?”问雪自从离开万华派后许久没吃到过这些菜肴了。

  “嗯,有的。”怀苍点点头。

  问雪忽然有种不好的猜测。

  “怀苍,你......”

  怀苍以为问雪猜到了,便点点头。

  “你真的把万华派的厨子掳来了?”问雪一惊。

  “你怎么能这样!”问雪气得一摔筷子。

  “啊?”

  “不是,师尊......这是......是我做的......”

  问雪一愣。

  “你做的?”

  怀苍点点头。

  问雪拿起筷子又夹起一块鲜嫩的马田豆腐待送入口中。

  “诶,师尊,当心烫!”

  然而豆腐已经挨到了问雪的薄唇。

  “嘶——”问雪的嘴唇烫红了。

  怀苍很是心疼地吹了吹,而后徒手施法变出一片薄荷,在手中揉碎了,小心沾过问雪烫着的薄唇。

  瞧着俯身替自己擦拭的怀苍离自己那么近,问雪不觉有些心跳加速。

  “我没事了。”问雪道。

  “对不起,师尊,我忘记提醒你豆腐烫了......”

  “没事......”

  自从昨夜之后,怀苍真是草木皆兵。生怕惹得问雪有一点不舒服不满意了。

  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

  一旦偷尝禁果的滋味知晓后,那种瘾便会愈发容易上来。

  最容易发生的除了在温泉里便是踏雪阁的卧房中。

  问雪仿佛也陷入了与怀苍深深纠缠的爱欲里。

  然而有一回两人在温泉里做到一半时,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以怀苍立刻将问雪的头部按入水中。而身下的结合却未分开。

  “诶?这里有个温泉啊。”

  怀苍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谁。猎炎。那家伙怎么进来的?不是叫人把这后山围住了吗?

  “正好泡个澡。”

  水下的问雪被按得难受,一下推开怀苍的手,露出头来,“你做什么!”

  显然问雪并不知道有人靠近。

  “嗯?有人?”猎炎道。

  问雪一怔,倏地瞳孔骤缩。猎炎怎么在这?

  “谁在那?”

  似乎是因为方才问雪呛了水的声线有些沙哑,猎炎并未听出刚才说话的就是问雪。

  怀苍轻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抵在问雪唇边。

  而后,他又猛地一下进入。

  问雪忍不住闷哼一声。

  “谁?”猎炎警惕道。

  “是我。”怀苍一边继续身下的动作,一边沉声道。

  “怀苍?你在里面洗澡?”

  “你怎么进来的?”怀苍说话间身下的动作却一直未停,问雪死咬着嘴唇,不发出声。

  “走进来的啊。”

  “出去。”

  “嗯?为什么?凭什么就你能泡,我不能?”

  “你想泡可以试试。”怀苍说完这句话,问雪便瞪大了眼盯着怀苍。

  “不过这池子很深,你想清楚了。你总不会泡个澡还要系着水神给你的腰带吧?”怀苍道。

  “......”

  “呵呵,算了,我才不想和你一起泡澡。”

  “好走不送。”怀苍道。

  一直强忍着不出声的问雪方舒了一口气,却忽听得猎炎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就你一个人吗?”猎炎忽然问。

  “我刚刚好像听到......什么别的声音?”

  “那要不你下来看看?”怀苍道。

  “你好恶心,谁想看你。”猎炎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他说怀苍恶心,谁想看怀苍。可偏偏他尊敬的师尊现在就在被这男人弄着,在看着这个男人。

  这一夜过后,问雪便不愿意再在温泉里做那事了。可怀苍哪里忍得住?

  但怀苍也不愿意问雪再受到惊吓,便命人将后山严严实实围起来,还派了侍卫守着,免得又有什么人跑进来看活春|宫。

  怀苍他们回到魔界三月后,神界送来一封告函。

  内容不多,大致是说要怀苍和问雪他们回到神界。

  “看来那个钟乳石溶洞已然通了,不然这信也送不出来。”

  鎏金殿内,大殿中央的高台上,怀苍坐在那和田玉雕刻成的雪花纹长椅上,手中捏着告函,拳头爆出青筋。

  “应是如此,那送信来的瞧着是个神官,应是从神界来的。”呈上告函的侍卫道。

  怀苍回到踏雪阁时问雪正在给院子里的勿忘我浇水。

  “回来了?”见怀苍进门,问雪莞尔。

  “嗯。”怀苍走上前去,从身后抱住问雪,下巴窝在他的颈间。

  “累了?”

  “不舒服。”

  “怎么了?”问雪有些慌乱地转过身,看向他。

  “嗯......这里不舒服。”怀苍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问雪凑近了瞧,却没瞧出什么来。

  怀苍倒是忽然露出一个坏笑,一下噙住了他的薄唇。

  “这下舒服了。”怀苍笑眯眯道。

  问雪有些不满意他害得自己瞎担心了一会儿,便又提着喷壶去继续浇花。

  “师尊,我有件事跟你说。”

  “嗯?什么?”问雪当他又想戏弄自己,只随意道。

  “神界来函了。”

  问雪手下的动作一顿,回身看向怀苍。

  “叫我们回去。”怀苍道。

  “那其他事情呢?”问雪指的是温寒霜在神界追杀他们的事情。

  怀苍没说话。

  “没提吗?”问雪问。

  “温寒霜呢?他在神界那样,函里没有交代吗?”问雪又问。

  “师尊......”怀苍看着问雪的目光很有些难受。

  问雪伸出手,“给我看看。函。”

  “......”

  问雪的语气不容置否。

  怀苍还是拿出了那张被他捏得有些变形的函。

  问雪接过,在看到那几行字时,捏紧了拳。

  果然。

  函上赫然写着:请火神与花神速回神界归于神位,并将玄鸟族温寒雪与凡人之余孽问雪带回神界,以弥补二神擅离职守之过。然则,战事将起。

  “他们让你和猎炎把我带回去交给他们处断。”

  “不可能的,我不会这么做,猎炎也不会。”怀苍道。

  “怀苍!”

  “诶,神尊您不能——”

  那侍卫没拦住猎炎,他已然冲进了踏雪阁。纳川也随后而来,神情严肃。

  “这是怎么回事?”猎炎手上攥着一张纸。

  怀苍接过那纸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和神界的告函一样的话。

  “今日我和猎炎出魔宫采买,见这东西贴遍了魔界。”纳川道

  怀苍将那纸在手中用力攥成一团。

  问雪也已然瞧见了上面的字。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交出师尊就要打战是吗?”猎炎愤愤道。

  “他们将这消息散布魔界,想要逼我们将师尊交出。”

  “那怎么可能!”猎炎瞪大了眼。

  “当然不可能。”怀苍冷道。

  “但是这消息会引发魔界恐慌,那些妖魔鬼怪会认为能够靠交出一个与他们不相干的人就解决的事,为什么要让战火波及。”纳川道。

  “为什么非要我们交出师尊?”

  “古语的目的恐怕不是我,而是怀苍。”问雪转向怀苍。

  “啊?什么意思?”猎炎问。

  问雪开口,“青木留下的信中已有言,古语之前以为我是天选之神,便让青木盯着我,给我下泯神花毒。而后来他知道了怀苍才是天选之神,便又让青木去获取怀苍的记忆,而后留在怀苍身边。他知道你们不会按他说的那样把我交出去,这样他便有了理由攻伐魔界,能够达到将怀苍置于众矢之的的目的。”

  “所以,他早就计划好了,如果我们按他说的那样将师尊带回魔界,等于自投罗网。”怀苍道,“如果我们不按他说的做,他便会造势以此为由攻打魔界。而其实是为了除掉我这个天选之神。”

  “好歹毒啊这个天帝!”猎炎气得银牙咬碎。

  “魔尊!外面有人开始不断跪在魔宫门口,嘴里说着......”

  “什么?”怀苍瞥向那跑来报信的侍卫道。

  “说要您和火神交出雪神,保魔界子民平安......”

  “知道了,下去吧。”

  “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结局(上)

  “魔尊!外面有人开始不断跪在魔宫门口,嘴里说着......”

  “什么?”怀苍瞥向那跑来报信的侍卫道。

  “说要您和火神交出雪神,保魔界子民平安......”

  “知道了,下去吧。”

  “是。”

  “他们怎么这样?当初要不是怀苍将魔界治理得井井有条,他们能安康吗?现在就让我们去送死!”猎炎愤愤不平。

  “他们也并不清楚那么多,人的本性都是趋利避害,他们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家罢了。”问雪道。

  纳川叹道:“可他们却没想过,若是魔尊真的那样做,魔界没了魔尊,定然又会陷入一片混乱厮杀之中,这和战火重燃又有何异?且到时候魔界无主,神界再次趁虚而入,那便是更大的战火燎原。”

  “靠!”猎炎气得一拳打在墙上,将那墙震得咔哇一声。

  “现在只能是做好准备,随时迎战。若是神界真要攻来,我便奉陪到底。”怀苍咬牙道。

  而后忽然想到什么,对问雪道:“师尊你可千万别想着自己一个人去承受什么,他们的目标是我。你答应过我,有什么事情以后我们一起承受。”

  正在沉思的问雪闻言一怔,看着怀苍那坚定的目光,道:“好。”

  猎炎离开踏雪阁后,冲到魔宫门口对着那些让他们交出问雪的人破口大骂了一番,险些还要放火烧人,但最后被纳川拦了下来。

  问雪不是没想过把自己交出去,这样神界便没了理由攻打魔界,单凭两个神尊在魔界逗留,这并不足以成为支撑神界攻伐魔界的理由。

  但问雪知道,若是自己真的这么做,怀苍和猎炎定然会杀上神界,最后落入他们设下的陷阱之中。而魔界也会陷入真正的动荡。问雪绝不会做这种让神界算盘打得咣咣响的事情。

  况且他答应了怀苍的。他不会走了。

  神界发来告函没过几日,又送来了一张催告函。

  限期三日,届时攻伐。

  三日。不确定的期限忽然变成了三日。

  这消息自然也散遍魔界大街小巷。妖魔鬼怪霎时陷入一片恐慌。

  有的害怕的,已经跑到凡间去了。是以一时间有不少妖魔涌入凡间,弄得凡间也不甚太平。

  但怀苍不可能交出问雪。

  他枕戈待旦。

  三日只在弹指一挥间。

  第三日的清晨,魔宫众人都起得很早。他们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神界已然将那函散布到整个三界。若他们还要一点信誉,那今日就必然攻伐魔界。

  怀苍身上已然换上一身银色铠甲战袍。他马尾高束,手持浴血弓,腰间别着不断剑,战袍在冷风中猎猎翻飞。

  魔界有四个入口,而怀苍、问雪、猎炎与纳川则每人都带领了一大队魔界士兵守在入口。随时等候着神界的进攻。

  怀苍其实是不放心问雪的,他并不怀疑问雪的能力,但他担心问雪受伤。问雪受哪怕一丁点儿伤他也会心疼难受。

  怀苍守着的是魔界最大的一个入口,也是神界最有可能涌入大批天兵天将的入口。

  正当所有士兵都望着前方入口时,忽听得队伍后方发出一声惨叫!

  “啊!”

  所有人立刻回头望去。

  只见得他们身后已然不知何时聚集了大批人马大叫着“杀——”便朝他们冲来。

  !

  这是!

  那些士兵的着装怀苍一眼便认出,那是北冥蝶鸟族!

  怀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魔界既然有通往北冥的入口,那必然也有从北冥到达魔界的出口。

  真是失算!

  怀苍一弓拉下,那羽化箭瞬间射向四面八方而后那箭羽又迅速回到怀苍手中,归为一箭。

  而这一幕恰被藏在暗处的一双杏眼瞧见。他的嘴角勾起一丝笑。

  正打着,怀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这处竟没瞧见一个大将。

  仿佛......仿佛全是在靠着虾兵蟹将们拖延时间......

  糟糕。问雪。

  可惜怀苍反应的即使不算太迟,他也依然被这群敌兵拖得抽不开身。

  而当他终于将这些蝶鸟族的士兵都打倒想要去寻问雪时,却忽听得一个声音朝他悠悠道:“你这是要去哪啊?”

  怀苍瞳孔一缩,立刻转过身去。

  只见古语着一身月白金边长袍立在那里,他头上的玉冠珠帘已然摘下,露出那张从前只若隐若现的脸庞。

  怀苍看清了,是一双长着桃花眼眸的俊逸之脸。

  而他的身边是坐在玉雕轮椅上的温寒霜,温寒霜本与问雪长得像,也是个美男子,但不知为何,那双凤目长在他脸上,怀苍只觉得恶心。

  “带上来。”温寒霜一挥手,朝他身后的侍卫道。

  于是,有两个侍卫从他身后拖着一个人走上前来,而后将那人丢在怀苍面前。

  只见那人一身白袍已然被血染浸,方才那两名侍卫拽着他的手将他在地上拖行时,他也毫无反应。

  怀苍顿觉得心下一震。

  “师......师尊......”

  怀苍颤抖着手想要去碰他,却忽听得身侧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怀苍!”

  而怀苍面前那一动不动的人也骤然露出一张狰狞的面目,迅速朝怀苍伸出一只可怖的爪牙。

  而就在那爪牙即将触及怀苍脖颈的一瞬,一只有力的银靴用力一脚将那只伸向怀苍的鬼爪踢开,而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拽住怀苍的胳膊一跃而起,落在了一处屋顶上。

  “师尊!”见问雪完好无损的怀苍眼里又有了光。

  “你怎么那么笨!他们用那方法骗我我一看就知道是假的,谁知你居然信了。”问雪有些生气。

  “还好我赶来,你差点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知道了,我错了。”

  “......”

  两人的目光又落在古语和温寒霜身上。

  “古语,你现在连装都不打算装了吗?”问雪怒道。

  古语没有说话。

  “你个杂种!我今天就除了你!”温寒霜一声令下,那些神界兵将立刻冲上前往怀苍和问雪攻去。

  寡不敌众。问雪正准备拉着怀苍跑。

  谁知怀苍忽然停住,眼神森然盯着温寒霜,道:“你再说一遍。”

  温寒霜冷笑一声,“我——啊!”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怀苍举起浴血拉弓一箭射向了他的舌头。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温寒霜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啊啊啊——”他口中鲜血直流,疼得哇哇乱叫,却还不忘指着怀苍,示意那些人杀了他们。

  古语淡漠地瞥了眼身边的温寒霜,没有说话,又继续看向前方。

  眼见着问雪和怀苍越跑越远,古语叹了口气,自己轻身一跃往前追去。

  而坐在轮椅上被刺了舌头的温寒霜也冲着身后的侍卫一顿吱哇乱叫,让那侍卫推自己往前。

  怀苍守着那处门的魔界士兵因蝶鸟士兵的偷袭死伤惨重,而现下古语和温寒霜又带着大批人马来,问雪守着的那处天兵天将倒是基本被击退。

  他和问雪必须尽快和猎炎他们汇合对付古语和温寒霜这些大部人马。

  方才他与问雪离开时,便是问雪带去的那批魔界士兵在拖住这些天兵天将的步伐。

  “师尊!”猎炎带着一批魔界士兵与怀苍和问雪迎面撞上。

  “猎炎!”

  “我把神界那些兵将都制服得差不多了,来支援你们。”

  说话间,纳川也带着一批魔界兵将赶来。

  四人汇合。

  然而当猎炎望向怀苍与问雪身后赶来的追兵时不由得惊呼道:“靠!怎么这么多?”

  显然古语是打算把大部分的天兵天将都用来对付怀苍,本想着先用那人假扮问雪偷袭怀苍再以众力擒之,谁知问雪忽然赶来,救下了怀苍。

  那追兵正赶来这边之时,一个身影忽然落在了四人面前。

  “师尊小心。”怀苍将问雪拦在身后。

  “你果然很在意他。”古语站在怀苍面前不过三尺,无甚表情道。

  “你个丧心病狂的老东西!又是毒我师尊,又要害怀苍!”猎炎说着便朝他狠狠甩去一击火球。

  可谁知,古语只是轻轻一抬手,那火球便停在空中不动了。

  而后,他轻道一声:“去吧。”那火球竟倏地朝猎炎而来。

  “小心!”关键时刻,纳川一把拉过猎炎,往空中一跃展翅而起。

  猎炎被她抱在了怀中。

  “你......”看见纳川翅膀的瞬间古语一怔,随即又冷静下来。

  “你是谁?你为什么和她的翅膀一样?”古语问。

  纳川落回地面,松开猎炎,只是盯着古语,没有说话。

  “她是不是还活着?”古语目光微动问道。

  “你叽叽歪歪什么?”猎炎怒目而视。

  “猎炎,你别再冲动,他是先火神,你斗不过他。”怀苍道。

  的确,古语在成为神主之前是火神。

  见纳川不回答,古语也不再追问,而是将目光锁向怀苍。

  他桃花眸中寒光一闪,抬手便朝着怀苍一剑挥去。

  怀苍反应也快,一下跃入空中。

  古语也一跃而上,挥剑便直刺怀苍胸口。

  怀苍拔出不断,一剑格挡。

  空中顿时发出振聋发聩般地刀剑相撞声。

  而此时,温寒霜和那些追兵也已赶来。

  轮椅上的男人一声令下,便是一场盛大的交锋开始。

  庞大的天兵天将队伍和几人汇合而成的魔界士兵撕打成一片。

  刀光剑影,戾气冲天。

  空中是难分高下的怀苍和古语。

  地上,是神魔两界的士兵交锋。

  然而神界队伍庞大,而怀苍之前领着的那部分兵因偷袭几乎已经覆灭,问雪之前领着的那些士兵也因与大部队正面相交而所剩无几。

  神界的兵士显然在人数上占据优势。

  而此时,已然受了些刀剑伤的问雪正被一群天兵天将围住,而温寒霜从他们留出的一个空中坐着轮椅来到了问雪面前。

  温寒霜捂着他还在流血的嘴,直接一挥手示意那些士兵拿下问雪。

  眼见着问雪被那群士兵执锐相向,无路可逃。

  温寒霜露出一个可怖的笑,拿起旁边侍卫的剑便径直朝着问雪的心脏刺去!

  “啊!”

  鲜血四溅。

  那群士兵都惊呆了。

  因为在温寒霜刺向问雪的那一刻,一个臂挽浮尘的白色身影,从天而降,一刀砍断了温寒霜拿剑刺向问雪的那只手。

  他舌头受了伤,说不出话,只能吱哇乱叫,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断去的小臂滚到地上,而后被一只脚狠狠踩住。

  “!”

  温寒霜恶狠狠地瞪向那人。

  “师尊!”问雪趁机一跃而起突出重围,落在了无味身边。

  无味将温寒霜的断臂一脚踹开,而后冷冷道:“真是死不悔改。”

  “师尊你怎么来了?”问雪道。

  “我不来你还有命吗?”

  “师尊,我娘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嗯。”无味看见温寒霜时已然猜到,没说什么。

  正与怀苍打斗的古语见无味来了,眉头一皱。

  而一跃而起的怀苍便瞧准了这一刻,拉弓射箭直刺古语胸口而去。

  古语一回过神,便见那羽化箭朝自己急速而来。

  来不及了。他瞳孔骤缩。

  然而让怀苍没想到的是。不知从羽化箭的侧面急速飞来一个什么东西,竟生生将那羽化箭的方向射偏了,而后从古语身边擦过。

  古语快要落地时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

  当怀苍看清那将他的羽化箭射偏的东西是什么时,他的瞳孔蓦地缩紧了。

  那是——

  一只和羽化箭一模一样的箭羽!

  怀苍落地,将羽化箭召回。

  他看向和古语站在一起的男人,心头一震。

  但随即又反应过来。

  这个人虽然和无味长得一样,但并不是他。无味此时正在他不远处和问雪站在一起。

  那这个人是......

  “你好啊,怀苍。”他着一袭暗紫色宽袖衣袍,年轻俊美的面庞却给人一种十分大的威压感。

  “是你?”怀苍想起来了,他和问雪曾在北冥见过此人。

  将温寒霜踹翻在地后,无味和问雪也立刻来到怀苍身边。

  “师尊,他......”问雪一怔。

  “他是我弟弟,无昆。”无味道。

  无昆捻了捻自己的一缕发道:“哥,我说了你别管我的事。”

  “我不可能让你杀了问雪。”无味道。

  “我不杀他,我杀他。”无昆说着指向怀苍。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结局(下)

  “不行。”问雪挡在怀苍身前。

  “哥,你看,他拦着我。”无昆竟是说得还有些委屈似的。

  魔界士兵人少,猎炎和纳川以一敌多,有些扛不住了,两人也被逼到了怀苍身边。

  “无昆,你不要一错再错!”无味蹙眉道。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他。他想要的,我都想给他。”无昆说着抱住了古语的手臂。

  “我靠!”猎炎睁大了一双眼。

  “你还有我。”无味道。

  “哥,你不懂我,你替代不了他的。”无昆说着头靠在了古语肩上。

  “......”

  “你为他付出的还不够多吗?”

  “不够的......不够的,哥......”

  无昆和古语对视一眼,而后松开古语的手,朝无味道:“哥,我不想伤害你。”

  无味意识到了什么,他瞳孔一缩,朝怀苍喊道:“小鬼!”

  怀苍也意识到了什么,在无昆伸手朝他而来的一瞬间,他一个后仰躲过。无昆从他上方越过,四目相对。

  此时的无昆全然没了靠在古语肩头时的那骨子娇劲儿。

  而是毫不留情地和怀苍撕打起来。

  他嘴角勾起一个笑,仿佛根本不把怀苍放在眼里。

  而怀苍也发现了,这人......

  实力竟然丝毫不输天帝古语!

  几回合下来,怀苍并不好受。

  近切不行,怀苍决定远攻一试。

  但当怀苍拉开与他的距离,召出浴血弓时,眼前方才闪过的一幕让他忽然僵住了。

  果然,这种预感是真的。

  “你想用这个?”

  无昆......居然召唤出了一把和他一模一样的弓箭!

  这人到底是谁?

  “很可惜,如果你现在已经二百岁,或许能打过我,但你没有。”

  无昆说着便朝着怀苍一剑刺去。

  “怀苍!”

  在看见这一幕的刹那间,纳川忽觉头痛欲裂。

  “小昆,不要!”她竟然脱口而出。

  无昆的剑停在了怀苍的胸口前顿住了。

  而古语也在这一刻倏地僵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纳川身上。

  “你,你叫我什么?”无昆难以置信地望向纳川。

  “我说小昆,还有小语,你们停手吧。”

  无昆一愣,他落到了纳川面前,手上的剑都掉到了地上。

  “是你吗?安然?”他目光微动,颤抖着嘴唇问道。

  “是我。”纳川此时的眼神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小语!哥!你们看,你们看,是安然!是安然啊!她还活着!”无昆朝着古语和无味大喊。

  而后,他拉住纳川的手,“你......你怎么那么多年都不来找我们,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无坤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纳川。

  猎炎冲上前一巴掌打开无昆的手,怒道:“你放开她!”

  无昆目光一凛,狠狠地瞪向猎炎。

  “小昆,你别和他计较,他不知道我是谁。”纳川又拉住无昆的衣袖道。

  “纳川?”一脸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的猎炎被怀苍按住。

  “安然,真的是你?”古语难以置信地走上前。

  “嗯,是我。”纳川点头。

  无味也有些愣住了,他僵在原地,看着这一幕。

  “你们不要再这样了好吗?”她拉起古语和无昆的手。

  “可是......可是我们想替你报仇......我们......我们还想杀光那些人面兽心的神裔贵族。”无昆有些委屈道。

  她摇摇头,“你们这样太累了,我不希望你们活得那么累。我知道,我知道你把天选之神的位置让给小语就是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根本不算什么,凡人也可以成为主神,对不对?”

  “!”众人闻言皆一惊。

  “我知道,小语为了飞升也付出了很多,他甚至碎骨重塑,我都知道的。只是,当时飞升成天选之神的人是你,对吗?小昆......”

  “你被那些人放出的咒血诅咒了,所以才会在飞升之时堕魔。我知道的。”

  “我也知道是你一直渡给羽灵神力,维持她虚弱的身体。还有怀苍,他当时在北冥飞升的雷劫也是你引来的,你帮了他,你救了寒雪姐姐的孩子。”

  “安然......”无昆有些沙哑地唤了她一声。

  “还有小语,我也知道,你一直想革除那些神裔贵族的势力,你想改变神界那些尔虞我诈的腐败现状。”

  “......”

  古语的嘴唇颤抖了一下,说:“我们要做的事还没有完成,这个天选之神我不能让给别人......”

  她摇摇头,“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怀苍他就是一个凡人,他也能改变你们想改变的东西。”

  “可在利益面前,有几个人能不折腰呢?”古语抬眸道。

  “你们都没有给过他机会,你们怎么知道呢?况且,我知道你们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你们做的很多事情又和那些尔虞我诈的神裔贵族有什么区别呢?你们本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着目光瞥过不远处还在地上抱着断手吱哇乱叫的温寒霜。

  “还有他,小语你怎么能和害死寒雪姐姐和她丈夫的人在一起勾结呢?”

  “......”古语垂下眸沉默了。

  忽然,纳川酿呛了一下。

  “安然!”无昆瞳孔骤缩,一把扶住她。

  “我快没时间了,小昆。我最后的心愿,就是你和小语开开心心地一起去做你们真正想做的事。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有那么深的执念,好吗?你们的秘密我也从来没和别人说过哦,我希望......我希望.......我希望你们放下......好吗......”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纳川似乎终于再也撑不住地后仰着倒下,被古语接住抱在怀中。

  “安然......安然......”无昆忍不住抽泣起来。

  “无昆......”无味轻轻拍了拍无昆的背部。

  古语看着怀里的纳川,他的眼角淌下一滴泪,仿佛映照出百年之前的那段时光......

  “啊!”小蝶安然看着眼前的场景一下捂住了嘴。

  “嘘!”小无昆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安然点点头,走上前,悄声道:“你们......在亲嘴啊?”

  小古语羞红了脸,低下头。

  “你不要说出去。”小无昆说。

  “放心吧,我帮你们保密。”小蝶安然道。

  而这个秘密一守就是一辈子。

  “古语。”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

  “天后?”

  “你怎么来了?”古语惊讶道。

  “是安然吗?我好像听见了安然的声音......”

  她身后还跟着些北冥兵。

  蝶羽灵望向地上的蝶鸟族尸体。

  “你要蝶鸟族的军令,就是为了做这些吗?”

  古语没有说话。

  “羽灵姐......”无昆带着泪花望向她。

  蝶羽灵一怔,此刻目光再落在古语怀中的纳川身上时,她仿佛明白了。

  “安然......安然出现了?”她看看无昆,又看看古语和无味。

  “嗯。”无味点了头。

  “她说了什么?”蝶羽灵睁大了眼问。

  无味叹了口气,“他用在纳川体内的最后一丝残念劝无昆和古语放手。”

  蝶羽灵的眼眶忽然湿了,她冲到纳川面前,轻轻拂过她眼角的泪痕。

  “她哭了,安然哭了。”蝶羽灵颤抖着手指道。

  古语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沉默不语,一双桃花眸中有些黯然。

  “把她给我!”猎炎从古语怀中抢过纳川抱在怀里。

  知道安然已经再也不在,古语也没再说些什么。

  “小语,我们算了吧......算了吧......”无昆哭着扑到古语怀里。

  “......”古语抱住无昆,没有说话。

  “我们像......像安然说的那样,我们一起找个地方......一起偷偷亲嘴好不好.....安然她会看见,她还会......还会替我们保密的......”

  古语的眼角潸然落下两行泪。

  “好。”

  —

  谁都没有料到,神魔两界的大战,最后居然是以这种方结束了战火。

  那场大战之后,再没有人见过古语和无昆。

  蝶羽灵回了北冥,她依旧是蝶鸟族的首领,但她不再是天后。而天后对她而言也从来只是个名号罢了。她的身体不好,无昆走前给她留下一瓶用神力凝成的玉露。

  无味收到蓝颜琛君的青鸟来信,将温寒霜带回了南海水牢。刑罚之下,他说出了当年十七遇害真相便是自己与人合谋所为。

  至于猎炎——

  “魔尊。”那些侍卫朝着老魔尊怀苍钦定的新魔尊行礼。

  “嗯。”猎炎很有些成就感。

  纳川有些无言地看着他。心道魔尊换代,她这个护法怎么还要打工?罢了。

  而神界呢?神界那些神裔贵族的丑闻被传扬到四海八荒的各个角落。神界没了神主,已然乱得一团糟。

  但几年之后,神界便来了一位新的神主代为管理神界,听闻他从前是个水神,而天后是南海神鲛族那位死了好几百年又离奇复活的蓝颜珠公主。

  他上任之后,神界迎来了一场较大的改革。旧神裔贵族的势力被大大削弱,缔结良缘在神界也不再是天选之神和神裔贵族的特权。

  在这场大战刚刚结束时,无味曾和怀苍和问雪在魔宫吃了顿饭。

  无味看了看一桌子的菜肴,又瞥了眼怀苍,有些狐疑道:“都是你做的?”

  “嗯。”怀苍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他夹了一筷子,“还行。”

  “师祖喜欢便好。”怀苍道。

  “师尊,其实我还有些疑问。”问雪道。

  “你说。”

  “就是咒血和浴血一事。上古凶兽咒血为人降服后封入南海之极的禁猎区,浴血本不该被我们撞见,是古语和无昆做的吗?”

  无味放下筷子。

  “当初咒血其实并未被降服,而是被无昆在北冥斩杀了。”

  “北冥?”问雪道。

  “北冥的无垠黄沙本来是一片绿洲,咒血是沉睡封印在绿洲之下的一头凶兽。那封印本是千万年前的神裔贵族所封印,但他们后代的血脉也能解开那封印。”

  “北冥势力强大他们早就觊觎已久,便合力放出咒血。但那凶兽却被无昆斩杀。这也是他们计划之内的。有能力斩杀凶兽之人必然天赋神力,但斩杀这种带有诅咒的凶兽也必然会招致灾祸。”

  “我听闻此凶兽会降下诅咒,予人所想要的表象,再真正夺走其最在意之人与事。”问雪道。

  无味点头,“是有这个说法,但也不一定。”

  “至于浴血为什么会在南海,其实一开始无昆在斩杀咒血之时,那凶兽正在生产。”

  “什么?”问雪闻言一怔。

  “是这样,于是咒血便祈求无昆让自己生下浴血,无昆心软,结果谁知那凶兽便要取无昆性命。无昆便将他斩杀了。”

  “而他在陨落之时也降下诅咒,使得北冥绿洲变成一片不可飞行的无垠黄沙,并且无昆飞升之时的雷劫附加了惩戒之劫,导致无昆受不住,便堕了魔。但即使如此,他在二百岁时依然获得了神主之力,但他并没有说出真相,而是让当时与他一同飞升的古语代替他成为了天选之神。”

  “我想无昆当时最想做的事情应该有两件吧,一是守护北冥疆土,二是成为天选之神替安然复仇,整顿神裔贵族。”

  “至于你们在南海遇到的浴血,应该确实是他放出来的。他斩杀了咒血之后,却发现那凶兽身下钻出了一个小家伙,他跟我说那小家伙很可爱,他放在了南海之极。”

  “也许他是想让怀苍重演自己堕魔之事,只是他没有想到,你和怀苍却几乎复刻了他和古语的李代桃僵之事。”

  “那为什么浴血会给怀苍一件红色衣袍呢?”问雪问。

  “啊?”无味一愣,眯眼看向怀苍,“你是有什么执念能让一头凶兽送你一件红色衣袍?”

  “没......也没什么了......”怀苍总不能说因为想和你徒弟成亲,凶兽送的喜服。

  “对了,古语后来让青木去服下药神用我的什么命格珠炼制的我的记忆,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窥探我的秘密,然后接近我吗?”怀苍问到。

  “命格珠?”无味眉头一皱,“那个老东西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尽搞些有的没的。”

  “......”

  “因为人的命格是命定的,天选之神也是。”无味道。

  怀苍一怔。

  “当然,你是个例外。”

  “为何这么说?”怀苍问道。

  “因为问雪。”

  “我曾看过你的命格,你本该在七岁那场国难中死于街头。但是,有两个人改变了你的命运。”

  “有一个人,叫做秦娘子,不知你可曾听过?”无味看向怀苍。

  “!”

  “她便是问雪的姑姑,问雪的父亲当年救下的妹妹。”

  “因为问雪父亲的一个行为,使得她活了下来,改变了她的命格。但她过得似乎并不是很好,她爱上过一个人,”无味说着又将目光转向怀苍,“你的父亲。”

  “!”

  “但他们差距悬殊,不能在一起。秦娘子便离开了,落入风尘。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已经怀了身孕。”

  “是个女儿,叫秦仙儿。”

  “不过那孩子很小便不幸去世了。”

  “而你,因为被秦娘子救下便没有死在街头。这是你命格的第一次改变。”

  “第二次,便是问雪将你救下带回万华峰,这也是真正逆转你命格的事。”

  “因为,问雪是神裔贵族与凡人所生,天生便没有确定的命格。所以他从未被算进你命格的变数中。”

  “......”

  “其实这样说来,我觉得每个人的命格也并非确定的。或许都有着各种可能。只不过总会有一部分按照轨迹来,那便是你的童年。而古语让青木去确认的也是你的童年是否与天选之神的命格吻合。”

  “毕竟他们已经弄错了一次天选之神,担心你也是冒牌货也情有可原。不过在青木告诉他你的儿时经历后便确认了你的身份吧。”

  “其实按理来说你是天选之神,不该是死在街头的命格。不过我也说了,或许每个人的命格本就不是确定的,而北冥兵进攻你的国家也是某些神裔贵族早有预谋的吧,或许你的命格一开始就是被人篡改过的。但这些也都不得而知了。”

  言毕,无味望向问雪那双眼眸。

  沉默良久。

  他突然开口:“我觉得你母亲没有做错。”

  “师尊......”

  “我之前为了不让你找温寒霜复仇说了许多你父亲的坏话。但那都不是真的。”

  “你父亲很爱你母亲。”

  问雪抿了抿唇,垂下了睫帘。

  “他们的墓,在万华峰山脚。”

  无味从怀里掏出一片彩色的羽毛递给问雪,“这是你母亲的,它会指引你找到他们。”

  在交代完所有的事后无味带着温寒霜去了南海。

  而怀苍在和问雪商量后将魔界交给了猎炎和纳川。

  他们跟着彩色羽毛的指引来到万华峰山脚,找到了问雪父母的墓。

  很巧的是,这个墓离羽荣和华云他们的墓很近。

  墓碑上刻着一行字——

  故人与其夫。

  故人。

  为了不让温寒霜那个变态找到这个墓,无味只能称她为故人。

  问雪在墓前站了很久。

  怀苍就陪在他身边。

  “母亲。”问雪轻轻唤道。

  一阵风吹过。那墓边的菊花摇曳了一下。仿佛是黄泉路上吹来的故人的回应。

  “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师尊。”怀苍说着拉紧了问雪的手。

  而此时又吹来一阵风,那小菊花仿佛晃得更厉害了。

  —

  自神界与魔界的那场大战结束已经过去五年。

  魔界修复,神界重整。

  之前因为那场大战逃到凡间的魔族人士有的战后回了魔界,有的竟在凡间安了家。凡人见多了便也不觉得那些魔界来的人有多恐怖了。

  有的直接在凡间开起了店铺。

  “来瞧一瞧,看一看啊!魔界的鸡,现杀的鸡!”一个老伯叫道。

  “老马,你这个鸡摊没了帅哥当招牌不行嘞!”旁边的大娘道。

  “你懂个屁!亏你还姓董,我——”

  “你好,来只鸡。”一个白色的身影停在鸡摊前。

  “诶,好嘞!”

  大伯立刻麻利地捉了只鸡处理好给这位顾客装上。

  “您慢走!”

  顾客提着鸡走了。

  “诶哟,刚才那个穿白袍的小伙子长得真不错嘞!自从怀苍走后我都一百多年没见过长得这好看的了!”

  那位提着鸡的顾客沿路看着热闹的街道,心里一想到家里那位说今日做东安鸡给自己吃,便觉得很满意,晚上定要好好奖励他一番。

  —

  距离神界与魔界的那场大战已然过去了一百年。

  而三界一直流传着一个故事。一位神尊和一位魔尊的故事。

  神尊是个三界第一美男子。

  魔尊是个三界第一高手。

  神尊和魔尊是在街头相遇的。

  听说魔尊第一眼便爱上了神尊。

  神尊也爱魔尊。但是他不说。

  两个人因为误会闹了矛盾。

  但是神尊舍不得魔尊。带上面具悄悄来到魔尊身边陪着他。

  后来有一天,神尊的面具不小心碎了,他怕魔尊看到是自己会生气,便离开了魔尊。

  魔尊拿着那碎了的面具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

  后来魔尊和神尊重逢了。魔尊发现,自己一直都还爱着神尊。

  而且他发现了神尊的面具碎片。

  原来他和神尊闹矛盾后,神尊从来都没离开过。只是戴上了面具陪在他身边。

  他很心疼神尊。

  他终于忍不住向神尊表达了心意。

  神尊也倾心于他。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他们每晚都要做一些羞羞的事。

  时间久了,两个人的身体有点虚。

  特别是神尊,受不住魔尊的擎天柱。

  魔尊就经常买魔界的鸡,做给神尊吃。

  滋补好了,他们又继续做羞羞的事。

  神尊对魔尊在羞羞的事上做得很满意。

  这是他们隔壁邻居根据听见的动静推测出来的。

  但是后来他们搬走了。

  神尊还满不满意就不知道了。

  有很多人说见过他们。

  那些地点分布在四海八荒的各个角落。

  他们看见的最多的画面,就是魔尊给神尊剥水果吃。

  而神尊在吃下水果时,魔尊还会亲他一下。

  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

  神尊和魔尊的故事也流传得不那么清楚了。

  但人们总记得,有一位神尊和一位魔尊曾深爱过彼此。

  -

  后记——

  蓝颜玟听着祖母讲完当年的故事,她伏在床边望向躺在床上的女人,“祖母,祖父当年真的只是一块顽石吗?”

  床上的人笑笑,“是啊,只是万物有灵,众生平等,他是什么都不影响我爱他。”

  蓝颜玟看了眼床头的一盆小树苗,又问:“南海有那么多的种子,祖父为什么一定要耗费灵力用一片枯叶种这棵树呢?”

  床上的人一双碧眼望向那盆小树苗,眼中闪过万千往事。

  “因为,若没有他,就不会有你,你要记住。”

  “嗯......”蓝颜玟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头。

  祖母去世后,蓝颜玟又走访了神界与魔界,踏足北冥,寻访人间,探寻祖辈的那些故事真相,最后结合祖母讲述的点滴往事写下了一本畅销三界的上古野史小说,名为——《师尊飞升我堕魔》。

  第一百二十八章 番外:二合【古语其人之殿下的爱仆】【药神其人之罗三娘的秘密】

  【古语其人之殿下的爱仆】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那么一个或者几个特别的人,对怀苍来说是秦娘子的母性和问雪的救赎改变了他的人生,而对古语来说则是那个臃肿的胖女人潘元和朝他伸出手的狐裘少年——无昆。

  谁都没想到,那位在高台上做天帝做了几百年的男人居然是个假的天选之神。

  这个消息传遍三界时,引起一片哗然。

  人们倒是觉得,这个天帝虽然不是什么天选之神,但是他治理神界治理得还不错。

  但又有人说了:“治理得还不错怎么还会有温寒霜那种腐朽变态的神裔贵族在?我看神界不还是乌烟瘴气!”

  可谁又知道,在古语担任神主之前,神界又被那些以先祖功劳居功自傲的贵族们弄得有多乌烟瘴气呢?说话那人但凡对比一下,便会发现,古语在位的这百年神界的确是改变了很多。许多神裔贵族的势力都衰微了,但还远不够。

  而玄鸟族,作为神裔贵族中最为庞大的一支族系,若是古语明目张胆和他对着干,凭温寒霜那扭曲暴戾的性子,他推翻了自己当都不是没可能。当初温寒雪怀了问雪四处躲着他的时候,他便想过动用神界所有的力量将温寒雪找回来,把她肚子里的孽种除了。

  在这些庞大神裔族群的专权下,身居帝位之人不过是他们挑选出来用以维护自己利益的傀儡。而天选之神便是这样一个角色。

  所谓天选之神便是每几百年才会出现的一个当世修为精进之旷世之才。通常达到飞升境界的修行之人在飞升时只会周身散发出淡色光辉,征兆着他阈值的突破。

  而天选之神,则因其独特少有,在飞升之时需得承受十道雷劫。并不是说承受十道雷劫之人就能得到天选之神的神力。这雷劫只有降在真正的天选之神身上方能生效。通过了雷劫的考验,天选之神才能获得这强大的神力,同时在度过二百岁生辰时神力达到一个质的飞跃。

  但这和成为神主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和魔界的强者为王是一个道理。只不过在神界,神裔贵族同意飞升而成的凡人成为神主不过是想把他笼络成自己的利益共同体罢了。

  天选之神只不过是修为最强之人,和当不当天帝,治不治理神界本没有必然关系。但神裔贵族当然要把这最强之人笼为己用,方才安心。而天选之神当然会有一些所谓特权。而特权,别人没有你有的就叫特权。比如有天后为伴。

  但仔细想来,这权利似乎并不是那些神裔贵族赐予天选之神的,他们只不过是把那些其他飞升之人的这些权利给夺去了,而后对他们的傀儡天帝道:“你看,这权利是我专门赐予你的,你还不感恩戴德?”

  但实际上,天后又真能让这位天帝自己选吗?怎么可能?当然是从他们的神裔贵族里选一个公主,和这位天帝缔结所谓良缘,以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蝶羽灵,便是这勾心斗角中被蝶鸟族那些腐朽到恶臭的长老送出的祭品。

  而从来只把她当儿时玩伴的古语,也自然对她无意。她无情,他无意。他们不过是被利益捆绑的牺牲品。

  而古语心里真正的那位呢?竟然是鲲鹏一族被灭族之后仅存的两名王子之一——二王子无昆。

  在蝶鸟族的那场叛乱里,他的父王提前预感,将他送离了北冥王宫。

  而当时没除掉的后患,在叛乱结束北冥易主蝶鸟族后,便更难除了,所幸蝶鸟族也无心于这两个王子。

  是以无昆藏于古语背后,古语在明,他在暗。默默地想要改变神界的局面。

  好像这样,那个他们年少时的玩伴,那个在他们俩躲在草丛里偷偷亲嘴时瞧见的小姑娘,就不会在利益的拉扯中被撕得粉碎,葬于火海。

  她说:“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保密。”

  他们很感激她。

  因为若是无昆和古语的事情叫其他人知道了再传到哪个神裔贵族那里,定然是要把古语从这位从二王子面前抓走的。王子就是要和别族公主联姻的,搞个仆人像什么话?何况还是个男仆。

  可无昆从没将古语当成自己的仆人。古语是他捡来的。

  那时,他还不过是个九岁的少年。

  那天,是上元灯节。整个北冥城都在庆祝。火树银花元夕夜,彩灯万盏熠霞流。街上热闹非凡。

  鲲鹏族的二殿下从宫里跑出来游玩。

  他看着上元时节的繁华之景,很是欢快。

  路过一家泥人摊子时,他被那精巧的手艺吸去了目光。

  “公子看看来点什么?”

  那摊主见这小公子身着一袭华丽的紫色锦缎长袍,肩上披着一层雪白狐裘,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心道是个有钱的主。

  无昆拿起一只捏得活灵活现的泥偶。

  “公子好眼光,这是鲲鹏鸟,是小铺的招牌手艺。”

  “来两个。”无昆说着便拿了两个小鲲鹏,那侍从自觉地付了钱。

  无昆在街上慢慢地逛着。

  当烟火冲上空中化作一道漂亮的银花盛开时,火树带来的短暂光影照亮了街角的一个影子。

  无昆将目光投向方才余光扫到的那个巷口小角。

  他看见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那琉璃似的眼球在流光下熠熠生辉。

  无昆就那样被那双眼睛勾了过去。

  他走到那个小男孩的面前,小男孩将仰着看烟花的面转向他。那稚嫩的小脸上有些污脏,他的身上似乎还有一些被驱逐的棍棒伤痕。

  他仰头看着面前这个锦衣狐裘的小公子,一双杏眼里印出自己单薄的身影。

  无昆朝他伸出手时,他吓得哆嗦了一下,以为这人也要打自己。

  可当他触到自己时,小男孩怔住了。

  无昆只是轻轻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问:“你怎么不回家?”

  家?他没有家了。

  “你的家呢?”

  小男孩蜷着身子摇摇头。

  “没有吗?”

  他不说话。

  “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无昆朝他伸出手。

  “我家很大,你可以来住。”

  于是,男孩被无昆带回了家。

  他刚开始还是很害怕。不是没有人说过带他回家,可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要把自己吃了。他们就像口角流涎的怪物。

  当初他就轻信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那男人带他回家,说要收他做干儿子,却把他关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房子里。

  他害怕极了。可当他被关在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时,却听见了屋外的吵闹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能不能做点正经营生!这么小的孩子你也要给人牙子卖去青楼,还有没有良心了你!”

  “我为这个家我容易吗!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不卖他我们喝西北风啊!”伴随着的是东西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而后他便听见那男人摔了门走了,女人在抽泣。

  没一会儿,关着他的屋门被打开了。是个臃肿的妇人,肚子里已然怀了身孕。

  她含着泪,递给男孩两个馒头,“你走吧,再不走他回来了就得把你买到青楼,你这么漂亮的孩子,去那里会受罪的。”

  男孩愣了一下,而后只接过一个馒头,说完“谢谢”便逃离了那里。

  那妇人看着男孩离开的身影,而后低头,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喃喃道:“让你受苦了,娘欠你的......以后便唤你阿欠吧......”

  可无昆不一样,他和那些人不一样。他温润,好看,杏眼那么亮,还和自己年岁一般。

  男孩总不太爱说话。

  两人趴在床上时,无昆就拿出自己上元节买的两只小鲲鹏,递给他一只。

  “送给我?”男孩有些不敢相信。

  “嗯,”无昆点头,“以后你跟着我不会再挨饿受冻了,有我一只小鲲鹏,就有你一只小鲲鹏。”他笑得那么灿烂,嘴角的弧度勾得那样好看。

  男孩小心翼翼地将那小鲲鹏捧在手心里,桃花眸里似有水光。

  “谢谢你。”

  无昆伸手揉揉他的头,“你的话好少,不像那些聒噪的侍从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烦死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无昆,你呢?”

  “无昆......”男孩喃喃着摇了头。

  “名字也没有吗?”无昆胳膊支在床上,托着下巴,思索了一番。

  而后想到了什么。

  “要不我给你取个吧?”

  “就......叫古不语怎么样?我在那个古巷里遇见你,你又老是沉默不语。”

  “等等,不好不好,不语不好听,还是叫古语吧,怎么样?”

  男孩怔了片刻,似是在思索自己新的名字,而后轻轻|点了头。

  古语被无昆留在了身边做仆从。

  但名义上是仆从,无昆却从不让他做仆从的事,而是让他和自己一起修行,带他和自己王宫的伙伴一起玩。

  两人昼夜相伴,时间久了,古语发现自己对无昆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情。

  直到无昆十三岁生辰时,他和古语说:“我想从你这讨一件礼物。”

  “殿下想要什么?”无昆想要什么,他都会想办法弄来给他。

  “你闭上眼睛,听我告诉你。”

  古语照做闭上了眼睛。

  而当某种温热的触感在他的唇上滋生时,他猛然睁大了一双桃花眸,对上的是那双近在咫尺的杏眼。

  无昆亲了他。

  怔愣中,无昆的唇瓣已然离开了他的薄唇,而后那唇瓣轻启:“我想讨你的喜欢。”

  少年人的爱从不比成年人来得淡薄,反而更为纯粹、浓烈而无所顾忌。

  是以无昆没忍住在王宫的草丛里便将古语压在身下热烈地亲吻时,这一幕被到处闲逛的蝶安然撞见了。

  但她是他们的伙伴,她会替他们保密。

  是以在她死后,他们曾不问对错那样执着地想要改变害死她的神界乱局。

  可当蝶安然燃尽在纳川体内的那最后一点残念,对他们说出:“放下吧,我不想看见你们这样。你们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们好像才真正意识到,那个替他们保守秘密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温寒雪的死,鲲鹏族的灭亡,儿时的欢笑,都如流萤散去,抓握不住,再也无可挽回。

  那场大战之后,古语没再回到神界,无昆也没再去北冥。

  大战之后,他们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似乎再无人见过他们。

  但有人说,在那场大战后,有一个渔夫坐船迷路到了那座荒无人烟的西荒凤凰岛上,他看见一个男子坐在一只伏在地上的大鸟身上轻轻抚|摸大鸟的羽毛。

  那男子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眸,面色沉冷,可他看向大鸟的眼神是无比温柔的。

  “别担心,你是之前引来雷劫和制作凝露消耗的神力太多,修养一段时间便会好的。”他伏在大鸟身上柔声道。

  大鸟点了点头。

  那渔夫以为见了妖怪,吓得连夜逃离了那座岛。

  而之后那岛上的一人一鸟如何,便也不得而知了。

  【药神其人之罗三娘的秘密】

  提到药神,人们总会想到神界那位认钱不认人的制药狂魔。

  他声名远扬却也臭名昭著,只因为他贪婪的欲望和古怪的脾性。

  人们总就着他的尊位叫他药神,却没有人真正问过他的大名。

  不过就算有人问了他大概也是不会说的。因为这名字实在上不得台面。

  罗二狗——他的名字。

  至于为什么取出这么个名字......

  据说是因为他那后娘。

  他那风流倜傥的爹年轻时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明明是一双三白眼,却硬是生出了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

  长得好看,嘴巴又会哄人,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都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什么“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这辈子只爱你一个”,“我心里只有你”等等之类的话术简直被他炒搜饭似的翻来覆去,从这张床说到那张床。

  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糟蹋一个。不知多少小姑娘都被伤了心。

  做海王久了,欠下的风流债他掰着脚趾头都数不过来。这过程里,总会把人家肚子搞大那么几个。

  而罗二狗就是他爹某回一夜风流造出来的。

  更要命的是,他还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他爹就得了花柳病死了。这大概就是百因必有果吧。

  他娘呢?硬是把他生了下来,还一胎生了三。可惜第一个生下来就没了气,他是第二个,而最后生出来的是个女婴。

  生完他们三个,他娘也没了气。

  不过好在他娘有夫婿。

  是的,他娘有了夫婿,还和他亲爹有了三个孩子。

  不过据说她娘在婚前是个千金大小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和这罗家公子成了亲。

  可她娘和这罗公子谁也看不上谁。

  于是他们各玩各的。

  她娘就喜欢他亲爹那种专门会哄骗小姑娘的痞帅类型,轻易上了钩。

  这位罗公子呢?他喜欢那种有能力有气场的强女子。他一直和一个女药师私交甚密。

  缔结姻缘的两人,瞧着对彼此不忠,但又各有各的一往情深。

  是以罗二狗的娘死后,罗公子他也总得管着这两个没爹没娘的小东西。

  之前的婚姻是被逼无奈,但第二次罗公子当然要自己做主。他娶了那女药师。

  女药师瞧着自己夫婿的前妻生的这两娃,不太满意,不知怎么就给他和妹妹取了这样两个名字:罗二狗,罗三娘。

  连在一起,就是狗|娘养的。

  真狠。

  名字取得难听,后娘教养得也严。

  二狗和三娘从小便跟着这后娘学习各种医术与制药,深得其精髓。

  后娘总是很在意自己的钱财和美貌,有时候还会研制那种让自己青春永驻的药。

  后娘自己并没有生孩子,虽然厌恶他们的亲娘,但对这两个孩子却也是认真养着的。只不过教养教养,养而不教,使得两个孩子在脾性上总归是有些古怪。

  后娘活得并不长久。四十出头就离了人世。罗公子也早在这几年前便得了病去了。

  留下罗二狗和罗三娘。

  三娘去了魔界,高超的制药技术让她不仅使得自己的容貌永葆少女模样,还能功力大增。她还在魔界开了个专门探听消息的行铺,做着各种交易,用那些换来的东西再研制新药。赚得盆满钵满。

  罗二狗呢,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少年模样还是中年模样。他只时常觉得人们有趣,总爱窥探人心。

  但他并不像三娘那样服用什么有损身体的读心丸,而是打算研制出一种能够取人记忆的药珠。他觉得人们过去的经历不过是他们命格的注定,所以他又将那药珠称做命格珠。

  他制好那药后,首先便逮住了来买怀忧草的问雪让他试药。后来又让来求泯神花解药的怀苍试了药。

  而后他用那两个人的命格珠炼制出了几颗药丸,自己各自服了两颗。

  这药丸身临其境的效果太强,以至于当他从这两人的梦境里脱离出来时,仍觉得心有余悸。

  于是,他便告假天帝,离了神界。

  出去散散心,顺便看看妹妹。

  见哥哥来了,罗三娘自然是好生招待他。

  虽然是一母同胞,他和罗三娘确是长得并不太像,三娘像他们的娘,他就很像那个风流倜傥的爹。

  “哥哥怎么有空来看我了?”罗三娘手上夹着长烟枪抽了口烟,吐出烟圈。

  “你少抽些,还疼得厉害吗?”他指了指罗三娘手中的烟枪。

  “要永葆青春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罗三娘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只要一直抽着这曼陀罗,总归好些。”

  “你注意些吧。对了,你去看了爹娘没?”

  罗三娘斜眼瞥他,“哪个爹娘?”

  “当然是把我们养大的爹娘,你想什么呢?”他翻了个三白眼。

  两个人一出生就没了亲生爹娘,后娘又没说过他们什么好话,是以两个孩子对自己的亲生爹娘没什么感情,甚至很有些厌恶。尤其是他们的亲爹。

  “那个连母蜥蜴都不放过的男人我可不承认他是我爹,”罗三娘冷冷道,“我原以为他只对人下手,想不到连没修成人形的动物也不放过。”

  “不过那两个人后来怎么样了?”他问。

  “死了。”罗三娘无甚表情道。

  “死了?”

  “她们的母亲生下那两个半妖就因为有违天道死了,她们两个相依为命着长大,后来到魔界的无知阁来问我她们的父亲是谁。我便是那时候发现我们在世上又多了两个姐姐。”

  “你跟我说过这事。”

  “是,不过我没告诉他们是谁,只说是北部小镇的一个男人。那是那个男人的故乡。不过那对半妖姐妹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反而将那个小镇的刚做完房事的男人都捉来让他们互相|奸|淫,再取了他们的根。”

  “有些意思。”罗三娘说着嘴角勾起一个有些狡黠的笑。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在雪神和他那个徒弟他们的回忆里见过那对姐妹。”

  “是他们杀的?”

  “嗯。不过他们俩也真是有意思,彼此隐瞒对方的事情太多,真不知道他们知晓那些真相捅破窗户纸后会怎么样。”药神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人啊,有时候总是会做一些对自己没有一点好处的事情,哪怕那些事情本来和他们无关,真是奇怪......”她说着又吸了一口烟枪,脑中若有所思地回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男人......

  他衣衫褴褛地坐在无知阁门口,怀里抱着一颗比翼鸟蛋。

  “这蛋带了人的血脉,比翼鸟族不会帮你孵化的。”罗三娘对那男人说。

  “求你,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请帮我让她出生。”

  “何必呢?她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罗三娘不理解,但她还是想到了一个泯灭人性的办法,而他居然也接受了。

  那就是除去男子的生殖部位,而后不断地服用雌性比翼鸟血所制成的药丸,改变他体内的结构,他再将那蛋孵化出来。

  而这一孵,就是几十年。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精血,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到白发苍苍不人不妖的怪物。

  药神冷笑一声,“怎么不是呢?人总爱做一些奇怪的事,但又十分有意思,所以我才想要去一探究竟啊,你也是吧?就像你喜用读心术一样。”

  罗三娘思绪拉回,瞥向药神那双三白眼,吐出一口烟圈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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