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濯气势昂扬,颇具信念。
程屹原先就喜爱他,如今又知道师弟这幅模样是为了自己,心中便更是喜悦。越是看,越是觉得师弟哪里都好。
搂在怀中还不够,还得——
“嘶!”
曲濯缩了缩脖子。
他背后,程屹看似诚心,其实非常不诚心地把手从青年颈后放下来,解释:“没留心,一不留神就蹭到了。”
曲濯眨眼,表情茫然。
程屹掌心痒痒,挺想再“不留心”一下。可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得做。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神色一点点变得郑重。
曲濯察觉了这份转变,喉结滚动。
他的手腕还是被师兄扣着,两人也还是距离极近。
“……师弟莫非忘了,你我之间,另有一件要事未谈?”
曲濯眨眼,看看小偶人举着的纸页,再看看面前的程屹。
程屹一顿,从眼前青年脸上读出疑问。
他自然不觉得师弟是忘了,或是更进一步,想要当做前面那些话不存在。
否则的话,又怎么可能这样毫无防备地与自己亲近呢。
但程屹还是被曲濯的反应弄得停顿片刻,思绪翻转,缓缓说:“你说了,想到与我当道侣,心中便高兴。师弟,这话还算不算数?”
曲濯恍然。
明白之后,再看师兄紧绷的神色,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明明出教室的时候自己还对此事心心念念。结果呢,在师兄提起之前,他还真就忘了!
追寻缘由,大约因为他已经从师兄的态度、做法当中意识到答案吧。
结果呢,自己心头安稳了,师兄反倒是犹疑起来。
笑过之后,曲濯的表情也开始郑重。
他安静地、模糊地想:“看来师兄是真的很喜欢我。”
因为喜欢,才会在乎他的态度。
乐修重重地点头。
告诉师兄:“算数!”
不光如此。回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看到的“教材”,曲濯快速做了一个决定。
他身体前倾,对准程屹的嘴唇,准确无比地吻了上去。
程屹:“……???”
错愕之下,他来不及惊喜,身体就完全僵硬。
怎么回事?他的师弟什么时候学会这种事了!?
……
……
藕荷深处,蜻蜓惊出。
年长一些的青年背靠短舟,一只在猝不及防之下撑住舟沿。另一只手抬起来,落在半空,良久不知该不该落下。
他怀中是年岁更轻、动作也更加主动的青年。掌心重新捧上前者的面颊,唇舌落下。
一派大方,主动,潇洒的姿态。
然而,只有曲濯自己知道,他其实并不像表面显露的那样镇定自若。
相反,曲濯也在紧张,也在害羞。
拼命回忆:“话本的图画里是这样的步骤吗?——嘴唇贴上师兄的嘴唇,用舌头尖儿在师兄唇上轻轻一碰——对,师兄的双唇打开了,下一关是牙齿……”
他近乎是拿出了自己平时研究乐谱的架势,每一个动作细节都比照记忆中的图景认真复刻。
“牙齿也打开了,再下一步,唔,师兄的舌尖。
“好软,好烫……
“怎么办,肩膀为什么会酥酥麻麻的。唔,腰也直不起来了。”
程屹的手终于落了下来。
就扣在曲濯腰间。
之后,他的身体一点点直了起来。
原本是曲濯在上,他身体在下。到现在,却是反了过来。
曲濯被他按在怀中,两人的身体依然贴近,只是主动权完全被夺走。
气息交融,程屹琢磨一下曲濯前面的动作。有些疑问师弟为什么仿佛明白很多——虽然明白,但显然是不会实践,动作仍显得青涩——然后,他以此为蓝本,更上一层楼。
在师弟口中攻城掠地、长驱直入。
曲濯的掌心早就从程屹面颊上落下了,这会儿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只是除了最开始拽上的一下之外,后头的动作又都很轻,像是担心将程屹的衣服拉扯出褶皱。
乖成这样,程屹定然是不忍心欺负他的。但转念想想,眼下分明是在做让两个人都舒服的事情,又如何能算得上“欺负”?
他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了,这会儿捏着曲濯的下巴,要曲濯愈是靠近自己。
唇瓣被亲到微微发麻,舌尖亦是近乎失去知觉。再之后,是脑袋也晕晕乎乎起来。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曲濯终于有了自由呼吸的余地。人还是在师兄怀里的,软绵绵地趴在对方胸口,面颊落在对方颈窝,从嘴唇一直烫到指尖。
他半是不及回神,半是有意回味。又安静了良久,终于见小偶人又蹦跶出来,身体很灵活、有技巧地翻到了短舟外的荷叶上,竟然还有一个颇潇洒的落地姿势。
半跪在地,拳头压下。
荷叶被它的动作弄得震荡了一瞬,好在小偶人身子很轻。虽然有水珠滚到荷叶上,总得说来却也无伤大雅。
曲濯被逗笑了。紧接着,又见小偶人掏出毛笔。左右看看,没见着纸张,干脆在荷叶上直接挥墨——
“从这会儿开始,”程屹的手指轻轻摩挲过怀里人的背脊,“我就是师弟的人了。”
嗯?“我的”师兄吗。
曲濯耳朵抖抖,心脏乱跳。
程屹笑道:“师弟可要待我好。”
曲濯眨眼,看看偶人留在叶子上的字。
手臂伸了出去,人稍微从师兄怀里起来一点,又要去拿小偶人手中的笔。
拿到了,才意识到,以自己这会儿的姿势,师兄原本按在他腰间的手竟是直接滑到了大腿。
曲濯身体微僵。
笔尖墨水逐渐凝聚。
在墨汁滴落之前,他到底是忽略掉皮肤上的滚烫温度,写:“自然。我要永远、永远,都对师兄好。”
程屹转过半边身体,看着师弟留下来的文字,忍不住笑。
从前不是没见过旁人海誓山盟。然而,听着那一声声许诺,他心头总要觉得虚无。
如何就能承诺什么“一生一世”呢?修士寿命那样漫长,百年千年时光弹指便过。从前喜欢过的法器、珍惜过的灵药,待到修为上涨之后便会觉得不值一提。物件如此,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他师弟不一样。
在不知道程屹去向的几年,曲濯都在努力地积攒千容丹。后来见了面,更是把一颗心都掏给程屹看。
笑过了,程屹说:“还有呢?”
小偶人朝曲濯伸出双臂。曲濯歪头,把笔给人家递了过去。
不多时,师兄新出口的话已经在他眼前了。曲濯看过,却不明白。
他尝试着写:“要和师兄一起找到凤凰果,好让师兄也‘浴火重生’。”
小偶人凑近看看,而后重新站直身体。
抱着胳膊,一只手落在下巴上,郑重其事地摇摇脑袋。
曲濯如何不知道,这样的小细节都是让师兄操控才有。
他看着小偶人,脑海中却自然是师兄做出同样姿势的样子。
有点想笑,又有点不明白。
师兄要的不是这个吗?那——“在秘境开启之前,也要好好找寻凤凰果的记载,后头真面对时也能安心了!”
小偶人还是摇头。
曲濯彻底想不明白了,纠结半天,新落下的字也只有两个。撒娇似的,写:“师兄……”
视线也落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程屹
让师弟这么瞧着,程屹终于大方地松了口。
这时候,曲濯已经完全是趴在舟沿上,半边身子都探到外间。
程屹呢,则变成从背后抱着师弟。身体覆盖在曲濯身上,讲话的时候,呼出的气息落在曲濯脖颈,正是让乐修浑身酥麻不已,“还有,师弟,我也要对你好。”
曲濯一愣。
再接着,手强烈地抖了起来。
程屹叹息一样讲话。他知道,师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语气。可有些事情,还是要说给师弟听。
他说:“其实最开始那会儿,孙夫子并未让我一同前去丹曦城,只是我不知道如何答复你。
“你是修士,自有前途。我呢,却是个凡人——”
字落下的时候,程屹明显感觉到曲濯身体一抖。
他想说点什么,但程屹已经继续开口。
“是想着在外面待些时候,也让你心思静上一静。没想到,会从校长们那里得到这样好的消息。就又开始担心了,怕我走的这些时候,你真的有了其他更亲近的同窗。
“回来的一路,都只能要炼扶摇竹的事儿占上心神,这才能不胡思乱想。
“如今,咱们两个算是说开。从今以后,你我皆是尽心相待——
“……师弟。”片刻过去,察觉不对的程屹叫了一声,“你还好吗?”
他转过曲濯的脑袋,这才看清曲濯眼眶里的湿润痕迹。
与他目光对上,年轻乐修又立刻低下脑袋,不把这一幕给师兄看。
程屹怔然。
他可绝对没有让师弟不高兴的意思。眼下这样,倒是让程屹不知所措。
但曲濯更快地擦擦眼睛,重新抬头。
这时候,人已经是高高兴兴的。眼睛、嘴巴都弯起来,又过来亲程屹。
程屹:“……”迅速、坚决地做出了回应。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更晚。
程屹提议:“师弟,咱们不如回去?我还带了其他丹曦城的吃食,就在宿舍一并吃了吧。”
曲濯自然不会有意见。
见师弟答应,程屹又转过目光,看一眼抱着毛笔、像是一个小剑客似的笔直立在荷叶上的小偶人。
如今经脉里有了灵气,倒是不再需要用阵盘,能直接操控偶人做事了。
在他的视线之中,小偶人脚下一点,直接朝短舟飞来!
它脚下用了力道,荷叶自然又要下陷。池水涌上叶片,迎着黄昏时的霞色,在顷刻间将绿叶上的墨水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