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久安【完结番外】>第76章 战中柔情

  林壁堂带久安去的,乃是主营之内的一处营帐,不大却很是干净。

  中央的桌子上放着许多包袱,林壁堂拉着久安坐下,还捏着久安的右手,看了又看,道:“我不问你如何伤的……”他抬头苦笑了一下,“听了心疼。”

  久安轻而缓地反握了林壁堂,“行军打仗,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我懂这个道理。”林壁堂缓缓地说道,“只是……唉……。”

  久安笑得越发好看了,“你放心,我往后定好好护着自己。”与此同时,他收拢了自己的两条腿,藏进了下裳的下摆里,生怕被林壁堂看见了鞭挞的破口。

  林壁堂无动于衷地单只是看着他,半晌,却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归根结底,这错在我,我若不存那些心思,你也不会跑去殷都,上什么竞武。”

  久安另一手叠在了林壁堂的手背,笑道:“壁堂,咱们好不容易见了面,你就说这个给我听么?”

  林壁堂略感诧异地抬了眼,看着久安,疏忽一笑,揉了揉光洁的额头,他又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也糊涂了。”接着,他眼中明媚了一些,一拍桌上放着的几样包袱,道:“这些都是给你带的,你来瞧瞧。”

  久安看了一眼,又将目光重新放回了林壁堂,“嗯,不用瞧,你带的,自是好的。”

  林壁堂低笑了一声,还是站了起来,一个一个地为久安打开,一句一句地告诉他。

  包袱里的物事无所巨细,几乎全是日常用度的要紧之物,最多的是衣物被褥,不知用什么做得极轻极薄,层层叠叠地铺成端正的一块,颜色素净,花样也新,又轻巧又暖和。

  林壁堂一边抚摸一边说道:“这些是冬日用的,你贴身穿着……”他旋即对久安一笑,“我倒希望你用不上,想着你在冬日前就回来了。”

  久安一直都盯着林壁堂,盯得六神无主,只会傻笑。

  林壁堂揉了揉久安的头脸,忽然从最后一个包袱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还有……这个……”

  久安撑着自己的腮帮子,愉悦地问:“什么?”

  林壁堂终于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他捏着一小袋东西,递到了他的跟前。

  是一包扎着绣带的鼓鼓锦袋,飘着一股子暌违许久的甜香。

  久安愣了愣,眼底的柔情风起云涌。他用手缓缓地接过那只锦袋,接着轻轻地拉开了口子,往里一看,只见果然是一袋子脆黄的酥糖。

  有那么一瞬,久安似乎恍惚了,他仿佛又变成了多年前饥肠辘辘的小孩儿,从乐善好施的林壁堂手里接过了一袋令他甘之如饴的酥糖。

  世事如此玄妙,终究让人猜不透。可久安看着眼前的这袋酥糖,忽地坦然了,纵使天地都变了,那一刻与这一刻都是不变的,林壁堂与自己都是不变的。

  “这糖可得赶紧吃了,到底不是死物,再不吃就化了。”林壁堂温柔地说。

  久安似乎有点羞赧地看了林壁堂一眼,接着依言拿起了最上面的一颗,拇指与食指一左一右的捏着,粘粘的,像极了久安此刻的心事。

  在久安的心里,对林壁堂的一番似水情意经过相思折磨,早已经变成了一汤粘稠的岩溶,滚烫着就要迸发。

  久安将那颗小小的酥糖放进了嘴里,细细地抿了起来。

  乌簇簇的睫毛低垂着,在眼底投下一排沉沉的影子。

  微动的腮帮子动着动着忽地就不动了,久安的睫毛一瞬升起,露出了亮得吓人的眼睛。

  而下一刻,他站了起来,一步跨到了林壁堂跟前,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上去。

  嘴唇与嘴唇的碾压,舌尖与舌尖的游戏。甜味肆意,招惹得人越发沉醉起来。

  久安微微地歪了歪脑袋,闭眼皱眉,无师自通一般深入地吻了起来。酥糖早已化作虚无,只留下满口馨香。

  林壁堂圈住了久安的肩膀,放任一般地挑逗他,指引他。

  久安喘着粗气,分开了彼此的嘴唇,依旧捧着林壁堂的脸,他眈眈地看着他,看得那么用力,“我一定回来,我舍不得死。”

  林壁堂用墨水一般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久安斩钉截铁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壁堂将久安紧紧得搂向了自己,一手圈住他的腰身,一手抱着他的后脑勺,“有你这句话,纵是我林壁堂从不做亏本生意,这笔糊涂帐也认了。”

  久安整个心都在战栗发抖,或许是因为欢喜,或许是因为害怕。

  “你何时走?”久安问道。

  林壁堂一下一下拍打着久安的后脑勺,低声道:“两个时辰后。”

  久安皱眉闭上了眼睛,用力地将自己的面庞贴向了林壁堂的脖颈,贪婪地呼吸着。

  “你放心,我还会再来。”林壁堂柔声道。

  久安陡然瞪了眼,推开了林壁堂,“什么……为何?”

  林壁堂去牵久安的手,轻声道:“我答应了霍帅……”他坚定而执着地看着久安,“替他押运粮草。”

  久安几近荒唐地看着林壁堂,“押运粮草?!”他磕磕绊绊地说不出话来,“壁堂……这种事……乃是……。”

  林壁堂走近了久安,“怎么,不信我?”

  久安仓皇而焦急地拧着眉,“不是不信,是……究竟怎么回事?这不该是朝廷经办的么?”

  林壁堂从容地回答他,“朝廷?霍将军连夜修书的八百里加急,朝廷到这会儿还没动静呢。”

  久安瞠目结舌地呆在了原地,“为何会如此?”

  林壁堂向后一退,坐回了椅子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所以我常说官道凶险,位高权重又如何,还不是照样四面楚歌!”

  久安一步走到他跟前,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壁堂,你别这么说话,我听不懂!”

  林壁堂安抚一般地拍了拍久安的肩膀,也无心要瞒,低声说道:“我以为,是有人要霍将军兵败。”

  久安立刻摇着头,道:“大敌当前,只要是大殷子民,就没有希望打败仗的!”随即他瞪眼道:“朝中有敌军奸细?!”

  林壁堂如墨的眉眼深刻起来,他道:“我不知道什么奸细不奸细的,我只知道粮草不至,大军难行,敌军不攻,都会自乱阵脚。”林壁堂看向久安,声音很沉,“那时候,内讧,兵变,什么事儿都能出。”

  久安一乱就会眨眼,只眨得两排厚睫毛,仿佛振翅欲飞,他心存侥幸一般地说道:“不会……不会这么严重的……”

  林壁堂轻笑了一声,看他又像个孩子了,“军中的道理我不懂,可俗语有云,当兵吃粮,没有粮,谁给你当兵,饿疯的人都是鬼,能活拔人皮和血吞。纵是有忠心耿耿的,腹中空空,连一柄刀都拿不住,忠孝礼义,届时能当饭吃?”

  林壁堂靠近了他,极低地说道:“倘若那样,首当其冲的,是谁?”

  久安直了目光,敢想不敢说。

  “行军打仗,打好了是本分,打不好便可得了机会整治。”林壁堂幽幽地说:“有人不是要战败,而是要霍帅……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