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昵暧昧的“妃妃”, 引得周围人发出鸡叫,自带回响效果,复读机似的一声嗲过一声地调侃着, 此起彼伏。
男人置若罔闻, 静静地盯着她。
脸上的感官无限放大,附有野火燎原的灼烧感,太阳穴酸胀,姜怡妃凝了凝神。
他们互相逡巡,仿佛被两道隐形的鱼线纠缠成一捆, 难以扯断。
就像两次结束关系后的所有相遇。
他深邃阴蔽的黑瞳中透出一缕玩味。
绝对是故意的。
挑了挑眉,姜怡妃放松肩膀, 略微扬起下巴, 双手抱胸:“怕您玩儿不起。”
“我们之间有什么玩儿不起的?”宋聿诚偏头, 兴致愈加明显。
也对, 睡都睡了。
姜怡妃轻笑,踮起脚尖:“耳朵借一下。”
蓝调取代了高亢激烈的音乐,浪漫的旋律在酒吧中回荡,情感充沛。宋聿诚配合着她的话倾身, 感到他们的呼吸开始逐渐同步, 周围的微光正在漂浮倒退,回到了他们曾经在一起肆意沉沦的夜晚。
旁人望着他们交首,像一对说悄悄话的恋人。
她像美丽的鹩莺栖息于他的肩膀,羽毛蹭过他的耳尖, 柔软酥麻。
“我爱你呀, 宋老师。”
宋聿诚墨瞳晕开一片深蓝色, 喉头不经意滚动,仿佛饮下了这口清泉。
喉咙空咽, 他倏然清醒,侧眼望见女人虚幻无实的笑容。
宋聿诚轻讪:“是嘛,那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姜怡妃没想过他会接这无聊的话茬,愣了愣,继续开玩笑道:“步入婚姻后,宋老师就不能在夜店里看漂亮小姑娘了。”
他嘴角笑意更深,接:“姜总这么招人挂念,我眼里哪容得下别人。”
耳朵发痒,她突然有些害怕再听到这些熟悉的话。
“会说花言巧语的男人更招人挂念,我不能自私,独占好资源。”姜怡妃停止了话题,回头对自家公司的姑娘们笑着说,“我任务算完成了吧。”
姑娘们趴在门框上看完戏,笑得像花:“算算算!”
包厢里有男人吹了口哨,揶揄他:“宋哥,您原来不是不开窍,是深藏不露啊!”
宋聿诚不理,略微沉下眼:“那可以意满离了吧,祝各位周末愉快。”
姜怡妃后背僵了僵,听出了他情绪中的毫厘凉意。
意料之外的冷场。
她们走后,宋聿诚时常温雅的脸上笑意渐淡,收敛追随女人背影的视线,他垂眸习惯性拨开打火机再关上,眼皮内昏暗里浮现她的容貌,愈发清晰。
回到卡座,极度兴奋后,大家有些累,把牌往中间一扔,吃着水果纯聊天,公司领导坐着,不好吐槽工作,纷纷议论起了男人那点事。
“啊啊啊啊!刚才那是我不充VIP就能听得吗?姜总!”有人主动八卦她。
手中浅蓝色的鸡尾酒晃了晃,姜怡妃笑而不语,她向来不与别人分享私事,从小便如此,所以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闺中密友。
-“他是谁?好眼熟。”
雅君替她开了口:“褚总的朋友,我见过两次,就之前楼下的卡宴车主。”
有人回忆起来:“和沈总站在一起的?!”
“哇——”她笑眯眯撞了撞姜怡妃的胳膊,“姜总,采访一下,我怎么样才能认识他们这个级别的人?”
张雅君脸颊醉红,侧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那必须是咱妃姐的个人魅力,来一车面包人追她,我都不意外。”
这姑娘抱上来一身酒气,喝得有点多,说话乱套。
“雅君,你最近很闲?”姜怡妃在心中默默叹气,伸出一根手指把肩上的重量抵出去,故作严厉,“记客户画像有这么认真就好了,拍卖师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带你的时候就说要考,都过去几个月了?不能浪费时间,你说对不对。”
“......对。”张雅君晃动的脑袋忽然绷直,垮下脸,“妃姐,我错了。”
说着,卡座里来了个年轻男人,浓眉大眼,手里拿着一朵玫瑰,好像是哪个花瓶里顺来的。
“您好,是姜小姐吗?”他俯身,一手背在后面,一手把花递过来,“这只玫瑰送你。”
姜怡妃看了眼玫瑰,摆摆手,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男人清嗓打断了她:“请允许我对你说声我爱你。”
姜怡妃只觉手臂汗毛根根立起,诡异又尴尬:“啊?”
男人笑出声,神情瞬间松散:“游戏,是游戏,对不起打扰了。”
左眼皮好似在抽动,姜怡妃努力保持优雅:“能帮到你就好。”
人说完就离开了,小插曲不足为意,这儿到了晚上总是游戏人间。
五分钟后。
“姜小姐,我爱你。”
“......”又来一个。
她的微笑里的裂缝正在越来越大。
再五分钟。
这次来的男生很腼腆,甚至不敢与她对视:“姜总,我......敬爱您!”
周围张雅君他们憋着笑,多半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在耍她。
姜怡妃喊住了想要落荒而逃的男生,问:“你也输了游戏?”
男生挠着后脑勺:“对,不好意思打搅了,但你真的很漂亮,是我赚了。”
她的视线很快被他背后从楼梯上下来的男生吸引去。
是方才调侃宋聿诚的黄毛男生。
他走过来,白t牛仔裤,长相干净,时下受欢迎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姜小姐,我......”
姜怡妃伸掌让他住嘴:“又是我爱你对吧。”
黄毛男点头:“啊对。”
“输给了谁?你们那桌只有这一张卡?”
“倒也不是,我们玩得骰子,输的人接受惩罚。”他朝楼上竖大拇指,夸赞道,“宋哥技术太牛了,把把赢,我们都快输一圈儿了!”
姜怡妃瞳孔微放。
紧接着听到楼上有人怒喊:“神了宋聿诚,你有透视眼吧你!”
是褚康时的声音。
防止等下见到本尊过来找她,姜怡妃看了眼时间,拿起手包,起身出去:“我去抽支烟,你们继续。”
来到了酒吧的小阳台。
与冬日不同,夏日这处的景色很普通,楼底是庭院池塘,借着月光看到红鲤鱼慢慢游动。
起风,蝉鸣。
她别过发丝,低头,拉开手包拉链,取出烟盒与打火机。
推开门的风吹乱了窜起的火苗。
姜怡妃点着烟,缓缓侧眼。
看清来人,不动声色地转身吸了口烟。
男人走近,白雾散开,他们衣服上分别染着声色余温,混在空气里渐渐融合。
“宋聿诚,捉弄我有意思吗?”姜怡妃冷声说。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宋聿诚似是不觉得有错,“很烦躁对吧。”
他听到那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时,烦闷在胸口处暗涌。
“姜怡妃,人你随便睡也就算了,难道不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说吗?”
姜怡妃眼眸一顿,瞳孔闪着诧异。
他在她记忆里一直绅士有礼,刚才的事实在不像他能干出来的。
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了?
她也不自觉被调动情绪。
关于“我爱你”。
二十岁的时候,这三个字在她心里分量堪比梅里雪山,非常神圣,说出来那一刻,宛如雪顶被日出照亮,遍布金灿,若是受到亵渎会遭天谴。
后来,沈洵祗硬生生将这三个字变成了镣铐,沉重的,无法动弹的,束缚她的自由。
再也不觉得它散发的圣光温暖,久而久之常年白雪融成水,在极寒下变成坚硬的冰川,封存了所有生动。
她对这话的态度便不再谨慎。
脸庞附着一层绵针版的目光,男人似乎想看穿她。
“宋聿诚,你把自己定位成随便的人我表示很遗憾,”她用掌心按了按脸,好像这样能减少一些不自在似的。
宋聿诚仍盯着她,眉头轻蹙:“是他把你变成这样的?”
“什么他?”姜怡妃心提起来。
“你知道我指的是沈洵祗。”
“他能把我变成什么样。”夹烟的指节绷起来,姜怡妃忙乱挪开视线。
不想让别人看透她的狼狈。
“我在他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一张照片。”宋聿诚语调轻慢,却字字紧咬她不放,“没想到姜怡妃以前活泼得像个小太阳,会捧着心爱男友送的花,可惜我认识她的时候,眼里总是冷得让人寒心,好像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样。”
“姜怡妃,你在我身上找过他的影子。”
姜怡妃皱起眉,不耐道:“别说了,我又不欠你。”
“所以有段时间,你是在把我当他耍。”
“是又如何,”姜怡妃觑着他,揿灭了烟,她的眼眶有些热,委屈的情绪冒上来,焦躁地说,“我这不是放过你了。”
她说放过他,喉咙有些哽咽。
宋聿诚也突然看不懂自己怎么想逼她。
她承认因另一个男人接近他,原来听着如此刺耳,这和自我推断的感觉大不相同。
他的大脑机制在借此说服自己不要过于在意她。
可他克制不住。
至少分开的这些天,他过得压抑,程度比第一次断开联系时更深刻。
像瘾。
“你放过自己了吗?”宋聿诚撇开眼,吸进一口夏夜的湿润,平复心头躁动,“因他对感情抱有偏见,往往说明没有释怀,你一直在意这件事。”
“他还在纠缠你吗?”
“应该不会了。”姜怡妃也调整了一下情绪,“多亏你在他外套里放了只套。”
底下有车灯扫过,宋聿诚拨弄着手链,眼眸一顿。
他应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直接的拆穿他的恶作剧。
“没怪你的意思,我还给他之前就知道里面有东西。”姜怡妃嘴角上扬,表情带着点儿恶笑,“他现在大概陷入了我还干不干净的困扰中吧。”
宋聿诚轻挑眉:“这是你折磨人的方法?”
“谁让他有精神洁癖。”姜怡妃转身靠在栏杆上,睫毛垂盖,“我知道这样做很低俗,但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完全正面的角色。”
“世上没有人能做到百分百善良又正义。”
宋聿诚怀揣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低眸再次望过去。
她仰着脸闭上眼,风吹过她的额间,鼻梁,夹杂笑意的唇瓣,徒增清冷凄美。
此刻,姜怡妃向他展现了新的一面。
他却想不好该放在心脏的哪个位置。
话说开了,气氛有所缓和。
“说来也是巧了,今年两次来酒吧,回回遇见你。”姜怡妃斜眼上去,调笑,“额头怎么了?”
“家里人拿筷架砸的。”宋聿诚嗓音平缓,“缝了两针。”
“叛逆期呢?”姜怡妃愣了愣,笑声从嘴角溢出,“这就是你今晚脑子不太正常的原因?”
她眨了眨眼,瞳孔浮现薄光,伸出一根手指摁了摁他的纱布:“疼吗?”
“还行。”
额角微疼,心尖的位置悄然下陷。
“姜怡妃,要不要考虑多一个朋友。”
这儿正是他们相识的阳台。
宋聿诚点亮手机,打开名片的二维码。
他们之间曾经只通过只字片语的短信息联系。
他戴着玉貔貅的那只手递过去:“纯粹的朋友,你现在也了解过我的出身,不谈感情,我只会给你带来不错的利益。”
姜怡妃脸上不可思议:“你认真的?”
他点点头。
瞒下后半句。
恋人之前的那种。
他想接受她的所有。
姜怡妃扫二维码的时候心有余悸:“要是我没忍住想和你上床呢?”
男人熄屏,一本正经:“把你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