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满,你说你不是笨蛋,”低沉、醇厚的男声,带着磁性,从耳畔传来。

  闻霖久的眼睫、眉毛、头发都被水汽沾湿,五官被衬的更为浓墨重彩。

  他侧眸望过来,眼睛带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那么,你看出来乔亚什是陆云歇的谁了吗?”

  夏满第一反应:仇家。

  但仇家的话,来挑衅自己这个无关的人就还蛮无厘头的。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

  “那是他的前任,被他甩掉的,某一个前任。”

  得到这答案,夏满没感觉到惊讶,只觉得情理之中。

  “那又怎么了,”夏满理解万岁的说话,“人年轻的时候眼瞎也正常。你刚冲人家发什么火……”

  没必要吧,自己的好朋友,飞醋吃的跨界了。莫名其妙的。

  闻霖久几乎要笑。

  这是还没听懂。

  他轻轻磨着牙,“整天贴着他,当他什么?”

  “他也是top,明白吗?”

  夏满慢慢抬起头来,十分茫然的看着闻霖久。

  说:“啊?”

  他的睫毛沾了水汽,眼珠子黑不溜秋的,鼻头微红,有种憨态。

  闻霖久心里的无名火消了一点,放软了嗓音。

  “乔亚什是他上学时的小男友,性格不合陆云歇提了分手,乔亚什不肯,来闹了好多次,有一次闹得太过分了,还进了警局,这些事情小半个留学圈的人都知道。”

  夏满不知死活,直率地道:“可他很温柔啊……”

  “还很照顾人,人很好。”

  “分手有他自己的原因吧?”夏满嘀咕,“这个乔亚什,肯定有问题。”

  闻霖久:“你就听出了这个?”

  他语调变化,语气中带着浓重危险。

  夏满一激灵,秒怂:“好啦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保持社交距离嘛……”

  他做小伏低的手到擒来,难免让人觉得没有诚意。

  闻霖久的手臂还压在夏满肩膀上,从外人的角度看来,完全是一个人揽抱另一个的亲密姿势。

  夏满想了一想,哄说:“消消气哦,那是你自己的朋友,好多年的好朋友哦,明莱也是你带我来的嘛。”

  “开了四个小时车,还等我一整天,辛苦你啦。”

  边说,边装模作样的给他捶肩膀。

  然而,即便他照着标准满分答案在说,得到的批分却是——讲到半截,被忍无可忍的掐住了手腕。

  夏满一惊,“……???”

  “你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是不是?”闻霖久脸色微沉,眼瞳漆黑,直盯着他。

  两人神态渐渐有所变化。

  ——也是。

  ——也是top。

  这一刻夏满感受到一种压迫感和侵略性,那是雄性动物被威胁了领地后,本能所产生的情绪。

  水池的温度几乎到了烫人的程度。

  夏满嘴角往下,紧紧抿起来,五官被蒸腾的水雾模糊了大半。

  他问:“那你要怎么样?”

  闻霖久也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

  都说了,这是本能。

  他不擅长后退,也不擅长解释。

  “离他远点。”

  “不是你带我来的明莱吗?”夏满反问,“意思是让我现在下山?”

  闻霖久面色冷冷:“不想吵架,别来气我。”

  两人对峙,半晌,夏满无奈的吐了口气,向后靠在石壁上。

  “闻霖久,我说你这个人真的是……”

  他抱怨似的,声音夹着一点闷,“这么大脾气,谁看上你谁倒霉。”

  闻霖久一怔。

  “快点松手,”夏满撇撇嘴,“疼了。”

  闻霖久手上的力气马上松了。

  夏满收回手,轻轻的甩。

  水珠子沿着手指滴落,融在了岩石上、热水里,还有闻霖久的眼皮上。

  那一刻二人都分不清那如鼓的心跳来自谁。

  “谁看上我?”闻霖久说。

  “那谁知道呢,反正不是我。你这个打气筒……以后就叫你打气筒,”夏满瞄他一眼,“你听听是不是很符合你人设。”

  闻霖久缓声说:“那这么说,你是黄鼬。”

  “?”

  “…………”有那么一瞬间夏满是凝固的。

  他确认:“是什么?黄鼠狼?”

  “嗯。”

  圆眼睛,小脑袋,长的挺可爱的,但凶、敏捷、食肉。

  ——哗啦。

  夏满从水里站起来。

  “真的,”去岸上拿浴巾,擦掉脸上的水,裹好,夏满面无表情的重复说,“谁看上你谁倒霉。”

  闻霖久亦站起来,大手从他身侧横过,取挂在一起的浴袍。地方狭窄,两人手臂相靠,□□的肌肤擦过,激起了触电一般的感觉。

  夏满要走,闻霖久顺势拉住了他。

  夏满回头瞪着他。

  闻霖久低声说:“你搜搜图片,其实长得很可爱,我十三岁和我外祖父去打猎,有只小东西被枪声惊吓到,从雪地里探出了脑袋来看,圆溜溜的眼睛,耳朵像半片薯片。”

  “我问外祖父那是什么,我能否带回去做宠物,外祖父说不可以,别看它可爱,他是食肉的野生动物。”

  夏满:“哦,黄鼠狼是你年少未竟的遗憾是吗,你爱好挺别致,我懂不了一点。”

  闻霖久顿了一顿,轻笑起来。

  他这一笑就挺不得了,磁性的男低音如标准CV所作,充满了魅力

  况且他平日总是冷着个脸,这样的笑属实难得。

  夏满鬼迷心窍,盯着他看。

  闻霖久不避让,自然垂眼。

  “是吗,”他说,“为什么我觉得你挺懂的。”

  “啊?”

  周遭充斥哗啦水流,雪山在外,室内暖意熏人,夏满看着他,见霓虹落在他眼睛里头,忽明又忽暗,像夏日树木筛过的光影。

  “会哄人,会说谎……想见我不说想见我,说你钓了鱼,是鱼在等;我姐姐、卢卡斯、国家队教练,你想让他们喜欢你,他们最终就肯定会喜欢你。”

  “所以你是确实不喜欢顾重山,”他若有所思,“否则这么多年,我想不出没能成的原因。”

  “但就算这样,你也还会是那家公司里对他最特殊的人,你看他隔三差五的联系你。”

  夏满发怔。

  他不知道闻霖久是这样想自己的。

  闻霖久这样的人,竟然会琢磨自己,会给自己加那种毫无说服力的万人迷逻辑,什么想让谁喜欢就能让谁喜欢,就好像自己也是主角一样。

  夏满没吭声,只用奇异的目光直直望着闻霖久。

  闻霖久:“怎么?”

  “你能展开说说吗,”夏满热切的道,“我爱听。”

  “?”

  “……”

  闻霖久面无表情:“不说了,换下个池子。”

  他揭屏风往外走。

  夏满快两步跟,“再说说再说说,我爱听,别走呀!”

  走的太快,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闻霖久大臂一展揽住他的腰,没再放开。

  一处池子,陆云歇与褚凌在里头。

  这两个人晚饭也没有吃饱,叫服务员送了日料过来,放在岸上的小桌子上,你一盘我一盘的吃。

  本在聊天,听见响动,默默竖起耳朵听。

  听毕,陆云歇冷不丁道:“我刚才是不是成他们间的绿茶了?”

  褚凌嘴角微抽:“还不至于,霖久不就是那个脾气。”

  陆云歇眨一眨眼,浅笑:“但是,挺好玩的你不觉得吗?”

  冷冰冰的好友,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在这样的时刻,有一段特别的缘分,因此变得有人气,会生气,会关心则乱。

  褚凌却表情复杂。

  “你觉得他们……很好?”

  “嗯?不是吗?”

  褚凌犹豫片刻,道:“你记不记得,他母亲走的时候,他……一周不吃东西,吃什么吐什么,我们陪他打营养针,他得了失语症,半年没有说过一个字。”

  陆云歇一怔,“为什么说这个?那都过去了。现在闻荷姐的病情也有好转了。”

  “我没和你说过,夏满,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医院。”

  褚凌将之说来,满是忧虑,“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缘分,他们住在梅兰克,我猜都是因为那家医院而已。”

  “我不知道霖久想清楚没有,但我觉得他,已经承受了很多了。再来一次,他会疯掉吧。”

  陆云歇怔愣。

  褚凌抓耳挠腮:“真不知道怎么办………”

  另一处池子。

  “草,把我弄糊涂了,挺漂亮这个小子到底是跟谁?白天跟陆云歇,晚上跟闻霖久,他们就算点伴游也不至于只点一个吧?”

  乔亚什的两个朋友趴在池边,脑袋八卦的往外伸:

  “搂搂抱抱的还,现在又去那个下俩饺子都贴皮的小池子了……哇,闻霖久还给他拿浴袍呢。”

  “你别说,我估计是陆云歇被绿了,他铁定还不知道。我刚看见他和褚凌出去了。”

  他们一起返回头,问乔亚什:

  “亚什,你怎么看?”

  乔亚什被他们搞的火大,他怎么看?他不想看!

  “别他妈废话,晚上把他先搞过来,要知道什么就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