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 先生穿的就是非常华丽的金边礼服,他觉得这些客人是来找茬的,不服从安排还强词夺理。
尽管侍童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脸拉的像长白山,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只是狠狠剜了他们一眼, 将桌子上的食物尽数取走。
K举起右手比划个胜利的姿势:“试水成功。”
侍童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就说明这场晚宴不穿礼服不算违规。
就在大家都松了口气的时候, 侍童去而又返。
彼德吓得手心出汗,面色发灰。
小胖退到王洋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宋梁平和岱远站在墙角那边低声私语。
侍童点着下巴把所有人数了一遍,忽然露出诡异的笑, 他说:“你们的同伴竟然没有赴宴?”
K说:“他们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侍童咧嘴, 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正要再说什么, 一双像泡在水里死了三天的苍白浮肿的手拍在他肩膀上。
侍童回头, 恭敬地喊了声先生。
那人打着红色领带,穿一身奇黑的西装, 西装甚至吸收了灯光, 和他的手脸形成鲜明反差。
“真是遗憾。”他张开猩红的嘴唇, 露出只剩骨头的牙龈, 悲伤的说:“希望他们是真的病了,因为晚上客人在庄园乱跑的话会遇到不幸, 祈祷你们回到客房不会看到同伴的尸体, 上帝会保佑你们的。”
这位陈先生可没有丁点儿活人的气味, 一张面无血色惨白的脸,浮肿的手, 腥红的嘴唇和满嘴的骨头使他透着吸血鬼般的恐怖。
“他们俩非常非常的胆小老实,不会在庄园乱跑的。”K笃定的说。
“是吗?”陈先生僵硬的冲K笑了笑,“但愿你说的是实话。”他转头,对侍童招了招手,“不要撤掉客人的食物,晚上饿肚子客人会睡不着的。”
侍童重新把晚餐摆到桌上,临走时回头看了K他们一眼,脸上的神情和这具僵硬的身体格格不入。
陈先生看着摆放整齐的食物,满意的点点头,重新回到主人的位置上,继续和围绕在他身边的一些客人亲和的说着话。
王洋说:“你们刚才看到那个侍童的脸了吗?”
其他人纷纷点头。
乔年:“看见了,他似乎有话要对我们说。”
徐三:“我觉得不是他有话要说,侍童的身体里似乎有别的东西。”
高祁:“有些玩家通关失败或是违规后,会被系统转化为副本NPC,我见过,有些精神顽强的玩家被转化后还有自身意识,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中,那些被转化成NPC的玩家会意识能短暂压制系统数据,那个侍童八成就是被转化的玩家。”
他们正说着,就听墙角本来低声私语的俩人声音渐大,岱远和宋梁平似乎是吵起来。
“胡说,我敢打赌这绝对不是老陈,老陈啥时候长这样了?”宋梁平看着岱远,急道:“那是你亲姑父,你自己听听你说这话合适吗?”
岱远无波无澜地回视他,“就因为是亲戚,我才知道他就是。但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我也不知道。”
“吵架这俩人是谁呀?”
于途没忍住,指着岱远和宋梁平问王洋。
王洋心说,我也不认识啊。
“大概是跟着一起来通关玩家?”他说。
“但他称呼陈先生老陈,”于途指指宋梁平,又指向岱远,“他称呼陈先生亲姑父……”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吵架的俩人总算住了嘴。
岱远回看盯着他们的十几双眼睛,扶了下眼镜框,“虽然不太懂你们为什么总是称呼自己玩家玩家的,但那位陈先生是我姑父,一个很讲究也很体面的人,政府要职人员,平时总是一丝不苟非常威严。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
……
于途轻轻推了下王洋,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瞧着不像正常人。”
王洋点头,同样小声回他:“一看就看出来了,连画风都和我们不一样,现实中发型做成这样,得把理发店发胶全喷完。”好二次元的菠萝头。
“要弄明白这件事,我们可能得搞点小破坏。”岱远继续道,“坐下来商量商量吧。”
众人:看上去,这个不知道是玩家还是NPC的小伙子,还挺可靠。
大家往桌前一坐,开始密谋行动方案。
*
夜色中,连接会客大厅和小阁楼的道路上,几个动作僵硬的佣人和侍童垂着眼皮拎着灯笼,不紧不慢的往会客大厅那边去。
不起眼的山茶树下,穿着雪白礼服的少年似乎丢了什么东西,正独自在草丛里寻找,忽然他眼睛亮起来,从一根枯树枝干上挑下枚银色指圈,放在嘴巴上,小心翼翼吹了吹准备收起来,刚抬头脑袋撞在有些硬的东西上,差点摔倒。
K口中:非常非常胆小老实,不会在庄园乱跑的岱余宴和温时,此时正并肩站在少年面前。
岱余宴伸手捞了少年一把。
少年既没有哭也没有闹,揉揉额头回看他们。
温时半蹲下来,和少年平视,问道:“他们都在吃席,你怎么不去?”
少年听了温时的话,眼神躲闪地回答:“他们弄丢了母亲留给我的指圈,我出来找。”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这里,走了两步却顿住了,回头又看看温时和岱余宴,提醒道,“你们俩这么晚还乱跑,被别人碰到会没命的。”
温时听完,哦了声,“别人是那些僵尸佣人还是吸血鬼侍童?”
少年被他一问,明显怔了下。
“是陈先生。”他垂下眼皮,说,“陈先生不喜欢乱跑的客人。”
“嗯。”温时站起来,“但是怎么办呢?陈先生不喜欢乱跑的客人,也不喜欢乱跑的儿子,对吧?”
少年握着指圈,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不,不要告诉他我偷偷溜出来,他会狠狠地惩罚我。”
温时点头,“可以。带我们回你的伊甸园,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陈球小少爷。”
陈球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周围非常安静,没有经过的侍童和佣人,他点点头,“你们跟我来吧,要悄悄地从墙垣的狗洞里钻进去,守门的佣人是陈先生的眼睛,和陈先生共享视线,我们要小心点。”
陈球带着他们摸到华丽的矮墙边,俯身将墙根杂草拨开,“就是这个狗洞,跟着我爬。”
说完陈球就钻了进去,他身量小,很轻松就挤进去了,钻进去以后,从狗洞里伸出手对着温时和岱余宴勾了勾。
“快点。”
温时蹲下来看了看狗洞的大小,再看看旁边的岱余宴,他们身高没有差很多,但体格上温时比岱余宴劲瘦,这个狗洞他勉强能把自己塞进去,但岱余宴可能就进不去。
“你钻么?”温时起身,问道。
岱余宴盯着那个狗洞,表情逐渐凝固。
温时马上把自己塞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狗洞里伸出一大一小两个手,冲岱余宴勾手指。
岱余宴说:“你居然钻了。”
温时笑回他:“我才十七岁,上山抓鸟下河打鱼翻墙爬树没毛病。”说完,又勾了勾手指。
陈球抬头,看了看他,小声问:“你真的上山抓鸟下河打鱼过吗?”
温时摇头。
“那你骗他。”陈球抿唇,挠挠鼻子,“他会钻过来吗?”
温时想了想,说:“不会。”
“那他怎么进来?”陈球担心道,“要是让佣人和侍童发现,陈先生就会抓他去做实验。”
“他们发现不了,岱哥很厉害的。”温时往狗洞外边瞥一眼,悄声说。
陈球眼睛发光,“哇,真的吗?有多厉害?他能打倒陈先生,把我们都放出去?”
温时收回手,捏着下巴问陈球,“他不是你爸爸吗?为什么你叫他陈先生?”
“他不是。”陈球干脆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沮丧道,“他只是被操控的傀儡人。”
“傀儡人?”温时跟着他席地而坐,撑头问他,“被谁操控的?”
“我没见过那个人的样子。”陈球垂头,“那个人每次出现周身都弥漫着很浓的雾,有时候是白雾有时候是黑雾,还有时候是红雾。”
温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周身带雾……”
陈球嗯了声,扒拉下草堆,探头往外边看,“怎么还没进来?”
他问的是岱余宴。
“哎呀!”陈球突然压低嗓子嚷了句:“人没啦!”
结果一抬头,岱余宴从天而降,落地的时候把陈球帅傻了。
“你翻墙啊?”温时起身,回他个笑。
“没体验过十七岁翻墙的快乐,体验一下。”岱余宴凑在他耳边呵气,“钻狗洞腿太长,蹲不下来。”
温时:……
这人这么小心眼的嘛?
小灯泡陈球傻了半天总算醒神,他古怪的看了温时和岱余宴一会儿,露出傻子一般的笑,“咱们先进屋里去,万一有点动静惊动到佣人,就惨了。”
说完,蹭蹭蹭打前头先跑了。
温时耳朵红红的,觉得被一个小屁孩用那种眼神看着掉面,在沉默了会儿之后,他带着些报复的意味在岱余宴泛着冷光的唇上轻轻一啄。
岱余宴毫无征兆被亲到,站在原地愣了一瞬,抬手在嘴唇上摸了摸。
大星盗的嘴唇温暖又柔软,感觉,很不错。
他可以站着让大星盗一直亲。
但温时已经趁他发愣的时候,跟着陈球进了前边灰蓝色的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