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总是比以往更寒冷,徐悠建议他不要长时间烤火,要多走动,望着那些雪渣子,迈不出脚步。

  终还是听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往院中走去,雪差不多都化了,他没再让人跟,反正现在东宫人那么多,大概率也出不了什么事。

  他不自觉就往人少的地方走,脚步声没有那么嘈杂,心情也愉悦不少,正当他想回去,马勒戈壁,又迷路了!

  他尝试原路返回,越走越迷糊,听见某个房间声声议论,还听见易辞潇的声音,去还是不去?已经累瘫肚子还饿,还是找易辞潇先回去再说吧。

  太过于紧张,脚步渐渐放轻,拍抚胸口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易辞潇不恐怖,一点儿都不恐怖,不断自我催眠,他听见了在谈话的内容。

  “上次放火,五皇子就是个靶子,幕后主使是尚官景,属下还在收集证据,这一次尚官景就是想借主上先灭了五皇子,主上怎么想?”

  易辞潇:“别轻举妄动,先收集证据,尚官景此时手握兵权,代理朝政,贸然行动只会是引狼入室。”

  “那主人,五皇子就不管了么?”碧清问。

  “再说,先解决尚官景,他才是个大-麻烦。”有人在外,能经过重重险阻,大肆站在门口偷听的人,除了拾衣他想不出第二个,“该听到的都听到了,还不打算出来么?”

  身穿青衣之人,转身破门而出,单手擒住偷听人,“敢偷听我们讲话?活着不耐烦了?”

  碧清完全没想过,他会直接冲出去,更没想过门外的人会是纪言,飞快去扯那只掐住纪言脖子的手,“秦岭鹤,你找死啊!给本姑娘松开!”

  易辞潇即刻有了反应,上前将人拖住,以防摔倒。

  秦岭鹤看明白局势,调侃道:“呦,原来这是内人啊,”对纪言赔罪,“在下失礼了,还望莫见怪。”

  只瞅着人魂都吓没了,碧清咬牙道:“秦岭鹤!真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易辞潇担心出事,没再停留,一把抱起,去找徐悠了,碧清想跟过去,秦岭鹤拉住她后领,扯回来道:“你去凑什么热闹呀?主上布置了什么任务,你当耳旁风了?”

  碧清拍开大猪手,“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我!”

  “你那么着急,难道你跟那小东西有私情?”秦岭鹤慢慢靠近凑上去含笑问。

  “呵,”碧清嫌弃走开,“别把本姑娘笑坏了,真说有私情,那我还要怀疑你跟尚官景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呢,那么点破事查这么久没查出来,唯一几个消息还是本姑娘探出来的,你的春楼养来干什么吃的?”她一向怼不过,骂完就走,不多停留。

  秦岭鹤在原地,笑容渐渐收敛,死盯碧清离开的地方不动,许久,才从另一边离开。

  药房里,徐悠哭天喊地,“我的老天爷!你是不是不把人搞死,你不甘心呀?”

  易辞潇沉默不语,徐悠就更来火,“滚滚滚!看见你就烦!”

  纪言怕徐悠骂太过,把自己骂没了,轻声询问:“徐大夫,又影响到胎儿了嘛?”

  徐悠顺口就接,“没事,我忽悠易辞潇的,你别太放在心上。”猛地想起来,易辞潇好像没走。

  又问易辞潇,“你听见了吗?对!你什么都没有听见,你可以走了,出去吧,出去吧!”

  “徐大夫,我想跟他单独聊一下,可以么?”纪言问。

  “你不怕他了?”

  “我有些事,想弄明白。”

  “行,我出去,出事就喊,我去后厨煎药。”徐悠退出房间,易辞潇走近他旁边坐下,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询问道:“怎么走到那里去了?迷路了?”

  “惺惺作态,”纪言眼神似要杀人,“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尚官景指使五皇子,来放的火?”

  “没有确凿证据,是线索一一指向。”易辞潇如实道。

  “你觉得想杀我的人是尚官景,那我便觉得想杀我的人是你,你没有证据,我也没有证据,你说你有线索,那我的线索就不比你少。”越说欲哭,本就有呼吸障碍,此时已经大喘气了。

  “那阿言说说,我为何杀你?”

  “我不知道啊,一直想杀我的人,不是都有你么?你想杀一个人什么时候有过原因呢?我刚来不久某个晚上的锁喉,本来身负重伤还长时间跪拜,百人狩猎假意派人护我,实则暗中击杀,甚至我前些日子才得知原来我体内早已被人下了毒,是何时何地何人所为,不用我说。东宫之大,就在我被火烧的那天,毫无人烟,查出是谁所为,却将其视而不见,易辞潇就所有事情,你敢说,你不想杀我吗?”

  易辞潇只道:“我若说,我改呢?”

  泪流满面的人“噗”的声笑出声,“好烟好赌的人他们也说过会改,每个家暴男都说过同样的话,所有打架斗殴的学生念检讨都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最后吸烟的人染上了毒,家暴的人坐了牢,打架斗殴的学生变成了流氓地痞,在一个都没有法治管辖的地方,你要我拿什么信你?”

  “拿你的三言两语哄得我找不着北之后,再捅上我一刀么?”

  易辞潇遇到了人生第一次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的确做过很多对不起纪言的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但是他真的许久未见那个无忧无虑给点糖就傻乐的小白痴了。

  以前给点甜头就傻乐半天,如今不管他拿什么哄骗,都无济于事。

  “我该怎么做?”

  “去把五皇子杀了,我就勉强相信,那次放火并非你的主意。”

  时间缓缓过去,易辞潇道:“现在非最好时机,况且他被困在皇宫禁足,说的是禁足,实则是皇上在护。”

  纪言知道这是所想的答案,却还是没忍住咬上指尖,强忍泪水,“易辞潇…我真的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就想问你,在你的预期当中,我还可以活多久?我的孩子还能生下来么?生下来了又会是什么归宿?如果可以……你行行好,放过我…让我们去外面自生自灭吧……”

  易辞潇望向在床上拼命忍哭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纪言对他没了半点信任,即使在他再三保证的情况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纪言一行一言,都会让他随之触动,以前总觉得,见人哭是件趣事,眼下人常哭,他又不想见了。

  他知道多说无益,但是他依旧言道:“我说过,我从未想过要你性命,你腹中的胎儿,亦是如此。”他不想纪言继续哭下去,起身离行,在关门时,见纪言全然缩到了被子里,他说不出什么感受,总归是心酸酸的。

  易辞潇出了房间,去找了徐悠,完全换了个态度,“今日之事,对他影响到底是有是无?”

  徐悠惊讶道:“你咋来了?人哄好了?”

  “你先回答本王。”

  “你那不是废话吗?那脖子都掐红了,又受惊又受伤,有没有影响你心里没点数啊?”

  “你为何骗他?”

  “那要不然我去告诉他,他生下宝宝的可能性很小,就连年节都未必能过,让他直接对接下来一无所望,这跟直接杀他有什么区别?我该解释的解释了,你先跟我说一下,你今天呆头木脑的,不对劲啊~”徐悠转化成一脸八卦的样子。

  “不该问的别问。”易辞潇准备离开,徐悠上前拦住。

  “你喜欢他了?”徐悠今天怎么也要问出个究竟,不然满足不了好奇心。

  “与你无关。”

  “你要是真喜欢呀,就想办法逗他开心点儿,什么出去玩一玩呀,带他吃也好吃的呀,满足那么一两个小愿望啦,心情愉悦与憧憬以后,比药物更加管用。 ”徐悠拍了拍他肩膀,“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出了药馆,阳光温和地打在脸上,他从未有过如此不解,喜欢么?不太像,最终他只当纪言附和他胃口,颇爱尝些味罢了,当下也不能满足他什么,他不明白为何还总是忍不住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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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言下午回到自己住处,可把那一群丫鬟们吓坏了,“小公子!您的脖子,怎么这般青紫?这怕是对什么过敏吧?奴婢给您拿清水洗洗。”

  纪言急忙道:“别别别!就被人掐了一下,徐大夫给我揉开上了药才紫的,别洗别洗,待会把药洗掉了。”

  “那小公子今日伤成这样,明日要如何出宫啊?”丫鬟担心道。

  “啊?我没说要出去呀,大男人顶个大肚子,会把行人吓坏的,没必要,好好待这吧,挺好的。”纪言也想出去玩,只是现实不允许啊。

  “小公子可以换上女装的呀,王爷特意……”

  “别别别!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要穿女装了,姐姐们帮我拿点桂花糕吧,我肚子饿了。”纪言摆摆手道。

  她们将此消息,如实禀报易辞潇,晚些,他飞过屋檐,在纪言房间上方停留,缓缓躺下,已想不明白纪言想要什么,很讨人欢心都难以做到,他终是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