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尽去, 新绿换旧色,莺啼楚岸。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丽馨坊重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街坊和行人都脱掉厚重的大氅, 挥着扇子来到街上。

  “来来来, 新鲜出炉的鲜花饼,鲜花饼咯!”

  “关外好货, 应有尽有!”

  “深藏一冬,老窖开酒!这位客官, 停步尝一尝?”

  宋豆丁把索引收回包袱里,走过一小段城墙,望着眼前摩肩继踵的丽馨坊,彻底惊呆,“京城也太繁华了吧!”

  红墙碧瓦, 繁华有序。

  店家幌子如旗帜一样在风中摇曳, 往来行客衣衫整洁, 各自采买着自己需要的东西。

  宋豆丁发现,在这些人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丝窘迫和烦闷,他们仿佛并不知愁如何书写, 全都撑着一张白净的面盘,笑意盈盈。

  街上商品货物琳琅满目, 具是一些马鸣沟没见过的新奇玩意。

  “这里看着好吓人。”王小妞身边走过一位罗裙金钗的女娘, 引得王小妞低头看看自己的粗布襕衫。

  她和刚刚走过去的女娘差不多的年纪,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女娘穿得娇俏客人,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而她穿着举人功名的襕衫, 不是任何粉黛,也没有戴任何珠钗。

  “哪里吓人了?很繁华啊。”钟窍一摇着折扇, 虽然他也惊讶京城的不同,但比其他几个孩子淡定多了。

  他近几年也爱上了摇扇子,真不知道和哪个夫子学的。

  王小妞背好自己的小包袱,皱起眉头,“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觉得这里很吓人,像咱们书院的后山,山长总不让咱们去山上玩,说那里藏着猛禽。后山给我的感觉,和这个京城差不多。”

  别看现在一派祥和的模样,可王小妞就是觉得,这个地方像一只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只看了几眼,王小妞便全身觉得难受,只想快快离开。

  “玄之又玄,听不明白。”

  钟窍一和宋豆丁摇头,表示听不懂王小妞说的话。

  “……”王小妞跺脚,再也不说了。

  “这里不过是京城外城的一座坊,更繁华的地界儿你们还没见到呢。”宋卫风从最后一个走到最前方,“走,咱们先去找间客栈住下。”

  他们都考中了举人,现在拿着周大哥写给他们的举荐信来到京城。

  宋豆丁虽然长大了,但走路时还是忍不住跳两下,神采飞扬,“哥,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夫子啊?”

  他们都好几年没有见到夫子了,虽然能在信件中知道夫子最近的近况,可那聊聊几行字,如何能比得上一个亲切的大活人呢?

  庞大山和二棍帮王小妞和蒋庆庆拎着行李,虽然没说话,可从他们眼中也能看到极致的思念和期待。

  “还不着急,国子监还没开学呢。”宋卫风领着几个孩子就近找到一家客栈,办理了入住。

  宋卫风知道从马鸣沟到京城路途有多遥远,所以很难确定具体是什么时候能抵达京城。

  为了不让周自言瞎等,他们走的时候并没有没告诉周自言。

  想等到了京城安顿好了,再与周自言说。

  于是他们一行人踩着深秋的落叶坐上船,走过旱路,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在初春时节来到这遍地是金的庆京省。

  几年过去,这些孩子都抽条似的长,各个长成少年人模样。

  现在全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不能再瞎凑合了。

  宋卫风想了想,自己和庆庆一间屋,小妞自己一个屋子,剩下几个臭小子,挤一挤便行!

  宋卫风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敲开几个孩子的房门,把人叫出来。

  “听说丽馨坊有个很出名的四娘涮肉坊,咱们去瞧瞧?”

  “好啊!以前夫子总说京城的火锅好吃,咱们就去瞧一瞧到底有多好吃!”宋豆丁第一个举手同意。

  他穿着一身儒巾襕衫,再不见以前小小矮矮的小土豆模样,身上反而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古朴典雅。

  不过一提到吃火锅,身上那点书卷气瞬间消散不见,只剩下馋气和傻气。

  王小妞还想着刚才女娘的模样,摸摸自己头,“宋家哥哥,我想去逛一逛金银店。”

  金银店便是卖珠宝首饰的店铺的总称。

  来到京城,看到那么多好看的姑娘,她也想买两根好看的珠钗戴到头上哩。

  宋卫风看看现在朴素到和臭小子们没什么差别的小妞,花一般的年纪,好好一个小姑娘连一点胭脂水粉都没有,确实不太行,他点头,“成,咱们到时候多买一点,都到京城了,该有的面儿不能掉。”

  几人离开客栈,走到四娘涮肉坊。

  如刚才打听的一样,这四娘涮肉坊是丽馨坊里最红火的火锅铺子。

  还未走到店铺门口,便已经能看到里面热闹的景象。

  客人这么多,味道一定极好吧!

  宋豆丁顿时馋地不行,他搓着手打算冲进去先点几盘肉,却不想刚迈开步子就撞到另一位同行之人。

  这回是宋豆丁走得太急,是他的过错,他连忙作揖行礼,“这位兄长无事吧?方才是学生太莽撞了,可撞伤你了?”

  那人一甩袖子,将宋豆丁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好气道:“出门在外行走,记得带上你那两个眼睛,免得冲撞到不该冲撞的人。”

  锦衣华服,环佩琳琅,好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可脸上眉目怒气太冲,眼细鼻宽,让人不喜。

  可不正是卫家那个总是欺负人的卫淙。

  “……”宋豆丁好生致歉,却被眼前之人呛声,纵然是他走得太急了,可这人也没什么事情啊,态度怎么就这么恶劣?

  “怎么,不服气?”卫淙只看宋豆丁的表情,就能猜到这穷小子现在在想什么,他笑了一声,“小兄弟,你可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这儿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你今日不小心撞到的也就是我,才能放过你。”

  “改日你若是撞到哪家王爷,哪家公子,这儿不是没有那等脾气不好的纨绔,到时候你这双手怕是就要废咯。”

  他看宋豆丁穿着学子襕衫,所以故意这么说。

  果不其然,宋豆丁听到这样的话,再好脾气也忍不住动怒,“这位兄长,我与你之间不过是一点小小的误会,你现在身上无事,我也已经致歉,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有吗?”卫淙背起手,恶劣满满,“我年长你许多,所以给你一个忠告罢了。听你说话的口音,是外地来的吧?哦对,现在正是官学招生的时期。”

  “豆丁,没事吧?”王小妞等人之前没赶上豆丁的步伐,现在看到豆丁好像和别人起了争执,全都跑过来站在豆丁身侧,无声为他撑腰。

  山长说了,他们此行在外,他们就是一家人,绝不能让外面的人欺负他们!

  “啧,居然有这么多……”卫淙乍看到这么多少年举人,还起了几分兴味,“我说,你们是从哪个地方来的,居然有这么多小举人?”

  偏远地方一回能有一个举人,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除去京城,他还从未听说过哪个小地方能一口气出这么多举人,年纪还都这么小!

  若是能问出个一二三来,再稍加打听一番,说不定能汇给陛下听。

  “无可奉告。”宋豆丁眉心皱起,“既然兄长无事,那我们就要走了。再会。”

  “哎,别走啊——”卫淙无法无天习惯了,直接无礼地抓住宋豆丁的衣袖,“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呢?居然有这么多小举人,挺有意思的。”

  “放手!”宋豆丁不喜欢被陌生人扯住衣裳,奋力挣扎。

  宋卫风买好手上的糖葫芦,一转头便看到几个孩子好像在争什么东西,连忙举着糖葫芦走过去,“怎么了——”

  他抬起眼眸,正好撞进一个人的眼睛里。

  卫淙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卫风,“你……你不是……”

  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像他那个早就死掉的叔叔……

  宋卫风咬紧下唇,好像也认出来这人是谁。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他把糖葫芦分给众孩子,挡在他们身前,垂下眉目道:“咱们走。”

  再不走,他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慢着,不许走!”

  卫淙一开始只是闹小孩玩,现在是真的不能让这一行人离开了!

  若这个相似面貌的人真是他那叔叔的孩子……那就、那就得带到卫家去才行!

  卫淙刚刚想抓住宋卫风衣袖,宋卫风反应极快,直接反擒拿把人推开。

  卫淙体力不好,躲闪不及,直接被推到地上,丢了个大人。

  他怒极反笑,“好好好,推人是吧?”

  小时候的可怜虫现在变成了举人,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可笑!

  “是你先上来动手的。”宋卫风面露不爽,还是咬牙解释。

  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个人讨人厌的模样,还是一如当年。

  宋豆丁看看宋卫风咬紧牙关的模样,有些不解。

  他哥好像很少有这么动怒的时候,不过是一点小龃龉,至于这么生气吗?

  顾司文和文昭刚走到四娘涮肉坊,就看到卫淙在欺负人。

  顾司文第一个不依,撸起袖子上前,“卫淙表哥,你又在干什么?!”

  文昭紧随其后,与顾司文统一战线。

  文昭多分出一个眼神,看到他们护着的这几人,都穿着泛旧的蓝色襕衫。

  应当是从外地赶来入官学的学子。

  真倒霉,居然遇上卫淙这个人。

  卫淙看到顾司文,挑眉冷笑,“你是瞎了还是聋了?没看到是你表哥被推到地上了吗?”

  他拍拍衣袖,自个儿站起来。

  “卫淙表哥,你小时候就不爱动弹,平地摔也很正常吧?就不要冤枉别人了。”顾司文睁眼说瞎话,反正就不跟着卫淙的话走。

  “顾司文,听说你今年举人没参加乡试,怎么,你害怕考不上变成一个笑话?”卫淙也不甘示弱,又提起顾司文的哥哥,“还是你怕你考中了,会让你那个身体不好的哥哥难受,所以你兄友弟恭,一直不愿意赶他一头?”

  “卫淙,你少挑拨离间!”顾司文什么都能顶嘴,就是一涉及他那倒霉的哥哥,他就憋不住火气,“当初要不是你弟推我哥,我哥会变成现在这样吗?卫淙,你别没有良心了,你们卫家都是没心肝的!”

  “我们卫家如何,不牢你费心。”卫淙提起‘卫家’,忍不住往宋卫风的方向看了一眼。

  宋卫风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在听到‘卫家’的时候,骤然泛起波澜。

  宋豆丁见状,紧紧握住宋卫风的手,“哥……”

  “没事。”宋卫风摇摇头,摸摸宋豆丁的头。

  文昭道:“卫表哥,我们是与周博士约来吃火锅的。我们先行,他下朝便来。现在应当走到府门口了。”

  也就是说,周博士马上就到。

  周博士是谁?

  满国子监里只有一个周博士,那便是周自言。

  听到这个名字,卫淙握紧拳头。

  若那周自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博士,那他还不会害怕。

  可他偏偏就不是一个普通博士!

  卫淙早就从各户人家嘴里得知这人真实的身份,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竟然就是以前的天子近臣!

  凡是京城有点关系的人,谁没听过总宪大人的名号?

  横空出世的三元及第小状元,一入朝便和当朝大儒林相公在上朝前吵架,后来更是吵到让陛下出面才能消停的地步。

  本以为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嚣张货,没想到他竟然是个狂生。

  一项项政策和一件件案子,经过总宪的手,全都办的极为漂亮。

  最要命的是,这人没有雄厚的家底,所以一身轻,陛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不受任何威胁。

  以至于短短几年便走到了二品大员的位置。

  就算后来传言说他得罪了陛下,被发配边疆,可也没几个人相信。

  就算有人相信了,也不会当着面儿发作出来,因为谁都知道,搞不好哪一天这人就又通过陛下的手,活蹦乱跳出来讨人嫌了。

  果不其然!果不其然!

  这才几年过去,他不就又换了个名字回来了么?

  而且顾司文这臭小子,还成了他的学生,与他关系颇好!

  有周博士和顾司文他爹这两层关系在,卫家多次嘱咐他们,不可再和顾司文起正面冲突,免得被人参到陛下面前。

  要知道,周博士与陛下的关系,有时候都不需要写折子,只要他多讲一句,他们卫家可能就会被陛下传唤进宫。

  卫淙觉得当真憋屈!

  现在文昭这小子又拿周自言来压人,卫淙彻底厌烦,“你少拿那人来吓唬人!”

  可说是这么说,他还是踌躇了。

  万一……真被那人看到,说不准真的会去参他卫家一本。

  “吓唬谁啊?”

  人真是不经念叨。

  卫淙千防万防的人,还是来了。

  来的还那般巧。

  周自言一身暗红圆领袍公服,腰两侧带着两条二指宽的玉带,行走如风,玉般清润。

  他右手揣袖,左手拎着两提点心,款款走来。

  人未到,声先来。

  周自言:“卫大人,咱们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和小辈计较?”

  卫淙的年纪和他差不多大,说一声长辈真不为过。

  卫淙在心中狠狠打了周自言两拳,表面上,还要执低礼,“周大人。”

  “周大人说笑了,在下不过和司文表弟说两个玩笑而已。”

  “可我见司文的表情,并不好笑啊。”周自言把一份油纸包扔给文昭,目光并未看其他人,只看着卫淙道,“卫大人,半月前翰林院转交你一批文书,可曾处理好了?”

  “尚……尚未。”提到政务,卫淙更低下身子,谁让他职位低呢!

  周自言现在是五品官不错,可那是翰林院!

  而且这一年来,他时不时便与林相公,张翰林等人齐聚,逢年过节还会收到陛下给的赏赐,可以说整座朝廷的核心已经开始围着这几个人转了。

  他能如何做!

  周自言两手背于身后,居高临下看着他,收敛起笑意,“既然知道还未处理完,那便抓紧时间,与其在这儿说什么笑话,还不如回去多装订两份文书。”

  “……”卫淙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大人说的是。”

  周自言把手里的油纸包放到卫淙手上,又重新恢复笑容道:“这儿是内城那家最有名的点心铺买的点心,听说是新出的,卫大人拿回去尝尝吧。”

  卫淙一点都不想要,可他还不好意思推拒,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多谢大人,家父早就说想尝尝这家铺子的点心,今天算是饱了口福了。”

  “那便是一件大好事。”周自言把东西送出去后,静静看着卫淙。

  卫淙心领神会,拜别众人,“周大人,那在下先回去处理公务了。”

  “卫大人辛苦。”周自言含笑点头。

  卫淙抿平唇角,转身就走。

  那气呼呼的模样,再晚一会可能就要憋死了。

  顾司文趴到周自言肩膀上,“表兄,还是你有本事!这卫淙表哥说话还是和吃了臭物一样,烦死个人。”

  文昭反而走到宋卫风那边,询问宋豆丁等人,“你们没事吧?”

  宋豆丁护好自己的衣袖,摇头。

  周自言这才注意到原来还有另一波当事人,他摆摆衣袖,回头道:“你们——”

  他想问问这些人是不是在卫淙那儿受了委屈。

  可这一回头,便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四娘涮肉坊门口左侧,站着一群少年人。

  不分男女,全都穿着统一的蓝布襕衫,头上还带着儒巾。

  各个眼神明亮,嘴角轻颤,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似的。

  顾司文也想起来此地还有一帮外地学子,“哎,刚刚卫淙是不是欺负你们来着?”

  “你们是外地来的嘛?要入哪个官学啊!”

  “能相遇就是缘分,要不咱们一起拼一桌?”

  顾司文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他是真对这几个人有好感,觉得他们应该人都不错,值得一交!

  文昭发现一些不寻常,直接捂住顾司文的嘴巴,瞪他一眼:“闭嘴,你没发现周博士站住不动了么?”

  “呜——”顾司文抓着文昭的手,发现确实是这样。

  奇怪,表兄咋愣住啦?

  “周夫子!”

  以宋豆丁为首的几个人,扒着四娘涮肉坊的栏杆,冲周自言挥手。

  宋豆丁发现自己哥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恨铁不成钢,干脆扶着宋卫风的腰,把人往前推了一下,“周夫子,我哥可想你啦!”

  宋卫风常年习武,甚少有人能摸到他的腰,可宋豆丁推这一下,他竟然无知无觉,真的被推了出来,正好站到周自言面前。

  许久不见,周大哥好像变瘦了,难不成京城总让人做活,却不让人吃饱么!

  真好看。

  宋卫风瞧着周自言现在的模样,眼中带着小小的恋慕。

  长长黑发被玉冠盖在脑后,额前没有一丝碎发,峨眉星目,挺鼻薄唇。

  周大哥本就身材修长,暗红色的秀金公服穿着周大哥身上,衬得周大哥面白唇红,犹如春柳般柔韧雍容。

  宋卫风想了许多个他们重逢的场景,他认为他们的重逢,应该是情难自抑的,是温暖的,像雨打蒲柳一般濡湿纠缠。

  可他们现在,却在一家涮肉坊房前见面。

  甚至,他们重逢前一刻,他才刚刚见过了卫淙,还被勾起了过去的回忆。

  现在腹腔一阵恶心翻涌,那是委屈,是厌恶,还有躲避。

  极端的情绪控制下,宋卫风还有了呕吐的欲.望。

  但面对周大哥,不能这样。

  宋卫风强忍着身体情绪的不适,露出一个笑容,“周大哥——”

  好久不见。

  一句话未说完,周自言便直接抓过宋卫风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怀中。

  紧紧相拥。

  宋卫风是哥儿,身形本就比普通男子瘦削一些,现在更是可以直接契到周自言两臂之间。

  周自言穿过宋卫风臂膀,牢牢锁住小哥儿的后背,嗅到宋卫风发间熟悉的皂香,周自言又抓紧了一些,替宋卫风说出后半句话,“……好久不见。”

  四年了,新芽初生,绿水芳菲,他们终于又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时节重逢。

  “!!!”

  要不是文昭现在还捂着顾司文的嘴,顾司文能直接跳起来!

  那可是他的周表兄!他不近女色也不亲近小哥儿的周表兄!

  现在居然当街搂抱人家外地举人小哥儿,这……这这这,这也太放浪形骸了!

  “……”宋卫风被周自言用力拥抱,这种极度被需要的感觉,瞬间抹平他方才的恶心感。

  宋卫风回抱住周自言,闻不到周大哥熟悉的气味,有些可惜,但这个怀抱还是如此让人怀念。

  他悄悄闭上眼,抓紧周自言,像一叶孤舟,在惊涛骇浪中终于寻到他的安全地。

  过了好一会,周自言还没放手,宋卫风缓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了,“周大哥,好多人在看呢。”

  以前在马鸣沟,大家彼此都熟悉,稍微亲近一些还没事。

  可现在……处处都是生人,他们怎么能这么逾矩!

  “……”周自言护着宋卫风后脑勺,往四周看去。

  顾司文和文昭撞到周自言的眼神,立马看天看地。

  而宋豆丁那几个孩子,巴不得他和宋卫风天天腻在一起,现在就差鼓掌叫好了。

  不过宋卫风确实脸皮薄一些。

  周自言放开宋卫风,指尖还眷下一些不舍,“你们怎么到了京城都不告诉我……不对,你们竟然没说一声便离开马鸣沟了?”

  他们一直互相通信,所以他也知道这几人考中了举人。

  不过他们一直没提什么时候动身,所以周自言也不催促。

  可这几个人,竟然偷偷自己来了京城!

  “怕路上耽搁,所以走得早。”宋卫风在这么陌生的地方,不太习惯和周自言亲近,便想往旁边挪一挪。

  谁料周自言直接牵上宋卫风的右手,十指相扣。

  再甩下公服大袖,挡住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四娘这里的火锅味道很好,走,我带你们过去。”

  “……”宋卫风被牵住手,只能跟着周自言往前走。

  他双瞳略有一些茫然。

  怎么几年不见,感觉周大哥霸道、外放了许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