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溪拉着行李箱再次回到和平门大院的时候, 脚步轻快了不少,很久以前他经过周家小楼门口时总是畏手畏脚,生怕碰到茅追英让自己难堪。

  这次, 他昂首阔步地走进小院。

  要不说冤家路窄。

  迎面碰上出门买菜的茅追英。

  看得出来,周建设这回出事对她影响极大,她的眼角眉梢终于出现像赵梅军一样的细纹和老态,拎着菜兜子, 小步小步往家走。

  丁溪站定, 冷冷看着她, 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茅追英注意到他, 嘴角习惯性翘起一个弧度,刚才无人时的疲倦神态一扫而空, 又换上过去咄咄逼人的样子, 她立定身子,假笑道:“哟, 丁溪回来了, 是元旦放假了吗, 看来这回老丁没有拦着你的意思啊。”

  丁溪不紧不慢答:“这个家属于我爸也属于我妈,当年部队分家属楼的时候也是看在我爸我妈共同的职务份儿上才给了这么个小楼,我妈让我回来, 我有什么不能回的。”

  似乎没想到他会顶嘴。

  也的确, 丁溪说话从来没这么冲。

  茅追英愣了好一会。

  “好啊。”茅追英扯出个笑, “出去上大学几天回来就是不一样了,说话都厉害多了,哪里还像高中时候唯唯诺诺跟个兔子似的。”

  丁溪面无表情看着她。

  “茅追英。”丁溪不想给她什么尊重, 直言直语:“周英朗已经亲口承认三年前是他喜欢我,在阁楼上主动靠近我, 这和你当时告诉我爸妈的说辞不一样。”

  茅追英盯着他。

  这女人的眼睛很厉害,不管什么时候,都透着一股狠劲儿。

  “那又怎么样。”过了好半天,茅追英笑了笑,“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谁还在乎呢,再说了小孩子家家打闹着玩而已,你难不成还要跟我闹到法院去啊。”

  很无耻。

  但是事实。

  三年前的事情了,对于其他人来说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轻飘飘就能揭过,只有留下当事人默默舔舐伤口,弥合心底的伤痕。

  “你说得对,都过去了。”丁溪轻轻抬起下巴,不咸不淡道:“我也不想计较了,就提醒你们一件事,同性恋是天生的,装不了也盖不住。”

  他拉着箱子拧开自己家的门把,进门前,笑了笑道:“就是不知道周英朗这一段婚姻能不能幸福。”

  “唉,你!”茅追英气得把菜篮子里的烂菜叶甩在他身后,却跟不上丁溪关门的速度,一口气全撒在门板上。

  茅追英气得发狂。

  打理整齐的发丝散乱一团,挂在额前随风漂浮,很不体面。

  她站在窗外,朝里面破口大骂:“丁溪,我警告你不要藏着坏心眼,不许你破坏我们家英朗好好的婚事。”

  这句话被站在客厅脱外套的丁溪清清楚楚听在耳朵里。

  如果放以前,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简彧惯出来的小猫脾气,他竟觉得自己一点亏都不想吃。

  哪怕口头上的都不行。

  丁溪三两步走到客厅,推开窗户,朝外面歇斯底里的茅追英笑了笑。

  然后道:“那不一定,看我心情。”

  “你!”茅追英一口气差点噎死。

  丁溪锁上窗户,再懒得搭理。

  关上窗一回头,赵梅军听见动静,正走下楼来,看见外面茅追英那德行,心里暗爽,拉着丁溪的手笑道:“说得好儿子,这老婆娘这些年过得太顺心,是得给她找点气受。”

  “别管她。”丁溪带着赵梅军在沙发上坐下,“妈,以后你再也不用受他们周家的气了,该怼就怼,该骂就骂,自己开心最重要。”

  “那是,自从简彧帮咱们拿到证据以后,妈这几天血压也降了,心情也舒畅了,吃嘛嘛香。”赵梅军爱怜地摸着丁溪的脸颊。

  听到“简彧”这两个字。

  丁溪眸光暗了暗,心情肉眼可见低落下来,刚才怒怼茅追英那点爽劲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妈的最了解儿子,丁溪这么点小失落她都看在眼里。

  关切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哭着喊着要回来,吓死妈了。”

  丁溪从小到大受过不少委屈,以前怕妈妈担心从来都自己受着。

  但这次,他受的委屈跟以前不一样,是一种称之为“情”的委屈。

  他自己消解不了,只好寻求妈妈的帮助。

  他把简彧找到女朋友这事儿艰难地说了。

  赵梅军听完后,伸手抚着他的后背,慈爱道:“溪溪,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没有表白过,简同学也不知道你对他的喜欢,所以找了对象,人家没做错什么,反而是你胡乱发一通脾气,对不对。”

  “我知道。”丁溪小脸皱巴巴的,小声道:“我知道我错了,但我就是不想理他。”

  “溪溪,暗恋就是这样的。”赵梅军笑了笑,“你喜欢的人啊,就像是橱窗里漂亮的商品,你特别喜欢,每天都去商店外面看,日日夜夜的惦记着,干什么事都会想起他,可是,只要你一天不花钱把他买回家,他就永远都不属于你,直到有一天,被另一个有钱的客人带走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了。”

  “嗯。”丁溪垂着头。

  “还愿意跟他做朋友吗?”赵梅军问。

  “愿意。”丁溪回答。

  “那就换个心态,当朋友相处吧。”赵梅军捏了捏儿子的脸蛋,“我儿子这么漂亮,将来肯定能找到个真心对你好的人,慢慢等,会来的。”

  “好。”丁溪抿了抿唇。

  话是这么说,丁溪总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心思去重新开始一段恋爱。

  人生第一次的心动给他的伤害太大了。

  而且,这茫茫人海,哪里还有比简彧更好的人选?

  母子俩说话间,丁建国从外面回来,一推门,就看见丁溪放在玄关的行李箱。

  “谁让你回来的?”丁建国眉头一拧,大嗓门从玄关吼到客厅。

  丁溪抖了一下,又是场硬仗。

  他已经做好了自己跟丁建国吵得天翻地覆的准备,正要起身,身边赵梅军第一次按住他,挡在儿子前面,不卑不亢说:“我让的,怎么了?”

  丁建国看着老婆这壮士断腕的表情,话到嘴边,竟然没说下去。

  过了好一会,他喘了口粗气,说道:“母子俩都长本事了,在家反了天了要。”

  “丁建国。”赵梅军手拍在茶几上,“我给你洗衣服做饭三十多年,任劳任怨,人老了就想我儿子,怎么了,你不想儿子我想,你不想见他我想见,这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我不心疼,你凭什么不让孩子回来。”

  “......”

  丁建国本来摆开了架子要吵一顿,现在却搞不清楚这状况。

  他这一向低眉顺目的老婆今天是怎么了,还跟他叫上板了?

  “我——”

  丁建国刚说了一个字。

  赵梅军又一拍茶几,“丁建国,这个元旦溪溪在家过,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不许你找他不痛快,你要是敢跟他吵一个字,我就一菜刀抹脖子,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

  丁建国一身的火气,硬是憋在心口撒也撒不出去,以前赵梅军对他百依百顺的时候,他在家跟个土皇帝似的无法无天,耳边从来没反对的声音,这回突然叫人这么一怼,反而不知道自己这权威架子该从哪里找回来。

  憋半天。

  他气哼哼上楼,关门前,骂道:“好好,一个老疯子带个小疯子,全造反,你们造反有理!”

  丁建国离开后,客厅的氛围再次恢复祥和安宁。

  赵梅军气哼哼地坐回原处,像个凯旋归来的将军。

  丁溪抿着唇,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真厉害,妈。”

  “为了你,妈必须得勇敢点。”赵梅军拍了拍他,“好好住着,这回咱们娘俩一起过个舒舒服服的元旦,绝对不在家受那鸡飞狗跳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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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彧在飞机回台东的时候差点热死,上飞机的时候安州大雪苍茫,老北风吹得脑瓜子生疼,结果下飞机回到台东,又是一派鸟语花香的生机。

  前几天落下的小雪早就停了,就像没来过一样。

  去作者大会之前,他心情低落像条死狗。

  回来的时候已经好多了,尤其是知道溪溪就是溪边有草以后,他时不时还能跟丁溪联系上,情绪也就没那么内耗。

  晚饭前,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微信。

  他跟“溪上青青草”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看着怪难过。

  不过,他退出微信,打开企鹅号。

  这里才叫一个生机勃勃。

  【编辑二狗】:吃饭没宝贝?

  【溪边有草】:刚吃好,怎么啦?

  简彧舔着嘴唇,回复。

  【编辑二狗】:要按时吃饭哦,啵啵,爱你

  有马甲真是好。

  你看,平时说不出口的话可以随时随地发。

  反正平时编辑七兔他们和作者聊天的时候都是这么亲密的,他这么发应该也没事。

  【溪边有草】:爱你(比心)

  【编辑二狗】:回燕京见到妈妈开心吗,家里一切顺利?

  他担心丁建国又对溪溪横眉冷对,赶紧关心。

  【溪边有草】:特别好,一切都顺利,第一次在家这么舒服。

  【编辑二狗】:那就好,啵啵。

  【溪边有草】:狗狗,你今天已经发了无数个啵啵了。

  【编辑二狗】:......不好意思,你不喜欢的话我还可以发mua

  【溪边有草】:没不喜欢,就是觉得你好像...比之前热情好多。

  【编辑二狗】:因为喜欢你,mua

  简彧居然开始享受起披马甲的快乐了。

  早知道还有这层马甲,他编辑二狗从第一天就疯狂给溪溪发亲亲!

  晚上临睡前,简瑶趴在窗户边,对他喊:“傻狗,又下雪了,出来看吗?”

  “不看。”简彧对雪的兴趣现在已经为零,说好的浪漫雪天跟爱的人在一起呢,什么都没发生。

  他叹口气,看了眼桌上自己织好的围巾。

  可惜了,溪溪不喜欢。

  呜。

  他又看了眼自己房间的大床。

  一个月前的感恩节,他还跟溪溪一起躺在这呢。

  小猫好软好香,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抱到了。

  呜。

  可能因为临睡前想了这些事,再加上白天得知溪溪真实身份的冲击太大。

  关了灯,他躺在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

  毛团喵一声从客厅钻进屋子来,简彧也没管它,任由小猫盘在他床尾睡觉。

  从他的窗户能看到外面飘飘洒洒的白雪。

  今夜的雪尤其大,对台东来说,算是一个奇迹了。

  索性也睡不着,简彧打开手机,翻看他和溪边有草的聊天记录。

  从最早开始。

  第一天聊天,溪边有草说:“我要开一本暗恋小甜饼,就叫《暗恋指南》。”

  这小说也成为他追求溪溪的教科书。

  等下,小说男主角叫啥来着。

  简彧?

  简彧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吓得毛团喵了一声,从床上蹦下去老远。

  没这么巧合的事吧。

  溪溪难道是专门借用了他的名字来写?

  那为什么女主角的名字叫程溪啊,和丁溪只差一个字?

  简彧抓了抓头,继续往下翻。

  第二次聊天,溪边有草跟他抱怨,自己的暗恋对象已经有了心上人,每天晚上都在跟人聊天。

  他看了眼聊天时间。

  国庆假期?

  等下,当时国庆假期他们一起出去玩了呀。

  当时每天晚上跟溪溪待在一起的人,好像是他。

  他们最后一次关于情感问题的聊天。

  溪边有草对他说,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有对象了。

  而那一天,正是他去扮演邓斯予对象的日子。

  ?

  简彧大脑都快烧了,浑身热血沸腾,像是发着烧。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他退出企鹅聊天页面,打开《暗恋指南》。

  女主角程溪送给暗恋的男主角简彧一束苏格兰玫瑰。

  现实中的那一天,丁溪捧回一束苏格兰玫瑰,将它亲手送给简彧。

  女主角程溪被暗恋的男主角简彧一家邀请去过感恩节,在那里感受到家的温暖。

  现实中的感恩节,简彧邀请丁溪来家里过感恩节,全家欢迎他的到来。

  丁溪会因为他说自己喜欢小猫吃醋。

  也会因为他说没有这么个实际喜欢的人而高兴。

  ......

  把这所有的所有归拢起来。

  简彧的眼睛倏地瞪大了,他一跃而起,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浑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面红耳赤。

  溪边有草,哦不,丁溪的暗恋对象。

  好像就是他!

  想到这一点,简彧提了一口气,心跳一路狂飙到一百八。

  他不是个内耗的人。

  从来不是。

  所以这一次,他一定要问问清楚。

  如果他们之间真的是因为误会错过,那就解开误会。

  不能再等了!

  他一定要跟溪溪在一起!就现在!

  他飞速拿出手边的手机,也没看现在几点,直接打通了丁溪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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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燕京又开始飘雪。

  这次雪很大,大概是快要冬至了,已经到了一年最冷的时候,丁溪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望着雪发呆。

  在北方人眼里,雪是很平常的事物,没什么新奇的。

  丁溪叹了口气,人到夜晚本来就爱胡思乱想,这一下雪,把他的心情彻底拉到谷底,再也提不起一点高兴来。

  简彧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

  在谈恋爱吧。

  在萧萧瑟瑟的雪天里,和他的女朋友散步约会,享受着冬雪落满头的幸福和暧昧,用体温为彼此取暖,感受着爱情的美好。

  也好啊。

  简彧这么好的人,值得这样美好的爱情。

  丁溪转了转眼睛,不去想了,转身想回床上睡觉。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突兀的铃声在夜晚吓了丁溪一跳,心跳瞬间飙升,他吸了口气,抚着胸口,看向屏幕。

  来电人:简彧。

  他控制住自己想要接听的手,盯着那两个字,没动。

  现在是半夜十二点了,他突然来电话是为什么?

  是想来兴师问罪,问他扔下那句不明不白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丁溪对他龌龊的心思,想要来好言婉拒?

  屏幕暗下去。

  因为太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断了。

  丁溪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回应这通电话。

  他静静地站在窗边,听着大雪压在窗外树枝上轻微的稀稀索索声响。

  今夜是个浪漫的雪天。

  只可惜,不是他能收获爱情的日子。

  第二通电话持之以恒打进来。

  丁溪终于做好了准备。

  眼一闭,心一横,接听了。

  无非就是再次被简彧拒绝一次,又能怎么样。

  暗恋总要有个结局。

  电话接通,丁溪一个字都没说。

  对面传来朝思暮想大狗热切的声音,简彧就一句话。

  “溪溪,你是不是喜欢我?”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丁溪闭上眼,任由酸涩的泪珠夺眶而出。

  是的,他发现了。

  他这见不得光的暗恋还是被发现了。

  下一步呢,简彧应该会亲手宣判他的死刑。

  用一句句想好的拒绝措辞断了他的念想。

  这大狗为什么非要来问。

  为什么一定要把一切扯开,直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丁溪再次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握着手机颤抖道:“对,我是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暗恋,是爱情,是想跟你谈恋爱的喜欢。”

  简彧没说话。

  丁溪一股脑接着说,像发泄:“每一次跟你拥抱的时候,我都想让你再抱我久一点,因为我特别喜欢被你抱着的感觉,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也喜欢你的体温;每一次走过文化长廊的时候我都主动牵你的手,怕你害怕不过是个由头而已,因为我想和你拉手,哪怕就那么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每一次跟你出去吃夜宵的时候,其实我从来都不饿,我只是想跟你单独相处,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只要跟你一起就开心。”

  泪水汹涌澎湃。

  丁溪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感性”都给了简彧。

  “对,对的,你说得对。”他顿了下,调整自己的声音,忍住心底的酸涩,破罐破摔道:“我就是喜欢你,简彧,喜欢的不得了,哪怕知道你跟邓斯予在一起了还是喜欢你,我控制不住我的心动,所以求你,别再联系我了。”

  他挂断电话。

  颓废地坐在床边,将脸埋在臂弯之间,好像这样做就可以帮他逃开现实。

  他本以为,这通电话打完,他和简彧也许不会再联系了。

  毕竟,直男怎么会受得了身边有一个爱慕他的朋友。

  没想到,第二通电话迅速打过来。

  还是简彧。

  丁溪心里升起一股火来,这火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更是不知道怎么消下去,他自虐一样,就像看看事到如今,简彧还能跟他说什么。

  他甚至希望简彧说些重话。

  彻底断了他的心思。

  再次接起,对面的大狗好像突然打了磕巴,开口就是一大串。

  “等...等下...溪溪...你先别挂,我求你别挂,听我说两句话,真的...两句话,你别挂。”

  丁溪静静听着。

  窗外的冬雪越来越大,把小院中的松林翠柏装点成银白色的天地。

  “你听我说。”简彧咽了口唾沫,喘着粗气,“给我两句话的机会,就可以。”

  “第一,我和邓斯予没有在一起,那天她求我扮演她的男友帮她挡桃花来着,我也喜欢男生,我怎么可能她在一起,我也不喜欢她。”简彧说完第一句。

  丁溪屏住呼吸。

  这突如其来的心情转化让他很难消化。

  “第二句,第二句...”简彧停顿了几秒,深吸好大一口气,“我也喜欢你,溪溪,我在月老庙的时候说喜欢的小猫就是你,因为你漂亮又矜贵,有小猫脾气的时候特别招人喜欢,我...我特别想照顾你,对你好。”

  拿在耳边的手机咚得掉在地上。

  丁溪缓过神,手忙脚乱捡起来,放在耳边继续听。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简彧沉沉温柔的声线在夜晚响起耳畔,与心跳同频。

  “我这人其实没那么讲究,养成擦洗衣机的习惯就是为了能在盥洗室跟你碰上,给你留下个好印象;比起靠门,我更喜欢靠窗,但是我非要跟罗南换床位,就是因为坐在门边的时候只要稍微翘起椅子就可以偷偷看你;我...虽然我也确实怕黑吧,但我也特别喜欢在文化长廊里跟你牵手的感觉,我甚至希望那长廊能有几千米长,这样我就可以一直被你拉着。”

  丁溪眨了眨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脑海中闪回无数个他们相处的画面,终于后知后觉原来隔着那么个小小楼道,藏着满心满眼爱意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为什么每次他去洗衣房都能碰上简彧。

  为什么每一次悄悄看向简彧的时候,那只大狗都能正好看向他。

  为什么在文化长廊里每一次伸出手,都能正好握住简彧递来的另一只手。

  电话那边的大狗也停下来,憨憨地说:“好像超过两句话了。”

  “......”

  “反正。”

  简彧笑了,那笑声太熟悉,哪怕隔着电话,丁溪都能想象出这萨摩耶咧开嘴冒着傻气的可爱笑容。

  “虽然现在是半夜十二点,是个鸡零狗碎的时间,我也没在你身边,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和说辞,但我还是想一口气告诉你,溪溪,我特别特别特别特别的喜欢你。”

  丁溪还是没说话。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感受心跳在手掌间急速跳跃的感受。

  他终于直观理解小鹿乱撞这个词。

  他被所有的幸福砸晕脑袋,像在做梦,但这梦又奇怪,怎么也醒不过来。

  丁溪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很疼,没醒。

  但却摸到一手的泪。

  他和简彧,好像一直都在双向暗恋。

  他喜欢的人,原来也正好喜欢他。

  在这世上那么那么那么多的人里,需要无数个巧合才能碰上的双向暗恋,竟然会选中他为主角。

  “好了...我差不多说完了...”傻狗看他半天没说话,自己委屈巴巴地说,“你...你要挂就挂吧,晚安溪溪。”

  丁溪破涕为笑。

  怎么会有人表白完连个结果都不要,就让对方挂电话的。

  他举着手机,无奈又温柔地骂道:“你就是条傻狗。”

  可能是终于反应过来丁溪已经没在生气。

  电话那头的简彧嘿嘿笑了两声。

  “溪溪。”

  他听见简彧那边稀稀索索传来拉开窗帘的声音。

  “台东和燕京好像都下雪了哎。”简彧又笑了笑。

  “嗯。”丁溪也站在窗边。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简彧轻声说。

  鹅毛似的大雪轻盈落下。

  丁溪觉得自己会永远记住这场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