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老宅里,秦章远气了个脸色铁青。

  灯光下,他拿着手机,神情明明灭灭,人至中年却保养良好有一种成熟儒雅大叔味道的脸,在某一刻显得特别狰狞。手背青筋都绷起来了,非常想一气之下把这个手机丢出去,连带着手机里装疯卖傻的那个青年也一同摔个粉身碎骨。

  他不住喘气,忍了又忍,才把这个念头按捺了下来。

  因为他还有事要让对方去做。

  稍微冷静了一下,这个时候,秦章远才有理智去思索私人医生今天的异常。按道理来说,对方应该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就认出来他了才对。

  几个月之前,他终于当众逮到他好侄子发病的可怖场面,设计趁着对方虚弱的时候把对方丢到了偏远山庄自生自灭,而老头子大概也是对这个孙子失望大过期待,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

  秦章远因此可是过了一段相当舒心的日子,老宅以及秦氏的大权在握,让他有一种身处云端的迷醉感,一日比一日膨胀。

  尝过了这种好滋味,他当然不会选择再过以前的日子,更何况,他本就野心勃勃,不然也不会筹谋这么久了。

  秦章远不愿白白浪费秦罹远离权力中心好时机,为了不让秦罹有好起来重回顶峰的可能,他特地在对方疯癫落魄寻找医生的关头暗中阻挠,让对方寻不到任何一个心理医生,而只能让许昔流这样一个完全和心理不搭边的普通医生进入视野。

  他期待着他的好侄子一日比一日病情严重,最终无声消失。

  甚至为了让这个结局尽快到来,他还私底下联系了许昔流,威逼利诱,让许昔流按照他所说的去尽力影响秦罹,替换对方平时所吃的药,促进发病。

  秦章远素来谨慎,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所以在联系许昔流之前,他早就在秦罹所在的山庄里安插了眼线进去,一方面监视秦罹动向,一方面则是趁机下药。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几日前,他忽然收到了眼线被送进局子里的消息,这事做的无声无息,他这才惊疑,他这个命硬的侄子不知何时又支棱了起来,不仅手段狠辣地清掉了眼线,还悄无声息的封闭了山庄,让他的人一个也进不去了。

  窥探不到秦罹那边的消息,秦章远本来就急,再加上白天时突然得知秦罹公然代表秦氏出现在大众面前,瞬间就令他这几个月在秦氏累积的名望消失了大半,秦章远怎能不恨?

  他又气又恨,哪怕明明知道秦罹是身体虚的要死在虚张声势也解不了恨,反手散播了对方身世污笔,却在看见对方身边跟着的人时心思一动。

  自从联系过私人医生之后,自认对方不会拒绝他的丰厚要求,他就没再和对方联系过了,只等收网。

  现在嘛......秦罹警惕他,封闭山庄,可他身边还是有一个自己的人。

  医生不就是吗?

  一明一暗,再合适不过了。

  秦章远冷静下来,一边恼怒秦罹哪怕拖着半截身子快入土的病体也非要出来和他作对,一边又欣喜自己的未雨绸缪,迫不及待拨通医生电话。

  谁知一接通遇到的却是这种??

  秦章远这一刻不由得惊疑起来。

  难道这私人医生已经被秦罹那疯狗收买了?

  他刚有这种想法,就听见电话对面安静了一瞬,随即青年迷糊烦躁的声音清晰起来,声线温润好听,咬字也清楚了:“秦......先生?”

  “大半夜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昔流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人彻底清醒。

  一双桃花眼咕噜噜转,一摸脑门,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原本快要睡着迷迷糊糊接电话,还以为这大半夜打来的是电信诈骗,谁知道对方自爆家门,居然是文中的大反派!

  反派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

  不对,现在不应该疑惑为什么反派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虽然不清楚缘由糊里糊涂的,但许昔流还是尽量保持冷静,听听对方的来意。

  秦章远听见青年语气正常了,心下安定下来,料想他那好侄子也猜想不到身边信任走哪带哪的医生其实和自己有联系。就冷哼一声,阴阳怪气:“许医生看来终于清醒了?”

  许昔流沉默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嗯,刚醒。”

  他睡不了觉,正是极度不爽的时候。看了眼时间,轻飘飘地也阴阳怪气回去:“毕竟这都凌晨一点半了,正常人都睡着了。”

  秦章远没听出来青年话中的嘲讽,懒得寒暄,直截了当:“许医生,上回我们聊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就算许医生顾虑颇多,现在也应该考虑清楚了吧?”

  许昔流眼眸微动,直觉其中不对劲,却没第一时间应承下来,也没反问过去打草惊蛇让对方起疑心,只是模糊的道:“也没过去多长时间吧。”

  果然对面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墨迹,直接就将信息交代了出来,中年男人的声音喑哑,透着一股瞧不起人却又极力耐下性子的勉强:“时间紧迫,就别兜圈子了,许医生是个聪明人,我让你把秦罹平常吃的药不声不响地换成加速发病的药,相信许医生能做的到。”

  “至于事成之后,之前我们也谈过,保准许医生后顾无忧。”

  许昔流刚开始还是一脸机警的听,后边越听人越惊悚,听到“换药”的时候,更是无声瞪大了眼睛。

  什么,换药?

  是他想的那种换药吗?

  这是要逼着他和主角作对、害主角攻啊!

  还之前谈过,什么时候谈的?他可不知道啊!

  还后顾无忧,你小子后期都被主角攻收拾的有多惨都不知道,我要真答应了,一个为虎作伥的小炮灰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许昔流这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穿来的这个身份,这个私人医生居然不是个单纯的工具人,居然背后还和反派有联系?现在添上这莫须有的“交易”,他可以直接从工具人身份直线升级成炮灰了,不知道哪天就会事情败露被主角攻一铲子铲飞。

  这可不兴干啊。

  许昔流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是怎么突然从工具人变成炮灰的,他所知的剧情里完全没有这回事。

  ......不,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的不全,毕竟他又没真正完完本本地看过这本书。

  而这时候,结合秦章远的话,从穿来到现在发生过的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也逐渐连成一条线。

  几周前,主角攻在山庄清人,揪出来了两个炮灰,那两个炮灰就是暗戳戳天天在主角攻的饭食里下含有微量□□的兴奋剂,促进发病,最后不出意外被主角攻一铲子铲进了局子里的。

  甚至许昔流在其中也发挥了不少作用。

  再听听刚刚反派给他说的话,这熟悉的作案风格,那两个炮灰是反派的人板上钉钉了!

  怎么,现在无人可用,又找上他了?

  甚至连作案风格都不变变,就那么想主角攻发疯到死?

  一时间,许昔流也不知道该同情秦罹,还是该同情此刻被威胁的自己。

  那边秦章远见他始终不说话,不耐烦了,加重了语气,其中的威胁含义更重:“许医生怎么说?”

  许昔流打着哈哈:“当然是用嘴说。”

  秦章远一噎。

  许昔流这会儿人还懵逼着,手上却下意识的打开了录音,留作准备。

  他试探着道:“你让我给秦先......秦罹换药,可是我害怕。”

  秦章远闻言不屑,对青年的轻视更重了点,可话语却是变得和缓了许多,堪称和蔼,带着诱哄的意味:“有什么害怕的,我让你换药,也只不过是让你悄无声息的换,又不是光明正大,而且,药物这方面许医生肯定懂的比我多吧,药物的剂量小一点,与日俱增,他发现不了的。”

  “再说了,他一个病怏怏的疯子每天清醒不清醒都难说,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现在不过是早点送他去见阎王,说起来,他还得谢谢我。”

  卧槽,好标准的反派发言!

  许昔流震惊对方的歹毒。

  傻瓜才会选择当炮灰!

  许昔流心下早就做出决定,可担心反派威胁,现下还是不得不与对方虚与委蛇。

  他假装优柔寡断:“可是,我还是担心......”

  他刻意露出一种已经十分心动马上就要答应的情态,那边的反派立马上钩,当场就道:“不用操心,后续的事我会处理,许医生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

  “这样啊......”

  秦章远见状眼中精光一闪,觉得和医生的合作已经差不多成功了,就很自如,声音清晰可见地就平和了:“相信许医生会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今天不早了,就到这吧,平时没事不用给我打电话,由我给你打。”

  说完就挂了。

  许昔流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还满意答卷呢。

  真敢想啊。

  他顺手结束录音,拿着手机,整个人陷入沉思。

  从始至终他都没说要答应反派的要求,这份录音就是证据。虽然玩了点小花招,反派一时自大没察觉出来,但这花招短时间忽悠可以,不可能耍一辈子,他迟早会面临反派逼着他交“答卷”的场面。

  到那时再想收场就晚了。

  所以他得想个办法,把这录音交到主角攻手里,丢掉炮灰身份,继续做他的工具人。

  但问题是主角攻阴沉又多疑,他该怎么洗脱自己的嫌疑?

  许昔流思索着,眉头紧皱。

  根据目前情况,他猜测反派可能在他还没穿书前就和私人医生搭上线了,两个人怎么谈的他不知道,毕竟他脑子里没有这份记忆。而他穿过来,继承了原主之前基本上所有的记忆,却独独缺少了这个,最大的可能就是和反派交谈这一小段记忆在原主心里是不想被提起的,所以连带着他也没有这份回忆。

  但许昔流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完全安分守己的,一心盼着主角攻赶紧好起来结束剧情他好躺平。他穿来之后,也曾私底下暗戳戳检查过原主提供给对方的药物等,没发觉异常。

  看来是原主被反派找上后,虽交谈了,但似乎顾忌着什么并没有立马答应,犹犹豫豫的,也并没有立马按反派说的做事。

  他还有可操控的空间。

  幸好,幸好。

  想明白后,许昔流无声长舒一口气。

  差点成了下场凄惨的炮灰了。

  他疲惫的躺床上,却再无睡意,捏着手机,脑子里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一会儿是反派嚣张的威胁,一会儿是主角攻阴鸷的面容,辗转反侧,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许昔流顶着对熊猫眼,面无表情地去洗漱。

  该死,失眠了一整夜!

  少睡点觉他心情都不好,更何谈是这种睁着眼睛一夜失眠。

  发现天亮了的那一刻,许昔流心中的暴躁升至巅峰,某一刻竟有冲到反派家里把他给刀了的想法。

  就凭这狗比反派凌晨打电话过来威胁他的行径他就不可能与其为伍!

  他说的!

  许昔流杀气腾腾的洗漱,差点把牙刷掰断。

  秦罹一大清早的遇见从客房里出来的许昔流,脚步顿了顿。

  他盯着私人医生的脸瞧了片刻,皱眉开口:“气色这么差,昨晚蹦迪去了?”

  青年身姿笔挺,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一眼看上去如沐春风。可若是再仔细多看两眼,就会发现其实不是那样,青年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只不过被金边眼镜遮住了一点而已,而且对方虽然在笑,可脸上神情分明是带着疲惫感的。

  一副没睡好觉的样子。

  秦罹这话多少是带着些关心的意思,可一说出来,就变成了他专属的嘲讽味道。

  许昔流瞥他一眼,反驳都不想反驳了。

  呵呵。

  他还真想蹦迪呢。

  在扰他睡眠的人坟头蹦迪。

  私人医生不说话,秦罹反倒有点不适应了。

  这小狐狸今天怎么没刺他?

  ......难道是背地里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想到这里,秦罹英俊的面容一瞬阴鸷,黑眸冷沉。他再度狐疑盯着许昔流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就下巴点了点餐厅的方向,漫不经心:“先吃饭,等会儿跟我出去。”

  许昔流闻言一顿。

  后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看着男人:“秦先生,我是医生。”

  他特意加重了医生两个字。

  不是跟着你跑腿的!

  “我知道。”出乎他意料的,男人居然轻飘飘承认了,这一刻刷新了许昔流对男人脸皮厚度的认知。谁知下一秒,对方也迎着他的方向,加重了语气:“我是病人。”

  “有什么不对吗?我身体不好,需要许医生格外照顾。”

  秦罹说完,又冷冰冰丢下两个字:“加钱。”

  “按上次的水准。”

  许昔流沉默了。

  好好,肮脏的金钱交易是吧。

  他答应还不行吗!

  于是许昔流再一次屈服在了钞能力之下,乖乖的跟着秦罹去吃早饭。

  早饭是别墅专门聘请的厨师做的,味道相当棒,许昔流化悲愤为食欲,怒气冲冲吃了好多,原本脸上没睡好觉委顿的气色也回升了不少。旁边默不作声观察他的秦罹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心想自己这里应该没有短了对方吃的吧,这小狐狸怎么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饭后,稍微休息了一会儿,许昔流就跟着秦罹上了车。

  去哪他也没问,反正又是当吉祥物挂件。

  只不过这次,不知是晚上没睡好这会儿困意上涌,还是早饭吃多了撑得慌催生困意,反正自从上车坐稳后,许昔流就开始犯困,车越开越困,眼皮也跟着酸起来。他估摸了下时间,觉得到市区还要好久,不睡白不睡,就放任自己闭上眼睛眯了一小会儿。

  没用多长时间,他就睡着了。

  呼吸和缓,坐姿虽然还是笔挺,可睡着后面容却是柔和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派和煦的氛围。

  而与他一同坐在后座的秦罹,隔着一点距离,气场和这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冷飕飕的,此时此刻噙着冷笑盘算。

  今天决定去秦氏,虽是临时起意,可也是他深思熟虑了的结果。

  他的好叔父给他送了份“重礼”,他不也得好好的还回去吗?

  秦罹深知怎样才能让他叔父咬牙切齿痛不欲生,其他的都微不足道,唯有真真正正砍在他叔父的痛处上,那个老东西才会呲牙咧嘴,露出让他高兴的表情。秦章远越是在意权势,在意地位,在意秦氏,他就越是在这上面做功夫,踩他叔父的痛脚。

  相信自己今天突然在秦氏以最高管理者的身份出现,费劲心急经营多年的权力一朝被他收回,对方一定会气的跳脚吧。

  秦罹想象着秦章远该有的表情,笑容阴鸷且疯狂,却猝不及防在车拐了个弯后,感觉肩头一重。

  他身体微僵,转瞬间收敛了表情,皱眉看过去。

  却正好对上青年黑发的发顶。

  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对方挺翘的鼻梁,以及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一双桃花眼紧闭着,长睫安静,那种温润的气质更重,平时的笑里藏刀和狡诈仿佛都被融化了似的。

  竟是在车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而且还在车拐弯的时候无知无觉的靠了过来。

  该死的,居然敢把他当枕头?

  秦罹眼底一瞬阴郁,脸上却是看不出来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稳稳靠在他肩头补眠的青年,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视线如毒蛇吐信,可却没有把对方推开。

  维持着这个姿势,旁边传过来的热意与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存在感十分强烈,秦罹受其影响,也没工夫去想杂七杂八的,俊美的脸上那种疯狂嗜血的表情也再没出现过,只是皱着眉,冷冷的。

  直到车在秦氏大楼前停稳。

  许昔流无知无觉,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身侧的男人已经下车了。

  对方站在车前,停住,回过身看他,是熟悉的阴冷嘲讽:“下车,还要我亲自请你吗?”

  许昔流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无语。

  下车就下车。

  就不能好好说话?

  他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回味了一下刚才在车上的那一觉。质量还可以,秦家的司机车技高超,车开的又稳又好,没有颠簸,中途他就没醒过。

  但怎么感觉脖子累累的?

  感觉就好像枕着一块巨坚硬的石头睡了一觉一样。

  许昔流纳闷着,不自觉小声吐槽了出来,走在他身边稍前一点的秦罹耳朵很尖地听见,气息都滞了滞。

  把他当枕头睡了一路,居然还敢嫌弃他?

  很好。

  看他不揪出这狡诈狐狸的尾巴,到时候一起算账!

  秦罹冷飕飕的盯了许昔流一眼,大步迈开脚步。

  许昔流被他盯的莫名,又见对方突然生气了似的加快脚步,顷刻间就甩开自己几米,没好气的跟上。

  真是的,主角攻脾气又阴沉又古怪,真叫人难遭。

  主角受怎么忍的下去的?

  许昔流摇摇头。

  他追上去后,两人距离又接近了,一前一后,朝秦氏大门走去。

  不远处百无聊赖蹲着的小主播看见后眼睛一亮,飞快将手机屏幕对准那边,将两人身形笼罩进去。

  一边对准,一边朝直播间里解释:“路过秦氏大楼,碰巧看见了秦总,看这走路虎虎生风的样子,也不像是久病的吧?”

  小主播在秦氏门前蹲这么久,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路过,实际上他就是专门来蹲守秦罹的。最近几天热搜被秦氏刷屏,讨论度颇高,有人气就代表着流量,他看着也眼馋了,再加上不时有人发什么偶遇“秦罹”的假照片蹭热度,虽然都是假的,但也有不少关注这些的网友闻着味来。

  他就想,别人都“偶遇”,他不能也去偶遇?更何况秦罹是秦氏继承人,总不可能不来公司吧?于是一拍脑袋,就有了这一出。

  果不其然让他在秦氏门口蹲到了!

  甚至连对方身边经常带着的那名青年也在!

  他喜上眉梢,看了眼直播间。标题带上了秦氏,很快直播间里人就起来了。

  【这哪?秦氏大楼?】

  【好家伙哥你是真敢,这么多偶遇秦总的,我就服你!】

  【这人不是说有精神病吗,怎么还敢出来?网上那些闹的沸沸扬扬的,他可是个逼死父母的疯子,还这么多人看他,真不理解】

  【笑死,你亲眼见着啦?听风就是雨,营销号的话也敢信,我也真不理解你】

  【秦总这走路姿势,比我都稳,这要是病入膏肓,那我刚体测完八百米那死样,不得半截身子入土了?果然营销号爱造谣!】

  【就是就是啊,他看着比我都健康!就是表情看上去冷冷的不太好相处的样子,有点怕怕......不过没人注意秦总身边带着的那个人吗,还是之前他那个形影不离的私人医生?看身材体型,很像啊】

  【啊啊,是医生,看见医生的脸了,好看!他在笑欸,戴着眼镜笑眯眯的好美好可爱,这温润斯文败类范简直踩我心上,我爱死了!】

  【人家姓许哦,小许医生,听说是秦总专门的私人医生,只负责秦总一个人~】

  【什么?秦总专门的老婆?嗑到了!】

  【这是秦氏大楼,秦总来他自己的公司,很正常,但许医生也跟着,这就不对劲了吧?姐妹们懂得都懂~】

  【人家秦总可说了,离不开许医生,人家光明正大】

  ......

  许昔流和秦罹两人谁都没注意不远处有个胆大的小主播在偷偷直播,他俩一前一后进了秦氏后,就径直去了秦罹的办公室。

  当然,还是许昔流默默的跟着走,毕竟他又没来过这里。

  一边走,一边悄悄的观察四周。

  文中说这段时间秦氏大权旁落,主角攻被反派打压。可是亲眼见着,许昔流又觉得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周遭普通员工暂且不说,但凡是个小高管,对男人态度都是无形中透着尊敬的,也有脸上厌恶和忌惮神情不加掩饰的人,巴不得在脸上刻一个我是炮灰,那些应该都是反派那方的。

  比较起来,反派的人竟是少数。

  看来实际上主角攻比他想的要厉害的多。

  许昔流想,也是,毕竟是主角攻。

  他跟在秦罹后边,嘴角勾着淡淡浅笑,悠然自得,对周遭时不时朝他投来的怪异视线视若无睹。

  秦罹自从进来后,不知是不是他这段时间没来过、而这又留下了他叔父那令人恶心的影子的缘故,气压不自觉地就低了下去,心情也有些糟糕。

  表现在外面,就是周身气场越来越冷,哪怕是面无表情,偶尔黑眸扫一眼,眸底的阴鸷也令人惊惧。

  他的秘书知道他今天会来,早早的就等在了办公室,他过去后,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秦罹转头朝会议室走,那里秦氏他的人已经都到了。

  刚迈开了脚步,秘书就喊住了他,给秦罹做了多年秘书的庄桉神情有些古怪,显得有些犹豫,低声道:“秦总,这位......?”

  秦罹闻声看去。

  哦,是他的私人医生。

  青年好像对自己身处在哪都不甚在意的样子,目光直白的到处打量,一双桃花眼隐在镜片后,还是很灵动。对上秘书看他的视线,就友好温和的弯弯眼笑笑,一派和煦温柔的模样。

  ......哼,装善良的狐狸。

  不知为何秦罹却是心情好了点,也跟着稍稍勾了勾唇。

  笑意一闪而逝。

  随即他又恢复了冷冷的模样,简单解释了两句,吩咐:“我的私人医生,姓许。他也一块带进去。”

  庄桉有些意外。

  却也不对老板的决定置喙。

  闻言恭恭敬敬朝许昔流道:“许医生,和我们一起走吧。”

  许昔流不知道要去哪,刚才两人低声说那两句,他没在意,也没听清。

  就点点头跟着走了。

  临到地方了,看着门牌上挂着的大大的“会议室”三个字,他才露出惊讶的神色。

  居然要他进会议室?

  这是他能听的吗?

  许昔流一时之间犹疑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进,生怕自己进去之后听到主角攻公司里的一些秘密,而被灭口。

  毕竟虽然他不愿意,可昨晚反派才给他打过电话啊!

  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打成间谍。

  大概是他脚步停的时间有点长,在最前头、已经走进会议室的秦罹没听见后边有动静,还回头看了看。

  一回头就看见他的私人医生立在原地。

  一双桃花眼咕噜噜转,看看门,又看看里面,似乎探头探脑的狡猾的很,可人却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外面一点没动。

  秦罹眯了眯眼睛。

  冷不丁出声:“进来。”

  “愣什么,要我请你?”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风格。

  许昔流听的一噎,闻言立马不再迟疑,大步进来。

  人家都这么说了,他还纠结什么。

  人家都不怕会议机密泄露。

  于是许昔流迎着一整个会议室的人,泰然自若的走了进来,然后斟酌再三,选了个......离主角攻最远的位置。

  秦罹在主位上坐下后,看见的就是离自己起码能坐下十多个人距离的青年。

  一整张长会议桌,他俩分别占了个头尾,中间好似隔了条楚河汉界。

  他一噎。

  疲惫的揉揉眉心。

  ......算了算了。

  想坐那就坐那吧,反正他视力好,也能看清。

  这么想着,秦罹眸底神色又凌厉起来,一边听着下属的汇报,一边分出一部分心神,观察那边青年的动向。

  今天来公司这场会议,其实没什么重要的,只是下属在向他汇报这段时间他不在公司里发生的事,所以他不怕被人听见。而他之所以坚持让医生也跟进来听着,当然是想趁机看看对方的反应,毕竟若对方真是谁安插在他这的人手,就算装的再好,可当能听见秦氏机密的时候,多少还是会露出不一样的颜色。

  是警惕呢,还是激动?

  或是假装不在意按捺心情实则偷偷听着?

  千人千面,但不可否认的,但触及利益与欲望的那一刻,露出的表情必定是丑恶的。

  秦罹想着冷笑了一下,去看青年的表情。

  却看见他的私人医生面对一桌人,百无聊赖的趴了下去,闭上了眼......?

  ?

  秦罹脸上的冷笑顿时凝滞住了,皱眉。

  他这是在做什么?

  秦罹目光在青年趴在桌上舒舒服服侧过来的脸蛋上逡巡,惊疑不定。

  许昔流当然是在......睡觉。

  不知为何,本来他在车上补了一觉,已经不太困了的,可当迈进这间屋子,在桌前正儿八经的坐了下来,耳边又灌进那些高层汇报时压根听不懂以至于化为嗡嗡嗡的字句,许昔流不可抑制的又困了起来。

  这一刻的感觉,和上课犯困别无二致。

  还是上那种完全听不懂的课。

  刚开始许昔流还想着装一装,毕竟会议室里的气氛还是很严肃的,而男人又顶着一张冷冰冰阴沉沉的面孔。

  但是后来,他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主角攻的员工,又不在公司里上班,他一个工具人私人医生,那么认真干嘛?

  再加上坐的位置离主角攻又远,在众人后头,不受瞩目,天然隐蔽,简直是偷偷睡觉的好地方。

  于是许昔流悄悄的,悄悄的,趴在了桌子上。

  然后又慢慢的闭上眼,没几秒的工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秦罹盯着许昔流闭眼恬静的面庞,怀疑人生。

  他甚至在想,对方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试探他,所以特地做出这副表象来麻痹自己。

  直到他看见青年略显嫌弃的,一只手悄悄捂在了耳朵上。

  秦罹:“......”

  表情更复杂了。

  周围大大小小的高管瞧见他们老板听着汇报,眼睛却是专注的盯着某一个方向,以至于时不时的“嗯”声都稍显敷衍,没忍住都悄悄跟着看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被他们老板带进会议室里的私人医生。

  他们的表情也跟着怪异起来。

  私底下互相看了看,都有些隐秘的兴奋和八卦。

  虽然他们不敢八卦秦罹,但那天晚宴的报导也多多少少的都看见了,再加上他们老板一反常态的操作,这谁不会多想?

  现在甚至还把对方带到了公司里,还进了会议室。

  什么关系不用多说了吧?

  正在汇报的那个人甚至汇报时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唯恐自己声音太大吵到他们秦总目前正宠爱的这名医生睡觉,回头找自己茬。

  没看见他们秦总眼神都黏在对方身上撕不下来了吗?

  有他打头,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也都纷纷压低了声音,一小再小,一整间偌大的会议室,交流的声音甚至还比不上开门关门的声音大。

  秦罹刚开始还无所觉,下意识的也跟着放低了声音,直到他突然间发现,坐在他附近的几名高管说话时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到最后甚至用上了气音,连带手语比划。

  出什么洋相?

  秦罹十分不虞。

  刚想开口斥责,却发现他不知何时说话声小的也跟蚊子哼哼似的。再仔细一看,整间会议室里也全都是这样,搞的好好的会议,整的像是偷偷摸摸开起来的一样。

  而最远处的青年就在这种“平和”环境下呼呼大睡。

  秦罹额角青筋狠狠跳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