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晴烟和林霁青在奶奶的旧宅住了几日。
小镇里生活节奏慢, 这里的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上学,留下来的多数是没什么文化的老人。
老人们平时务农劳作也不太会使用智能手机,对外界的感知能力闭塞且缓慢。
对于他们两个贸然闯进的小年轻, 四周的老人们自然将他们当成夫妻看待。
阿婆和薄晴烟说话时,总会夸赞地说道, “囡囡, 你家那口子长得很好看的呀, 像是个大明星。”
久而久之的,薄晴烟还真有点已经和林霁青结婚的感觉。
她对他很信任, 在他面前也放松。
即将离开小镇前的晚上, 薄晴烟拥着林霁青在床上,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林霁青漆黑的眸都亮了。
院落里的梧桐树映着夕阳的暮光, 耀眼如火。
薄晴烟问他, “你怎么想?”
林霁青捉住她的手亲了又亲, “嗯?结婚吗?”
“我当然想和姐姐结婚了。”他笑,“要不是怕你生气,我真想明天就绑了你去民政局。”
房间里安静得可闻窗外风声,秋季的雨绵软如针。
薄晴烟的思绪慢悠悠地,随着风雨飘摇到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
少年清隽眉眼,遥遥一瞥, 如今已成了她魂牵梦萦的所在。
薄晴烟突然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她自认为从小到大都是离经叛道的不良少女, 冲动结婚这事,薄晴烟想, 她倒是完全做得出来。
“林霁青, 那我们就结婚吧?”
“我们领证。”
“在奶奶的故乡。”
时隔半月,薄晴烟被绑架的事情没有走漏什么消息。
林霁青将后续打点得很妥帖, 所有人都以为她去度了个很长的假期。
不过她和林霁青在路途中的点滴,倒真像是去了趟旅行。
《冲设!》这档综艺扑腾起的水花就像是镜中水月,热度在网络上发酵了一阵也就消散了。
而回归到现实里,生活又重新开始忙碌起来,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充满了钢筋和混凝土的气息,与小镇不同。
那段短暂而充满刺激的过往,就好像发生在梦里似的。
接下来的时间,薄晴烟几乎两个多月没有休息过,忙完公司的事情还要出席各大品牌的邀请会,合同细节敲定,以及展览。
忙了许久,她这才喘口气。
关于徐迟迟被罢免职责的事情,薄晴烟也是回到公司才知道。
理由除去调查出她有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外,警方也找上了徐去调查。
说是在当初薄晴烟被绑架的案件中,徐迟迟的角色耐人寻味。
饶是老薄和孟女士再好的脾气,再冤的冤大头,也不允许有人在暗中算计他们的宝贝女儿。
由此,徐迟迟和薄家便再无瓜葛。徐迟迟倒是托人从看守所里捎了封信给薄晴烟,不过她根本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
时间转眼已经来到了下半年底。
秋风萧瑟,街尾的残风卷着枯黄的叶。
四季分明的南城已经步入冬季。
再过两天就是六中的百年校庆会,薄晴烟和林霁青作为杰出校友,均在被邀请的行列内。
车被堵在了红绿灯,只差前方路口右拐就到达目的地。
薄晴烟将消息回复完以后,车辆驶入了和人约好的六中门口的大排档。
但其实这顿饭约的不只是她和林霁青两人,还有冉冉和其他几个好友。
算是在校庆前的校友聚会。
天气愈发冷了起来,连拂过的风都透着刺骨的凉,房檐的水雾凝成霜,没有积雪覆盖的土地光秃秃的。
大排档门口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临近年底了,连街上都是张灯结彩的很有氛围。
就贴着前门简易地支了个棚,外面的桌上涮起锅底来,白烟跟雾气似的蒙了层。
刚踏进去,薄晴烟已经闻到了熟悉的油辣子味道,被煮沸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眼睫沁了雾气,毛呢外套上也铺了冷意。老板招呼她往里面坐,“美女,几个人?”
“我定了包房。”薄晴烟笑笑,“尾号0993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们定的是二十人大包厢对吧。进去以后顺着楼梯上二楼,右转。”老板说道,“门牌号是666的。”
薄晴烟:“行,谢谢老板。”
“哎哟客气什么哦。”老板说,“我看你的面孔眼熟得很,肯定是我们六中的吧。”
老板饶有兴致地闲聊道,“这次六中的百年校庆邀请了不少人回来呢。”
再次寒暄两句,薄晴烟正打算进门。
倏地,她的肩膀沉了沉。
转身的功夫,就瞧见林霁青清隽的脸庞贴了过来。
他的呼吸蹭过她的耳梢,下颌懒塌塌地垫进了她的颈间,双臂也环抱过来,“我说过去接你,干嘛非要自己跑过来。”
“拜托,我们两个当时离这的距离都差不多远,要你多跑一圈。”薄晴烟怼着他的胸口,“周围都是人,你正经点。”
林霁青不以为然地挑眉,“嗯,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他非但没有松开她的打算,反而是得寸进尺地亲了好几口。
大庭广众的,薄晴烟也懒得和他计较。
“哎哟!”
“我什么都没看到!”
谢冉冉紧随其后进来,刚巧就瞧见了两人这幕。
薄晴烟下意识地和林霁青保持距离。
“你今儿怎么来得这么准时?”薄晴烟淡然自若地说道,并且眼观鼻鼻观心,很不害臊地指出,“再说,成年人做什么不都很正常。”
“本来我爸找我啰嗦联姻的事是要晚点的,但我懒得听他絮叨。”谢冉冉上前挽住她的胳膊,看向林霁青,“许久不见啊。”
少年细碎的发梢似乎修剪过,更添平整利落,漆黑的眼眸深邃又不见底。比起几年前,容貌似乎更加出众了些。
林霁青朝着谢冉冉微颔首。
想起当初薄晴烟和林霁青火到被全网组cp,谢冉冉不禁感慨地说了句,“我当年可真有眼光。”
“?”薄晴烟向她投去困惑的目光,这话说得奇怪,“不应该是我真有眼光?”
谢冉冉,“你和林霁青唯一那张照片还是我给拍的。”
行,扯旧账是吧。
看着薄晴烟和谢冉冉有来有回的互怼,林霁青在旁边勾唇笑,他眯起眼,手顺势从薄晴烟那里收了回来。
他发现,薄晴烟在和朋友们聊天时,神色会更加的放松。
这个认知让林霁青心里有很沉闷的酸涩感。他敛眸,将眼底的阴郁掩饰而过。
正说着话呢,那边从包厢里急匆匆地跑出来两个学生模样的女生。
小女生着急也没看路,差点撞上薄晴烟。
还是林霁青眼疾手快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才避免了。
“抱歉抱歉。”两个小姑娘扬起脑袋,目光和薄晴烟相对时,认出了她,“你是薄学姐!”
“前两天我们群里还说这次校庆薄学姐会来呢,没想到真碰到你了。”
薄晴烟心里困惑,面上却波澜不惊,“嗯,受邀就来了。”
小姑娘见她如此和善亲切,话匣子就跟开闸泄洪似的,“薄学姐,你简直就是六中的神”
“学校里那会儿好多学生被欺负,就只有薄学姐替他们出头,可不就是保护神。”
“薄学姐,你可能不记得我们两个了。当时我们被班级里抱团的女生们排挤,大冬天让我们去打十几桶水,结果薄学姐你出面,就说了几句话,那几个人再也不敢随便找我们麻烦了。”
薄晴烟轻哂了一声,只当两个小姑娘是在开玩笑。
她怎么记得,自己在高中时期就跟大姐大似的?
两个小姑娘说了会儿,又嘻嘻哈哈地向薄晴烟道别。
等人走远了,三个人往包厢里走去。
薄晴烟若有所思地看向谢冉冉,“我高中时期,很像个好人吗?”
“你呀,外表瞧着冷得要死,其实内里火热得一塌糊涂,还很有正义感。”谢冉冉满不在乎地掏出手机拨号,“不过确实,好像你的事迹流传得还挺广,我现在还能听到有六中学弟提起你,都是羡慕加崇拜的口吻,也不知道你给大家都灌什么迷魂药了。”
到了包厢,认识的,眼熟的,还有没那么眼熟的人挤满了。
酒过三巡的时候,薄晴烟意识尚存,她本身酒量就不差,倒是林霁青神色迷离。
他去拉她的手,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层出不穷。
直到林霁青凑近她耳边,耳鬓厮磨地喊她老婆,薄晴烟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她要是再不带走林霁青,恐怕没一会儿,她已婚的消息就要传得满城皆知。
虽说现在老薄也默许了她和林霁青谈恋爱,而且看在林霁青煞费苦心地将她救出来的份上,老薄和孟女士除了感谢的话也不能说些别的。可秦家和薄家的旧事,终究是根刺。
还是数日前,林闻笙主动去拜访了孟女士,才将这隔阂打破。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林闻笙出现时,身后竟也跟了秦霄云。
秦霄云和老薄很是不对付,两人刚见面就开始各自摆谱。
当时的场景,薄晴烟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冒凉风。
晚风刺骨,初冬的夜又冷又长。
薄晴烟在车外抽完了根烟,代驾在前排坐着,她打开了后排车厢的门。
酒气混着清冽的凉意,像是放了薄荷叶的鸡尾酒。
林霁青埋在她的颈窝里,沉热的呼吸拂过耳梢,“老婆,我什么时候能被公开?”
“嗯?”薄晴烟感觉到他整个人沉甸甸地压过来,跟八爪鱼似的紧紧抱着她,有些无奈,“你现在不是已经被公开了吗。”
她说,“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林霁青呼吸比平时还要烫人,他抱着她很紧,下颌也蹭了蹭,“可我们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我们是夫妻。”
热度不减,他贴过来的面颊灼热。薄晴烟无奈地叹息了声,“有合适机会的话,我会让你见光的。”
车窗开了大半,吹进来的风卷起了她的长发,林霁青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像是存于孤独中的慰藉。
薄晴烟怎么也没想到一语成谶,这个合适的机会来得如此快。
百年校庆会,薄晴烟受邀前往讲台,她目光扫过座下黑压压的学生们。
许多年前的自己也曾坐在下面,或是憧憬或是挥霍着青春和未来。如今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如今看着这些稚嫩的面孔,竟有些时光回溯的错乱感。
而林霁青,也在其中。
她的思绪飞得很远,又被拉扯回来。
直到麦克风刺耳的声拉回了所有听众的注意力,她目光看向讲台上面的文稿,那是校方准备的。
文稿的内容不长,简短的话语带了公式化的祝福。
但这些,却不是她现在想说的。
轻轻地拍着麦,薄晴烟笑了笑,将文稿放了下去,“在你们当中,有刚刚步入校园的,也有即将离开这里的人。”
“对于每个人的人生,我没有什么可指点的。”
“学生时代赋予每个人的意义不同,或自信或自卑,或苦读诗书或肆意玩乐。”
“也许你们会为现在的孤独而感到困惑,会被其他人的排挤而感到痛苦。”
“会不知所措,会前路迷茫。”
“但请大家相信,能救赎你的人,一定会是你自己。”
“其他人只不过是赶在了恰好的时机,给了你对的自信。”
“我始终相信,每个人都拥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人格,以及独立的魅力。”
“我相信,你们什么都能做到。无论男生还是女生,你们都可以拥有内心远大的志向和天赋。”
台下寂静无声,却又仿佛波涛汹涌。
薄晴烟停顿,再度抬起视线,她目光划过前排的林霁青。
“在这里我还要感谢我的先生林霁青。”
“他让我意识到,生而悦己,向心而行。”在如潮水般的掌声中,薄晴烟走下去握住了林霁青。
指腹磨蹭间,灼热的体温蔓延。
没有等到礼会的结束,林霁青带着她离开了图书馆的会堂。
背对着人群和嘈杂,在休息室的门紧闭时,他将她的身躯抵在了门上。
视线垂着,林霁青看向她的目光复杂而又深情。
此时已经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所有的文字对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唯有亲吻,触碰,以及像是要把对方融入身体的炙热。
在这样平静的时空里。
她和他,像是被隔绝于世界外。
那个下午过得很匆忙,普通的像是每个寻常的下午,但却又很不一样。
如藏匿深意的山川,如掩饰温柔的暮光,如风月溺进山海。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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