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会轮到谁？欧阳海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心里不由得一惊，已经退去的冷汗，“噌”地一下又冒了出来。
欧阳海连忙划开手机，翻出自己设了重重密码的文件夹，一连输入了二十六个数字、字母和稀奇古怪的符号，文件夹才慢慢地打开。
看到那些重要的视频完好无缺，欧阳海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只要这个护身符还在，那个令人恐怖的大魔头就不会轻易杀死他。
溯州市西南太子山别墅区，豪华的唐公馆内，一贯气定神闲的唐四海，今天显得有些惴惴不安，除去吃饭睡觉，那对往日从不离手的文玩核桃，也被唐四海丢弃在黄花梨木材质的方桌上。
此时，唐公馆负二层的地下密室里，室顶的日光灯散发出柔和的灯光，照耀着一排排靠墙放置的博古架，中央空调的出风口，缓缓吐着温暖的柔风。密室里的温度一直恒定在20c左右，空气湿度恒定在45%左右，这样的温湿度不仅对保存纸质书画有利，人生活在这里也会觉得很舒服。可是唐四海现在很不舒服，他站在密室的中央，目光在那些价值连城的珍贵文物上来回逡巡，人也显得有些踌躇不定。
当唐四海在溯州市和边西省的房地产行业干得风起水生，叱咤风云的时候，不知不觉风向悄悄变了。自2013年开始，在中国大陆房地产赚得盆丰钵满，捞够了钱财的香港李首富，就开始不断地从内地撤资，经过五年不间断的减持，到2018年，李首富终于彻底退出了中国大陆和香港的房地产市场。几乎同一时期，“中国房地产十大功勋人物”，“搜猴”中国有限公司的创始人潘十亿，也开始悄悄从房地产撤资。2014年2月，“搜猴”中国有限公司宣布，将上海的“搜猴”维纳斯广场和“搜猴”安静广场及其权益全部出售给金融街控股股份有限公司，总交易金额为人民币52亿元，在一阵紧锣密鼓地抛售国内产业以后，潘十亿夫妇携巨款跑到某国定居。目前，“搜猴”中国有限公司账面上只有6亿资金，而“搜猴”中国有限公司欠税金额却达到20多亿，欠国内各大银行贷款42亿。还有曾经的中国首富王某林，也于去年宣布退出房地产行业。
唐四海也感觉到，房地产行业不如前几年好干了。前几年，每当有新楼盘开盘，人们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拿着马扎抱着被窝卷，在售楼处外排起了几公里的长队。甚至一个楼号动辄就能卖到三四万块钱，前几十个楼号，大多都被建设局、房管局、土管局、城管局等有关领导提前送给了他们的关系户。好楼层好位置的楼房，可不是凭提前一天两夜排队排出来的。那时候，只要签订了购房合同，就算是赚了一笔不菲的钱财。
在2008年和2015年，楼市也曾经出现过短暂的疲软。但是随着国家出台房地产利好政策和大笔资金的注入，房价很快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蹭蹭”地继续攀升，就像经历了两次弱小的寒冷空气，房地产很快就又恢复到了温暖的春天，甚至直接进入到了炎热的盛夏。
现在新楼盘开盘，售楼处门外也会排起长长的队伍。然而，唐四海这些开发商却知道，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他们花二百到三百块钱一天雇用的托儿，还有一大部分都是闲得无所事事的吃瓜群众，他们来这里排队纯粹是为了领取售楼处允诺的一桶豆油或者一袋大米，真正来看楼想买楼的，连十分之一也没有。
为了实行“饥饿营销”，自去年开始，唐四海联络了边西省十几家有影响力的开发商，故意放慢新楼盘的建设进度，已经开售的楼盘也都是紧紧“捂盘”，故意制造房地产市场楼房紧张的氛围。他们又雇用一些所谓“大微”，纷纷抛出明年楼房价格将会涨价多少多少，今年不买将会亏损多少多少，攒钱永远撵不上楼房涨价等等文章，确实吸引不少善良吃瓜群众的眼球。这算是为房地产市场打了一针强心剂，让房地产市场出现了短暂的“回光返照”，收割了最后一茬“韭菜”。
因为四海集团和泰达集团历史上就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因此在成立“联盟”时，唐四海就没有邀请泰达集团加入。让唐四海恨得牙疼的是，在他们“联盟”成员“捂紧”楼盘，制造楼盘紧张假象的时候，泰达集团却加快楼盘修建速度，使用促销手段，竟然成功清空了泰达集团95%的库存，甩掉了包袱，实现了轻装上阵。当时，唐四海和“联盟”其他成员还在嘲笑泰达集团秦泰来鼠目寸光，想等到房地产市场回暖以后，看泰达集团如何跳脚后悔的笑话。然而，等来等去，等来的竟是他们“联盟”成员的笑话。
有不少吃瓜群众对房地产开发商雇佣的“大微”言论深信不疑，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了半辈子的血汗钱掏空了不算，大多还都背上了二十年至三十年的沉重按揭贷款。今后二十年至三十年，这些购房群众都不得不为偿还房贷而节衣缩食，生活水平一直在贫困线附近上下浮动。
等把这最后一批潜在的购房群众的血汗压榨干净以后，即使有某县委书记公然号召本县公职人员，“买了一套买两套，买了两套买三套”，房地产市场还是软塌塌的，没有一点儿雄起之色，成交面积，成交金额，都创下了二十多年以来的历史最低。
从去年开始，建筑市场的上游产品普遍涨价，尤其是钢筋、水泥等建材费用和人工费用大幅增长。而楼房售价不仅涨不动，开发商们为了刺激疲软的市场行情，不得不采用赠送面积，赠送装修的促销方式，实际在变相降价。即使这样，开发商的利润还是颇丰的，因为他们之前获取的都是暴利。你若不信，你就看看中国企业500强，除去金融、能源等大型央企以外，究竟有多少企业涉及房地产开发，有多少是以房地产开发为主要产业。
唐四海对这些都不在乎，因为他在杨建军时代，拿到了大批的廉价地皮，这就让唐四海的四海集团在成本上有了绝对的先天优势，在溯州房地产行业，他唐四海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让唐四海忧心忡忡的是，已经退居二线的前溯州市委书记杨建军，目前正在接受边西省纪委监察委的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而被四海集团豢养多年的溯州市副市长、公安局局长苟尚文，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被平调到了省民政厅担任厅党组成员、副厅长。这不仅让唐四海的四海集团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把保护伞，而且让唐四海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竟让他产生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对于杨建军被省纪委审查和调查，完全在唐四海的预料之中，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工作，并不十分担心。
杨建军胆子大路子野，在溯州七八年，民间传言说他贪污了有一亿。屁！唐四海心里暗骂吃瓜群众想都不敢想，这些年，仅仅他唐四海送给杨建军的就不止一两个亿。当然，唐四海比较小心，除去少部分现金是直接交给杨建军或者他的家属以外，唐四海还高价收买了两张中奖体彩送给杨建军，杨建军让他家属在体彩中心兑了奖，并按规定缴纳了个人所得税，这是写在杨建军的领导干部个人财产情况登记表中。唐四海绝大部分行贿杨建军的钱财，都是通过比特币作为中介进行的。虽然，这样做杨建军要有一部分损失，但是行贿受贿不留一点儿痕迹，对受贿人和行贿人都是有很好的保护作用，安全系数确实非常高，目的就是为了对付纪委的审查和调查。
唐四海最担心的还是苟尚文这一头儿，苟尚文毕竟掌握了唐四海和四海集团的不少黑料，而且，有苟尚文在溯州，公安局几乎就是唐四海手里的面团，想让他圆就圆，想让他们扁就扁。有些唐四海做不到的事情，苟尚文一句话就办得妥妥的。
凭直觉，唐四海认为苟尚文平调民政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重庆文强不就是从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调到市司法局担任局长以后犯的事儿吗？傅建华也是由常务副部长调整为司法部部长才被双规的。凭直觉 他觉得上边就要对苟尚文动手了。
不过，唐四海没有工夫和心情去想苟尚文的事情，自己一头苍子还摘不干净，他哪有闲工夫去想别人的烂事？
想想自己为了统一溯州地下黑势力，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为了拆迁，更不知道杀了多少带头闹事儿的刺儿头，尤其是他谋杀过溯州地委委员、溯州市委书记林青峰这样的厅级干部，也谋杀过陂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蒯畅晖这样的公安系统干部，他唐四海就是长了九个脑袋，恐怕也不够砍的。
动则乱，静则安。唐四海不敢大规模地动钱，也不敢像李首富那样，把自己的楼盘打七折卖掉，他不确定上边是不是已经盯上他，唐四海不想因为自己一番骚操作，把自己弄进去。
唐四海现在只能采用零敲碎打的方式，偷偷地通过购买比特币的方式把资金逐渐转移到境外。还有，他想把收藏在地下负二层的这些价值连城的珍贵文物，通过走私途径偷运出国境。这些文物如果在境外拍卖，可是能够拍出天价的，从几百件文物中随意拿出一件，就足够他唐四后半生奢侈的生活了。
唐四海戴着白手套，从博古架上拿起一个棠梨色扁鼓腹的宣德炉，仔细端详着这个从庞永年家抢劫来的好东西。唐四海查看过佳士得和苏富比拍卖纪录，这个宣德炉的拍卖价格一定会突破一亿人民币，如果运气好，甚至可以突破两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