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对方又与苍莫止关系不错,越清眠忍了又忍,才没问出那句“眼神不太好”是什么意思,反正晚点问苍莫止也是一样的。

  “来来来,越大夫里面请,别在外面站着了。”高郯招呼他,大有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越大夫!”十六听到消息,从府里跑出来。

  虽说带他是当影卫使的,但苍莫止出门带的人不少,还用不到十六,和他那些哥哥们相比,他倒更像个书童。

  见到十六,越清眠又多了几分亲切感,这陌生的地方都没那么陌生了,笑说:“出门前,阿凤让我给你带了两个脆苹果,在马车上,你自己去拿。”

  脆苹果顾名思义,就是吃着很脆,久放也不易面软,是延州特有的品种,偏甜,个头不大,就是长得丑一点。

  “好!”十六应着便去了。听是阿凤让给他带的,让他觉得自己这个做哥哥的特别有成就感,能让弟弟时刻记挂他。

  让十六这么一带,越清眠便暂时忘记“眼神不太好”这事了,跟着高郯进了高府。

  越清眠的确没来过蓬城,一路过来,越清眠也留心观察过,虽说蓬城气候和条件比延州和嵊山关都好不少,但毕竟是边关,又地处西北,就算好些也没有好太多。

  高郯直接把人带到了苍莫止住的院子:“既然你跟莫止这么熟,我老高也就拿你当自己人了。”

  他这话带着三分试探,想自己确定一下越清眠对苍莫止到底态度如何。

  越清眠点点头,没驳他的话。

  高郯顿时心情大好,觉得越清眠这些日子十有八-九是治过眼睛了,笑得眼边的褶子都出来了:“好好好。我不常住府上,一般都在军营里,这是莫止来了,我府上才收拾出一个院子招待他。所以只能委屈越大夫住这个院子了。”

  “无妨。”越清眠并不挑这个,而且就算他是来给高郯看病的,同样也算是来做客的,自然是主人家怎么方便怎么来。而且他又不在这儿常待,过几天就回去了。

  “嘿嘿,越大夫不拘小节,是我高老喜欢的性格。这是给你准备的房间,进去看看缺什么,我这就叫下人给补齐。”

  越清眠道谢后,先一步进了屋。

  高郯用手肘拐了拐苍莫止,又冲他挑挑眉,那意思——我已经给你制造机会了,你小子可得中用点!

  苍莫止就算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也不敢有过多的表现,越清眠那么聪明,要是看出些什么再不高兴了,可就弄巧成拙了。

  屋子没有多奢华,但应有的一样不缺。炭盆还没送过来,屋里有些冷,却也没什么好挑剔的,毕竟他什么时候到都不确定,高府总不能整天放着炭盆等他。

  见他没表现出不满,高郯便知他不是个在住宿上挑剔的,笑说:“虽然蓬城没什么好逛的,但越大夫既然来了,那就让莫止陪你逛一逛,总归是有和别处不一样的民风。”

  “好。”别的越清眠倒不在意,只是想着去药铺逛逛,若遇上品质上好且他手里不多的药品,可以买些带回去。说到药品,越清眠也没忘记自己此来的目的,说,“听说高将军旧疾复发,若现在方便,我为高将军把个脉吧。”

  “方便方便,那就麻烦越大夫了。”高郯坐下来。

  这时,小厮也将炭盆和茶水一并送上来了。

  越清眠拿出脉诊,仔细给高郯把了脉,苍莫止则陪坐在一边,并不多话。

  “高将军之前是受了很严重的外伤吧?”越清眠通过他的脉象道,“应该是伤到了肺,伤口很深,而且失血很多。好在对肺的创伤不算太严重。”

  高郯心道:这越清眠是真有两把刷子,把个脉就能知道这么多。

  这些年高郯看过不少大夫,却没有一个是他未说病情,对方就直接能通过把脉说出来的。

  “正是。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高郯道。

  之后越清眠又看了他的舌头,观察了眼睛和呼吸,说:“高将军舌质淡,脉略虚弱,气短。敢问是否有头晕疲惫之感?食量如何?”

  高郯如实道:“的确有,天暖时会好些,天冷下来就觉得身上累,偶尔眩晕。食量比我以前可是差远了,我以为是身体不适,整个人没胃口,并没太在意。”

  越清眠从药箱里拿出纸笔:“高将军是习武之人,身体比旁人健硕,加上虽伤了肺,但肺上创面不大,所以才有机会重返战场。若是寻常人,恐怕这个时节已经卧床静养了。”

  “可能治?”苍莫止从旁问道。

  “这个病得靠养,不是吃一两副药就能痊愈的。”越清眠回了苍莫止的话,又看向高郯,“所以高将军要多些耐心,细心调养,方能无虞。”

  高郯听这意思只要好好养着就能好,顿时来了信心:“放心,一定听越大夫的。”

  越清眠提笔写方,主药就是甘草和干姜,再加以白术、茯苓来缓解疲惫,钟乳石和五味子平气短。

  “高将军先吃半月,半月后差人送信到延州述症,我再为您调方。”越清眠说。届时已经腊月了,让他跑来蓬城一趟不现实,还是送信去延州更快。

  “好!多谢越大夫。”高郯收好方子,准备一会儿就亲自去抓药。

  “高将军客气。”越清眠并没有收纸笔,也没有收脉诊。

  高郯没多想,只以为他是要在这儿住几天,不急于一时,又看了看眼睛一直没离开过越清眠的苍莫止,觉得自己在这儿多少是有些碍事了,便起身道:“越大夫刚到,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老高我就不打扰了,越大夫好好休息。”

  “好。”越清眠随他站起身。

  苍莫止主动说送高郯,越清眠便留步了。

  出了院子,高郯嘿嘿笑着看向苍莫止:“你这眼光真不错,就是姑娘家我看都没几个比越大夫好看的。你以前把他夸的我只觉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不得不佩服你小子,眼光真的好!”

  苍莫止回头看了一眼院子,确定越清眠没跟出来,才道:“你在他面前说话注意点,别让他知道吓着了。”

  高郯“啧”了一声:“哪那么容易吓着?我看他是个挺有主意的。我说,我可是给你制造机会了哈。”

  “就因为他太有主意了,而且主意特别正,所以更不能妄动了。”苍莫止对越清眠那是相当有耐心了。

  高郯是个急性子,最看不得这么磨叽,可他又怕真坏了苍莫止的好事,让自己内疚一辈子,所以还是随苍莫止了。又拍了拍苍莫止的肩膀,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那我先去抓药了,明天回军营给你装粮草,有事让人去军营找我。”

  苍莫止笑道:“好,多谢。”

  送走了高郯,苍莫止回到越清眠的房间,就见越清眠还坐在刚才的位置上。苍莫止多聪明啊,立刻明白了此时自己应该待的位置,乖乖坐到了刚才高郯坐的地方,并把自己的左手放到了脉诊上。

  也许是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越清眠觉得孺子可教,便没数落他,给他把起了脉,又问了手臂的感觉。

  “和之前在延州一样,右臂还是麻的,但不影响睡觉。左手贴了几天膏药,加上按时吃药,我觉得比之前更有劲儿了。”

  越清眠摸完左手的脉,又帮着他把右手拿起来继续诊脉。片刻之后,确定没有异常,脸色才松快起来:“恢复的还不错。”

  苍莫止笑起来:“我一天都不敢耽误吃药。”

  “这还差不多。”越清眠满意了,这才收拾起了桌上的东西,顺便问了他跑蓬城借粮的事。

  苍莫止一五一十的说了。也说了就算蓬城肯借,借的量也有限,还是要尽快想别的办法继续筹集粮草,不能一味指望朝廷。

  越清眠听后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担忧,只说:“粮草还是南方多些,要筹集也得去南方。”

  南方一年两收,是肯定不缺粮的,这点越清眠再清楚不过了。

  “南方的确有粮,但问题是我们没钱。”有银子这事就好办了。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样,若国库银两充足,还用拖着过年的粮不送吗?

  越清眠见刚送来的茶晾的差不多了,便给自己和苍莫止都倒上了。

  苍莫止看着他,几天没见,越清眠的眉眼他就像看不够似的,可也不能太放肆了,让越清眠发现可不好,于是他便自己找了话题,想着他和越清眠多说说话,这样就算盯着越清眠的脸也不算奇怪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我?要是让我父皇知道我擅自来借粮,弄不好是要问罪的。”

  越清眠挤出个不屑一顾的笑:“问罪?你先问问他脑袋允不允许吧。”

  “你是说……”苍莫止感觉自己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边关开战,粮草不足,皇上这阵子肯定天天议政操劳,这头疼估计是好不了了,就算见好,也得复发。”越清眠很清楚,就算他最后把完整的药方给了皇上,也架不住这么操劳。

  苍莫止突然觉得身上最后一个镣铐就这么脱落掉地,化成了一滩泥,被风一吹,什么都没留下。

  越清眠接着道:“到时候他肯定会再找我开方子。想让我开方子,就得顾虑对你的态度。所以就算知道你提前借了,他为了自己的脑袋,也得自己打个马虎眼给糊弄过去。”

  苍莫止露出这几天以来第一个松弛的笑容:“清眠,你真的是我的福星!”

  这不是吹捧,是他真的这样觉得。如果没有越清眠,就算有他二哥从中周旋,估计他父皇也得记他一笔,秋后算账。

  越清眠白了他一眼:“少给我说好听的。忌操劳的不仅是皇上,也是你应该注意的。这几天没睡好吧?”

  苍莫止没否认,他猜越清眠刚才给他把脉时已经心里有数了,他要不认,越清眠估计就不是现在这个脸了:“没办法。就算蓬城借粮,嵊山关也撑不了太久,我得想怎么弄到粮草,既得解决了嵊山关的难题,又得把从蓬城借的还上。”

  还是那句话,没钱,真的难办。

  越清眠假装不在意地喝着茶,悠然道:“回去让影卫和侍卫位去来正村的山上挖参。”

  “啊?”苍莫止不解地看着越清眠,“挖参做什么?”

  他知道来正村山上有人参,不是太好找,位置大多又很偏,没有点身手是不敢上山的。而且人参就算值钱,也得看年头,不是什么参都能卖出高价的。想靠卖参买粮,怕是来不及。

  就听越清眠道:“南方有个村落,他们很喜欢当年新挖出来的人参,最好别超过三个月,大小不论。而他们祖上起一直是以物换物,不收银钱,所以你完全可以拿去换粮,他们那一块产粮颇丰,够解你燃眉之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