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黑羊【完结】>第44章 照顾

  明月锋歪头,靠在印寒肩上,有气无力地垂下眼皮,脑袋一点一点地犯困,胳膊上的刀痕不长,伤口却深,鲜红的血液洇湿纱布,像一口流不尽的泉眼。

  “我给爸妈打电话了,他们在医院等咱们。”印寒说。

  “嗯。”明月锋应一声,温热的呼吸拂过印寒耳垂,感冒加受伤双重debuff,他此时乖软得像只幼猫,哼哼唧唧地抱怨,“好累,不想写作业。”

  “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作业。”印寒说,“回去和老师请假。”

  “马上要期末了。”明月锋说,他脑子木楞,想到什么说什么,“我想考个好成绩,回家过年。我想吃红烧肉,还想吃榴莲,还有雪糕。”

  急救医生坐在一旁,闷闷地笑:“这么吃,肯定得肠胃炎。”

  急救车在明月锋的碎碎念中抵达医院,打开车门,入眼是焦急的楚悠和印诚久。印寒扶明月锋下车,和父母描述情况:“明月不小心被捅了一刀,需要缝针。”

  “不小心被捅?!”印诚久不可思议地抬高声音,“这都什么治安水平啊。”

  “先缝针。”楚悠说,“凶手抓住了吗?”

  “走之前警察抓住人了,我爸见过,上次在派出所发疯的那个女孩。”印寒说。

  “那个花二十万进实验的女孩?”印诚久回忆,他点头,面色阴沉,“我想想办法。”脾气好的人生起气来不亚于火山爆发,印诚久向来宽厚待人,但事关家人,他必须要给敢当街捅人的汪晨莉一个深刻的教训。

  医生给明月锋的左胳膊打麻药,他本就感冒,打了麻药目光呆滞,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座雕像。

  “小伙子长得挺帅。”头发花白的医生笑呵呵地说,“在学校是不是可受小姑娘欢迎了?”

  “别了吧。”明月锋接茬,“我这伤就是被小姑娘捅的。”

  医生被他逗得直乐,手下的针平稳穿梭,将两块皮肉完美缝合,他说:“这线比较细,痊愈后拆线,胳膊上只留一道浅浅的疤,美观好看。”

  “谢谢您。”明月锋说。

  “小伙子嘛,也不在乎留疤。”医生劝慰道。

  明月锋低头,看着手臂上被划开的伤口,深深叹气,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女生真可怕,暗恋不成给自己一刀,要是谈恋爱吵架,不得把自己捅死。

  印寒踏进科室,便听到明月锋委屈至极地说:“寒寒,我再也不要谈恋爱了。”

  “怎么?”印寒不明白明月锋七拐八拐的心路历程,但听到这句话心下欢喜,眼中弥漫着温和的笑意。

  “她喜欢我,还要捅我,这是哪门子喜欢。”明月锋说。

  “你怎么不提你骗她。”印寒说。

  “她喜欢我,我骗她一回怎么了?”明月锋振振有词,“呵,小气。”就这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惹得印寒搂住他的肩膀,顺手摸一把细窄的腰杆,说:“爸妈去挂号拿药了,说是帮我们请两天假。”

  “我们?你为什么要请假?”明月锋问。

  “我明天要去派出所做笔录。”印寒说,“爸妈白天上班,我照顾你。”

  明月锋想说自己伤的是手不是腿,但被人照顾实在舒服,他咽下疑问,欣然接受印寒的好意:“嗯。”

  从医院回到家里已经晚上十一点,明月锋没胃口吃不下饭,草草喝了一碗粥对付对付,倚在床头吃药。楚悠坐在床边,心疼地摸摸孩子的脸颊,说:“这两天什么都别想,好好养病,叔叔阿姨不会让你吃亏的。”

  “好。”明月锋仰头咽下药片,出溜进被窝,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我很快就会好的。”

  “身体健康最重要。”楚悠揉一把大男孩的头发,替他关上书房顶灯,关门离开。

  印寒的照料无疑非常到位,有点过分到位了。

  明月锋提着裤腰带,坚决拒绝印寒陪同他上厕所:“我伤的是手臂,是手臂!!!”他愤怒地甩上卫生间的门,站在马桶旁哆哆嗦嗦解决个人问题。胳膊疼、脑袋晕、鼻子不通气,他提上裤子,眼睛半眯,站在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低头洗把脸。

  “咚咚。”

  印寒敲门:“好了吗?”

  “急什么,没掉马桶里。”明月锋说,他顾不上擦去手上的水珠,拉开卫生间的门,拱进印寒怀里,报复性地把水擦到对方身上,“我好像发烧了。”

  印寒抬手,覆上明月锋的额头,温度微烫,他面色沉凝,说:“我去找温度计。”

  屋漏偏逢连夜雨,明月锋这一病,像是把持续两年无病无灾的健康生活全数报应回来,他一度高烧到四十度,缓慢地降下来,又陷入漫长的感冒后遗症,鼻塞、咽炎、打喷嚏。

  折腾五天,总算在周一下午舒服了一些,明月锋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看电视节目。印寒上周请假照顾他两天,今天必须要去上课。

  晚上九点半,印寒推开家门,带回来一个消息——汪晨莉退学了。

  听到这个消息,明月锋轻哼一声,冷漠地说:“早该开除了,非得捅我一刀才开,学校跟我有仇吧。”

  印诚久打圆场:“事情都解决了,接下来好好考试。”

  “我明天去学校。”明月锋说,“我觉得我好了。”他嗓音仍有些憋闷,感冒还未好全,左臂一道深红的伤口,身体虚弱导致恢复速度减慢,精神萎靡不振。

  “再歇两天。”楚悠说,她将一盆母鸡汤端上桌,“阿姨多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身子。”

  “不要,在家太无聊了。”明月锋说,他喜欢社交,把他一个人放在房间里,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我要去上学。”

  “咱家锋锋就是爱学习。”印诚久调侃道。

  年轻人身体素质好,明月锋这挨刀加感冒加发烧,硬是半个月好利索,一个月拆线,过完年又是一条好汉。

  高三下学期压力骤增,印寒稳坐年级第一,明月锋有惊无险地保持在年级前十。日历一页页撕去,黑板上的倒计时天数从三位数到两位数到一位数,高三(十九)班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周。

  全力复习一整年,最后一周的学生们心浮气躁,不想继续埋头课本,实验中学干脆让他们放假回家自行复习。班主任宋晖在班会课上询问要不要同学聚会,大部分学生举手,于是聚会被定在周三,地点是学校旁边的自助餐厅。

  临近毕业,许多平时不敢说的话、不敢做的事,通通发泄出来,平行班激情撕书,弄得教学楼下一层厚厚的纸张。两个实验班素来安静,可也暗潮涌动。

  明月锋和印寒收到了许多表白,含蓄的女孩写信,奔放的女孩当面敞开心扉,印寒面无表情地果断拒绝,明月锋则拂过左臂上白色的疤痕,一脸后怕地摇头。

  心碎和忧郁是青春的主旋律,随着高考脚步越来越近,再多的伤感也需让位给决定人生走向的重大考试。

  高考前一晚,印寒躺在明月锋床上,死活不走。

  “干嘛啊。”明月锋无奈地看向小伙伴,“睡不好明天怎么考试。”

  “这床太窄了。”印寒说。

  明月锋盯着印寒坦荡的面容,这家伙不怪自己无理取闹,反倒怪床铺窄小,真是没天理。

  “寒寒,别闹锋锋。”楚悠看不下去,“多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非要挤着睡。”

  “高考之后,我们就不是一个班了。”印寒说,他向来话少,黑漆漆的眼珠流露出几分不舍,“我也要考中传。”

  “你考个屁。”明月锋抬手给印寒一个脑瓜崩,“考北大,我以后出门遇人就说我有个北大的兄弟。”

  “中传在东五环。”印寒说,他塌下肩膀,“太远了。”

  “说的好像我已经考上了一样。”明月锋说,“万一我考去外地呢?”

  印寒明显没想过外地这个可能性,北京高校资源丰富,考什么分段都有能报的学校,完全没必要去外地上学,他皱眉:“别去外地。”他轻轻晃了晃明月锋的手臂,声音低弱柔软,宛若撒娇,“我不想你去外地。”

  明月锋哪能挡得住这难得一见的糖心炮弹,立马投降:“不去不去,我死也要死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