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悬于大漠地平线之上,在天空中铺展出一片壮阔的橙红晚霞,层云尽染,格外壮观,宛若油画般绚烂。

  古城楼下,曼妙的身躯上披着一层纤薄如蝉翼的明艳罗衣,赤足在洒金沙漠里翩然起舞,微卷的长发乘风而起,极致的红黄色调和古老神秘的断壁残垣交相辉映,白瓷软腰勾人心魂,金片玉足摄人魂魄,美得瑰姿艳逸,柔情绰态。

  若是一不小心对上那双慵懒含情的眸子,便顿时飘飘然如临九霄云上。

  一舞封神,不外如是。

  辽阔孤寂的沙漠深处好不容易迎来远方来客,方才还喧嚣热闹,此时却如无人之境一般寂静无声,唯有远处传来的袅袅之音随风悠扬。

  所有来客的目光都惊人一致地注视着那一道火红的身影,无论男女,面露痴迷,显然是都看呆了。

  直到一曲舞毕,人群中不知是谁才缓缓感叹了一句:“奚神跳得好美,都分不清她是神还是妖了。”

  反正不是凡人就对了。

  一时间周围所有人都被引起了共鸣,纷纷附和赞同。

  等苏芷迟霍他们看完热闹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烤炉上鲜嫩可口的羊排已经黑成了一坨炭,还冒着一缕泛着焦香的黑烟。

  而本应该在炉边烤肉的宋归鸦,却不知所踪。

  ……

  斜阳西沉,天边辉煌散尽,浮现一片青灰色的暗茫。

  收工之后,拍摄沙漠之舞的团队雀跃不已。

  这还是拍宣传片多年以来,第一次一个小时之内完美收工,晚上加个班赶一赶,明天就能出效果片了。

  整个团队都对奚桐月感激又敬佩。

  奚桐月沐浴在一片赞美声中,面色从容冷淡,微微朝众人颔首后,便款款朝着刚扎好的帐篷走去。

  刚走到门口,奚桐月停下脚步,对池瑜说道:“这里没事了,你去忙吧,明天拿到成片再过来。”

  池瑜正要掀开帐篷帘让奚桐月进去,闻言手上一顿,余光瞥见已经掀开一条缝的帐篷里,有一道可疑的身影闪过,第一反应是有私生混进来,转头正要说话,就看见奚桐月的眼神,瞬间意会。

  “好的,那我先回去了,奚老师有事打我电话。”

  “嗯。”

  等池瑜走后,奚桐月静静地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才掀帘走进硕大的帐篷,一进去,肩上摇摇欲坠的轻纱罗衣,便顺着细滑的手臂滑落在地。

  罗衣宛若一朵被火烧过的云朵,堆叠在她雪白细腻的足旁。

  几乎同时,一双温暖至极的手已覆上略微冰凉的腰肢,轻轻一揽,奚桐月便跌入了某人怀中。

  宋归鸦从身后将人牢牢圈在怀里,下巴轻轻搭在对方肩头,低声道:“现在虽然还没出夏,可沙漠里昼夜温差大,陛下怎么穿的这么少?”

  “宋小姐鸡鸣狗盗的事做多了,都不知道不请自入是为贼了?”奚桐月嗓音懒懒,衬得她风姿摇曳。

  这是变骂她狗贼呢。

  宋归鸦心领神会,见她好歹是愿意跟她说话了,所以也听得舒心,索性认道:“是是是,我是贼,不过是采花贼。”

  说着,宋归鸦松开手臂,略一侧身,转到奚桐月面前与她相对,一根纤长骨指勾住她的红宝石镶金耳坠,一副风流作态。

  “不知眼前这朵开在沙漠里的红楹,可愿被采撷?”

  宋归鸦本就生得极其漂亮,眉目透着冷冷的清俊,眼眸澄澈,似藏笑意,举手投足之间洒脱自然,做起调戏人的动作来倒显得格外飒意。

  惹得奚桐月心脏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挠过,酥痒得很。

  她凤眸微眯,睨了一眼宋归鸦,旋即转身坐在折叠桌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宋归鸦不明就里,笑道:“还生气呢?”

  “有什么可生气的?”奚桐月眼尾微扬,小红痣比耳边那颗红宝石还要风情几分,“不过是雀儿的翅膀硬了,我喜欢软的,便换一只软的就罢了。”

  “那怎么行?”一想起刚才沙漠里那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宋归鸦就急了,语速难得急促起来。

  奚桐月神色不动,“怎么?只准你躺在我身边梦会故人,醒来三缄其口,还不准我换个顺眼的来?”

  听到这话,宋归鸦神色微敛,试探道:“你知道了?”

  奚桐月面色倏尔冷了下来,不答反问:“如果我不问,你还想瞒我多久?”

  面对宋归鸦时,奚桐月鲜少冷脸,此时她乌瞳幽深,沁透着令人惊心的冷意,俨然有居于金殿之上的威严凤气。

  一时间,万籁俱寂。

  帐篷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口隐约透近一道还未消逝的天光,落在宋归鸦低颤的睫毛上。

  本以为以国师被磋磨九世落下胆小怕事的性子,上次入梦之后会第一时间溜之大吉,免得被奚桐月发现以后惩治折磨它。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逮着了。

  不得不说,陛下的敏锐程度当真不容小觑。

  不过,倒也是情理之中。

  许久之后,宋归鸦才发出一声低叹:“阿殊,我不是故意想瞒你,只是……”

  “它要挟你?”奚桐月尾音上扬,语气透着危险。

  “与国师无关,它要挟不了我什么。”宋归鸦摇了摇头,无奈一笑,“只是这些事从一开始你就不打算让我知道,如今我却从别人口中知晓,我怕你不高兴。”

  金乌西落,天光渐暗,奚桐月坐在阴影处,看不清神色。

  奚桐月不愿告诉她历经九世换她重生的原因,宋归鸦是知道的。

  她是不愿意让她背负如此沉重的感激,更不愿让这件事影响和沾染她们之间的感情,让这份感情变得不够纯粹。

  她希望自己是因为心动爱意而跟她在一起,而不是所谓报恩。

  她怕这件事一旦宣之于口,未来她们之间但凡发生任何问题,无论对错,宋归鸦都会不究缘由,先一步忍让迁就。

  她以一己私欲,让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回到这世间,摆脱了死亡的枷锁,却用另一种方式,让恩情变成一道徒有其表的华美牢笼,永远地圈禁住宋归鸦。

  这对于谁而言,都是不公平的。

  然而,奚桐月却低估了她对她的爱。

  宋归鸦语气和缓,极尽耐心,又不乏温柔:“我想着,如果有一天你愿意了,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奚桐月终于开口:“如果没有那一天呢?”

  宋归鸦笑道:“那也没关系,阿殊,不管有没有你以九世磨难换我一命这件事,都不会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丝毫的影响。”

  “是么。”奚桐月红唇悠悠上扬起弧度,却没有丝毫温度,“可我认识的宋将军,只不过食君一点俸禄,便不惜抛却一切,以身殉国。”

  症结就在这里。

  奚桐月深知宋归鸦的心性,又尝过失去她时足以刻骨铭心的痛苦,怎么可能轻易抹去。

  无数个日夜的期盼,九世的漫长轮回,岂是一般人能够切身体会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怕宋归鸦如愿重生,夜夜睡在她身边,又殊知明天世界末日,她会不会身披战甲挡在所有人身前?

  一想到这,奚桐月内心深处由衷地恐惧,只觉得浑身发寒。

  宋归鸦只觉得心尖发疼,她单膝跪在奚桐月身前,将她冰冷的手轻轻放在胸前,薄薄衣衫下的暖意传达到掌心。

  她抬眸对上她晦暗的视线,恳切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你也当知我。”

  她纵然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却也知道,这世间唯爱不能等价交换,亦不能如同买卖商品般斤斤计较,你给了我什么,我便要给你同等价值的东西。

  爱不分轻重,更不分深浅。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会因感激多一分,也不会因死亡少一毫。

  “我爱你,是许久许久以前,就早已存在的事。”

  “那时我怯懦,顾忌于礼法,不敢妄想,可你也当知,人可忍受绝望与黑暗,是因为从未见过光明,若得幸见到了,哪怕是一缕幽光,抓到了也不会再轻易松手。”

  奚桐月定定地望着她,置于她胸前的那只手向上游移,直至她的脖颈后方,旋即身子向前微微一倾,俯身凑到她面前,距离那双淡唇只有四指宽的距离,“宋归鸦,记住你今天的话。”

  宋归鸦承诺:“好。”

  话音落下,她便猝不及防地被压倒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染着冷香的长发扫过她的面颊,泛起一阵痒意,随后落在耳旁,目光倏尔对上那双点漆黑眸。

  咫尺可见,却又深不见底。

  奚桐月嗓音慵哑,吐气如兰:“做给我看。”

  宋归鸦双颊一片绯红,浅淡的唇仰头迎上绽放如火的唇,搅弄唇齿,炙热的呼吸瞬时交缠,温凉湿润,沁人肺腑。

  只是几天没见,两人就像是极度渴水的旅人,相互汲取着对方的水分,激烈程度可想而知,翻来覆去时还差点将整个帐篷撞翻。

  这么一撞,宋归鸦才恍然回想起眼下的境况。

  在沙漠拍戏的这段时间,每个人都要住帐篷。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帐篷与帐篷之间的距离相隔地也十分接近,以至于一间帐篷里说话,左右都是听得见的,几乎毫无隐私可言。

  于是,宋归鸦手下的动作顿时放柔了不少,在一颗小点上轻柔挑弄。

  在一场激烈过后乍然温柔,反倒更容易让人热血沸腾。

  一声克制的低吟后,奚桐月脑海一片绚烂,身形微微颤抖,然后缓缓放开一直捂着唇的手,胸口急速起伏,不停地吸取大量的空气。

  宋归鸦轻吻她的眉心,将她揽进怀里,枕着自己的手臂。

  两人并排躺在地毯上,如瓷如玉的身上堪堪盖着一条白色的羊绒毛毯,一起仰望着帐篷顶端天窗外的景色。

  外面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深蓝的天幕中正流淌着璀璨的星海。

  如梦似幻。

  之后的日子,宋归鸦夜夜都在奚桐月的帐篷里过夜。

  一开始还知道遮遮掩掩,到后来发现剧组演员增多,帐篷不够用,导演问都没问就直接让顾圆圆把她的帐篷收拾一下,让给别人住。

  于是,后来她索性一入夜,就光明正大地往奚桐月帐篷里钻。

  反正全剧组都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还欲盖弥彰个什么劲儿。

  起初两人还蜜里调油,小别如新婚,直到后来,奚桐月才发现宋归鸦的精力有多旺盛。

  白天拍戏,晚上还要跟她“秉烛夜谈”。

  每天晚上都这样,这谁受得了?

  关键是还不能出声。

  以至于拍摄结束前一天,奚桐月狠狠地警告了宋归鸦一番,一年都不准碰她。

  当晚,她就被赶出了帐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沙漠昼夜温差大,宋归鸦站在奚桐月的帐篷外瑟瑟发抖,叫苦不迭,无论怎么保证求饶都没能进去她的帐篷。

  倒是周围人被引起了注意,裹着军大衣端个小马扎就出来嗑瓜子看热闹。

  没一会儿就坐了一排绿油油的吃瓜群众。

  宋归鸦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被这么当猴看,无奈之下,她只能转道去顾圆圆的帐篷。

  刚走到门口,池瑜就从里面出来了。

  见着宋归鸦过来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神色,而是面容端肃,直接开口来了一句:“圆圆生病了。”

  宋归鸦还没意识到不对,眉头轻拧,“怎么突然病了?”

  池瑜一本正经道:“可能是温差大,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着凉了,有点感冒。”

  感冒虽然不是大病,但沙漠里条件不好,万一高烧还是有风险。

  宋归鸦略微有些担忧,忖道:“送补给的车还没走,要不让她先回市区去休息,万一不舒服,还能及时去医院。”

  池瑜却面不改色道:“不用,已经吃了药,好好睡一晚就好了。”

  宋归鸦正要再劝,余光瞥见帐篷被掀开一角,顾圆圆伸了个小脑袋在那张望,看见她的一瞬间,又迅速缩了回去。

  即便再迅速,宋归鸦还是没错过,她健康红润的脸上,闪过的那一抹心虚慌乱。

  宋归鸦:……

  懂了。

  誓死不做灯泡人。

  宋归鸦灰溜溜的来,灰溜溜的去,转眼又回到了奚桐月的帐篷前。

  吃瓜群众再现,目光中却比刚才多了一丝诡异的同情。

  失宠的金丝雀不如鸡,可怜得嘞。

  宋归鸦视若无睹,一屁股坐在帐篷跟前,吹起长哨,高低起伏,又长又短,仔细一听还觉得怪好听的。

  殊不知这是宋归鸦的加密暗号,只有奚桐月听得懂。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十分哀怨地向奚桐月诉衷肠,求原谅,告饶讨好。

  足足吹了十分钟,奚桐月终于被打动,放了她进去。

  吃瓜群众原本以为宋归鸦今晚要夜宿沙漠了,没想到一首小曲子就让奚神心软了,连连摇头。

  美人难过美人关呐。

  宋归鸦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昂首挺胸地迈进了帐篷。

  一进去,就看见奚桐月正翘腿坐在床边,单手托腮,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而床头正站着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俨然是杜笛风封的那只“姬将军”。

  霎时间,宋归鸦明白过来,方才外面那些人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了。

  原是奚桐月趁她不在,竟弄了只鸡进来陪她过夜。

  奚桐月抬手抚摸了一下它健硕的翅膀,大公鸡顿时气势大涨,胸脯一挺,比她刚才走进帐篷时挺得还要高上不少。

  宋归鸦眼神幽怨,双唇紧抿,不满道:“杜笛风来探班,怎么还带只鸡?”

  奚桐月也不答她,葱根指尖点地,径自道:“晚上你睡地上。”

  宋归鸦一怔,垂眸看向波斯地毯上铺着的加厚被子。

  嗯……

  随后,奚桐月又摸了摸红而软的鸡冠,对姬将军道:“盯着她,不准她到我的床上来。”

  姬将军:“咯咯!”

  宋归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