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收尽,夜幕深沉,如暗蓝色的琉璃瓦片。

  宋归鸦回到竹屋的时候,黎星若和秦依已经吹灯睡下了,只有另一侧的竹帘后还闪烁着油灯橘黄色的微弱光芒,照出一方格外温意的空间。

  掀帘进去的时候,奚桐月正斜倚在窗边看外面的浓黑夜色。

  如绸缎般乌黑柔润的长发散落下来,借着山风吹干沐浴烘干后剩下的潮意,偶有的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满室都是如同春雪煮茶般散发出来的幽然冷香。

  清冷精致的面容并没有因为烛光落下些许暖色,反而更衬出一丝冷寂。

  兴许是被脚步声惊扰,奚桐月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来看她,眸色比夜色更深。

  “回来了。”

  怕吵醒屋里的其他人,她声音轻柔,倦懒的音色里无意间带出一抹娇慵,柔软酥骨。

  宋归鸦呼吸一窒,放下竹帘的手也显得滞涩。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对奚桐月的所有念头早已不清白。

  哪怕对方只是随意地同她说一句话,她都觉得那双殷红如海棠绽放的唇瓣,活像两片娇艳的招魂幡。

  轻轻一动,就能将人的魂儿都勾没了。

  宋归鸦试图挪开眼睛,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再盯着那对幡看,以此将某个肆意疯长的念头遏制在心底。

  “嗯,你怎么还没睡?”她低声说话时,嗓音带着哑。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奚桐月没睡自然是在等宋归鸦,两人床头之间只有一盏灯,奚桐月不可能不管不顾,自己把灯吹了睡觉。

  问这种问题,完全是没过脑子。

  宋归鸦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心底的那一点绮念瞬间被尴尬所取代。

  而奚桐月意识到宋归鸦的不对劲,漂亮的凤眼微微扬起,走到她面前,随即伸出藕节一般的手臂,将两根微凉的手指覆在她的额头上。

  “方才杜笛风来找过我一次。”宋归鸦像是被烫了一下,不自觉后退半步,趁奚桐月的眉毛还没拧起,连忙把话头转开。

  “参加录制之前,他听身边的助理谣传他姐姐的事,信以为真,所以在节目里与我不对付,因为这个特意来跟我道歉。”

  “另外让我向你转达,等节目录制结束后,想请我们一起去杜家老宅吃饭。”

  奚桐月慢条斯理地蜷回手指,“他是想从我这知道当年宋宇出轨的小三是谁。”

  宋归鸦点头,“吃饭的事我还没应下,你若是愿意我明天告诉他。”

  奚桐月言简意赅道:“不去。”

  意料之中的答案,宋归鸦笑了笑,“好。”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今天的事,我同样也该好好谢你。”

  狗仔发布监控截图曝光出她“知三当三”,谣言影响颇为巨大,网上排山倒海的斥责和辱骂甚至都引起了官媒的注意。

  如果不是那狗仔后续放出的视频证明了她的清白,恐怕她没被太平洋的海水淹死,在走出海岛的那一刻,也会被大众的口水淹死。

  更遑论以后要怎么在圈内立足。

  即使宋归鸦第一次涉足现在娱乐圈,她也能猜得到这段澄清视频是早就准备好的,狗仔突然改口也定然是有人为因素,否则根本没办法在短短十几分钟内改变舆论方向。

  这一番熟悉的操作,与上次参加舞蹈综艺时的情形十分相似。

  能特意为她做这些事的,也就只有奚桐月了。

  奚桐月也没有否认,缓缓道:“怎么谢?”

  她的嗓音本就好听,处于低音域时愈显得蛊,此时一双深眸定定地凝视着她,带着薄雾一般的靡靡之色,纤薄的红唇微翘,一张一合间是不染俗尘的风情。

  宋归鸦陡然间只觉得身子一麻,倏尔大脑空白,已然像是一个被山中妖精吞食了精魂的痴妄之人,满心满眼都是奚桐月的招魂幡。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奚桐月见她呆愣在原地,鸦羽的长睫却时不时在轻轻颤动,于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在外人面前,奚桐月几乎很少会笑,就算笑起来也是透着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可现在却笑地清滟绝尘,明媚众生。

  宋归鸦蓦地回过神,声音因为喉咙缺少水分而变得格外喑哑,“奚老师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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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桐月将靡颜腻理的脸凑到宋归鸦面前,以极致魅惑的语气蛊惑着她。

  “宋归鸦,吻我。”

  猛然间,宋归鸦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

  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一切感知前所未有地被放大,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尖,带着奚桐月身上特有的香味,那一颗小小的红痣似是活了,像一根红色的细线不断向她缠来,所有被压抑的妄想如焰火般瞬间被点燃。

  什么君臣尊卑,什么世俗纲常,统统都被烧成了灰烬。

  鬼使神差之下,她喉头微动,想就这么吻上去。

  阖上双眸逐渐靠近那抹诱人的一瞬间,窗外忽然传来飒飒的响声,是急落的雨点砸落在屋檐上的响动,随即而来一道电光将橙黄色的屋内照的煞白。

  电闪之后即是雷鸣。

  震耳的轰鸣在天边乍响,宋归鸦恍然清醒过来,一睁眼便望见奚桐月漆黑深眸中来不及掩藏的深晦缱绻,再次失了神。

  屋内的余温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窗边的烛火颤抖几下,最终还是被吹熄。

  昏暗中,隐约只能看见奚桐月垂下了眸子,再抬眸时,矜贵的面容已恢复往日的慵懒神态,眼底除了一点几不可察的冷沉以外,再不见其他情绪。

  气氛被骤变的天气破坏,兴许是时机还未到来。

  奚桐月没说什么,准备转身上床睡觉,倏尔一只白皙滑嫩的手覆上她的脸颊,炙热的唇吻住了她。

  眼眸中的冰雪乍然消融。

  宋归鸦只觉得奚桐月的唇原本就纤秾诱人得紧,如今才发现原来竟能软嫩到这个程度。

  一种绯靡的酥麻感从脑后沿着脊骨下钻,聚集在某一点。

  那是一种跨越时空的极致感受,好似朝思暮想的隐晦情绪终于得到宣泄,一切渴望都得到了实质的回应。

  她轻柔地描绘着她的唇形,强势又不失温柔,哪怕没有任何经验可言,却也出乎意料地令人心颤。

  直到奚桐月受不住这磨人的亲法,双手扣住宋归鸦的腰肢,将她压在竹床上。

  “唔……”

  趁着宋归鸦张唇的间隙,浅尝辄止的吻变成撬开齿关的热烈滚烫。

  窗外淅沥的雨声将这唇齿之间的缠绵呓语掩藏得恰到好处。

  结束的时候,两人交缠的气息还有些不稳,唇瓣微微肿起,即便没有照明,也能瞧见上面还沾染着莹润的水光,本就松散的兽皮裙也被扯得凌乱不堪,身体的热度并没有因为寒气而冷却,甚至隐隐有上升的趋势。

  若不是条件限制,她们恐怕还会做出更加过火的事来。

  两人面对着彼此躺在竹床上,谁也没说话。

  半晌过后,奚桐月伸出两根清透的手指,揉捏着宋归鸦果不其然还在发烫的耳尖,清媚的嗓音透着一丝揶揄:“你的表现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对我是觊觎已久。”

  宋归鸦抿了一下唇,无从辩驳。

  她想,久也不久。

  久到年少入宫初见奚桐月在竹林落下一片衣角,不久到前段时日才肯坦然面对这深埋多年的隐晦情愫。

  只是没想到,奚桐月对她也有同样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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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一同长大的情谊,更不是君臣之义。

  可她又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生情的?

  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宋归鸦再看奚桐月的时候,见她双眸紧闭,纤长的睫毛微颤,呼吸逐渐匀长,俨然是已经睡了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晚,宋归鸦做了一个梦。

  做了一个,大逆不道,缠绵交错的梦。

  ……

  次日一早,宋归鸦醒来,窗外依旧下着雨。

  身边的兽皮毯上还存有余温,奚桐月应该是刚刚起床去洗漱了。

  回想起昨夜一幕幕无法言明的画面,宋归鸦默默将身上因为天气而湿腻的贴身衣物换了新的。

  恰好在这个时候,奚桐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秦依和黎星若。

  宋归鸦慌忙将换下的衣裤塞在衣篮下,掀开竹帘走了出去。

  黎星若见他出来,打招呼道:“鸦鸦,你醒了?难得见你起的比我们还晚。”

  宋归鸦瞥了一眼坐在竹椅上悠哉喝水的奚桐月,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面上维持着一派从容淡定,“昨晚忽然下雨,睡得有些晚了,你们已经吃过早点了?”

  “没呢,咔咔塔察部落的人今天都还没来。”说到这,黎星若明媚的笑容转而挂上一丝哀怨,“听摄像师说是因为下雨,海上不平静,船和直升机没办法开,所以部落的人和物资都上不了岛。”

  宋归鸦疑惑:“部落勇士和首领杰他们不住在岛上?”

  部落里的物资也是从外面运来的?

  “是的呀,我们通关回来的那天晚上,咔咔塔察部落所有的人都完成任务离岛了,除了特派给我们的那几个勇士会定时定点上岛给我们送物资,其他人估计现在都已经躺在家里看着节目里的我们艰难求生呢。”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部落里会有牛羊肉这种东西。

  不过看眼前的天气情况,短期内物资和干活的人恐怕都不能上岛了。

  她们只能自力更生。

  洗漱完之后,宋归鸦跟奚桐月打了声招呼,头顶着大叶子去了隔壁迟霍和杜笛风的竹屋,打算商量一下怎么度过剩下的几天。

  一进门,就看见本就不大的竹屋里,挤满了人,显然是雷雨天在外面搭帐篷也无济于事的摄像师们。

  “师父,你怎么过来了?”迟霍扬起笑脸,从人群里挤出来,凑到宋归鸦面前,“有事你喊一声,我随传随到,怎么还亲自冒雨过来。”

  杜笛风也凑了过来,热情洋溢道:“宋老师是来找我的?”

  宋归鸦扫视一圈,发现一屋子面熟的人,唯独一直跟拍她的小刘却不见了,反而多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生面孔。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