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昼爬上车顶呼吸一下并不新鲜的空气，他戳戳明图的胳膊和她并排蹲在一起：“你说老大和小花啥时候才能有消息？”
“别着急，”明图的语气坚定，有一种定心的能力，“没人知道深海的环境是什么样子，说不定那里有很强大的人鱼，这个时候我们的小花就要花费非常大的精力来解决他的长辈，时间长一些很正常。”
“也对，”方昼抱着他的宝贝枪支，末了又戳了一下她，“明图，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
方昼挠挠头不确定道：“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那种感觉。”
明图皱眉倾听，耳畔满是里面的炮火和尖叫，仔细分辨之下耳朵里好像真的出现了方昼所描绘的声响，咔吧咔吧——就在不远处。
明图起身看向距离最近的一栋大楼，三四层高的楼里有一部分房间用来摆放处理厂后勤所需要的东西，还有一些则是处理人员与保卫队伍的居住房间。风裹挟着浓重的火药味呼啸而来，处理厂内部的嚎叫逐渐变小，明图忽然想起一件一直忽略掉的事：“处理厂自带的防卫队在哪？”
她转过头看向刚刚对话的男人，道：“你来了这么久，有见过他们吗？”
男人挠挠头仔细回想，不确定道：“好像没有，控制炮台的人一直通过喇叭与我们对话，没见有什么武装队伍出来。”
那就对了。
明图举起枪望向那栋楼，手指扣住扳机，轻声道：“他们不在这里，而是将自己关进了楼中。”
在发现队伍成员几乎都被感染丧尸病毒之后，队长迅速做出决定将大门紧闭，同时让每个人把房间反锁，解决自己的生命。但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进化病毒控制死后的身体，从毛孔流出的液体将房间的钢门腐蚀出一个个大洞。
明图冷声道：“远离那栋楼，做好战斗准备！”
它们在大楼里关了将近一个日夜，楼板能撑到现在肯定是个奇迹。
明图话音刚落，大楼处的咔嚓声越来越大，装甲车调整方向呈半圆形背对大楼，武器纷纷亮相，方昼扛着炮筒放缓呼吸，额头的汗珠滚落浸湿黑色的衣服。
轰隆——
侧面的墙壁被彻底撞开，几十只丧尸鱼贯而出，仿佛是一个无言的信号，所有的枪口对准它们扣下扳机，枪支的后坐力震得半边身子逐渐麻木。
“嘭——！”
炮弹炸出深坑，硝烟弥漫，腐烂的身躯落在坑底，抬起脚顽强的扑向前方。衣服上燃烧的火光映着枯槁的脸，经过训练的身体灵活度几乎和正常人一样，甚至比它们之前还要快。
炸弹炸过之后只有一小部分的肢体变成肉泥，其他地方焦黑一片，对移动没有造成任何阻碍，它们的进化越来越明显且不容忽视。子弹在内部炸开带来的影响微乎其微，十几只丧尸不受控制地冲到装甲车前，举起沾满黑血的爪子抓向钢板。
枪口正对脑袋砰砰砰！轰了十几秒，紧贴车身的尸体脑浆迸裂，灰绿的黏液四溅落到装甲车表面滋滋冒出黑烟，留下将近一厘米的洞。明图瞳孔紧缩，她意识到现在的丧尸根本不是普通武器就能解决的，在这里一直拖下去他们极有可能全军覆没。
“用火箭弹对准中间轰！我们不能在这里拖太久，快快快！！！”
车上的几乎都发现了这一异象，边缘的车辆先行启动朝着封闭的大门驶去，靠近这里的炮火声慢慢停息，声音集中到另一侧的深坑之中，近处的几栋大楼摇晃着迅速坍塌，更多的丧尸从塌陷的楼板之间冒出来朝着有活人气味的装甲车冲来，几人从车上跳下来转动门上的阀门，准备用人力将通往内部的入口打开！
有装甲车开始出现故障，上百只丧尸同时围住某一辆进行攻击，初生的思想让它们无师自通了团队合作。灼热的枪口紧贴丧尸的脑袋轰出子弹，丧尸面容狰狞，浑浊的眼珠爆开一团液体。明图脚下的装甲车被迫熄火，更多丧尸围了上来。
几辆车撞飞几只丧尸抵住熄火的车推到远处远离中心，厚重的钢板落下露出处理厂的全貌，明图一眼扫过，焚化炉被高温烧的通红，内部的墙壁和地面破破烂烂，地上满是烧焦的尸体。
明图深吸一口气拿起喇叭：“快走——”
还未来得及换气，近处一具只剩骨头连接的焦尸忽然动了两下，紧接着一只手伸出地面掀翻身上的尸体，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血肉从骨头上剥落，一部分丧尸被上层的压在下面，强化后的身体加上其他丧尸形成的肉体屏障，让它们不仅没有灰飞烟灭，存活下来的就连手脚都没有缺几只！
绝望的场景落入眼帘，这应当是地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一具具骷髅被掀翻，丧尸伴随着烈火从地面爬起，朝着活人行进。
喇叭落在地上，所有人都愣住了。
明图手指颤抖，强行镇定的声音依旧能听出里面的震惊，她看向远方的天空，那里已经不再有黑烟冒出，战斗了不知多久的人半边身子被枪的后坐力震得麻木。
离得最近的一个人举起枪，朝着丧尸的脑袋、心脏、脖子射击。
“砰、砰、砰——”
大家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瞄准丧尸的各个部位扣下扳机摁下开关。从天空向地面看去，这应当是一副绝望的场景，从四面八方冒出的丧尸被声音和生肉的味道吸引，逐渐将他们包围，残余的子弹击退不了数量众多的敌人，这是必输的死局。
“咔吧——”
明图手里攥着的枪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子弹彻底耗尽。
发出这道声音的不只是她手中的一个，更多的声音响起，她抽出匕首，身体拱起眼神狠厉，只等丧尸再前进一步就冲上去。
长风从建筑物间掠过发出呼啸和呜咽，吹动人类的头发。天边的乌云中冒出闪电，一时间电闪雷鸣，大雨要来了。
明图摁住丧尸的头颅将刀硬刺进后脖颈，圆溜溜的头扑通落地，尸身还扒着车身不愿下去。
一脚将其踹到地面，她知道这次他们应当是凶多吉少了。没有人能来救他们，唯一能拼的除了用尽的弹药就只剩几个匕首。另外几人踩过丧尸的头顶闪出十几米远，试图进入处理厂联络人员，刚爬起来的丧尸很快围上来，面目狰狞口水横流。
就在丧尸扑上去的那一瞬，一道闪电轰然落地，击碎地面上肮脏的一切！
一道堪称温柔的气息包裹住明图的身体，她瞪大眼睛看着周身悬浮的半透明丝状物，震惊道：“花……沐？！”
“不是花沐，”一道慵懒的男声在所有人耳边炸开，人类抬起头看向天空的异象，两个人影站在闪电之下，其中一人掌心冒出雷光，闪电连续不断地落到地上，炸出一个个黑坑，焦糊的气味充斥鼻间。
另一个染着头发穿着时尚一身粉嫩的男人一手将冲上来的丧尸捏爆，扫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到那看不清颜色的衣服上，微微蹙眉，脸上难得露出了点嫌弃。
春将身旁的气味与灰尘挥走，看着面前灰扑扑的女人，她身上有着雨水带来的那种熟悉味道。春抬手唤出水球洗净五指，不着痕迹打量着他们目前的状况，道：“你就是明图？”
明图警惕的望着他们，回答道：“对，你们是谁？”
“那就没错了，”将人放回车顶，春在手心颠了两下那个巴掌大的水球，善解人意的解释道，“我们是花沐的长者，也是蓝青的朋友，我是春，他是斐夜。”
他指了下一旁根本不想搭理其他人的红发男人，并无过多介绍就切入正题。
“现在并不是一个用来解释的好时机，”他回首望向处理厂中心看不出模样的丧尸，“我想知道的是，这些究竟是什么玩意？”
.
法力从天空落下，倾盆大雨砸向地面，豆大的雨滴将地表那厚厚的一层肉泥砸出一个个小坑，血水蜿蜒流向下水道，电光照亮灰色天空，雷声响起，仿佛要将所有的污垢都冲刷殆尽。
无数只触手从云层伸出，尖端硕大从天而降，砸向地上的丧尸，爆炸声不缺于耳，能扛得住子弹的丧尸在法力加持的子弹与攻击下没有任何抵挡之力，唰唰两枪毙命后就被碾成碎肉送进垃圾桶。
头顶的电灯泡滋滋发出嗡鸣，质量一般的窗帘挡住外面的景象，窗户开了条缝，风呼呼灌进来，窗帘飞舞，直到一旁的人将窗户关紧，那块白色布料才终于安分。
明图和方昼站在最中央，面前是一排年长的领导者。
他们的身上还带着硝烟的味道，面罩摘下后下半张脸和上面出现明显的颜色分层，雨水流过表面后留下弯弯曲曲的痕迹。将身上的武器和外套卸下，明图上前一步，旁边的人拦住方昼，道：“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着。”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
“外面的那两个……人，你是怎么认识的？”
明图坐在椅子上，坐姿笔挺肩胛挺直，她垂眸回答：“我不认识他们。”
“他们是来找你的，还说出了你的名字，和你朋友的，”下方坐着的人眼神犀利语气冷静，他身上的制服并不是很整齐，看样子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换上，更多的是和他们身上一样的气味。按捺住心情，男人道，“他们要找的人是花沐，那个人鱼。”
花沐从凤城基地出来后人鱼的身份很快便传到了北海，但没人料到他会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入这里，还跟着他们上了船。
明图如实回答：“他们认识花沐，知道我的名字也是因为他。”
“你知道他是人鱼，当初为什么不说，你应该知道人鱼对我们的研究有多重要。”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气的拍案而起恨不得马上扑上来，明图不卑不亢道：“这是我们原本的打算，但是我们的队长在和人鱼从凤城基地来的路上遭到了追杀，经调查追杀与凤城基地和这里都有联系，为了安全着想，我们决定等轮船到达海上后再告诉那里的领导。”
科学家气的差点喘不上气，脑袋发黑直往自己的人中掐：“所以就因为你们莫名的担忧而浪费了这么宝贵的研究时间，甚至拖到了病毒进化！”
明图奇怪的瞥了他一眼，道：“可是进化后的病毒是从研究院里传出来的啊，和人鱼又有什么关系？就算告诉你们，你能确定人鱼不会落到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手上？
“舰队没回来之前我们最应该纠结的不是这个，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难道你就坚信你手下的人没有问题吗？”
一连串问句堵的他哑口无言，上座的中年人却被勾起了兴趣，他抬手下压，那是个闭嘴的手势。他看着中央坐着的女人，她刚从外面进来，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但从处理厂救出来的那些人的描绘中，能够明显看出来她具有很强的领导能力，以及能够让人信服的语言。
科学家气愤地推门而出，房间内又重新恢复了平静，明图解释道：“抱歉，刚刚我有些控制不住心情，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我并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知道是研究院有问题？”
男人犀利的眼神不露声色的落在她身上，明图低下头，道：“病毒不会在短短几天之内就进化成这个强度，只有人为因素才是促成他们变成这样的主力……”
询问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等到明图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黑暗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明图深吸一口气，雨水打湿一切，寒湿的空气吸入肺里，转了一圈呼出来，她只感觉整个身体都放松了许多。
“那两位先生想要见你，他们就在楼下。”
两个警卫一前一后带着她下楼，明图皱起眉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找到自己。
这个地方就是培育中心，病毒泄露后由于这里距离研究院和基地中心太远，防护网和墙壁顽强撑住了丧尸围攻，前两天陆陆续续从基地中抽出许多人来大棚里帮忙，留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活了下来。
楼道的灯光有些暗，警卫来到最里面的一个休息室前，友善道：“他们就在这里面。”
“我……能在这儿待多久？”
“上面并没有要求，”他打开门，道，“您先进去吧，有什么事我们会提前告诉。”
明图点点头，迟疑着踏进门内。
休息室里空气比外面还要冰凉，简单放了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角落里还有一张床。苍白的灯光下，两个颜色鲜艳的头颅并在一处，男人皱眉看着春手里的小物件，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抬起头，眼神如同锋利的剑直勾勾地斩向来处。
看到是熟悉的人，斐夜下意识放松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腿语气戏谑：“你的那些大领导们终于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