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越清眠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抓住苍莫止的右手。近来他和苍莫止都忙,苍莫止已经没有必要每天针灸了,只要继续喝药就行,所以越清眠并不能时时注意到他的恢复情况。

  苍莫止笑说:“昨天抓握上还差一点,今天早上我拿东西时就发现已经可以完全握住拳头了。”

  “太好了。”苍莫止恢复的这样快,这大概也有赖于苍莫止自身的身体和前期他对苍莫止身体的调养。

  “眼下就是继续练习抬手臂了,估计还需要些时间。”现在他还差一点才能把手臂抬平,如今能完全抓握了,对普通人来说,生活应该不成问题,但对他这样的武将来说,还要继续练习。

  “嗯。”越清眠抓着他右手的手还没松开,反复看了又看,又摸了一番筋骨,确定没有问题,才安心下来,“你可别高兴到大意了,在外面装的像一点。”

  估计现在别人看到苍莫止的右手日常生活不成问题,恐怕要以为见鬼了。现在还没到可以张扬的时候,延州能这样安宁,不就是因为别人知道苍莫止的手好不了吗?

  “放心。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就回府养着。”苍莫止想着自己越少露面,露馅的可能性就越小。现在各方站队还不明显,他有所保留依旧是最安全的一颗棋子。

  “你的属下们知道一定会很高兴。”越清眠都能想象到十六蹦起来的样子。

  苍莫止笑说:“不差这段时间了。”

  越清眠放开他的手,嘴角的笑意和脸上的轻松完全掩盖不住。

  苍莫止又把右手往他前面晃了晃:“怎么?不再摸一会儿吗?”

  这话从苍莫止嘴里说出来,总有几分不正经的感觉,仿佛越清眠摸他的手是纯为了占便宜。

  越清眠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的手是金子做的,值得我反复摸着稀罕?”

  苍莫止一脸得意地说:“那倒不是。可我这是越大夫亲自治好的手,不比那金子值钱?”

  越清眠骤然失笑,完全说不出反驳的理由,反而觉得很是舒心,语气略带了些骄傲地说:“倒也是。”

  换来苍莫止的哈哈大笑,这样骄傲的越清眠真的很得他的心。

  芳苓院里,子郁看着完好未拆的苍锦商给他的信,心里是暖的。没想到大皇子真的给他来信了,更没想到的是苍莫止并未防他们,而是直接把信给他了。其实就算苍莫止先拆了信看过,他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大皇子和苍莫止不是一母同胞,心里有所提防再正常不过了。

  迫不及待地拆开信,里面还有一枚小小的平安扣,若不是有专人送信,这样的玉制品是很容易不小心摔碎的。

  信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苍锦商的字,只见字就足以让他觉得温暖,仿佛等待和忧虑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苍锦商写尽了对他的思念,也说了回京后的情况。他按苍莫止提供的方法,每天装的蔫蔫的没精神,去给母后请安也不多话。平日在学堂多有走神,就像患上了相思病一般。

  如此一来,母后果然小心翼翼起来,没再隔三差五的问他的功课,也没有提过子郁,更没提过其他事。他现在过的很平静,只是子郁不在身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夜晚也不得安睡。

  见他写到不能安睡,子郁心都跟着疼起来。他虽是最低贱的奴才,但跟在苍锦商身边后,日子过的真的很好。他的殿下没受过什么委屈,也不会给下人委屈受,所以这样好的苍锦商却因为他睡不好,他实在很难不心疼。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身份低贱,或许这条路他们不会走的这样难。

  将信看了又看,平安扣也在手中摩挲了数遍,子郁压下心中的思念,他不可能飞回京中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给苍锦商添麻烦,只能等待和忍耐。

  晚些时候,越清眠来敲了子郁的门。

  “越大夫,是要把脉吗?”子郁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了。

  “不是。我见你整日待在府上,实在不是良方。明日我要出门去来正村给村民们贴膏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散散心?”越清眠提议。子郁身子不爽不想动很正常,但成月的不出门,就算身体没憋坏,心里也要憋坏的。

  子郁摇摇头:“多谢越大夫好意,我实在不想动,就待在府上吧。”

  越清眠拉开凳子坐下:“府上虽然安静,适合休养,但整天待在这儿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出门走走,看看树木抽芽,草换新绿,心情也能跟着开阔一些。”

  就连之前最喜欢待在府里的阿凤,现在都要不时跟他出门走一走,拘在府上,就算再好,心境也是不同的。

  不等子郁拒绝,越清眠就又道:“大皇子给你来信了,你肯定是要回信的吧?如果你只在信里写自己很好,请他不要担心,以大皇子的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你可能并不是真的好呢?”

  子郁这时略有了些动摇:“那怎么样才能算真的好?”

  越清眠轻笑了笑:“身体健康是真的好,心境开阔也是真的好,能吃能睡还是真的好,这个‘好’的标准得你自己感觉得到才算。不过你若出门转转,跟大皇子说一些延州这个季节的风光,哪怕不及京中,大皇子知道你出门转过了,便知你是身体康健才会出门,想必才能安心。”

  或许越清眠只是以己度人,但他的目的本就是希望子郁出门走走,达到目的就成了。

  果然,子郁考虑了片刻,说:“好,那我与越大夫一同去吧。”

  于是第二天一早,越清眠就带着十六、阿凤和子郁出发了。

  这个时节延州还算不上暖和,但已经不似冬天那样冻人了,风也不似刀子那般,已经柔和许多。太阳升起来,气温就会暖和不少,和京中肯定是没法比的,但对延州的百姓来说,这就是很暖和的初春了。

  十六一路上说个不停,一会儿说要去看看苗长多高了;一会儿说村长家的红薯特别甜,要去买两个烤一下分着吃;一会儿又说王爷要是跟着一起来就好了,人多热闹……

  阿凤现在满脑子都是烤红薯,翻了翻自己的荷包,数出两枚铜板递给十六:“哥哥,拿这个买!”

  十六并不推辞,现在阿凤正是学着花钱的时候,一些小钱阿凤愿意出的话,十六都是随他的。加上红薯实在不值几个钱,不至于跟十六争。

  “行,哥哥肯定给你买个大的!”十六信誓旦旦地说。

  越清眠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吃烤红薯这事还是他带起来的,他也喜欢。

  子郁望着窗外,如今路上的风景乏善可陈,但空气清甜,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身体都轻松起来了,使人十分舒适。以前他在京中也没这种感觉,真的是打心底觉得松弛,或许这就是延州的好处之一吧。

  “越大夫,回来的时候我想买些果脯吃,可以在店前停一下吗?”可能是心里松快了,子郁倒是有胃口了。

  “当然可以。正好给十六和阿凤也买一些,省得整天啃脆苹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他们。”

  十六坐在那里傻笑,阿凤十分认真地对越清眠说:“我要甜的,不要酸的。”

  越清眠帮他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行,到时候你自己进去挑。但不能吃太多,坏了牙齿可不好治。”

  来正村的村民依旧早早地就在村口迎他们了。天暖后大家的风湿没有冬季那么难受了,但春种的忙碌在猫了一冬过后实难适应,所以腰酸背疼在所难免。就想着贴上膏药,让身上舒坦些。

  行医地点依旧定在村长家。村长虽然最开始不同意种药田,但之后还是很配合的。后来越清眠不用挨家挨户去的时候,村长都很主动地让他在他家为病人复诊,作为感谢,越清眠会头一个为村长贴膏药。

  十六用两文钱换了四个大红薯,借了柴火在房后烤了起来。

  阿凤跟在越清眠现在抹膏药,一些不太严重的腰酸腿疼,越清眠会让阿凤试着帮村民们贴。阿凤动作慢,但找位置却很认真。一开始村民还有顾虑,怕贴的没有越清眠好,起不到效果。可真贴上了,发现一样的好用,也就没那么多想法了。

  子郁没什么事做,便到附近转转,看看长出来的小苗,感受到生机,人也会跟着有生气。

  孩童拿着小木棍赶着小鸭子溜达,砍柴的背着一筐柴禾满载而归,上山挖野菜的今日收成不太好,正讨论着明天换个地方……尽是人间烟火气。

  一阵特别的香气悠悠飘来,这个味道是子郁没闻到过的,香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臭味,这对闻遍了各种好香料的他来说不只觉得稀奇,还感觉有一丝不寻常的危险。

  下意识的,子郁抬头寻找着香味的来源,最后隐约在山脚的树后发现了一个人。那人穿着斗篷,兜帽扣在头上,看不清脸。如果不是他眼神好,恐怕还发现不了。

  不知道对方看没看到他,子郁的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于是佯装什么都没看到,自然地转身,慢慢往回走。

  回到村长的房子,子郁第一时间把越清眠拉到一边说了此事,哪怕只是他多心了也无妨。

  越清眠眉头瞬间皱起,不动声色地看了阿凤一眼。阿凤正抹膏药呢,根本没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说到那股奇怪的味道,越清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养了阿凤的毒医,子郁能察觉到香中的臭味,说明鼻子够灵,对香料应该也有所了解。再提到那人的穿着,越清眠便不作他想了。果然,那个毒医是不会轻易放过阿凤的。

  虽然敌在暗,他在明,但知道对方回来了,总比完全两眼一抹黑强。

  于是越清眠叫了个跟来的守卫,让他悄悄赶回去告诉苍莫止,就说毒医回来了。苍莫止会知道要怎么办。

  反正让他把阿凤还回去是门都没有。而这个毒医,越清眠也不准备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