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远重又提步跟上岱余宴和温时, 看着他们俩同时翻开了黑皮书，书上的画面一模一样。
略显粗糙的轻型纸内页画着红蓝绿粉各种直的、拐角的实线和虚线。
岱余宴轮转修|长的手指，点住纸页上唯一的一条黑色双线。
那是这家商场平面图的中轴, 从中轴线开始，沿梁、柱、墙体标记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叉号, 那些叉号就像棋盘上排列有序的棋子, 几乎遍布了整个商场的平面设计图。
岱余随手宴又往后翻了几页，忽然失笑。
温时漫不经心地撩眼皮, 抄起货架上一个红色单肩包，把手里的书塞进去，说他：“你这笑，多少带点嘲讽啊。”
岱余宴走到收银台, 扯了下领口。
“这是真的狠啊。”温时把背包搭在肩上, 不咸不淡地继续说，“在平京城地下堆满炸|药, 当初是抱着把这地方炸成粉末的想法设计的吧？”
“是啊, 设计这里就是为了让它嘭——爆炸。”岱余宴语气格外平静，“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精心布局的陷阱, ”温时挑了挑眉, “捕兽行为。”
“猎物。”岱余宴和温时对视一眼, 语气依然凉丝丝的, 他叩着收银台桌子，用一副半死不活的态度喊导购：“衬衫, 休闲包, 结账。”
导购拖着发软的双腿挪过来, 抖着手在收款机上输入货号，抖着声儿报价：“一共是五百二十块, 现金还是刷卡？”
岱余宴愣了下神。
对于这种虚拟和现实的转换，他居然有点卡壳。
原来商场市不经过系统积分程序，和现实中一样，这里是收钱的。
“刷卡。”
岱远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从后面凑上来，把黑卡递给导购。
导购看他一眼，接过卡给他们结账，结好账后，她捧着黑卡迟疑好半天没给岱远递回去。
“怎么了？”岱远冲她眨了一下眼，问道。
面对大帅哥忽然抛过来的暧|昧，导购小姑娘通红的脸也没遮住内心的担忧，她支支吾吾表述着：“那个……那个……现在……这里是不是……很危险……我们……要怎么办？”
小姑娘艰难的咽口吐沫，舔唇，磕磕巴巴总算把一句话说完整了。
危险是肯定危险的，可至于怎么办……
岱远接过小姑娘手里的黑卡，问岱余宴，“岱哥？”
“刚才说话你没听见？”温时拉了下肩上的背包，嘴角挂着，“地下全是炸|药，你们有整个武装部队那随便搞啊。没有的话，就老老实实待着。”
“哎哎，你小子，”宋梁平试图敲打这个气焰嚣张的少年，“别觉得年纪小就被联盟机构吸纳了不起，别人都炸飞了，你活着你是大熊猫？拽的你，好好说话！什么态度？谁给你撑的腰？”
岱余宴说：“我给他撑的腰。”然后，他抬头，问当事人，“大星盗态度很好，你说对吧？岱远。”
“对。”岱远忙把黑卡塞进上衣内兜，暗搓搓掐了宋梁平一把，从牙缝里往外蹦字：“你、说、你、是、不、是、欠、啊？”
“我替你说话呢，你胳膊肘还往外拐？”宋梁平瞬间泄气，小声嘀咕，“得，我狗拿耗子，我多管闲事。”
“我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了？”岱远把胳膊抬起来认真的拐了下，“本来就是往外拐的。”
“行行行，我知道了。”宋梁平打哈哈，“既然凭咱们几个搞不定，那就回局里吧各位？这么大的事儿，瞒着上边也不行啊。”
岱远点头，去看温时，“我觉得老宋说的对。”
温时耸肩：“我没意见。”
岱远和宋梁平目光又投向岱余宴。
“都看我|干嘛？”岱余宴轻哼一声，不知从哪又掏出双黑色皮质手套戴上了，正拎着手里的黑皮书往温时红色单肩包里塞，“大星盗都说没意见了。”
岱远板正严肃的脸猛地笑开了花。
这种平时一本正经板张扑克脸见不着笑模样的人，乍一笑特别阳光，春风拂面，邻家大男孩的气质让人看着都上头。
“嘿，老宋，听见没？”岱远拿胳膊肘戳宋梁平一下，“可不是我胳膊肘拐的偏心，走。”
宋梁平被他冷不丁捣了下，捂着心口咳嗽，“你就不能轻点？”
“大老爷们，别磨蹭。”岱远提步跟上前边两位，顺手拉了宋梁平一把，“这回有你宋队施展身手的机会了。”
宋梁平被他说的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特大爆炸案，这种案子几百年也难遇到一次，保障民众人身安全不受威胁，是他们治安职责所在，莫大的使命和荣辱啊，这回要是能悉数把炸|药拆除，捉拿犯罪团伙，大功一件。
回到车|库，被打晕的俩人还在车里昏迷不醒，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刑侦局，刚进大门，迎面就碰上局长和穿着海蓝色军装的人出来。
宋梁平职业素质，立定抬头挺胸敬礼一气呵成，“局长好，向局长汇报：Y东区枪击案罪犯已缉拿，局里让请的岱远已接到，联盟机构爆炸案相关幸存职员也一并接到。”
局长回敬宋梁平个警礼，向他们介绍：“这是政|府高层一级顾问杨翰同志。”
岱余宴听见这个名字，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站他旁边背着背包双手揣兜的温时，撩起眼皮上下扫了杨翰几眼，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杨翰这个人，对岱余宴和温时来说，都不陌生。
这个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刚毅男人，在现实中管得可多了，何止是政|府高层顾问的角色？调兵的事儿找他，用人的事儿找他，拨钱拨款飞|机|大|炮|火|药的事儿全找他，那就是政府说一不二的第一把交椅。
现在出现在这么个破副本里。
虚拟出来的也就算了，真要是把杨翰本人也拉进来，这系统怕是疯了。
“你们好。”杨翰冲岱余宴和温时微笑点头，“你们就是联盟机构幸存的职员？我是政府高层一把手杨翰，很高兴见到你们。”
“代号D。”岱余宴简单回复了三个字。
这个代号在现实中，杨翰是知道的，他这么回答，有试探的成分在。
温时反倒没岱余宴那么冷漠，他状态调整的非常快，挠着头表现的有些手足无措，就好像真的是没见过什么市面的小职员那样，满脸堆笑回道：“啊，很荣幸能见到您这么大的官儿，总觉得无比幸运，有些不知所措。”
杨翰的脸仍旧非常和善，“我听汇报说，整个平京城地下全埋着炸药，平京这地方是政府的心脏啊，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好几百万的人命可不是儿戏，必须得有个安全的解决办法。既然你们都回来了，咱们进去商议。”
提议很不错，谁也不想堵在侦查局大门口说话，何况站在这说话的人还是杨翰这种大人物，万一突然出现持枪暴徒来个脑瓜崩，现实多半要因为一个发疯系统搞出来的平行副本改朝换代。
这种荒唐的事情，谁他么乐意看到。
*
宽敞的办公室这会儿安静到令人窒息。
本以为会商量怎么摘除炸药的事儿，结果几个人坐着互相对视，没人说话。
不知不觉气氛就压迫起来，坐在一堆大佬中间，宋梁平脑门沁汗双手抓着膝盖觉得异常局促。
和他相反，温时就完全没有和他自己之前说的那样不知所措，一会儿往背包里丢本书，一会儿又丢两件衣服，完全把刑侦局办公室当成自己卧室，谁也不理。
至于岱余宴……
宋梁平紧张中还是忍不住瞟了眼。
那位冰块脸随意搭着椅背，眼里全是温时收拾东西的身影，明显没在意现在什么场合，办公室里坐着政府最高官员。
“你们已经牵扯进来，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隐瞒了。”
终于还是杨翰开口打破沉默。
“三年前，蓝星进入了光子带。三天，三度空间倒退到零度空间，整整持续了三天，磁极颠倒，天体重叠，光子带效应杀死了很多人，幸运存活下来的人，体内原子也被重新组合，人类被迫进入第五纪元，也就是现在的平行时空。”
“但平行时空，终究不是正常的时空维度，这个时空中很多东西都是割裂的，毫无逻辑章法，人会突然手脚颠倒，车子跑着莫名就飘在空中。体内原子的活跃提高了人类形态的不确定性，可能白天还是个正常人类，睡一觉起来就变成植物、动物、甚至可能会变成桌子上的早餐，我们花费很长时间才终于让秩序正常起来，并用精神控制剂消除了所有人的恐怖记忆。”
“那个人……”
“那个人？”岱余宴迎着杨翰的目光，开口道：“哪个人？”
杨翰打开保温杯，喝了口茶。
“那个人是时空狭缝里逃出来的，他给政府提供了精神控制剂，同时也和政府谈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讲到这里，岱余宴和温时仍旧顶着没什么表情的脸，反倒是陪听的岱远和宋梁平紧张的不行，脱口而出。
杨翰放下茶杯，叹口气，“他提出了一个我们没办法答应，却也没办法拒绝的条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