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人一生病就总会变得有些脆弱,宴安几乎是有些傻傻的看着眼前的人,却又不止是看着眼前的人,然后他伸出手,拉住了因为从风雪中赶过来而冷得如冬日水面浮冰的宴知州。

  宴知州是顿了一下。

  少年生病了,身上发着热,拉住他的温暖的手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得心像是一片包裹着火焰的冰块,即刻就要融化了。

  宴安看着坐到床沿的宴知州,却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此刻再看见大哥的心情已经和早上尴尬得想要逃离地球的心情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样了。

  他一边有些疑惑大哥为什么好像突然间变得对他好了起来,一边又因为生病有些劳累的关系不愿意深入思考,便凭借着本能行动,本能的伸手将人拉住,本能的问道:“大哥,你吃晚饭了吗?”

  宴知州眉眼低垂:“和同僚用过了。”

  宴安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他好像是有些被原身的记忆碎片影响了,因为原身,对着这个大哥,总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依恋之情。

  而宴知州的手在这一问一答之中变得温暖起来。他轻轻的回捏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此刻才解开了身上的大氅放置一边。

  宴知州住的院子离他这说不上近,脱掉大氅的意思就是眼下他不会即刻走,会在这再呆上一会。

  然后晚上没喝药的宴安就被大哥看着补了回去,好在因为生病的原因,味觉好像有些失灵,喝着这个药,倒是没有之前那么又苦又酸浓烈的味道了。

  这个药也是有安眠的作用,喝下没多久就开始犯困了,他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就睡着了。

  宴知州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床上的少年睡的万事不知,脸蛋粉扑扑的,像是谁将春日的桃花碾碎,温柔又细致的染到了他的脸上,以至于如此好看。

  他闭了闭眼,那些记忆浮光掠影般闪过,是让他昨晚不曾安眠的罪魁祸首。随着年岁渐长,心性也好似变得越发冷漠,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激烈的心情了。

  母亲的身上种着母蛊,少年的身上种着子蛊,母子相连,他却是母亲妹妹的孩子,但说起来,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妹妹。

  他好像隐隐明白母亲的妹妹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给自己的姐姐种下那只蛊,却又把自己的孩子养成解药,十八年后的解药。

  母亲的身体被中了蛊后,便是比从前虚弱许多,他也模糊的记得以前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他也记不清楚了。

  他只是默默俯下身,像梦里一样亲上了身下的人,身下的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轻轻张开了唇,于是少年的香气和着甜蜜的汁液又将他整晚包围。

  作者有话说:

  很烦,我感觉这个世界伏笔一不小心埋多了,有点难写

  013 宴公子他貌美如花

  这是一个雨天,但这雨下得也不太大,只是细密倾斜,和着冷风,一阵阵的吹拂着,她眯了眯眼。

  今天是那个孩子的生辰,也是她妹妹的忌日。

  她不愿意看见那个孩子,之前是因为那个孩子和妹妹长得太像,她不小心看上一眼,便总是心悸,而后来再看见,短暂的会面之下,那孩子的面容却像是变了许多,属于她妹妹的印记却是越来越淡,猝不及防之下,她心口痛了起来,这痛伴着一股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惶恐,铺天盖地而来,像要将她压垮。

  屋外落雨无声,她拿出了她妹妹的画像。一袭红衣,身上的银饰繁多复杂,这些银饰并不单单只是装饰,这是他们蛊女控制蛊虫的武器,没错,如今的丞相夫人,曾经是一名蛊女。

  但是她没什么天份,只会控制最基本的蛊虫。她妹妹却刚好相反,曾经是寨子里最受重视的蛊女,可能这也跟她不是父母亲生的有关系吧,毕竟只是捡回来的孤女。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在她九岁的时候,寨子被毁了。她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为什么要将寨子毁掉。只记得阿娘那天神色慌张,匆匆忙忙的赶来,让她带着妹妹,躲进自家孵化虫子的密室里。因为很多虫卵是需要不见天日的孵化环境,所以密室修得很隐秘,阿娘告诉她,要在这里至少呆三天,三天之后,阿娘会来接她,如果阿娘没有来,那就带着妹妹出来之后离开寨子,去别的地方生活,只要活下去就好。

  阿娘交代完就离开了。

  她一向很听阿娘的话,这次也不例外。

  她只觉得这三天像是生命里最漫长的三天。

  密室不见天日,白天也是十分昏暗,她带着妹妹,饿了就吃虫卵,晚上就躺在地上睡觉。被孵化出来的小虫子在地上爬来爬去,妹妹就用着那些虫子制蛊。

  终于,第三天到了。

  她一直等啊等,直等到了天黑也没有阿娘的踪影,她握着妹妹的手从密室里走了出去。

  家里没有找到阿爹阿娘的身影,但家里的东西乱糟糟的,装着蛊虫的瓷器被杂碎,晒着草药的簸箕被弄翻在地,像是被什么人粗暴的扫荡过。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大很大,照得寨子亮如白昼,整个寨子都静悄悄的。

  妹妹紧紧捏住她的手,声音在这个万籁俱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颤抖着说,姐姐,我好害怕。

  所以她在发现地上血泊里临近枯萎的半月花时,她第一时间用手蒙住了妹妹的眼睛,然后视线再随着血液的方向看去,看见了头发散乱,倒在地上的阿娘,这个血液,是从阿娘的脖子上流出来的。

  她早已经有预感,但看见的那一刻依旧无比伤心,她满心凄然,阿娘的话清晰无比的响起,让她带着妹妹去其他的地方,活下去。

  她惶惶然的带着妹妹,走上了离开寨子的路。那夜的月光透亮,地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十分清晰,但她一时之间只觉得这黑夜漫漫,长到看不见尽头。

  她安慰妹妹,没事的,你还有姐姐。

  她安慰自己,没事的,我还有妹妹。

  妹妹原本是天真的性子,遭逢巨变,一下子成了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格外的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