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商业街暂时停了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说这个商业街资金链断了,要烂尾了,工人都停工四五天了。商铺的租户们人心惶惶,纷纷打电话说要退租。

  Fiona忙着跟新的担保公司沟通,根本脱不开身去安抚人心,白长青离职前的任务就变成了多去商业街走动走动,多跟工人和租户沟通交流。

  周三一大早,工头老陈远远的就看见白长青骑着个大28杠从街的另一头过来,居然跟记忆中的那个夏天时每天寸头背心大拖鞋的小伙子隐隐约约重合在一起了。

  白长青把车停在了工棚前的空地,转身看见老陈和几个工人坐在一个没施工完的店铺前往这个方向看,小跑着过去打招呼。

  他骑车过来,身上有点出汗,把包夹克脱了搭在手上,熟络地搭上老陈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早啊,吃早饭了吗?不是通知暂时停工吗,你们怎么都在这呢?”他这趟过来,以为只会看到几个住在工棚的外地工人,没想到工地的人还挺多。

  “白总,我们都吃过了。”老陈解释道:“最近有些要退租的租户,公司那边不给退,就到工地来闹,我怕这里人手不够,就把附近的工友都叫过来了。”

  白长青听到这话有点感动,这些工人还在停工中,却愿意过来看着工地,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握住老陈的手,连连感谢,又摸出一包烟发给在场的工人,他自己则没有抽。

  他安慰在场的工人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情来的,停工的事情大家不要着急,这两天就会重新开工,工钱绝对不会拖欠的。租户那边我也会去调节,反正一切都会顺利。”

  老陈内心对白长青很信任的,夏天工程队刚开工的时候,他还帮工地搬过砖,就连商业街的设计草图,都带过来给他们过过眼。

  “我们大家都相信白总的为人,不是什么大事,停工这几天就当放放假了。”老陈说完还看看周围的工友们。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就是,多放几天假休息休息谁不喜欢啊。”

  “平时做工累得半死,这几天难得休息高兴都来不及呢。”

  “俺婆娘最高兴了,还叫俺陪她去逛街咧。”

  一群人嬉笑成一团,全然不见停工带来的阴霾。

  九点后,果然来了一些租户,他们先是巡看了自家的店铺,发现真的没有在施工后,就不满地大喊大叫起来。

  白长青和工头听见声音赶了过来,背着挎包的中年女人一眼就认出了老陈是这里的工人。

  女人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尖着嗓子骂道:“怎么回事,怎么不开工,你一个臭打工的还敢旷工。”

  站在一边的白长青听这话很不舒服,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女人看旁边的白长青皱眉的样子,又把矛头指向了他:“你又是谁啊,少站在这里多管闲事。”涂着鲜艳指甲油的手指,就要戳到他的脸上了。

  老陈看女人这个蛮横的样子,一把扯下她指着白长青的脸的手指,“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素质,老泼妇一个。”论起骂人,年过中旬的老陈可不输这个女人。

  被骂“老泼妇”的女人气得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拿起小挎包就往两人身上抡,边打还一边破口大骂。

  其他跟女人一起来的租户闻声赶来,连忙把女人拉开。

  白长青强忍着心里的厌恶感,对女人和其他租户解释道:“我是青宇派过来跟各位沟通的工作人员。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不要在工地闹事,也不要来打扰施工队。”

  他并没有说自己是老板,一则自己快要不是了,二则看这些租户的情绪,说自己是老板,估计今天连这个门都踏不出去。

  一个满脸怒气的男人站了出来,“沟通,沟通什么?我们去你们公司要退租,你们不让退,商铺这边也不施工,你们什么意思。”

  老陈说:“刚停了不到一礼拜,你们急什么。”

  男人骂道:“你一个打工的插什么嘴!”

  这男人估计是跟刚刚那个蛮横不讲理的女人是一家子,骂人的话如出一辙。

  白长青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在场的人都安静一下。但是没几个人听他的,七嘴八舌地比早上六点的菜市场还早嘈杂。

  他大了声音:“都安静一下,听我说!”现场终于安静了一点。

  他接着说:“施工队预计再过两天就会动工,并不是永久停工。我不知道各位从哪里听到的风声,说我们这个工程会烂尾。但是我可以跟各位保证,商业街的建设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是,你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说话算什么事。”

  “我可是听说青宇内部快要连老板都换了。”

  ……

  安静了不到两分钟,人群又回复了吵闹的状态,甚至有几个男人动手开始推搡老陈和白长青。原本只是口头上的争吵,突然变成了动手打架。

  “报警!报警!”

  场面乱成一团,白长青赶紧喊站在外面的工人打电话报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好在对方的战斗力不强,施工队这边在老陈的命令中也只防守不打人,所以现场并出现流血事件,警察了解情况后给几个领头的租户定为寻恤滋事带走了,其他人也纷纷散了。

  白长青的额头在混乱中挨了一拳,这时候已经肿起来了。老陈看见他头上一个大包,吓了一跳。

  “白总,你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啊,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白长青伸手摸了摸,“嘶。没事,我等等回去敷点冰块就好了。”

  混乱结束,一群人站在工棚前的空地上,有冷风吹来,白长青内衣单薄,打了个冷颤,才发现自己的外套不见了。他转身回去刚刚的店铺找,却看见扔在地上的外套已经被踩得脏成一块烂布了。

  他随意的捡起来,走到外面找了个垃圾桶扔了。

  一个工友进工棚给他找了件干净的牛仔外套给他,“白总,先穿我的吧,你这骑自行车,不穿外套肯定冷。”

  “没事,都快中午了,不冷。”

  “今天阴天没太阳,我这外套干净的。”

  白长青推辞不过,就穿上了这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有点小了,但还挺暖和的。他跨上车,挥手跟几个工人告别。白长青的车都走了,老陈还在后面喊:“白总,你那额头记得擦药。”

  自行车骑出广场,白长青看见路的另一边停着的一辆黑色宝马,他觉得有点眼熟,但是也没特别在意,加快车速继续往公司的方向去。

  谢古樊这趟出差去了三天,回来后就自己给自己放了两天假。第一天在宿舍痛痛快快地睡了一觉,看自己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就起来把宿舍的东西收拾收拾决定搬回家里住。早上起来,他把东西搬上车,就打算回家。

  工作日除了高峰时间,车辆都不是很多,谢古樊想到了城南那块地,决定拐过去看看,说不准这地兜兜转转又会到自己的手上。

  他刚到商业街的路边,就看见小广场上聚集了很多人,其中还有警察,还看见了白长青,他站在人群前跟警察说话,寸头在几个警帽中很显眼。

  一番交谈后,警察带走了几个人,人群很快就散了一半,剩下的人大多穿着随意邋遢,都围着白长青讲话。

  随后,他提着个外套一样的破布扔进了垃圾桶,一个年轻的小伙狗腿地跑进旁边的工棚拿了件外套出来给他。

  什么破外套,又旧又小,也好意思拿出来给别人穿。谢古樊不经意间皱了眉,颇为不满的看着那群人的互动。

  白长青骑上自行车走了,一个中年男人还追着喊:“白总,你那额头记得擦药。”

  自行车经过时,车上的人转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隔着一条马路,谢古樊只能隐约看见他的头上果然黑了一块。应该不是自己打的,这么多天了,早该消了。那是刚刚那群人大的吗,难怪警察来了,还带了人走。

  自行车拐过路口,早已看不见了,谢古樊还坐在车上,看着自行车离开的方向发呆。回过神后,一拍脑袋,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鬼使神差间,谢古樊打开车门,下车走进了还没施工完的商业街。

  老陈和几个住在附近的工友正打算收拾收拾回家吃午饭,就看见一个长相帅气,气质不凡的男人走了过来,一身裁剪得体的名贵西装,显然不是普通的租户。

  “您找人还是?”老陈起身上前询问。

  谢古樊露出礼貌的微笑,说:“我随便看看,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不是,我们是工程队的,我是工头,负责人刚走呢。”

  居然是工人,看刚刚围着白长青说话时熟络的样子,谢古樊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群人都只是工人而已。

  “那方便我随便走走看看吗?”

  “方便方便。”

  老陈嘴上说的方便,却一直跟在谢古樊的身边,生怕他做什么事一样。

  临近广场的店铺位置最好,其中拐角的三间打通做成了一个大连铺,装潢设计还没完成,但是内部空间设计的很巧妙,宽敞明亮,可以做展示用。但是再走进几步,谢古樊发现店外一根柱子上写着“转售”。

  他也听说了关于青宇建设的各种流言,知道租户们都很不满,但是流言也只是流言,事情都还没有确定,就已经有人在转售店铺了吗,还是这么大一个三连铺。

  这么想着,谢古樊嘴上就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还没开业,就已经有人在转售店铺了吗?”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老陈说:“这是原本是我们白总自留的店铺,他现在不需要了。”说完他就后悔了,自己跟在这人旁边就是要提防着点,怎么自己嘴欠,说了不该说的。

  所以他连忙解释:“不是因为外面传的什么资金周转不开,是白总本来留着送人的,站在不用送了。”

  谢古樊没想到自己进来随便逛逛居然还有意外收获。这个工头说的话估计真假掺半,他的解释更让谢古樊觉得白长青目前真的遇到大麻烦了,买下的店铺都得拿出来周转。

  但是更让他好奇的是,白长青居然大手笔的留了三个店铺要送人,是陶欢颜吗。谢古樊这么想着,心里泛起一股酸意,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居然这么要好。