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转向一旁等待已久的雄虫,他穿着一身得体优雅的白色西装, 袖口衣领上皆用金色丝线绣了代表艾比斯家族的郁金香, 温柔的长发服帖收拢, 仅用一根金色丝绸竖起, 看起来如太阳般明亮优雅。

  当然,更引虫注目的是他温柔明媚的笑容,平易近虫的气质, 连被誉为帝国之星的米修斯在他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大家好,我是泽西, 关于此次雄虫保护法的改革, 我认为……”

  面对镜头的泽西举止优雅得体,谦逊地表达着自己的理解和看法, “雄虫作为一个拥有独立思考和虫格的性别,并不需要过度的保护和过高的权利,反而一些滥用权力的雄虫,则应该收到星际法律的制裁……同时, 过于苛刻的法规法条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雄虫真正的权利,例如择偶权、生育权……”

  这场演讲持续了进一个小时, 提早准备许久的泽西面对镜头侃侃而谈,一字不差地将提前写好的稿子背出来。

  “以上便是我对此次议题的想法,今日我能站在镜头前, 要感谢所有支持我、相信我的先生们, 尤其是我的雌父伯力·艾比斯教授以及威尔逊上将、付林教授……”

  泽西微笑着背出一连串伯力要求他背下来的名字, 只觉自己的嘴角都快笑得僵硬,才结束这样一个冗长而又无聊的会议。

  一下台,24小时跟着他的助理立马迎了上来,十几个保镖负责拦住他的爱慕者和追随者,勉强自拥挤的虫群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你真耀眼。”上车后,坐在驾驶后位上等待多时的伯力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对于他的称赞泽西只是不置可否,他放松身心陷进柔软的后座椅上,懒得没有骨头般缩成一团,毫无半分仪态修养,只懒懒地命令道:“我要喝水。”

  伯力微笑着将水杯递过去。

  泽西接过尝了一口,随即将水杯扔在地上,划拉一下溅在伯力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上。

  “太烫了,我要喝冰的。”他的姿势不变,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只是眉毛皱起,眼神嫌恶,半分没有镜头前温柔善良体贴的模样,完全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与主星那些傲慢冷漠的贵族雄虫别无二样。

  “不要任性,注意姿态,这里四处都有盯着你找你差错的摄像头。”伯力的笑容一时冷了下来。

  恶心伯力是泽西每天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因此他对伯力的冷脸毫不在意,反而放松心陷进真皮车后座里,小指一下一下勾着自己的卷发,眼波流转。

  “你不听我的,一会儿冯特将军的舞会就会发生一、点、小麻烦,比如全体雌虫同时陷入发/情期,或者一些别的不该曝光的事被登录在星网头条上……”

  他的语调温软,仿佛在撒娇一般,然而每多说一个字,伯力的目光便多阴沉一分,最终变成化不开的墨,阴鸷黑暗。

  “你很好,看来是时候该给你些教训了。”

  对于他的威胁泽西连姿势都懒得改变一下:“你随意。”

  伯力的拳头越攥越紧,晚上冯特将军的晚宴极为重要,帕夏主星有头有脸的贵族都会参加,况且他还安排了一出大戏,是以万万容不得丝毫差错……

  “阿迪,把药拿来。”

  司机兼任助理,同时也是伯力心腹的阿迪升上车窗,开启防窥系统,随后从密码箱里拿出一支药剂。

  泽西见状皱起眉:“药效只有一个小时,不是说好在我去给……做精神疏导的时候用吗?”

  他心里果然还记挂着那只雌虫!

  伯力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面上却不显:“为保万无一失,这个月先提前用着。”

  他说完,便强硬地攥住泽西纤细的胳膊,缓缓将注射液推了进去。

  这只药剂的作用很明显,能够提升这只雄虫的吸引力,除此之外药剂的后遗症还能使他的肌肉无力三天,方便控制他进行一些社交活动。

  伯力原本的动作很粗鲁,故意让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雄虫尝尝苦头。然而这只手腕过于纤细柔软,仿若一捧雪,稍微用劲便会碎掉一般,不禁让他想起小时候那只拉着他衣角想要新书的小虫崽。

  那时的泽西如此听话,在他的教导下从来不会忤逆自己……

  带着不知名的心绪,伯力教授的动作越来越轻柔,金丝眼镜在灯光下显示出几分一丝不苟的温情。

  末了他收回注射剂,从阿迪手里接过消毒棉球轻轻擦拭着那处微微泛红的肌肤。

  等他再抬起头时,发现那只小雄虫已经不知何时睡着了。

  阿迪贴心地关闭了车内灯光,光线骤然昏暗下来。睡着的泽西小小一只,完全陷入了柔软如云朵的真皮沙发中。他浅粉色的嘴唇因熟睡而微微张开,呵出湿润温热的气,小脸也睡得粉扑扑的,长长的睫毛静静垂下,在下眼睑打下几分阴影。

  伯力注意到那眼底浓重的乌青,想起今晚即将上演的一出大戏,内心罕见地涌起些许愧疚的情绪。

  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轻轻地握住了雄虫那只纤细瘦小的手。

  ……

  车辆缓慢行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终于到了设置晚宴的庄园。

  “先生,该起了。”阿迪轻轻推了推正在熟睡的泽西。

  装睡了一路的泽西做作地打了个哈欠,假模假样地问他道:“我雌父呢?”

  阿迪笑着将晚宴要穿的衣服递给他:“伯力教授已经先您一步进入晚宴了,他特地嘱咐让您多睡一会儿,说等时间到了再叫醒您。”

  “哦。”泽西接过衣服,并不接阿迪的话。

  他装睡了一路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伯力的同情和怜惜,看来他对伯力的分析是对的。

  对于伯力这种控制欲极强又自负变态的中年雌虫,过于乖巧只会彻底变成他手里一个好用的工具,而要引起这种雌虫的怜惜,便只能在平时表现出七分笼中鸟的叛逆和挣扎,再在偶然时流露三分的软弱乖巧,这样才能一点一点拿捏住对方的心。

  至于阿迪所谓的对他好,不过是鳄鱼的眼泪而已。

  换好衣服,阿迪替他打开车门,泽西这才见识到冯特将军庄园的豪华。

  毫不夸张的说,他能在这个庄园里迷路三天。

  与他同一时间到达这里的还有星际之花米修斯,对方一下车便亲热地向泽西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一口一个“哥哥”喊得极其亲热。

  泽西注意到不远处有记者正拿着摄像机在对着这边,不得已只好假笑着与对方装出一副好朋友的样子寒暄。

  注射过药剂的后遗症使他浑身绵软无力,米修斯表面与他亲热,实则攥着他的手极其用力,指甲都掐进他的肉里了。

  “哥哥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晚宴吧,一会儿要是找不到路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哦。”米修斯一脸亲昵,圆圆的眼睛完成一个月牙儿,看起来体贴又善良。

  “我只比你大半个月而已,你不用哥哥哥哥哥哥的叫我。”受不了那戳进肉里的痛,泽西用力地想挣脱对方的手,却不防被谁顺势推了一把,同时米修斯也在这撒开手,这一下就跌了出去。

  完了这下丢脸了。

  在意识到镜头灯光闪烁时,泽西内心不禁如此想到,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他丢的是伯力·艾比斯家族的脸,跟他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这么想着,他的内心居然还有些高兴。

  正暗自窃喜着,泽西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磁性的声音:“你没事吧?”

  一只布满陈旧疤痕的手出现在面前,对方鹰眉黑目,身形高大,正是本次晚宴的主角冯特将军。

  而他的身边,正是面沉如水的伯力教授。

  “谢谢,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泽西轻轻蹙起眉头,借着对方的手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立在一旁。

  他的身形与高壮的冯特将军一比实在显得纤弱,头发也因刚刚的摔倒显得凌乱,贴在苍白的脸蛋上,可怜又柔弱。

  “将军?”可怜又柔弱的泽西动了动他被拉住的手,示意自己还被他牵着。

  “抱歉。”冯特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歉意地放开他的手,随后引着在在场的宾客进去。

  泽西跟在伯力的身后,临走前还被米修斯嫉妒而又愤恨地瞪了一眼。

  “表现不错,你已经成功把冯特这个顽固不化的老骨头迷住了。”伯力对于他刚刚在门口的表演表示了嘉奖。

  对此泽西只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大厅走去。

  整个大厅灯光奢华,音乐优美典雅,鲜花美食应有尽有,来往的虫穿着打扮无一不是光鲜亮丽,奢靡华丽。

  泽西带上假笑面具,被伯力带着周旋与各个有头有脸的贵族之中,一整场舞会下来愣是累得走不动路。

  “我想去二楼休息室休息一下。”等送走上一位又矮又胖的上将,泽西面色不虞地擦拭着自己的手。

  刚刚的吻手礼实在是让那个死胖子借机揩了不少油,目睹了一切的伯力偏偏一言不发,他只好强忍着不适勉强多寒暄了几句,这会儿心里简直恶心得不行。

  “你累了吗?”不知道哪儿钻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雌虫。

  一见对方泽西便惊喜地喊了出来:“埃文医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泽西,我很想你。”埃文先是向伯力行了行礼,随后才双眼亮晶晶地注视着对方。

  巴不得泽西多结交势力的伯力识趣地离场,将场面留给这两个年轻人。

  泽西带着埃文上了二楼,寻了个包间进去,便急切地问道:“东西你带了吗?快!”

  “你刚刚被……了?”埃文一见便利索地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支注射器和一些玻璃试管来。

  注射剂针头刺入雄虫纤细的手腕内,缓缓抽取出一管血。

  “上次的分析成果出来了?”泽西从埃文的工具包里拿了棉球出来按住针眼处。

  一提到这埃文便喜上眉梢:“已经有了眉目,初步提取出了些关键物质。”

  “很好。”泽西转身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厚厚的星币扔到埃文身上,“这是你这个月的报酬。”

  “虫神在上,您真是我见过最慷慨的先生了!”埃文喜滋滋地接过星币亲了一口,随后将工具包收好,“那我先去将这管试管送到研究所了。”

  “你去吧。”

  埃文走后,奢华的包间一时安静下来。泽西按着疲惫地眉目坐在沙发布上发呆,不由想起了某只遥远星球的虫来。

  正在这时,阳台上出来传来一阵响动。

  他皱了皱眉,正准备去按桌上的摇铃,突然窗口出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玻璃猛得碎了一地。

  哒、哒、哒。

  不急不缓地脚步声传来。

  一只抱着激光枪面戴黑色口罩的雌虫走了进来,照面便毫不客气地向泽西开了一枪。

  这第一枪带了点猫抓耗子地悠哉悠哉,饶是如此浑身乏力地泽西仍旧有些艰难地堪堪躲了过去,同时按下包间的应急按钮。

  不就意外的话,只要拖上半分钟,负责安保的虫便会到达这里。

  那杀手一见他的所作所为,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看来鼎鼎大名的泽西先生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这一遭?”

  什么意思。

  泽西想起伯力上午突然提早给他用的那支药,心中骤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来你已经知晓我的雇主是谁了。”杀手雌虫露出鲨鱼般白森森的牙齿,抬枪对准泽西,“那么,永别了——”

  砰——

  一旁的卫生间猛地发出一声巨响,一股熟悉的信息素味道传来,泽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这个味道,难道……”

  卫生间的门轰然倒地,与此同时杀手也扣下扳机迅速朝泽西开出一枪。

  子弹没入□□时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激光烧灼□□发出的焦味,泽西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突然出现替他挡枪的雌虫。

  “怎么会……”

  子弹没入肩膀,穆云闷哼一声,浑浊的眼睛并没有去看他,反而将他揽在身后,注视着杀手雌虫。

  他的情绪极不稳定,理智几乎完全丧失,完全凭借一股莫名的毅力克制住自己嗜杀的yu念。饶是如此,他宽大锋利的骨翼也牢牢将泽西互助。

  “哦,我瞧瞧,帝国新晋明珠的地下情夫?”杀手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泽西见彼时护卫队还没赶来,心中渐沉,某种想法呼之欲出。

  少倾,一直按兵不动地穆云先发制人,速度极快地向对方攻去。

  “让我想想,帕夏的杀手出现在切塞上将的庄园内,意图刺杀切塞的议员兼雄虫先生,哇哦、这可真是个大新闻!”杀手兴奋地吹了个口哨,随即果断从阳台跳了下去。

  “遭了,你快走!”某个想法在一瞬间闪过,恐惧猛然袭上心头,泽西忙推了穆云一把,望着窗台的方向。

  穆云却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用陌生的目光注视着他,仿佛不认识他是谁。

  他的情况实在是糟糕,泽西顾不得那么多一股脑将自己所有能调动的精神力注入他脑内,安抚几下,随后将虫拽到阳台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