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久安【完结番外】>第221章 静好如昔

  三人将久安带出了门,昭义侯府前威风八面地停了两辆马车,前头一辆稍大是齐青的,后头一辆略小是季川西的,顺道儿捎了陆宣。而此刻四人则齐齐上了稍大的那一辆马车,待车轮子滚滚而动了,久安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揪住陆宣问:“去哪儿?”他不等陆宣作答,就高声又问:“是不是要出了那条街去?”

  陆宣理所当然道:“自然要出去。”

  久安登时就站了起来,“不成!”

  陆宣一把将他摁得坐下了,“哟,带你出门你还急了?”

  久安挣扎要坐起,蹙眉道:“峥说过,我若出了那条街,他就找不着我了。”

  齐青嗤嗤一笑,给了他一指头,“傻子,他骗你呐!”

  久安摇头,认真地瞪起眼睛,“是真的,他说他找不着我,就不要了!”

  陆宣也跟着笑,凑到了久安身旁坐下,“久安,他如今在宫里呢,如何管得着你?”陆宣理直气壮地又说:“你把心放肚儿里去,天一黑,咱们就回来,你那什么峥啊,连找都不必找!”

  齐青一拍腿,笑骂了一声陆宣不地道。

  “可……”久安不大信陆宣的话。

  陆宣笑嘻嘻地直拍他的肩背,“他又不是千眼千手佛,只要你不说我们不说,此事便只有天知地知啦。”

  久安道:“峥不许我骗他,他要发火的。”接着,他自个儿摇起了头,“我不能骗他。”

  陆宣仿佛被点醒了一般,立刻压低了声,似是要和久安说悄悄话,“你可记准喽,这事儿啊,等他回来了,绝不能让他知道。”

  久安老实地问:“为何?”

  陆宣啧了一声,“你若说了,他不就知道你出了那条街了?到时候阿,他一发怒,就把你丢开手去,再不见你!”

  久安被吓住了,季川西起身挤走了他身旁的陆宣,挨着他坐下后,颦眉扫了陆宣一眼,“尽说些唬人的话,也不怕露馅儿。”

  陆宣这回并非孤身“犯案”,是以很有底气,便无所畏惧地一笑。

  季川西温柔地看回久安,低声问他:“听说你在读书呢。”

  久安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

  季川西笑了笑,点头赞许道:“读书是订好之事,近来读得什么书?”

  久安抿唇想了想,这才想起是许久不碰书了,他素来脑子不够用,一往前想就要头疼,便索性轻声道:“忘了。”

  季川西讪讪地一笑,“如此倒是……可惜了。”

  陆宣一撇嘴,很以为是地颔首道:“我也最烦读书了。”

  四人在马车之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便被带至了一处名为栖云居的酒坊,酒坊名声在外,四设了许多待客的雅间,四人上了楼,选了一处临窗能远眺江水的好位置。不过如今秋末,临了要入冬,江水不大能滚,只是凌凌地散着寒气。

  陆宣驾轻就熟地喊了一桌的好酒好菜,栖云居叫名酒坊,那菜色都是下酒用的。众人还未动筷,便各自先倒了一小杯陈酿。

  陆宣一饮而尽,长长地哈了一声,点头道:“嗯——和那一年咱们在关外喝得一个味儿!”说着,又满了一杯,自说自话道:“那一日,七爷镇压了哗变,全军庆贺,我从后山猎了一头鹿回来,射中的脑门,把我乐的——”陆宣一仰头又是一杯,“后来,董逵就从李佐参那儿偷买了一坛子酒……”

  陆宣轻轻一笑,“就是这林记的醉花荫。”

  季川西大约听着了董逵的名字,便低声道:“那会儿,董逵还在,卓真也还在。”

  齐青捏着酒杯,念了一句,“唐子敬就不在了。”

  往昔仿佛会在醉人的酒香里活起来,带着欢喜哀愁醺醺地扑打在人脸上。每一双眼睛里都闪过一二刻的故事,那故事先化作一点光泽,紧接着又隐入了眼色里。

  “我在不在?”

  三人一顿,全望向了久安。

  久安饶有兴趣地问:“我在哪儿?”

  陆宣哑然地看着久安,直至季川西拉了拉他的袖子,才收起仓皇的神色,呵呵地笑道:“你……这个你啊,我……我忘了。”

  久安略有失望地低头去嗅杯中的酒香,“哦”了一声,也不追问。

  季川西想了想,道:“你那会儿同七爷在一块儿呢。”陆宣强打了精神,一拍桌子,眈眈道:“没错,可算想起来了……”他心虚地点头,“可不是嘛!”

  “和峥?”久安双眼放光地又抬起了头,嘴角利落地扬了起来。

  季川西点点头,道:“你们在,我们也在。”

  久安打破沙锅问到底,“你们是谁,我们是谁?”

  齐青用酒杯遮住了嘴唇,贴近季川西低声道:“别说得太多了,万一给激出什么来,提剑割舌头这种事儿,袁峥干得出来。”

  季川西变转了一点目光,对着齐青一点头,又对久安道:“没什么,久安你尝尝这儿的千层酥,看合不合口味?”说着就夹起一块来,送到了久安的碗碟前。

  久安甚是好哄,又兼听话,顺着那千层酥便将前话忘了,捏起来就放进嘴里嚼了起来,片刻便有滋有味地弯起了眼睛直点头。

  陆宣也道:“你就着这‘醉花荫’一块儿吃。”

  久安乖乖地拿起酒杯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只一口,久安便静了下来,他恍惚了一下,觉得这酒水是从金灿灿的日光下流泻而来,在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间打了转儿,才入了这杯子里的。

  久安放远了一点酒杯,接着低头去看里头的残酒。

  季川西见久安神态有异,便关切地问:“怎么,这酒不好?”

  久安迷茫地摇头,可说不上话来。

  季川西似乎是想通了一点,便道:“将这酒拿去温一温再来喝罢,天色越发冷了,乍一入饮,于脾胃也不好。”接着,他拿走了久安的酒杯,温声道:“先不喝了,吃些菜。”

  四人在栖云居中品尝佳肴美酒,直至夜深才出。

  陆宣喝得最多,此刻已是醉了,由齐青不情不愿地搀扶着。他一醉就要发酒疯,半软在齐青身上,将脸庞往他脖颈间拱,“蓉儿……蓉儿……”

  齐青恨不得一掌拍碎他的脑袋,“你家蓉儿到底什么模样?!”

  而季川西则克制着没多喝,这时带着久安便道:“你送陆宣回去,我送久安回去。”

  齐青虽是厌恶,可也只好应了一声,连拉带拖地将一名雌雄不分的醉汉塞入了马车。季川西看着他们驶远了,才推着久安也上了车。

  待将久安送至了昭义侯府门前,季川西还特地叮咛久安万不能在袁峥跟前说漏了嘴。久安频频点头,道:“出门真好玩儿,我不同峥说,你们若是日日带我出门便好了。”

  季川西不敢对久安许这种大愿,便催促他道:“快进去罢。”

  久安冲季川西点了点头,一路飞奔进了府门。

  十月中旬,御前竞武毕了,袁峥也功成身退地回了府。

  久安这一个多月无人管束,底下的人全忌惮侯爷众星捧月地顺着他,此刻正毫无规矩地坐在一张桌案上,低头扒拉绣袋里满满的杏黄酥糖。

  袁峥一脚踩进了房门,热烈而汹汹地喊了一声,“久安!”

  久安大惊失色地抬起头,含在嘴里的一颗半大酥糖就滚了出来。他愣了愣,立刻要跳下桌来,可还未及动作,袁峥便已冲到了他身前,伸手向下托住了久安的屁股,一个用力就将他端了起来。

  久安攥着绣袋向前搂住了袁峥的脖子,为了稳当极伶俐地将双腿夹上了袁峥的腰间,大声笑道:“峥,你回来啦!”

  袁峥重重地“嗯”了一声,一双眼眸点了两簇火苗似地发烫。

  久安耸着脖子露齿傻傻一笑。“峥,我吃了许多糖,重不重?”

  袁峥端着他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重也不怕,我有力气。”袁峥边走边问:“我回来了,欢喜不欢喜?”

  久安还咧着一口雪白细牙,转着圈儿的点头。

  袁峥被逗得要笑,可忍住了问他:“有多欢喜?”

  久安将绣袋提到了二人之间,献宝一般地说:“峥,我给你吃糖!”

  袁峥答得斩钉截铁,“不吃糖,吃你好不好?”

  久安哧哧地笑出几声,接着撅起了嘴,一下就贴上了袁峥的唇,“吧唧”一口,接着歪了脑袋,熟络地与袁峥深吻了起来。久安亲着亲着就哈哈地仰头一笑,拉开袁峥的脸庞,问:“峥,我方才吃了糖,是不是甜得很?”

  袁峥端着久安向前一步,一把就将他扑压在了身后的桌案上。久安惊叫了一声,可叫声是开怀的,他玩闹似地奋力挺身往袁峥怀里一蹿,手足并用地缠住了他。袁峥没料着他有这样一下,竟真被他扑退了几步,起了一点趔趄。

  久安趁袁峥还未站稳,愈加用力捣乱,最后真的抱着袁峥滚到了地上。袁峥这会儿也由着他胡闹,放任似地看着他在自己怀里兴风作浪。

  二人你上我下你骑我压地闹作一团,久安哈哈大笑,乐得满脸通红,顺着鬓角都挂下了几缕发丝来,他此刻坐在了袁峥的腰间,双手撑住他的肩头,毫无预兆地问:“峥,你还走么?”

  袁峥向上凝望着他,喃喃轻语道:“不走。”

  久安欠身低头,极近地对着袁峥瞪大了眼睛,“真的呀!”

  袁峥一个用力就翻身又压住了久安,捧着他的面孔,道:“我在祖宗跟前发誓赌咒过的,若是我弃你而去,就叫我生生世世都遇不着你!”

  久安一颗心怦怦地就跳了起来,他实则有些听不懂这话,可他没由来地觉得这话——怎么那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