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脸上还带着泪痕,虽然换了一身衣裳却仍有血迹渗出,她见了梁珹就止不住的磕头,李尘徽认出他就是在太后宫中弄脏他衣服的宫女。

  高升上前制止住了她的动作,王越在屏风后说道:“此女名叫珍珠,是慈宁宫茶房的宫女,今日卑职到慈宁宫找重喜的时候,她正被侍卫拖着送去慎刑司,她见到我就说今日见过重喜,卑职便把她暂且扣下细细询问,可谁知她却说出了别的东西。”

  梁珹听完便又皱起了眉,“你自己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寒下脸看向珍珠。

  珍珠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发着抖,在太后的注视下,颤动着嘴唇,“今日奴婢去茶房里准备太后娘娘要用的茶点,正好看到重喜公公在那里。他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不常来茶房,奴婢见着他便有些诧异,便问了他几句,他只说今日公主与驸马来慈宁宫,太后吩咐他亲自准备茶水。奴婢便去库房取东西了,可回来时,却正好撞见他在茶水里放东西。奴婢吓坏了,想偷跑出去却撞翻了门口的椅子,被他发现后,他用我的性命威胁我让我亲自去给驸马送茶......”

  她说到这里声音已哽咽的不成样子,像是不敢再说下去了。

  之后便是她惊吓过度,在给李尘徽送茶之时不慎跌倒,没让那杯下了料的茶水入李尘徽的口,反而让他被人带到后殿去了。

  梁珹听到这里就知道今日无论有没有那杯茶,李尘徽都会被太后扣下,然后用宫女的的性命和清白来陷害他。

  “宫女一面之词岂可当真,她今日因打翻茶盏被哀家罚了,焉知不是怨恨哀家,趁机攀咬。”太后面上恢复了镇静。

  梁珹舒展了眉心,“母后说的极是,此女的话不能全然相信。”他对又王越说道:“你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发现?”

  王越肃然道:“卑职确有一事,卑职今日并没有发现那两名宫女在慈宁宫的记档,可以确定她们并非慈宁宫的宫女。”

  此话一出,项彻就挑了挑眉,这下事情就变的好玩了,说不定还能把别的什么人拉下水。

  “那王卿可找到她们是哪个宫里的宫女了吗?”梁珹不自觉换了对王越的称呼,他现在挺看好王越的能力,他思绪缜密,每一句话都能说在在要点上。

  “时间紧迫,卑职还并未找到,请皇上恕罪。”他朝梁珹叩头,语气不卑不亢。

  “回皇上,臣妾掌管后宫事务,此事可交由臣妾来查,事情到了这里,可见驸马实在无辜,皇上一定要还他们夫妇一个公道。”皇后此刻不再唯唯诺诺,这是她摆脱太后压制的好机会。

  梁珹欣慰道:“如此就交给你去查吧。”

  他没有立刻为李尘徽说话,而是又看向了太后,“母后您看,还要驸马给您交代吗?”

  那两名宫女是从哪里来的,太后心知肚明,一旦叫他们查出来,势必会把崔家牵扯进来,那她恐怕就不只是要去车保卒了。

  太后勉强笑出了声,“皇帝都这样说了,既然这是个误会,哀家怎好再怪罪驸马。只是那重喜实在可恶,竟连哀家也骗过去了。”

  她这话说的连项彻都听不下去,重喜与李尘徽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加害李尘徽?他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项彻刚想出声,却被身旁的梁蔚用眼神制止,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听见太后又开了口。

  “听闻重喜此前顶撞过世子,被世子教训了一顿,说不定他是觉得你与端阳亲厚,把怨气撒到了驸马身上也未可知。”

  项彻之前教训宦官的事,宫里人人都知道,就连李尘徽都略有耳闻。太后若是非要这么扯,也是能圆过去的。

  梁蔚早就看出太后会这般找托词,所以才不愿让项彻多费口舌。

  如今就要看梁珹愿不愿意息事宁人了。

  李尘徽在旁边当了这么久的空气,梁珹总算想到了他。

  “驸马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梁珹把问题又抛给了他。

  “回皇上,一切听凭皇上做主。”他如实回道。

  梁蔚却在此刻看了一眼太后,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挑衅,“臣妹以为,如今重喜虽死,但他却涉嫌谋害我夫君,让他无端遭受牵连。此事该有个明白的章程,叫外人知道我夫君的清白,免得日后落人口实。”

  公主殿下没怪罪太后一句,却真真切切地准备在言官面前打太后的脸,事情是在慈宁宫出的,太后无论如何都会落下御下不严的过错。

  梁蔚要和李尘徽当一对干干净净的小白菜,殊不知他俩今日里应外合到底给太后泼了几盆脏水。

  “真狠啊。”太后在心里咬着牙,“不愧是那个妖道的弟子。”

  待到李尘徽坐上回府的马车,他才彻底松了口气,今日的事算是过去了。

  梁珹按梁蔚说的处置了此事,太后因为落了把柄在他手上也无甚异义。只是在出宫时提出重喜死的蹊跷,让侍卫搜了项彻和李尘徽的身,结果当然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对李尘徽今日的遭遇来说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小事。

  不过李尘徽此刻并不是很舒坦,因为他与梁蔚旁边还坐着个的项彻,他跟着梁蔚夫妇上了马车,说要去公主府小住。

  “你今日这样算了,她以后非但不会放过你,还会变本加厉。”项彻面色不虞地皱着眉,他沉默了一路,在马车上路时才开了口。

  “今日就算重喜活过来指证太后,皇上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她没有直接插手,随便找个人顶罪都可以,既然做不到一击毙命,那我还浪费口舌做什么。”梁蔚淡漠地回了他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之前“委屈”的神色烟消云散。

  项彻哼笑道:“你只是不愿对她浪费口舌,我看你维护我旁边这个人的时候,也没见你少说一句。”

  李尘徽见他提到自己,急忙说:“今日多亏了殿下和世子,如若不然臣就得像这衣袖一样身首异处了。”

  梁蔚瞥了眼他被砍断的衣袖,“不必谢我,今日你为我向皇上要了宫装,等做好后,就把它们送给你,就当赔你这衣服了。”

  李尘徽想了想自己到时候面对一堆裙子的画面,顿时觉得很是惊悚,急忙连声拒绝。

  “你们当我死了吗?在宫中没恩爱完,出来还要继续啊。”项彻被晾在一边,他有些不满。“荣婕妤与赵泉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我看王越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梁蔚勾起眼角看他,“对啊,我见他们是对有情人,送他们终成眷属罢了。”公主殿下对此很是坦然,可见平日里缺德事没少做。

  “那两名宫女从何而来,你可知道?”项彻又问道。

  “自然是崔家送进宫来的,崔邺因我被罚,崔先瑜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他让赵泉把会点手段的妓子送进宫,不仅是为了让事情万无一失,也是为了为自己儿子出口恶气。”梁蔚的眼底浮起了幽光。

  李尘徽这才知道王越是他们的人,终于把今日的事串成了一条线。

  梁蔚早就知道太后会怎样对付自己,只是为了让他演的逼真一点没有告诉他,她让项彻去救他就是为了引开太后的视线,她趁太后无暇他顾之时,恰到好处地发现荣婕妤的奸情,踢掉了京卫所长官赵泉,然后调转矛头用王越来对付太后,她不仅让李尘徽安然无恙,还拿到了内宫的巡防权。

  李尘徽看着梁蔚,她把所有人都算计在了里面,还能在梁珹那里演的无懈可击,可见她心黑手狠,远比自己看到的还要危险。

  梁蔚看李尘徽盯着自己,便停下了与项彻的交谈,有些奇怪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李尘徽立刻回神,“没有,殿下风华绝代我一时看呆了,”他随口奉承着,却忘了旁边还有个项彻。

  “日后你与我在一起呆久了,自然就会习惯了,不必担心。”梁蔚毫无诚意地敷衍了回去。

  他们你来我往,又回到了互相膈应的阶段。

  不明真相的项彻在心里暗骂,“又他妈开始了。”

  马车终于停在了府门前,侍从还没来的及掀帘,辛阳就跳上马车,一把推开了帘子。

  “参加殿下......”他话刚说出口,又瞥见车里还有李尘徽和项彻,赶紧在后面加上了“驸马”和“世子”。

  辛阳前几日一直没回府,错过了公主大婚,今日才第一次见到驸马。

  李尘徽见他身手敏捷,又粉雕玉砌看着很是可爱,想和他打招呼,却被梁蔚抢了先。

  “何事这般着急?你的礼数呢?”梁蔚像是对他的莽撞有些不满。

  辛阳一愣,“没...没事啊,属下就是见您回来了想给您打个招呼...”他觑着梁蔚的脸色觉得他主子不像是发火。

  “招呼打完了,你下去吧。”梁蔚无情地说。

  辛阳委屈巴巴地看向项彻,世子爷也没理他,他只好苦着脸下了马车。

  李尘徽把他的哀怨看在眼里,他在下马车时心念一动,梁蔚此前不会有什么别的爱好吧?那小孩莫不是她预备着的面首?只是当着自己的面不方便与他亲近。

  但他很快就放下了这个念头,凭梁蔚的姿色和地位要是有心收男宠,府中现在怎会如此冷清。

  而这边摸不着脑袋的辛阳找到了炳刃诉苦,“炳哥,你说殿下今日怎么了,我之前这样她也没说过我啊。”

  炳刃慈爱地摸了摸辛阳的头,“傻孩子,如今驸马来了,你就是后娘养的了。”

  辛阳打了好几个喷嚏,凄婉地唱道:“小白菜地里黄,两三岁没了娘......”

  “再唱一句,你就滚出去。”耳力超群的梁蔚隔了大半个府邸用传音入腹的密语朝他凉飕飕地威胁道。

  辛阳立刻用手捂住嘴,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