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没多久就成年了,也是时候跟着哥哥学着点打理家族事务了。”风姿卓越的阮夫人笑着对柳夫人说,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安安静静吃饭的柳辞故。

  少年栗色的头发略长,似乎很久没有修剪,长的都遮住了大半张白皙的脸。

  黛青色的眼睛很漂亮,在听到阮夫人要他帮忙搭理家族事务后眼皮垂下,头发遮住了面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直以来,阮夫人眼中的少年都是这个样子,孤僻又乖巧是做妻子的不二人选。

  柳夫人抿唇,将发丝撩到耳后,微笑道:“也是跟着哥哥学一下。不过我们最大的心愿就希望他和郁青顺利完婚,成为贤内助。”

  少年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柳夫人拍了一下他的背,少年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当着长辈的面走神了,实在是失礼。

  柳辞故对着阮夫人点点头表示歉意。

  两位夫人话里话外都是为了柳辞故和阮郁青的婚姻,毕竟一个beta能嫁人已经不错,更不要说结婚对象还是帝国最出色的alpha,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阮郁青风流多情,即便是这样的行为作风,他还是帝国不少omega的梦中情人。

  *

  多年前,柳夫人怀孕时检测出肚子里的柳辞故是omega,柳家人对此信心十足。

  结果却事与愿违。

  两家祖父很早就定下婚约,只要两家的孩子不是双A或者双O,即便生下来的是beta也会完成婚约。

  而就这样的联姻,把阮郁青彻底地捆绑住了。

  这一次晚宴,明明是为庆祝柳辞故成人礼举办的,四大家族的阮家和柳家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平常在家族里如同透明人一样,丝毫不被在意的柳辞故,为他庆生真是多大的面子。

  然而,说是为他庆祝,实际上两个家族的上位者,谈笑风生地讲着自己为帝国做的丰功伟绩,互相吹捧。

  其他的人虚假寒暄,都拉着子女和对方亲近。

  这一场晚宴,完全是大型社交和吹嘘大会。

  所有人都忘了今天是柳辞故的成人礼,他才是主角。

  也是,毕竟他从来都没有人在意,也不必期待什么。

  柳辞故看了一眼坐在阮父身边笑容灿烂的阮郁青,平常的白衬衣和西装裤,穿在他身上像是高档定制式。

  俊美不凡的青年,不知道在和两位掌权者跟前聊些什么,很快逗的他们笑容满面。

  他似乎看的有些久了,被注视着的人桃花眸微弯,回他一个笑容,可明明是笑的,可他看出了冷冷的寒意。

  柳辞故连忙收回视线。

  下一秒,眼前出现一张雪白的纸巾,和一只满是伤痕的手。

  他心下一惊。

  “嘴角有米粒,擦一下。”

  对方嗓音喑哑,像是粗糙的磨砂纸摩擦发出的声响。

  柳辞故抬头,撞进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

  黑曜石的眸子,深邃黝黑,一眼望不到底。

  柳辞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借过纸巾擦着嘴角。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晚宴这人也来了,挺出乎意料的。

  “成人礼快乐。”少年声音很轻,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送了祝福。

  十八年以来,这是柳辞故第一次收到祝福。

  “谢谢……”

  *

  晚宴结束后,阮家人耐不住柳夫人的热情就留宿了。

  四大家族阮家和柳家,祖辈同生共死过,关系最为亲近,感情也颇深。

  两家经常举行晚宴,也都为对方准备了留宿的房间。

  阮郁青的房间挨着柳辞故,说是方便他们增进感情,没事可以多聊聊天一起玩。

  为了避免和阮郁青一道回去他溜的很快,早早地就洗漱了。

  躺在床上的他却没有睡意。

  这是柳辞故第三次穿进这个小说世界。

  第三次进来的他,安安分分地做了两个月任务。之前因为不认真对待工作,数次管闲事导致任务失败,他以为已经死掉的人在成为穿书局员工就不会再次死掉,没想到任务失败次数多,居然也会被抹杀成为穿的小说里的人物角色,彻底地沦为背景板。

  柳辞故想到《逃脱病娇强制爱》这篇三观不正的18+小说就头疼。

  文里主角受没有官配,攻1和攻2是反派,喜欢上高位的主角受,拉他下神坛,各种强取豪夺,全篇文对主角受强制爱的手段残忍,主角受的所有追求者疯狂而偏执,当然最变态的还是攻1和攻2,而他只不过是看不下去……

  前两次任务都做到开头就结束了,所以具体的小说剧情他根本不知道,只不过听系统讲过这个是什么故事。

  柳辞故的身份,是个大家族里不被人注意的孤僻的劣质beta,是S级alpha阮郁青的联姻对象,也是最后被解除婚约抛弃掉后,投入热爱的机甲事业,潦草过完一生的背景板。

  如今为了自己的命他必须走剧情,而他这块板砖就是哪用往哪搬,是为小说剧情和主角受,以及反派攻们服务的背景板。

  “小辞睡了吗?”

  门外的男声温润如玉,听声音是他的那位S级alpha的大哥。

  柳辞故不免有些疑惑。

  小说里他这位大哥从来不善言辞,很少搭话,最近倒是会找他说两句,基本就是平常的关心,和问些学业的情况。

  木门缓缓打开。

  男人低头,看着扶着门框只是露出一个脑袋的少年。

  少年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说话也慢吞吞的:“哥哥,请问有什么事找我吗?”

  俊朗儒雅的帝国年政治家,不自然地将背后的手伸到少年面前。

  男人掌心摊开,是一个微型机甲。

  机甲身是黑红色彩交替,是柳辞故最喜欢的颜色搭配。

  微型机甲是平常人根本买不到,无法想象的,估计他这位大哥是费了心思找机甲大师定制的。

  柳辞故是军校机甲专业的学生,为了让他进机甲专业,他的大哥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当然,还有在他婚约对象阮郁青的游说下,校方给了他机会。

  父母也是觉得让他进去军校是面上过得去,不至于在其他家族面前丢脸。

  毕竟军校进去的beta寥寥无几,能进去也是非富即贵,不是普通人所想象的。

  不过还好柳辞故争气,不仅专业前几,更是在机甲大赛夺得好名次。

  消息传到父亲耳朵里,得到句,“那又怎么样,还不是beta”。

  这句话,彻底把柳辞故的一切努力否定了。

  对啊,他只不过是beta,再多的荣誉也没有用,不会得到父母的重视和喜欢。

  柳辞故回过神,罕见地露出笑容。

  他收到这个礼物非常的惊喜,因为他做梦都想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

  年轻的政治家想伸手拍拍弟弟毛茸茸的脑袋,还是忍住了。

  “母亲担心郁青迷路,让你去找一下。要不哥哥陪你去吧。”

  柳辞故收下微型机甲对大哥摇头说:“不了哥哥,我自己可以,而且我一个beta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看到大哥抿唇,似乎有些走神,最后说了声“好”,又叮嘱了自己几句就上楼了。

  柳辞故知道母亲不喜欢别人违背她的话,况且大哥这么忙,好不容易欢回家一趟还是要好好休息。

  谁不知道阮郁青来了这地方不知道多少次了,早就摸透了。

  其实说是阮郁青迷路让他出去找,实际上母亲是想让他和对方单独相处而找的借口。

  系统突然提醒:去可以,不要做无关的事。

  柳辞故:好的嘛,放心。

  *

  柳辞故穿过庭院和花圃,嗅到空气中淡淡的香水味。

  因为从小对气味就很敏感,知道这个香味是阮郁青身上特有的,他猜想对方应该刚走不久,因为空气中的香味还有留存。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偏僻的林木里。

  “唔……”

  昏暗的林木一片幽静,可是忽然出现一句闷哼,很奇怪。

  柳辞故听到痛苦的闷哼声眼皮一跳,心想不着会是阮郁青遇到意外了吧。

  他很快又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可能,整个帝国能伤他的有几人。

  柳辞故走来的这地方,周围全都是枫树,还是监控死角,平常没有人会来这里,有些安静的可怕,只听到痛苦的闷哼和什么打击的声响。

  他往里走,在走到灌木丛里停住了。

  在白色大理石的墙角处,他看到依靠墙角的清瘦高挑的少年表情麻木,鲜红的血水顺着额头往下流,还是那双死寂又黯淡的眼睛。

  伤痕累累的手掌又添加了新伤,看之触目惊心。

  柳辞故慌乱,为什么这个人会在这里?

  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望着灌木丛里的柳辞故并没有说话。

  他身边站着一个寸头,耳朵上戴着红色宝石耳钉的青年。

  柳辞故认得他,这个人也是财大气粗的主,家族也有来头,是很不好惹的一个人,一直都和阮郁青走得很近。

  “哗啦啦——”

  柳辞故的脚踩碎了干燥枯黄的树叶,他一阵慌乱,会不会被发现。

  没等他抬头,就听到有人已经来到他跟前唤他。

  “晚上好啊小少爷,这么偏的地方可不安全。”耳钉青年似乎早就发现了他,对他的出现并不惊讶,还对他打招呼,然后解释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没想到这人也在你们家,晚上找他有点事,发生了点小摩擦。”

  “小少爷放心,很快会处理好。”

  柳辞故的脚像是被钉在那里走不动,他看到地上的少年喘着气,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夜深露重,少年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雾气,让他怎么也看不清。

  为什么一直凝视他,是不是需要他的帮助。

  柳辞故下意识地说:“他为什么……”

  话一出口,他迅速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想着不能头脑一热就冲了。

  他的任务是找阮郁青。

  熟悉的香水味很淡,就在这里,可是他并没看见阮郁青。

  就在柳辞故以为找错地方时,浓郁的香气把他笼罩住。

  如果柳辞故是omega就可以感受到醇香醉人,攻击力极强的红酒信息素,可惜他察觉不到,此刻的自己好似是泡在红酒里,像是被打上了标记。

  炽热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柳辞故身子紧绷,条件反射地想躲开,结果被人抓住了胳膊,力气大的不容挣脱:“是来找我的吗,未婚妻。”

  青年嘶哑又低沉的嗓音很好听,可是柳辞故觉得很吓人。

  “离这么远可看不清,要不要走近点?”男人说的话根本不容柳辞故拒绝,本身就是答案。

  柳辞故第一次身处这种压迫的环境下,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如果要是挺身而出帮这个少年,他敢保证下一个凄惨下场的一定是自己。

  就这样柳辞故被强迫性地推着往前走。

  青年揽住他的肩膀,香水气息愈发浓烈,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阮郁青不是表面的风流多情,吊儿郎当,背地里的他就是一个疯子,柳辞故早就明白。

  柳辞故与地上的少年隔了不到两米,终于看清了墙角的少年的惨状。

  少年浑身新旧的伤痕,破皮红肿的嘴唇,裸露的肌肤上是干涸的血迹,鲜血染红的白T恤,触目惊心。

  柳辞故撇开头不想看。

  阮郁青似笑非笑地低头去看柳辞故,面前的人细密柔软的睫毛微颤,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很有趣,特别想逗一逗他。

  “今天你很好看,就是头发该剪了,改天带你去理发。”青年骨节分明的大手想撩起柳辞故细软的发丝,很快被躲开了,阮郁青轻叹一口气,语气似乎很无奈,带着轻佻的宠溺,“我的未婚妻还真是特立独行。”

  柳辞故低眸,压抑着胸口的怒气。

  胸口起伏的厉害,身后人有察觉,还以为他被吓的不轻。

  系统:再说一次,就算你这一次救了他,他还会被继续欺负,完全没有任何意义的。别忘了你只有一次机会,救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的命。

  系统:现在离开这里!

  柳辞故因为情绪起伏太大,原本体质就差的他一阵头晕目眩。

  他有些站不稳,不去看地上那双漆黑微亮的眼眸。

  柳辞故尽量控制语气平和,可还是有点发抖:“母亲……母亲担心你,早点回去。”

  他说完几乎头也不回地离开。

  脑海里浑身血迹的少年,似乎麻木又绝望地望着他。

  柳辞故脚步飞快,身后的低笑在黑夜无限放大,惊悚又可怖。

  因为身体不好,柳辞故走回住处都用了半个小时。

  就在他要把房门被关上时,一只带着伤痕,青筋暴起的手闯进视线。

  没等柳辞故看来人是谁,那人就用蛮力拉开木门,而后一把捂住他的嘴,甩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