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败叶乱飞, 头顶就是檐角挂的人皮风铃,投向下来的影子被拉成扭曲的长,好像随时能从地面浮起。
高祈打了个哆嗦。
巫土楼副本的传闻很多, 光是被人津津乐道的传闻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而其中让人谈之色变的, 占足了一只手的数量。
关于这些人口相传的恐怖故事, 还得从最开始,系统在外界捕捉人类说起。
起初系统拉进来的那些人都不能算是正常意义上的人。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 特种兵、审判官、科研员……全属政府机构,甚至有些还就职最高机密部门,自身天赋异禀,拥有超能力。
譬如:不依靠任何科学工具, 就能收集电波电频无线电一类的信息情报。
高祈就隶属最高机密部门, 是情报局侦查侦听员,他进系统并不是场意外, 而是政府高层秘密商榷已久的决定。
当时高层放出的消息是, 第一批放弃肉身以精神力进入系统的初始管理中有人出了问题,导致系统逐渐失去稳定性, 为了防止系统崩溃, 稳定机制, 才挑选了第二批预备役。
进入系统后, 高祈靠着自身对情报收集的优势,稳扎稳打, 各种副本不能说过的轻松, 也不至于和其他人那样容易丧命, 虽然没能找到从系统出去的方法,但收集到了很多系统和初始管理的资料, 根据他掌握的信息,副本死人很常规,是正常机制下的死亡。
唯独巫土楼例外。
这地方,它邪性!
别的副本死人也就死了,这个副本却极度变态,它的规则是:无人生还!
踏进巫土楼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会死,死亡人员随机抽取,直到最后一名玩家被杀,全员阵亡为止。
而这一系列的死人没有任何原因,不是因为你答错题,也不是因为你违规,仅仅是因为这里的规则就是,无人生还,所以玩家必须得死!
不讲道理就算了,还没有人/道/主义精神。
每个被死亡的玩家都要经历抽筋、扒皮,然后皮囊变成挂在吊楼上的风铃,筋骨再被做成木偶。
这些死人筋骨做的木偶束缚着死者的灵魂,白天放它们在城中游走,晚上堆在土楼祠堂的大橱窗里,放眼望去,一排排的全是同款木偶手办。
特么……想想就刺激!
高祈冷不丁抬头,正瞥上土楼檐角吊着的一张青白人皮,夜色里瞪着大眼……
这瘆的有点狠,高祈头皮发麻,握紧了手里的枪,张口大喊:“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阴森森的街道,愣是让他喊出了股正气浩然。
岱余宴踢开横在路中间绊脚的破旧竹排,轻笑一声,“唯物主义者王洋和李思瑞同学的校规,人人会背?”
温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只年画娃娃木偶,正凑在鼻子上闻,随口接话,“什么校规?那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岱余宴扯扯他手中木偶娃娃的胳膊,“你捡到宝贝了?”
话音刚落,木偶已经躺在他的怀里。
“既然是宝贝,送你了。不用谢,谁让你是我男人,我的就是你的。”温时拍拍胸脯,笑着补充,“我疼你。”
岱余宴刚想把木偶塞回去,一低头差点怼上温时凑过来的大笑脸,迫不得已往后挪开半步,瞬间怔愣。
温时的人设,在岱余宴眼里实在归不到温柔可爱那一类,平日总冷着张二五八万脸,又臭屁,虽然没别人在的时候偶尔会有点话痨,但人前绝对是北极冰山那挂的。
现在看着温时弯起的嘴角和两枚隐在唇下若现的小虎牙,他有种特别想咬上去的冲动。
岱余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瞬间回神,周围的环境和氛围根本不适合亲亲我我,该死。
他揉揉眉心,把木偶娃娃收起来,挑眉看了温时片刻,“行吧,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收着了。走吧。”
温时收起笑,抬手指向亮着黄晕的方向,“去那里吧,那里有灯。”
岱余宴看着朦胧中挂灯的独栋吊脚楼,嗯了一声。
一阵风扫起地上的尘埃,也吹倒了几只半人高的箩筐,几个人偶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其中有个木偶,模样让人很眼熟。
于途和小胖看着木偶的样子,俩人面面相觑,时间静寂了那么几分钟,小胖忽然想起了什么,捂着嘴淌眼泪。
“是……是王洋……”
于途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着人偶又是哭又是喊,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偶拽到岱余宴和温时这边。
“是王洋。奶奶的,知道少了人,就是没想起来,原来少的那个人竟是王洋!”他抹眼泪抱怨,“大佬,怎么办?咱们怎么办?咱们……咱们得把王洋救活!”
高祈叹气,去拍于途的肩膀,“我听说来的,这里没人能活着走出去,咱们几个只怕也够呛,你怎么还有功夫哭别人。”
于途没好气,“你懂什么?王洋是我好兄弟,好哥们,我就是背,也要把他从这破地方背出去。”
“还好哥们,好兄弟……”高祈无奈拍脑门儿,“都变木偶了,哦,背出去表演木偶戏啊?”
温时制止了于途和高祈的对话,做个禁声的手势。
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沙……
沙沙……
嗤嗤嗤嗤嗤嗤……
嗤嗤……
一种细微的,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断断续续锯东西的声音从各个角落钻出。
温时和岱余宴交换个眼神。
是锯木头的声音,仔细听似乎是从地底传出来的。114说过,如果听见锯木头的声音,就预示着有人要死掉。
而作为另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高祈脸都绿了。
他警惕的把丁瑶护起来,让大家都小心点。
“得快点找到白天进巫土楼的那些人。”
岱余宴直接用芯片和温时沟通。
温时脑子里缓缓打出个问号:“?”
“这个副本有强制记忆干扰,在你受到记忆干扰昏迷之前,其他记忆被净化过的人已经根据系统指示进来了这里。”岱余宴解释,“他们现在肯定在某个地方,旅店、酒馆、或许是白天那个跛子说的村长家,还可能是在……”岱余宴看看亮灯的吊脚楼,“祠堂。”
温时冲不远处的巷子抬下巴,“不用那么麻烦找了。”
岱余宴闷头研究着温时给他的木偶娃娃,头大眼圆,虽然是用木头做的,还是非常讲究逼真,釉色自然,如果忽略接缝的地方,俨然就是个三岁小男孩模样。
听到温时说话,抬头问了句:“为什么?”
“喏,你说的跛子。”
温时抬手指向前方。
小巷子里跌跌撞撞跑过来个人,走路一瘸一拐的,直奔他们这边来,木头底的鞋子砸在青石板路上,噔噔响。
跛子跑到他们面前,神色慌张地把每个人的脸都看了一遍,边看边摇头,嘴里念念有词,“不是,也不是,都不是……”
他纠结的薅着自己的头发,甚至把自己的脸都扯变形了也毫无所觉,一直重复着不是,不是……
和之前在巫土楼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就像……岱余宴心想,就像是是两个人不想干的人。
跛子前前后后围着他们看了好几圈,就在他们准备忽略跛子的存在,去找旅店、酒馆或是村长家的时候,跛子忽然一把拉住了温时,他的眼睛非常清澈明亮,连脸都跟着清秀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是管理员,我认识你的,我认识你。”跛子异常高兴。
“你说……认识我?”
温时有些狐疑。
“是啊,你那时候说副本有漏洞,现在修复好了吗?说起来也奇怪,明明研发的时候挺好的,怎么就出漏洞了呢?”
跛子絮絮叨叨。
“也不知道能不能请的动A,要是能请的来A就好了,修复bug分分钟就能搞定。我听说他出任务受了伤,目前在修养?你一定很难过,要不是A受伤,你们蜜月都度完了吧?”
他又笑,“等系统稳定了,可记的得补办桌酒席,还没喝上你们的喜酒呢。”
他想了想,又摇头,“嗐,看我瞎说什么呢,我在这里哪都去不了,永远都出不去了,不像你们能自由出入,我啊,只有羡慕你们的份。”
岱余宴抵下巴,盯着温时看了片刻,突然发问,“A,到底是谁?”
几场副本下来,他听到了太多关于A的事情,不管什么人,只要说起这个A,评价都是四个字,无所不能。
可偏偏,这么无所不能的一个人,却只存在于传闻中。
岱余宴总结了下这个A,很强,但没什么用,因为请不动,是大星盗的某种特殊关系,可能还兼直属上司,也没什么用,俩人常年不在一起。
不过,现在大星盗是他的人。
他很有必要和这个传闻中的A先生讨论一下大星盗的归属权。
不介意用武力解决。
跛子挠头,惊讶道:“啊?你居然不知道A?他是系统的脚本源啊,整个系统都是根据他设定的,换句话说,A就是系统的整体参照,拥有系统的完全设置权限,说他是系统本身也不为过。”
岱余宴语气一如既往的慵懒,但神色有些淡,漫不经心地又问了温时一句,“是你男人?”
温时沉思半天,很认真回答他:“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