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毓重重喘息了几声, 缓了许久，方才直起身。
“无妨。”
青毓施术毁去了地上的血迹，又往阵法里施加了几道灵力。
苌舟看出了青毓的意图, 约莫是不想地府中人发现留存在地府的神识。
割离的神识会替青毓继续监听地府动静，并且进行储存, 一旦背后的始作俑者漏出马脚，神识便会对青毓预警, 届时，远在妖界的青毓便能及时赶回地府，查出真凶。
“你要不还是休息一会吧？”青毓的脸色实在不算很好, “去妖界也不急在今日，明日再去也行。”
青毓终于停止了调用灵力，淡淡地转过视线, “你心疼我？”
“谁, 谁心疼你了？”苌舟如同被人踩住了尾巴, 浑身都炸开了, “你爱休息不休息, 与我无关！”
苌舟说完就想跑，却被青毓揽着肩勾了回来。
“去哪？”气息越靠越近，青毓将头埋在苌舟右肩, “别走，就在殿内。你进内殿，我在外殿, 不扰你。”
苌舟本想推开，可青毓的声音实在是太虚弱了, 他第一次见冥王如此虚弱。
苌舟几次要抬起的手终是放下。
他小声地道：“仅此一次。”
-
翌日, 青毓传令地府, 要暂时离开地府一段时日，前往妖界查探线索。
原本都已准备妥当，临了出发前，梓狐却跪在了大殿外。
梓狐面色悲痛，语气坚决。
“君上，属下愿随君上前往妖界，查清杀害施大人的凶手，请君上首肯。”
梓狐主动请缨去妖界，这是苌舟没想到的。
苌舟唯一能想到梓狐这么做的理由，大概就是他与施詹关系要好，施詹死了之后他一直想替施詹查出凶手，所以才如此积极，可这理由……也太牵强了。
苌舟调用了一缕灵力传音：“青毓，如今真相未明，地府中人都有嫌疑。我对地府的状况不太清楚，依你看来，要带梓狐前去妖界吗？”
青毓回以传音，“不。”
正当青毓要下令时，苌舟转念一想，传音道：“等等，他跟我们去妖界，若是他有嫌疑的话，那他跟在我们身边，不就更容易暴露马脚？他没必要这么做吧？”
其实除了这个原因，苌舟另有考虑。
他忽然想起来，他现下还能调用灵力，但若是前去妖界时日太久，孩子成长太快，那他的灵力便会愈发受到限制，他又不想让青毓知道孩子的存在，最好还是有另一个人能协助一二才好。
再者说，梓狐看起来修为也不算很低，总能帮到青毓吧？
打打杂也行啊。
青毓思索了片刻，但好似仍不愿同意梓狐的请求。
苌舟继续传音：“地府有没有什么禁制啊禁令之类的？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对梓狐施下禁令也行，将他绑在我们身边，去做任何事都得跟你汇报，这样他不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即便他有嫌疑，我们也能发现，自然了，他没有嫌疑那就最好了。”
“嗯，听你的。”
“本王允了。”青毓在梓狐眼前施术，一个暗金色的图腾打入了梓狐体内，“但，未经本王允许，不得擅自行动。”
“是。”梓狐俯首。
-
妖界在人间以南。
不同于地府的阴冷，踏过人间与妖界之间的缝隙，妖界这处可谓是鸟语花香，生机盎然。
放眼望去处处皆是参天大树，灌丛遍布，当然了，这些树啊草啊的，也不仅仅是表象上看来那么简单，这些都是未曾修炼为人形的妖。
看着极具迷惑性，可这是妖界入口的守卫，若是凡人误闯，便是连命都很难捡回来。
苌舟一行人一路穿过灌丛，有冥王和尊神的身份在，那些守卫无人敢拦，他们很顺利地到达了妖界中心地带，也就是妖界少主所在地。
形形色色的妖从苌舟眼前穿过，最终他停在一道透明的屏障前。
不能再前行了，此处若是没有妖界中人前来迎接，那便是强闯妖界，会引来大量妖兵的。
苌舟冲青毓挑了挑眉，“要不，你用灵力将妖界少主唤出来？也好来迎接我们。”
冥王嘛，刷个脸还是挺好使的。
青毓不知为何顿了顿，并没有调用灵力，忽然，屏障那头走过来一个满头红发，穿着华丽的男子。
梓狐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低声同苌舟道：“那就是妖界少主，玙沬。”
没想到这么巧，苌舟正准备同那位妖界少主说明来意，谁知玙沬往苌舟这处看了一眼。
准确来说，是看了梓狐一眼。
也不知触及了玙沬哪一点，玙沬很是不屑地嗤了一声，眼神中满是玩味。
紧接着，那道透明的屏障变成了灰色，完全隔绝了苌舟的视线。
“这！”苌舟不可置信，“他这是将我们拒之门外？”
他，堂堂一个仙尊，青毓，堂堂一个冥王，这妖界少主见了他们都得行礼的吧？居然敢给他们吃闭门羹！
先不说妖界在数百年前仙妖之战中本就是战败方，冥王好歹是地府之主，比他妖界少主，这个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妖王，还是要高贵许多的，这妖界少主如此无礼，真就不怕得罪两界？
别回头下一个三界大战就攻打妖界。
梓狐倒是见怪不怪，“仙尊，妖界少主就是这个性子，除了妖王，他谁都不放在眼里，仙尊不用跟他计较。”
到了这个时候，苌舟总算明白青毓为什么提起妖界少主便评价不高了。
此人……苌舟冲青毓投去一个无比赞同的眼神，你之前的评价真的很正确。
青毓面上没有被人拒之门外的恼怒，只是道：“妖界少主，人如其名。”
“人如其名？”苌舟想了想，玙沬……愚昧？
苌舟忽然笑出了声。
冥王真是损人于无形之中。
“需要属下潜入妖界，通知妖王吗？”梓狐诚心建议。总不能一直在这干等着。
“不用。”青毓否决了。
“放心吧。”苌舟知道青毓的心思，左右他们来妖界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那个妖界少主，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不急于一时。
“梓狐，我跟你说啊，你看看你们冥王这周身的寒气，从进妖界开始就一直在释放，生怕妖界不知道他来了。妖界少主能将我们拒之门外一时，却阻不了一世，你等着吧，不出三日，妖界中人一定会迎我们进妖界的。”
“那……”梓狐还想开口，却被青毓打断。
青毓淡淡投来一眼，问苌舟：“要去逛吗？”妖界入口外百里，便是人间。
苌舟双眼一亮，想起轮回塔中的情形，侧了侧视线，“那，银子你出。”
青毓：“嗯。”
-
人间极南之地天气优渥，即便这处靠近妖界，依旧阻拦不了这处的繁华。
店铺，摊位，街巷纵横交错，来往的富商马车精贵，此地俨然不输于人间皇城。
逛了一圈，苌舟兴致不减，但只是看着，并没有让青毓出银子，反而是青毓主动买了些东西，拿给了苌舟。
苌舟一看，是面具和玉佩，足足有几十件。
巧的是，这些面具和玉佩都与苌舟在轮回塔内看中的那些相差无二，有些甚至苌舟都想不起来了，他那时只是觉着好看便多看了几眼。
可青毓全都记得。
苌舟心下无端有些发烫。
他本来都要伸手接过那些面具和玉佩了，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哼了一声，“我现下已经不喜欢这些东西了，人总是会变的，你不知道吗？”
青毓也不恼，只是将那些东西收起来，道：“那你，现下喜欢什么？”
“呃……”苌舟一时语塞，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碰巧看见梓狐背后有一家幻灵楼。
门口还站着许多凡人观望喝彩，大抵是在表演着什么。
“我喜欢那个。”苌舟指了指那楼，而后果断地随着人群，往那楼的方向走去。
楼中在表演幻术。
苌舟一行人来得晚，只能坐在后排，不过，后排的价格与前排没有区别。
自然了，这进入幻灵楼的银子，是冥王出的。
透过层层叠叠的人影，苌舟瞧见台上那人大喝一声，“诸位，可看好了！”
台上除了那人之外便再无其他人，只见那人搭起了屏风，屏风这头面向人群，又挂上了轻纱。
不过那轻纱很透，能瞧见轻纱后的情景。
过了一会，随着那人缓缓抖动轻纱，轻纱后出现了一道曼妙的身影，那身影在轻纱后起舞，水袖甩至屏风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紧接着，台上的人取下轻纱，原本空无一人的屏风前，赫然出现了一名佳人。
“哇！”
“厉害！”
人群中爆发欢呼，甚至有许多人站了起来。
这一站，后排的苌舟便完全看不到台上状况了，“啊，都看不见了！”
昏暗之中，腰间探过来一只手。
苌舟将那手推开，怒视青毓，“你做什么！”
青毓神情毫无波动，全然没有被抓包的自觉，道：“抱着你，便能看见了。”
苌舟一听，更气了，压低声音凑了过去，“你一个冥王，施术不就行了吗？做什么要抱我？”
青毓很坦然，“人间，不便施术。”
“你！”苌舟很想指着冥王鼻子，“借口！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台上那人似是又做了什么，人群中齐齐鼓掌。
青毓视线微抬，“那，要抱吗？”
再这么争下去，台上的幻术表演都要结束了，苌舟咬了咬牙，决定躺平，“抱抱抱！”
苌舟甚至还自觉地伸出了手。
青毓从善如流地将人抱了起来。
视野瞬间开阔，苌舟瞧见了台上那人重新挂上轻纱，将佳人掩在轻纱之后，“诸位，拭目以待。”
苌舟心情大好，拍了拍青毓的肩，“再高一点！”
青毓将人抱高了一些。
台上的人继续抖着轻纱，再一看，轻纱之后的佳人已经不见了，屏风前又变成了空无一人。
“精彩！”苌舟笑容明媚，随着人群鼓掌。
一旁的梓狐看了看任劳任怨的冥王，又看了看玩得很是开心的苌舟。
梓狐：“……”
所以他为什么要跟来？
作者有话说：
梓狐：举报！这里有人秀恩爱虐狗！
嗷对了，妖界少主那个名字，是玙沬（跟愚昧读音是一样的）沬字我一开始也看错了，跟泡沫的沫就差了一点点哈哈哈，太像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