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中感到忐忑,但当裴星洲走向喻止青的时候,仍然神色如常地朝着对方打了招呼。

  “阿青——!”

  喻止青回过神来,看着黑发少年朝自己挥了挥手,然后便朝自己跑来,也许是因为跑得太快,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对方还有些气喘吁吁。

  “你怎么在这里?是生病了吗?”对方脸上的表情不禁划过了几分担忧,边说着,少年甚至下意识地朝着自己伸出手来,似乎想要触碰自己的额头。

  ——只是下一秒,裴星洲便看到喻止青因为自己的动作下意识地朝后一步。

  尽管只是小小的一步,他的心中却警铃大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方才主角受居然下意识地对他疏远了起来。

  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顿了一下,然后才被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

  “刚刚是我太着急了,吓到你了吧?”他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男生全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半晌,薄唇轻启:“没事。”

  有些冷淡的态度使得裴星洲愣了一下,他站在原地,表面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忽然变得有些陌生的人,同时心中的想法纷杂涌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今天的主角受像是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一样。

  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原本语气有些生冷的喻止青唇角微动:“我的妈妈生病了,我来看看她。”

  裴母生病了?下意识地,裴星洲想到了那个脸色总是有几分苍白的秀美女人,只是在触及喻止青微微柔软下来的眼神后,他忽然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妈妈”,也许是那个在原著中只出现过一次的养母。

  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书中关于那个女人的内容:

  在原著中,当喻止青得知身世真相后陷入痛苦的纠结时,是他卧病在床的养母在弥留之际劝说他,用“只有你幸福快乐我才会安心离去”的原因解开了他的心结,使得喻止青在操办完她的丧事后,带着养母的女儿,回到了裴家。

  因为她的戏份少得可怜,所以当时裴星洲根本没有过多地在意,直到听到喻止青亲口提及,他才意识到:单薄的纸上用文字堆砌而成的人物此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想到原著中主角受的养母因为怕增添他的负担而选择隐瞒病情,甚至在拖了两个月后最终放弃了需要承担巨额费用的手术,最后在被发现后因为无力回天而最终离去,裴星洲的心情忽然就沉重了起来。

  ——喻止青的养母是在他裴家认回喻止青的第三个月离开的,而现在,距离他的养母逝世还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那场巨额费用的手术尽早做了,是不是他的养母就不会离开?裴星洲看着面前即使努力忍耐,脸上却仍然不受控制地闪过担忧之情的喻止青,沉默了半晌,最终却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道:你的妈妈会没事的。

  在说完那句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闷,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最终还是裴星洲先开口道别,在听到“嗯”的一声回应后,他转身离开了栏杆处,没有选择回头去看喻止青的表情。

  当他重新回到了CT室外,然后便看到了正打完电话从拐角处走过来的裴陆。裴星洲斟酌了一下,等到对方马上站到自己的面前时,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哥哥,我想请你帮个忙。”

  刚刚的一段路,虽然不长,却足够他想明白喻止青会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裴家极有可能早就暗地里和喻止青的养母见了面,也许是抱着感恩或者补偿的心里,所以才在对方生病的时候,选择让其在裴家的私人医院住院,只是看喻止青的样子,似乎他的养母还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而现在喻止青的养母还不知道自己这次生病,在三个月后会夺去的性命,如果裴星洲能让裴家人或者对方及时知道,是不是就能尽早确定那场手术,挽回她的性命?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裴陆点头应承的时候,裴星洲开口道:“我刚刚在这里看到我的同学了。”话音刚落,他便看到裴陆瞬间微变的脸色,他心下了然:这件事情裴家人果然知情。

  只是他仍然像是没有觉察到男人的异样一样,继续说道:

  “他和我说,他的妈妈生病了,我听了之后有点担心,哥哥……”裴星洲伸手握住了男人修长瘦削的手,轻轻晃了晃,“你可不可以找人给他的妈妈很详细地检查一下,”他笑了一下,颊边的小涡令那张白皙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羞涩,“就像今天对我那样。”

  裴陆看着面前的少年,视线划过对方握着自己的手,沉默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道:“好。”

  ……

  在确定裴星洲只是后背有点淤青,并没有伤及骨头后,裴陆拿了些药,便在裴星洲的要求下送他回了学校。

  在行驶的过程中,他笑着问道:“真的不和哥哥回家吃饭吗?妈妈很想你。”

  而回答他的,却是裴星洲摇了摇头的动作。“我知道妈妈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在真正准备好之前,我还不想回去。”

  对此,男人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发动了车子。

  等到车子停在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天色黑了下来,在裴星洲要下车之前,裴陆伸手按住了少年,然后解开了安全带,探身到后座拿出了一个保温袋,递给了坐在副驾驶上的人。

  “这是刚才让人送来的晚饭,哥哥知道你还没准备好,我们都不逼你,妈妈……她只是一时半会地接受不了,只要你想回去,打个电话,张伯永远站在门口迎接你。”

  “还有……记得自己揉一下后背,袋里的东西是活血化瘀,不要偷懒,不然到时候难受的还是自己。”

  裴星洲从对方手中接过晚餐,在低下头的一瞬间,心中忽然有些涩涩的感觉。

  “谢谢哥哥。我也……很想妈妈。”

  回答他的是头顶被男人触摸的温度。

  目送着裴陆的车离开学校,裴星洲提着手中的保温袋便准备回到宿舍。只是当他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却发现一个身影出现在自己的宿舍门口,他定睛一看,有些诧异地开口道:“……褚津渡?”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那个身影转过了头——正是今天下午外出比赛的主角攻。

  “怎么才回来?这么晚去哪了?”男生虽然皱着眉头,但是脸上原本有些阴沉的表情且缓和了一些。

  裴星洲边上楼,便仰头朝他举了举手中装着红花油的袋子。他走到宿舍门口,对方便心领神会地往旁边让了一下,“吧嗒——”一声,宿舍门被打开了,裴星洲走进去后顺手将袋子放在了旁边的置物柜上。

  “随便坐吧,说吧,来找我干什么?”

  他转头看向将手中的背包放在一旁的褚津渡,有些心不在焉地想到:本来是对方的宿舍,但谁能想到它的主人好几次来这里的理由居然是因为别人呢?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男生的声音:“你还问我?”

  听到对方有些冲的语气,裴星洲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他转头看向对方,便听到了接下来的话:“我听说今天你被人打了。”

  裴星洲愣了一下,眼中却划过一丝了然,面对着褚津渡紧盯的目光,他点了点头,开口道:“是啊,还挺疼的,所以刚从医院回来。”

  他看起来若无其事,只是褚津渡的脸色却骤变,看着对方这副样子,正当裴星洲心中觉得有趣,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男生却忽然从椅子上站起了身来,几步来到了跟前,双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嘴上还说着:“站起来,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忽然的转折使得裴星洲有些愣神,他看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时候男生脸上从未显露过的焦急神情,一时之间竟忘了反应,只是呆呆地顺着对方的力道站了起来,顺便转过了身去。

  然后便在下一秒感觉自己后背一凉。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便要扭过头去,后脖颈处却被男生炙热的掌心轻握住,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别动。”

  褚津渡看着面前白皙光滑的后背处,一片深青近紫的淤痕狰狞地趴俯在上,看起来触目惊心,他的眼神微沉。

  也许是感到不自在,少年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细长的手臂试探摸索着想要将被男生撩起的衣服放下,却被对方反过来制止住了。

  “别动,自己抓住衣服。”

  裴星洲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的话将被身后人放下的衣摆抓在了手中,然后便听到了脚步声……和“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强行按捺住了自己想要回头的想法。

  看着从塑料袋拿出来的红花油,褚津渡重新抬脚走向了正僵直地站在床边的少年。

  “保持着这个姿势,坐到床上去。”直到这时,裴星洲再也忍不住了,他有些姿势扭曲地回头看向正准备打开瓶盖的男生,惊疑不定地问道:“阿渡……你要干什么?”

  回答他的是男生平静又理所当然的声音:“给你擦药。”裴星洲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却被褚津渡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肩膀,男生眉头紧皱,表情有些难看地说道:“你干什么?”

  被按住肩膀的裴星洲有些欲哭无泪地说道:“我自己来就行了,活血化瘀真的很疼。”

  一想到要经历痛苦的化瘀过程,他宁愿就让那块淤青留在后背,只要自己平时小心一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行,长痛不如短痛,你的这块淤青今天要是不处理,之后要是不小心被碰到了,只会更疼。”然后就不由分说地重新将少年按在了床上。

  裴星洲一听这话,瞬间意识到了对方是真的准备亲自上手,一想到褚津渡平日里打篮球的那股狠劲,他心中一急,连衣服也不拉了,双手双脚地朝外扑腾,想要逃避马上到来的“酷刑”。

  只是在挣扎中,他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主角攻,“嘭——”的一声,裴星洲一时没忍住轻声痛呼了一声,原本挣扎的手脚顿时失了力气,被看准时机的褚津渡直接按住了手腕。

  甚至对方为了防止他继续逃跑,长腿一伸,将裴星洲整个人以保护的姿态整个人圈在了双腿之间。

  “别乱动,很快就好。”方才因为挣扎一瞬间痛出了一身冷汗的裴星洲此时被强行困住,只能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然后便感觉后背的衣服被拉到了肩颈处。

  “头低一点,别让衣服落下来。”

  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裴星洲也不躲了,反而非常顺从地弯下了脖颈,从褚津渡的角度看去,此时面前那截白皙的脖颈此时弯下去的弧度,不知为何,令他想到了那温顺的白鸟。

  在裴星洲看不到的地方,男生的视线飘忽了一瞬。

  猛一打开盖子,刺鼻的味道便在宿舍里散开,裴星洲心中一颤,因为看不到而身后的情况而愈发害怕。

  “阿、阿渡——你,你轻一点,我怕……”似乎觉得这样有些丢脸,他小声嗫嚅道:“我怕疼。”

  身后男生的声音尽管听起来有些嫌弃,但是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他:“我轻点就行了,但该忍还是忍着。”

  闻言,裴星洲不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那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有些苦着脸地听着身后“摩拳擦掌”的声音。

  将红花油在掌心搓热后,褚津渡轻吸了一口气,看着那片形状有些狰狞的淤青,伸手覆了上去。

  “嗷——”裴星洲的身子一颤,嘴边的叫声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白皙柔韧的腰肢下意识地朝前倾去,想要逃离方才一瞬袭来的痛感,却被男生冷冷的一句话定住。

  “不想我的力气更大,就别乱动。”

  裴星洲眼睫一颤,感受着后背因为方才男生摩擦后掌心滚烫的温度而隐隐跳动的痛感,一咬牙,重新坐了回去。

  “你弄吧!我都忍着!”——像是从牙缝中狠命挤出的誓死宣言。

  褚津渡的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看着面前因为紧张而微颤的白皙光滑的背部,重新将手覆了上去,只是这次的力道又轻了一些。

  后背那隐隐发疼的地方被滚烫的掌心覆盖,裴星洲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开始吧。”

  ——然后便被一股强烈的痛给猛地冲昏了头脑。

  在褚津渡看不到的地方,裴星洲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好像也伴随着身后的那块肉,被揉搓的力道按的扭曲了。

  尽管他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痛呼声,却因为身后男生不停歇的动作,而终于在抵抗不住时,间或从紧咬的牙关中泄出了那么几声含混不清的□□:

  “嘶——”“呼、”“轻、轻点……”

  到了最后,他甚至已经感觉整个后背都火辣辣的,裸露在外的每一块皮肤似乎都在颤动,一时之间,原本真正被砸到的那块地方地方反而没了感觉。

  以至于到了后面,只有在实在感到疼痛的时候,裴星洲才会弱弱地吭唧一声,其余时间都只是垂着头,眼神恍惚地看着身下床单的图案。——连身后的动作什么时候停止都不知道。

  “好了,那些发紫的地方已经淡了许多,再过个一两天,基本就没事了。”男生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带着些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

  “……裴星洲?”直到褚津渡又唤了一次,裴星洲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他有些恍惚地转过头去,便看见了身后人有些愣愣的眼神。

  “你……哭了?”

  几乎下意识地,褚津渡便要伸出手去,想要将那滴将落未落的晶莹泪珠抹去。

  “你干什么!”带着刺鼻气味的手指朝着他的眼角伸来,裴星洲条件反射地朝后躲去,然后伸手抓住了男生的手腕。慌乱之中,他忘记了身后是床沿,一瞬间,背部的凌空感袭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却在一秒后感受到腰间牢牢地横着一只手臂。

  “是我没注意,吓到你了——”褚津渡的声音似乎也有些惊慌。

  裴星洲一睁开眼睛,便注意到了男生脸上细看之下有些紧张的神情,他顺着对方的动作重新坐直了身子,慢慢地放开了握住对方手腕的手。

  “我、我刚刚还以为你哭了。”褚津渡想到刚才少年转过头来的时候,眼尾嫣红,乌黑的眸中像是被水冲刷过一样,缀上了晶莹的泪珠,心中忽然便突了一下,便想也没想,就要伸出手去擦拭。

  闻言,裴星洲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诧异地问道:“我没哭啊——”

  话音刚落,他便好像想到了什么,眼底瞬间浮上了一抹笑意,他眨了眨眼,开口说道:“但是的确挺疼的。”

  褚津渡一听,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他伸手越过面前的少年,抽出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纸巾,一边擦拭着一边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星洲将慢慢将后背的衣服小心地放下,除了关于喻止青的那一段,今天发生的事情他都简单概括了一下告诉了对方,当说到那两个男生是怎么嘲讽他的话时,他悄悄抬眼观察了一下褚津渡的神情,果不其然,男生脸上的神情说是冰冷也不为过。

  “……然后我哥就把我带到医院去了,在之后,就是回来碰见你了。”

  话音落下,半晌,褚津渡都没有开口说话,是之后他看到裴星洲脸上出现的疑惑后,才哑着声解释道:“我没有将那天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裴星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男生沉默地想要起身下床时,才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看着对方僵硬的背影,开口道:“我知道,我从未怀疑过阿渡。”

  裴褚两家世代交好,原著中,裴星洲小时候还经常去褚津渡家玩耍,深得褚夫人的喜欢,不然也不会早早便定下了两人的婚约。

  他知道褚津渡是从父母那里知晓的,也猜测正是因为先前的婚约问题,裴家才会将这件事情告知了亲近的褚家,因此从未怀疑过褚津渡会言而无信。

  “阿渡信我吗?”裴星洲的声音放得很轻,在褚津渡看不到的地方,唇角却微微勾起。

  ——“……嗯。”回答他的是男生逐渐放松的身子和笃定的回答。

  “今天谢谢你帮我擦药,你也该……”裴星洲边说着边抬头看向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已经到了晚上九点。

  “裴星洲,现在很晚了。”打断他的是褚津渡平静的声音。

  闻言,裴星洲身子一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顿了好一会,强装镇定地抬头看向对方:

  “嗯,很晚了,你快点吃饭,然后睡觉吧。”

  “那个……我也要吃饭了。”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床头柜上那个保温袋,若无其事地准备起身给对方开门。

  ——却被褚津渡开口叫住了:“既然你也觉得晚了,还让我现在一个人回去?”

  男生伸手指了指另一张床,笑着说道:“反正这里也是我的宿舍,不是吗?”

  只是裴星洲看着他的动作,却像是被烫到了一番下意识地别过了头去,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没和别人睡在一间房里过。”

  “没事,之前没有,不代表现在就不可以。”回答他的是褚津渡自然的动作:他走到床边,将保温袋打开,露出了里面丰盛的晚餐。

  裴星洲苦着一张脸,即使饭菜的香味再扑鼻,此时的心中也有些愁苦的滋味。

  ——似乎自从那天知道了自己不是裴家真正的小少爷后,主角攻的态度就变了。虽然不像原著中那样更加厌恶自己,在他看来,却胜似厌恶自己。当褚津渡提出要留下来的时候,裴星洲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要让自己不自在了。

  而对方之后的反应似乎更加验证了他想法。“我不吃香菜,这个也不吃……那个你也——”

  裴星洲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端着饭盒盖子和自己一起吃裴陆带来的晚饭的男生,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褚津渡,你怎么……这么挑食啊?”

  虽然是自己得知褚津渡也没吃晚饭,所以邀请对方一同用餐的,但是……像是忽然忽然摘下了原著中因为主角身份被赋予的光环,扯下了那一层纱,主角攻在他的面前瞬间变得真实了起来。裴星洲看着桌子旁边的餐巾纸上被挑出来的香菜叶,有种恍惚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饿狠了,男生颇有些狼吞虎咽的架势,对于他的话不甚在意地回答道:“嗯,我妈也说我挑食。”

  裴星洲忽然笑了一声,又在对方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低头舀了一大勺饭,含混地说道:“我赞同。”

  ——两人吃完饭后,由褚津渡将碗筷带到洗漱间清洗,裴星洲则从柜子里拿出了另一张床上的床上用品。就在他艰难地将被子全部塞进被套后,却看着到处是褶皱的被子犯了难。

  就在这时,褚津渡正好洗完碗出来,裴星洲下意识地自然地朝着他的方向招了招手,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开口道:“过来帮我把被子抖一抖。”

  于是两人便站在了两边,有些笨拙地大力抖动了起来。

  “要一起向上……哎哎哎不是,现在是左右开合——”

  终于将被子完全展开后,裴星洲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他顺手拿过了床上的枕套,扔给了站在对面的褚津渡,摆了摆手道:“枕头你自己套吧,我去洗个澡。”然后便径直略过愣愣接着枕套的男生拿起柜子里的睡衣径直走进了浴室。

  留下褚津渡一个人站在外面,背对着浴室的方向,不多时便听到了里面响起的“哗啦啦——”的水声,半晌,耳根忽然红了起来。

  就在他刚把枕头套好时,却忽然听到了从浴室中传来的“嘭——”的一声,还伴随着一道隐忍的痛呼声。

  褚津渡将手中的枕头一丢,几乎是三步并做两步便朝着浴室奔去,下意识伸手握上了门把手,同一时间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只是门内的人却无暇回答。

  此时的裴星洲紧抿着唇,伸手死死抓住浴室另一边没有使用过的浴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身体朝前挪动着。

  头顶的淋浴“哗啦啦——”地浇淋着身后蓝色的鱼尾,上面的鳞片被反射出亮晶晶的光影,只是此时的裴星洲却无半分心思欣赏,只是有些懊恼地想着自己怎么会忘记了现在他的身体一旦碰到了足量的水,就会变成人鱼形态。

  他伸出手去,发开了浴缸的供水系统,只觉得原本就火辣辣的背部此时又有些隐隐生疼了起来。

  “裴星洲——”就在他终于进入浴缸,停顿下来微微喘气的时候,听到了门外男生难掩焦急的声音,裴星洲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想也不想地便支起身子朝着外边喊道:“我没事!”

  ——却因为一时不察,忘记了此时自己身后是光滑的鱼尾,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上身因为腰部的无力而骤然软坠下来,手臂一下子便撞在了浴缸边上。

  “砰——”的一声,这次的褚津渡想也不想,便伸手压下了原本就握在手中的门把手,“吱呀——”一声,浴室内的裴星洲脸色一僵,瞬间想要穿越回去将之前惯性地还以为宿舍只有一个人而没有锁门的自己打死。

  “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接连嘭嘭两声,连洗个澡都不让人……”褚津渡的声音在看清浴室里的景象后戛然而止。

  白色的浴缸中浮起了满缸的泡沫,深处其中的黑发少年闻声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来,一只手臂搭在浴缸边,白皙柔软的手指垂坠下来。

  “……阿渡?”也许是浴室内的水汽过于密集,少年看过来的那双乌黑眼眸水润润的,就连脸颊处也氤氲出了些微潮湿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